季重莲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赶忙福身行了一礼。

那女子微微颔首,笑着放下了帘子。

见这女子生得如此美貌,采秋也有些惊诧,“太太,那人是…”

季重莲微微沉吟,“她的车架跟在兰侧妃与古侧妃之后,应该是西凉王的女儿樊侧妃。”

“听说皇上极是宠爱樊侧妃,果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这等女子,只要见过一眼,恐怕终生都不会忘记,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让人惊叹和仰望。

“是啊…”

那样的美丽,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季重莲轻叹了一声,遂也不在多想,等着王府的车队依次出了门,这才坐上自家的马车回了府。

收拾行囊,打点箱笼,又带了些梁城的土仪,季重莲本就想时间缓上一缓,恁是让她拖到了九月底才起程。

他们在梁城住的宅子只是皇上赏给他们住的,并没有地契,这下离开后,季重莲又把房子还给了司徒耿,如今也就他守着王府没有上京了。

东方透带了一队兵马早守在裴府门外,见着季重莲的马车出了来便骑着马迎了上去,隔着帘子问候了一声。

季重莲让琉璃撩了帘子,看向东方透,“护送的人也够多了,你便回去吧!”

“我再送嫂子一程。”

东方透却一再坚持,看着他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季重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马车默默地前行,出了梁城,往北而行,直到送出了十里,东方透还跟在车旁。

采秋便有些奇了,转头看向季重莲,“太太,要不要跟东方大人说上一声,若是再走下去,他今儿晚上只能同咱们一起歇在客栈了。”

季重莲微微蹙眉,沉吟道:“让梁宽去和谭护卫长说说,咱们暂时停一停!”

林桃在经过初期的孕吐后渐渐也好了起来,季重莲却还是没让她到跟前来当差,只让她安心养胎。

本来离开时,季重莲不打算带上林桃一家人的,也是想让她安心生产后再追上来,可这丫头死活不依,还硬挺着大肚子求了过来,只说她的亲人都在上京城里,如今她生第一个孩子,也盼着老子娘在跟前。

季重莲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好在林桃的产期就在过年前后,若是稳妥一点应该不会早产才是。

等着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东方透这才微微诧异地勒住了缰绳,整个行进的过程中他都闷声不言,像是在思考什么,别人也不敢去打扰他。

见车队停了下来,东方透微微皱眉,向前高喝了一声,“前面怎么回事?!”

“是我让停的车!”

季重莲扶着采秋的手步下了马车,东方透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地缩了缩。

今日的季重莲着了一身淡紫色的月华衫,外面罩了件挑了金线的镂空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纱衣下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身下十二幅的绫裙如雪月般光华,轻轻走动间便犹如水银泻地,三千青丝挽成了追月髻,用满天星坠了珍珠和各色宝石,就像星辰遗落般耀眼,她只略施粉黛,便自有一股优雅和柔美。

东方透看着看着,目光便有些痴了。

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季重莲看向东方透,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她抿唇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留步吧!”

“嫂子!”

东方透垂下了目光,手中的缰绳握得死紧,半晌都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来。

“到上京城后,我会和阿衍说说这里的情况,若是你想回去…一定也有办法的。”

季重莲不知道东方透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亲人在身边,有人关心照顾总比一个人在西北来得好。

东方透苦笑一声,缓缓抬起了眸子,拱手道:“那嫂子启程吧,我便不远送了!”

说着竟然是勒着缰绳调了个头,手中马鞭一扬,飞也似地向着来时的路而去。

采秋不解地蹙了眉,“东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有心事吧!”

季重莲缓缓敛了面色,有些事情她就当作永远都不知道吧!

看着那一队车马远行而去,东方透的脸色如夕沉的暮色一般,他并没有走远,只是骑着马儿登上了回程时见到的一座高坡,从这里远眺而去,看着季重莲一行队伍缓缓便成黑点,直至消失不见,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再见了!”

东方透喃喃地念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秋香色绣着朵半开青莲的丝帕,凑在鼻间一嗅,似乎还有季重莲留下的芳香。

这丝帕是他无意间拾得的…不,其实也不尽然。

那是他眼见着季重莲从袖袋里滑落的,却没有告诉过她,反而自己拾了藏了起来。

这是他不能见人的秘密,也是他无法对其他人诉说的私隐。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也仅仅只能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梦!

带着遗憾和惋惜,东方透调转了马头,向着梁城驰骋而去。

*

接下来的行程很是轻松,好在马车够大,平日里几个孩子都能玩在一处,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再长的旅途也不会觉得枯燥和乏味了。

北方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季重莲他们走的官道,官府雇了人清扫着沿途的积雪,这才使前住上京城的道路畅通无阻,只是天气逐渐变冷,几个孩子窝在车里动也不想动了。

车帘子也在路途中就更换成了带了棉布的夹板帘子,内里还有一扇木制的小门,也算是挡风避雨,只是马车里不能点火盆,人人拥着个手炉取暖,汤婆子更是围了一圈。

好在季重莲他们只在白天赶路,夜里的气温还要冷上一些,客栈里烧了地龙点了火盆,大家才能安心地睡上一觉,第二日起来再继续赶路。

霜姐儿过了六个月便断了奶,起初还吃不进那些米汤米糊,奶娘哄着劝着,又洒了些霜糖进去,孩子这才开始吃了一些,直到他们离开梁城时,霜姐儿已经能够吃进菜叶子熬煮的烂粥了。

奶娘到底没有跟着季重莲他们一起上京,季重莲给了奶娘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又让冯氏给她找了个活计,奶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只是季重莲离开时,冯氏很是舍不得,从前的冯二姑娘也就是嫁了人后小冯氏还扯着她的衣袖哭了一场。

可没办法,姚千户的官职摆在那里,上京城可不缺千户,加之这次重要的一战姚千户没有参与而是镇守在梁城,半点也没捞着从龙之功,自然也就没有发言权。

皇上又没有特地调他入京,所以姚千户只能暂时在原地呆着不动了。

冯氏来送季重莲时,隐讳地将她拉到了一边,不舍道:“若是裴将军在上京城那边有门路,到时候也将咱们老爷给要过去,你走了,王府里的人都搬空了,留下我一个在这边忒难过了!”

“不是还有你二妹陪着你吗?”

季重莲看了不远处还在抹泪的小冯氏一眼,自从成了亲之后,小冯氏越发贞静,那眉宇间隐有的坚毅就连她看着都不由动容。

想起初见小冯氏时,她还是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磨难使人成长,如今的她连气度和风仪都发生了改变,早已经赶超了同龄的女子。

“她啊,”冯氏叹了一声,“就一心顾着自个儿的家,我妹夫也就那样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能平安过一辈子就得了。”

小冯氏的丈夫没有大能,靠着祖上的萌荫好歹混了个文书干着,性格有些斯文软弱,小冯氏个性倒是强,嫁过去后便当起了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服的。

“女子嫁人不就是相夫教子,我看像她那样挺好的。”

小冯氏能够自强不息,季重莲心里很是安慰。

“各人想法不同。”

冯氏摇了摇头,又攥紧了季重莲的衣袖,“记得凡事惦着我些,可别回了上京城,便将咱们给抛在了脑后!”

季重莲佯装生气地瞪了冯氏一眼,“我能是那样人吗?冯姐姐这样说岂不令人伤心?!”

“哎哟!”冯氏笑着挽了季重莲的手臂,又用手肘捅了捅她腰间,笑道:“姐姐和你开玩笑呢!”

“哼!”

季重莲翘了唇,打趣道:“要想来上京城也行,明年儿你赶忙给姚千户生个大胖小子,若是你们全家人聚全了,我就想办法让阿衍把你们给接了来!”

冯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肩耸搭着,“我不是不想生,只是这肚子不争气啊!”

季重莲心思一动,想到了什么,不由牵了冯氏的手低声道:“我大姐夫祖上一直是太医,我到上京城后向他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致孕的办法,到时候再托人给你捎来。”

冯氏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你到了上京城后可别忘了!”

“放心,忘记谁也忘不了你!”

季重莲笑着眨了眨眼,她和冯氏的脾性也算相投,在梁城呆了这么久,算是交到了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赶在过年的前几天,季重莲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上京城,看着伫立在城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之间她有些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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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夫妻再见,姐妹重逢

第【170】章夫妻再见,姐妹重逢

十二月的上京城冷得异乎寻常,雪虽然是止住了,可路面湿滑结冰,呵出一口气来能立时变成霜雾。

可就是在这样的冷天,裴衍却还立在城门口等着她,季重莲一时间心中既酸楚又感动,不由撩了帘子下了马车。

采秋怕季重莲冻着了,赶忙拿了件灰鼠皮内里带着一圈狐狸毛风帽的大氅给她披上。

裴衍已是快步迎了上来,眸中似有星辰闪耀,在满目苍白中亮得惊人,他一把握住季重莲的手,激动得久久不能成语。

“阿衍!”

季重莲眼眶发红,一手抚掉裴衍发鬓上的露珠,“这么冷的天,何苦要再这里守着,我自会往府上去的。”

裴衍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季重莲有些内疚道:“原本打算亲自回梁城接你们母女过来的,可皇上这边交待的事情忙不完,我也走不开,只能让你们自己上京,这一路辛苦了!”

季重莲嗔怪道:“两夫妻说这些不是见外了!”

“霜姐儿呢,我去看看她!”

裴衍牵着季重莲的手往马车而去,采秋已经快步撩开了帘子的一角,霜姐儿此刻正窝在琉璃的怀中玩闹着,见着车帘角上亮出一片天光,不止是霜姐儿,几个孩子都好奇地转过了头。

“长风、原野、豆芽…霜姐儿…”

裴衍的目光从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凝在了霜姐儿的身上。

霜姐儿一身红色棉袄,对襟盘扣上滚了如意纹的黑边,袄上绣着双鱼戏珠的图案,头上已是抓了两个小鬏鬏,一脸的精神。

车上几人见了裴衍赶忙半曲着身子行了一礼,口中唤道:“见过大人!”

长风和原野愣一愣,随即原野笑着奔了过来,惊喜道:“干爹,干爹!”

“好孩子,还没忘记你干爹!”

裴衍一手揽过了木原野,又对木长风招了招手,笑道:“长风,来干爹这!”

木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声唤道:“干爹!”

裴衍揉了揉木长风的额头,“这小子怎么还是这般腼腆?”

季重莲的声音在裴衍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温润的笑意,“长风和原野一直生活在内宅,长于妇人之手,自然就难免带点娇气,如今咱们到了上京城,你有空了也多陪孩子们玩玩,慢慢长了胆子也就有男子汉的阳刚了!”

“啊啾!”

季重莲与裴衍正说着话,豆芽便忍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季重莲这才拍了拍裴衍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回去说,这样撩帘子,冷风往里灌呢,小心孩子们着凉!”

几个孩子身体都不错,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生什么大病,就是豆芽感冒了一次,汤药吃了十多天才好了些,这孩子在娘胎里时体质便弱了些,虽然出生后好好调理了,但到底比不过木家兄弟和霜姐儿。

霜姐儿是生养前在母体里就充足吸收了养分,生养后吃的母乳身体也一直很健康。

木家兄弟更不用说,被安叶使名贵药材都淬了体的,那身子骨比一般的小孩硬朗多了。

裴衍遗憾地看了霜姐儿一眼,霜姐儿并没有主动向他亲近,只是增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他,想到在这里寒暄却是多有不便,他这才将木家兄弟推进了车里,转头对季重莲道:“还是夫人说得对,咱们回府再说!”

“夫人?”

车上车下的人都惊诧地增大了眼,采秋最先反应过来,曲膝一福,笑着恭喜了季重莲一声,“定是大人为夫人请封的诰命下来了!”

季重莲转身看向裴衍,带着一丝惊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裴衍点了点头,笑道:“皇上特批的,只是你还未到上京城,我代你领的旨,就连…就连母亲那厢我也派人送了过去。”

裴衍如今是正二品,自然能为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命,从前他还是正四品官员时也向上京城里递过折子,可却一直被压了下来。

如今好了,季重莲一封就是二品诰命夫人,那可比从前强上太多了。

“那咱们快回府吧!”

季重莲心中自然欢喜,推着裴衍走在了前面,自己则转身上了马车。

桂英、琉璃与安叶又向季重莲道了声喜,她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把霜姐儿搂在了怀里好一阵亲香。

季重莲在意的并不是诰命夫人这个封号,只是裴衍这般爱重她,她心里自然比吃了蜜还甜。

从前的庸亲王府,也就是现在的忠勇将军府在西大街的西林胡同,因为占地之广,这条街有一半都是属于将军府的。

在上京城里,素有西贵南富东贫北乱之说。

西边的贵人区那是千金也难买的地,在这里安家的无不是世家勋贵,或是握有实权的高官大吏。

南边是富人聚居地,地价虽然比不上西边,但也很是昂贵,那里住着的多是有钱的商贾大户。

东边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有些职位低的京官也会在这里购房买地,上京城毕竟是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安家置业,不拘大小,那在同阶层中也是极有脸面的事。

北边是各种坊市,又按照了高低贵贱分了不同的区所,比如卖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的“熏桂芳”,卖珍奇古玩文房四宝的“潘家园”,也有汇集了酒楼客栈的“一条坊”,还有小摊小贩,甚至倒卖奴隶的“肆人坊”。

东南西北各区划分得十分明确,自然越往里走越正中的就是皇城。

西林胡同也算是挨近皇城,这边的治安尤其好,马车一驶进这里,季重莲便觉得很是清静,整条大街上最多也就落户六七家人,像他们忠勇将军府就占了半条街的,恐怕也仅此一家了。

皇恩浩荡,也让季重莲心中生起了惶恐,毕竟他们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若哪一天皇上转了性,或许转眼间便能收回这一切。

天威难测啊!

“娘,娘?”

霜姐儿摸了摸季重莲的脸,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刚才母亲还是一脸的喜色,转眼间便换成了忧愁,还有那个一脸风霜的大男人,琉璃说那是她爹,为什么她没有印象了呢?

季重莲捏了捏霜姐儿的小脸,笑道:“娘没事!”

霜姐儿已经一岁多了,连她的周岁生日都是在路途中度过的,虽然在客栈里住得稍微简陋了些,但季重莲也依照着这里的习俗让霜姐抓了周。

霜姐儿也是贪心,什么都捂在怀里一会,她似对所有东西都稀奇得很,最后是将一把小算盘和一把小弓给拿在了手里,说什么也不放开了。

桂英当时就在一旁笑道:“霜姐儿长大定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安叶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看了季重莲一眼,有些迟疑道:“太太,不然等着霜姐儿大了些,婢子也教她些功夫,不求多厉害,好歹能够自保,不似一般的女子那么娇弱。”

“这事…到了上京城后我再与大人商量一番,眼下也不急。”

季重莲想了想,却没有立刻答应,她虽然羡慕那些会武功的女侠,但放在自己女儿身上,她又怕霜姐儿吃不了那样的苦,既然要学,就一定是要学好的,若是只学了个半罐水,对霜姐儿可是没有丝毫好处。

到了将军府后,裴衍早让人卸了门槛,马车一路驶了进去,到了二门才停了下来,竟然也走了有半刻钟,可见这座府邸有多大。

早有暖轿在马车外等着,季重莲她们下了马车,立马坐着暖轿往上房而去。

上房烧了地龙,点了火盆,温度一下便升了起来。

裴衍让人先领着朱管事与采秋熟悉了一圈内外院的情况,就让他们自个儿看着安排住处,又带着一身风霜急急地赶回了上房。

季重莲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半旧的蜜合色绣着西蕃莲的通袖长袄,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坐在红木雕花的梳妆台前发着呆。

上房有五间正屋,左右各三间厢房。

正屋中间是起居的堂屋,左边最里面那间是他们的寝卧,紫檀木垂花拔步床后隔了个净房,左边第二间房眼下铺成了个暖阁,又用碧纱橱隔了个稍间,摆着张红木八仙桌;右边最里面的房作书房用,右边第二间便是个次间,摆了张云纹四方桌,窗台下有张铺了软垫的罗汉床。

整间房子里的布置季重莲还是满意的,每个房间都有贴了花纸的玻璃窗,白日里光线足够,从外又窥不进去,既亮堂,又拥有自己的私密性。

季重莲身边的几个丫环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服侍完她梳洗后,季重莲便让她们先下去了,只留一个人在屋外守着,收拾妥当了再来换班。

裴衍轻声轻脚地进了屋,径直转进了他们的寝卧,见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季重莲,不禁从身后弯腰卷住了她,灼情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脖颈,“莲儿!”

季重莲身子一颤,红晕一下便爬上了脸颊,晕黄的铜镜里倒映着裴衍挺拔魁梧的身形,自己仿佛一只小鸟一般被他紧搂在了怀里。

“霜姐儿已经累得睡着了,等吃晚膳的时候咱们再叫醒她。”

季重莲用眼神瞟了瞟一旁的木床上的女儿,霜姐儿睡得正香甜,还略微侧了侧身,小小的唇角微微噘了起来,那模样可爱得紧。

这架木床还是他们从梁城带过来的,霜姐儿习惯了睡在小木床上,季重莲抽空还给她缝了许多人偶,又让人做了个圆形的木架子,用绳子系了人偶吊在了霜姐儿头顶,霜姐儿还不会走路,但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抓这些小人偶玩。

“嗯!”

裴衍点了点头,声音闷在季重莲的脖颈间,带着几许**的沙哑,季重莲转头看他时,那一双深邃黑眸中燃烧的火焰便彻底将她给吓着了。

“莲儿,咱们有大半年没在一起了…”

裴衍用鼻尖摩挲着季重莲小巧的鼻头,俩人的双唇不过隔着指宽的距离,一说话那热气便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季重莲顿时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脚底像有一股火苗卷了上来,她只觉得热得慌,眼见裴衍又压了过来,不由用双手撑着他的胳膊,羞涩道:“霜姐儿还在一旁呢!”

裴衍看了熟睡的女儿一眼,低声笑道:“你瞧她那样,定是打雷都不会醒的!”说着又将季重莲搂紧了一分,话语中带着一丝乞求和期待,“莲儿,我想你了…”

季重莲退后一步,看着裴衍闪耀如星辰的眼睛,爱怜地在他唇间落下一吻,手臂一勾便将他带上了床榻。

帐幔缓缓垂落,遮住了那一片旖旎。

*

季重莲来到上京城后,叶家、赵家与钱家最先递了帖子过来,她拿在手上看了看,唇角不觉间便有了笑意。

皇上登基后,这些有从龙之功的大臣自然会有封赏。

叶家度过了难关,叶瑾瑜的父亲从前只是右金吾卫上将军,如今可是统领了整个金吾卫,知道她来到上京城,叶瑾瑜自然巴巴地要来看望她。

第二张帖子是赵家的,季芙蓉要领着赵凌来看望她,对这个大姐姐她当然是欢迎得很。

钱家就是苏小婉的婆家,当年江浙两路的钱学政早已经调往了翰林院,如今是个两袖清风的翰林学士,也好在他文采不错,一直便在翰林院里编撰修书,这次的政变才没有牵连到钱家。

采秋立在一旁看了眼几张帖子,不由笑道:“要不夫人设个宴,将她们一起给请了,也免得眼下还愁着先应了谁的约。”

季重莲想了想,便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只是眼下要过年了,各家都要忙着走礼,也就等过了年后吧,咱们也把府里拾掇拾掇,收拾齐整了再请她们上门也不迟。”

季重莲让人回了帖子,说是年后再约大家聚一聚,可叶瑾瑜却是等不到,收到帖子第二日便登门了,却正好碰到了同时赶来的季芙蓉与赵凌。

两边都是怔了怔,却又互相谦让着往里走去,丫环将他们一行引到了花厅坐好了,季重莲才赶了过来,口中笑道:“你们倒是急得,看我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东西都还来不及摆上呢!”

“姐姐!”

叶瑾瑜一见到季重莲便亲切地挽着她的手,俩人对视一眼,眸中俱是笑意。

“那段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季重莲轻轻挽起叶瑾瑜耳边的一缕长发,一脸地怜惜,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叶瑾瑜黑瘦了些,个子又向上冒了点,都比她还高了。

季重莲牵了叶瑾瑜的手,缓缓走到季芙蓉跟前,俩姐妹的手握在了一起,什么都不用说,眸中已是隐有泪花,“这是我大姐姐,赵家太太。”说着又转向赵凌,“这是凌哥儿,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季芙蓉变得丰腴了许多,想来是嫁对了人才心宽体胖,季重莲由衷地感到欣慰。

“凌哥儿,快叫你姨母!”

季芙蓉拍了拍赵凌的脑袋,此刻的他已是个八岁的孩子,长得聪明伶俐,面容有几分像**,只是**总爱冷着脸,这孩子一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斯文俊秀。

“五姨母!”

赵凌规规矩矩地对着季重莲行了一礼。

“乖孩子,五姨母给你带了套文房四宝,待会让丫环放到你们车里去。!”

季重莲笑着拍了拍赵凌的肩头,她可还记得赵凌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季芙蓉的目光这才转向了叶瑾瑜,他们是一同到的将军府,又同时在花厅候着,她早就有些好奇了,此刻听叶瑾瑜唤季重莲姐姐,更是带了兴味,不由对季重莲笑道:“你在哪里认下个这么玉雪可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