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我姓叶,叫瑾瑜。”

叶瑾瑜端正地给季芙蓉行了一礼,“看大姐姐与姐姐长得这般相像,我心里便想着你们是不是姐妹,果真如此呢!”

“好妹妹,第一次见面,大姐姐也没带什么东西…”

季芙蓉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对双喜如意点翠长簪,不由分说地插在了叶瑾瑜的发髻上。

叶瑾瑜连连推拒,“大姐姐,这怎么使得?”说着目光求助似地转向了季重莲。

“你就收下吧,我大姐姐拿出手的东西,可从来没有往回收的理!”

季重莲笑着挽了季芙蓉的手,这次她可是站在这一边的。

叶瑾瑜只能红着脸收下,季芙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赵凌却是扯了扯她的衣袖,仰头问道:“母亲,您不是说咱们还要去看霜儿表妹吗?”

“对,对!”

季芙蓉恍然回过神来,不由牵了季芙蓉的手,笑道:“我侄女如今都一岁了,我给她预备的长命锁、八宝璎珞项圈,还有虾须手镯和银铃脚链这次可都是一并带来了的。”

“我也要去看看霜姐儿。”

叶瑾瑜跟着附和了一声,实在是她离开梁城的时候季重莲还没有生产,如今一转眼孩子都一岁多了,她姐姐生的是个儿子,她宝贝的却是女儿,女儿娇贵,想想都可爱。

而若是融合了季重莲与裴衍的样貌,那霜姐儿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精致漂亮呢!

季重莲笑着将几人给引到了上房,霜姐儿正与豆芽在炕上玩闹着,赵凌好奇地打量着炕上嬉戏的两个小女孩,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

桂英她们几个忙给季重莲等人行礼,叶瑾瑜倒是熟人,只是琉璃她们却不认得,季重莲又介绍道:“这是金吾卫将军府上的叶姑娘,这是我大姐姐,你们唤作赵太太即可。”

季芙蓉便在一旁抿着唇笑,似乎对“赵太太”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从里到外地透着一股幸福绵长的味道。

“姐姐,霜姐儿长得真是可爱,回头我就给她打几只小金猪,做好了就让人给送来!”

叶瑾瑜趴在炕头上逗着霜姐儿,霜姐儿认生,一直不靠过来,倒是豆芽笑嘻嘻地牵了叶瑾瑜的手,也许是觉得她面善,记忆深处还残留着几分熟悉。

“凌哥儿,去和妹妹玩会吧!”

季芙蓉拍了拍赵凌的肩头,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鼓励道。

赵凌是独子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季芙蓉也不爱各家串门,就是**出诊时偶尔会带上赵凌,想来也是在培养未来的接班人,所以赵凌接触的人里面,除了大人,就是病人,倒真没见着几个孩子。

霜姐儿和豆芽都是一两岁的孩子,比赵凌小得多,可他看着却更觉得好玩,就像两个洋娃娃一般,特别是霜姐儿,一双大大的眼睛像天下的星子眨啊眨的,嘴唇又像四月的樱桃一般红艳艳的,他忍不住便脱鞋上榻陪她们玩耍起来。

几个孩子玩在了一处,叶瑾瑜便趁势站了起来,挽了季重莲到一旁说话,“怎么这次东方大哥没跟着一起回来?”

季重莲怔了怔,片刻后才道:“许是他想呆在梁城…离开时我也问过他,他说在梁城呆惯了,那边无拘无束的,回了上京城反倒还要被人管着,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回来吧!”

“东方大哥这是野惯了,就应该让东方叔叔好好收拾他一顿!”

叶瑾瑜咬了咬牙,眸中闪过几分不甘,也不知道是念着对东方透的旧情还是其他,季重莲也不好多问。

许是离别时察觉出了东方透对她的情意,季重莲心里很无奈。

东方透与裴衍情同兄弟,季重莲可不希望因为她而使这份情谊有所改变,现在想想,也许东方透不回上京城也是对的,他也在主动回避着,这样对大家都好。

季芙蓉在一旁看着几个孩子玩耍,间或给赵凌擦擦额头的细汗,满脸慈爱的模样。

桂英则照应着豆芽和霜姐儿,分别给她们俩人的背上各垫了一条棉布巾子,小孩子玩乐最容易出汗,若是湿了亵衣又容易着凉,所以垫上条棉布巾子最好。

由着几个孩子在炕头上玩着,季重莲又叮嘱了桂英仔细些,这才携了季芙蓉和叶瑾瑜俩人在壁纱橱坐下,琉璃赶忙奉上了热茶,采秋也去吩咐厨房做点心去了。

叶瑾瑜左右看了看,这才奇怪道:“怎么没见着木家兄弟俩?”

“安叶带着他们练功去了!”

季重莲笑着说道,又转向了季芙蓉,“长风和原野是我在路上收养的孩子,如今才两岁半,安叶见他们练武有天赋,所以才用心教导他们,每隔半年还要用珍贵的药草熬了水给他们淬体,这样练就下来,不说身子比一般人好,就是练武也能事伴功倍!”

“竟还有这等神奇的事?就是孩子小了些,只怕吃不得苦…”

季芙蓉自己没有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尤其怜惜,只看她如今对赵凌掏心掏肺的好就能看出一二。

“好个安叶,竟然有淬体这等子好事都不告诉我,看我回头不找她理论?!”

叶瑾瑜听得一惊一乍,气得嘟起了唇,显然是有些埋怨安叶竟然对她藏了私。

“连安叶自己都没淬过体,你这丫头吃哪门子飞醋?!”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叶瑾瑜的额头,“再说和两个孩子计较,你羞是不羞?”

“我哪里和他们计较了嘛…”

叶瑾瑜揉着额头,见季芙蓉看着她直笑,不由红了脸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季重莲这才道:“安叶说,这淬体要从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循序渐进地打好基础,若是年纪大了反而没有效果,她就没有被淬过体,眼下不一样能打能跳的,比你还强呢!”

叶瑾瑜听了还是有些遗憾,不由在一旁嘀咕道:“我怎么就没有这等机缘呢!”

季芙蓉捂唇笑了笑,对季重莲低声道:“这叶姑娘的性子还像个孩子,看到她就像看到咱们从前一般…”话语中竟然是有些感慨了。

“咱们现在也不老啊!”

季重莲嗔了季芙蓉一眼,“大姐姐才二十出头,今后还有大把好日子要过呢!”

“我也没什么念想,就盼着凌哥儿顺利长大,今后成家立业娶房合意的媳妇,最好先给我生个胖外孙,再生个如霜姐儿这般可爱的孙女,我与相公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季重莲听出季芙蓉这话说得真心,人生经历过起落和磨难,季芙蓉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这已经是她求到的圆满,今生也不会再有其他奢求了。

知足才能长乐,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

季芙蓉又瞄了叶瑾瑜一眼,似在思量着什么,片刻后才低声向季重莲问了一句,“叶姑娘可订婚了?”

季重莲眨了眨眼,唇角挑起一抹笑来,“怎么,大姐姐有好的人家?”

季芙蓉小声地说着话,“我小叔子…他跟着我公公习医,不久后是要进太医院的,人也斯文守礼,如今十八了,与叶姑娘正好般配,就是叶家门第太高,我怕…”

“门第不是问题,只是叶家只留下这一个女儿了,叶将军是想招郎上门,就不知道你家公公舍不舍得?小叔子愿意不愿意?”

季重莲与季芙蓉旁若无人地小声交谈着,若是平常的人自然只知道她们在嘀咕,却并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可叶瑾瑜毕竟是习过武的,她耳力过人,起初还在想事情并没有留意到俩人的对话,此刻细细一听瞬间便红了脸,倏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吞吐道:“我…我去看看孩子!”

叶瑾瑜说完也不待俩人回话便拐出了壁纱橱。

季芙蓉有些愕然,反应过来不由道:“叶姑娘可是听到了?”

季重莲一愣,遂也回过味来,不由尴尬地笑了一声,“忘记她习过武了,这耳力比一般人来得好。”

季芙蓉这才笑着点了头,“我看叶姑娘性子纯良,人也率直,没有后宅女人那些弯弯肠子,真是不错…这样吧,我回头跟相公说说,让他去公公和小叔那里探个口气再说。”

“好,我也先跟瑾瑜说说,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意思。”

叶家父母都疼爱叶瑾瑜,自然以她的意见为重,只要她自己喜欢,相信叶家父母也不会反对的。

赵家虽然只是在太医院供职,但家风清白,赵大人为官也正直,这门亲事若真是能成,倒也没含着其他的利益关系,而且看**的品行样貌,他的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俩人又聊了一阵,季重莲留了他们用晚膳。

午膳时见到了木家兄弟俩,季芙蓉与叶瑾瑜来得匆忙都没备下礼物,只说下次给两个孩子补上。

赵凌见到木家兄弟更感兴趣了,尤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在饭桌上这孩子便兀自地研究上了。

吃过午膳,几人又坐在一起喝茶,倒是决口不提在碧纱橱说到的事。

但是季重莲却是从叶瑾瑜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上京城里的情况,这些裴衍都还来不及告诉她。

原来燕王妃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倒是十一月底就抵达了上京城,可眼见着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这后宫嫔妃策封的事情却是一直没有着落,听说要过了年后皇上那里才有定夺。

但是石侧妃的父亲石重光却是封了一品柱国公的爵位,这无疑是在对世人昭示着什么,让燕王妃身处后宫每日如坐针毡,片刻也不得安宁。

皇上本来要遵先皇后为太后,但是却被先皇后婉言谢绝了,只说要到庵堂里出家,为逝去的先皇与先太子启祈福,至于先太子留下的孩子,先皇后是带在了身边的,既然如今大局已定,他们这一脉再也争不到什么,索性就求个后半辈子的安稳,也为先太子留下一点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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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尘年旧帐,裴霜学步

第【171】章尘年旧帐,裴霜学步

夜里裴衍回府后,季重莲便将今日叶瑾瑜与季芙蓉母子来访的事情说与他听,末了,还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不是从开国皇帝之后,咱们大宁朝便再不封公了吗?如今皇上又将石大将军封为一品柱国公,这是不是有些…”有些打先祖皇帝的脸?

当然,这些话季重莲是咽进肚子里的,大不敬的话想想还行,就是不要付诸于口。

裴衍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季重莲拉入怀中,抚着她的胳膊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前朝不可用,不代表本朝不可行,如今柱国公正在兴头上呢,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就不怕百官指责他忤逆先祖皇帝吗?”

“眼下倒是没有。”

裴衍想了想,才摇头道:“如今正是新旧政权交迭之际,在还未摸清楚皇上的禀性之前,这些人是不敢乱动的,只怕又会惹出个岭南王来!”

岭南王在上京城里霸权时,斩了十三个世家勋贵连同他们府上的成年男子,那时的午门都累成了一片血海,即使冬日里被雪水洗涮过,听说走过那边的人还能闻到一阵腥臭,那血水只怕是已经入地三尺了。

想到那样的场景,季重莲不禁有些骇然,岭南王的残暴之名的确不是虚传,若真的让他做了皇帝,这般喜怒无常,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这个话题略微有些沉重了,沉默了一阵后,季重莲转而说起了其他。

“那燕王妃…是不是真地做不了皇后了?”

季重莲轻轻地倚在裴衍的肩头,双臂圈着他的脖颈,极是依恋。

软玉温香抱满怀,裴衍很是受用,不时地在季重莲饱满的红唇上轻啄一口,满足地半眯着眼,笑着逗弄着她,“那你是想她做皇后还是不想呢?”

“自然是不想!”

季重莲立马挺直了背脊,“她做了皇后咱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不过石侧妃…如今石将军封了柱国公,我反倒有些担心了,圣意难测啊!”

“你是怕柱国公功高震主?”

裴衍挑了挑眉,又捏了捏季重莲的鼻头,“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咱们操心,总之你相公我没这般就成了。”

“还好还好!”

季重莲夸张地抚了抚胸口,逗得裴衍哈哈大笑,抱着她猛亲了两口,“我怎么讨了个这么有趣的妻子,莲儿,你太可爱了!”

俩人又笑闹了一阵,双双歇在了榻上,看着头顶起伏的帐幔,季重莲有些怔神,转头看向裴衍,他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季重莲盖在被子下的手不由摸索了过去,握住裴衍宽厚的手掌,在他掌心处细细摩挲着,轻声问道:“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吗?”

“嗯,基本上已经有了定论。”

裴衍应了一声,声线并没有起伏,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那是谁…”

季重莲微微侧起了身,目光落在了裴衍冷峻的面容上,恰巧见到他眸中布满的沉郁之色,不由伸出手在他脸庞上抚了抚,轻声劝道:“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若是公公在天之灵看到你为他做的这一切,心里也能安慰了。”

“皇上已经将张继然投下诏狱…只是我想不到,当年他这样的卑鄙小人怎么还能坐上了首辅之位?!”

裴衍一拳垂在被褥上,整个床架子都晃了晃,他眼中的恨怒一闪而过,片刻后却又归于了平静,想来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他早已经能用平和的心态来处置这事。

原来是张继然!

季重莲有些讶然,不过拔出萝卜带出根,裴父出事时,当年的张继然不过是翰林院不起眼的一个小编修,就算是他出手害了裴父,看来也是被别人当枪使了,但这却也不能掩盖张继然向往上爬的野心,不然如何能这般铤而走险?

“除了他…还有几个人,不过有些早已经致仕,有些还已经作古,看着他们老态龙钟的模样,我就算不送他们一程,他们也没什么日子好活了。”

裴衍轻声叹了口气,只觉得多年压在肩上的重担被卸了下来,一时之间他还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既然已经查明了原委,如今你就该放下心来了。”

季重莲靠了过去,将头枕着裴衍的肩膀上,轻声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不久后就会下诏为我父亲昭雪,还要将当年的裴府与没收的铺面庄子都还给咱们!”

裴衍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季重莲柔顺的乌发,只觉得那黑发如缎子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是还给咱们住,还是连地契房契一并给了?”

季重莲趴在裴衍的肩头,呵呵笑了一声,实在是她想起在梁城时他们住的宅子,离开时连门钥匙可都还交回到了司徒耿的手中,那宅子他们只是有使用权,却并没有所有权。

“你这个人精!”

裴衍点了点季重莲的额头,“皇上将地契房契早给了我,明儿个我便将府里的家产都交给你打理,还有五间铺面和上京城城外的两处庄子,若是经营不善亏了本,当心我全部没收!”

“哼,小气!”

季重莲哼了一声,一手揪紧了裴衍的面皮,“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些死物重要?本夫人帮你管着,那是你的福气,若你这样说,我还不爱搭理了。”

“哈哈,我和你闹着玩呢!”

裴衍笑着哄了季重莲一阵,又将她圈在怀里亲上两口,才道:“那些铺面和庄子上早换了人,但如今我接手后又找回了些从前在裴家当差的仆役,你若是觉得用着不妥,交给林森一家人打理也是一样的。”

季重莲的陪嫁铺子就在上京城里,当时还是一间铺子,如今在林家的打理下已经变成了两间,足可见管理有方,再说是季重莲自己的陪房,她用着也放心。

“真交给我打理了,你就不怕将来血本无归?”

季重莲趴在裴衍的身上,一手卷过他的长发在手指上绕着圈,眉眼如丝,吐身如兰。

裴衍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激荡,一翻身便将季重莲压在了身下,覆身便衔住了她的红唇,在俩人意乱情迷之前,季重莲仿佛听到他说了那么一句,“赔在你身上,再多我也甘愿!”

季重莲遂笑着展开了怀抱,用同样的热情回应着裴衍!

一夜无梦,季重莲一睁开眼时,裴衍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褥子,早已经透凉。

琉璃与瑛虹进来服侍季重莲梳洗,她也觉得身上乏得慌,便由得她们摆弄。

浣紫已在一旁抱着霜姐儿,喂她吃清粥了。

“大人可是很早便出去了?”

季重莲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绰绰的人影,只觉得思绪一时之间还没有转过来。

琉璃笑道:“大人一大早便走了,还嘱咐咱们不要吵醒夫人,让您多睡会儿!”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专心喝粥的霜姐儿,这孩子难得这么乖巧,果然还是文静的时候看着最可爱的。

瑛虹在一边有些叹气,“怎么浣紫能哄得住霜姐儿,偏偏我就不行?!”

琉璃一边手脚利落地帮季重莲挽起了长发,一边对瑛虹说道:“浣紫要给霜姐儿绣小猫小狗小白兔的围兜带着,你又不会,绣出来也没浣紫这般好看!”

一番话说得瑛虹更加泄气了。

“采秋呢?”

季重莲笑着打了个呵欠,还是觉得身上有些乏,可能是赶路久了,如今来到上京城里还没几天,这劲还没有缓过来。

琉璃笑着说道:“采秋姐姐在安排下面人的活计,说等她理顺了再交到夫人手中,到时候夫人便没这般心烦了。”

还是采秋最懂她的心,季重莲笑着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屋里的三个丫环,开口道:“昨儿个梁芬值得夜,但如今你们几个又要轮流着帮我带孩子,怕人手不够用,我预备在上京城再找个奶娘带霜姐儿!”

辞了奶娘后,季重莲本来也预备自己带孩子,可霜姐儿的精力太旺盛了,她自己都有些吃不消,桂英那方又要和安叶一起看着三个孩子,也是脱不开手,而琉璃浣紫几个毕竟又是小姑娘,季重莲怕她们带不好孩子。

听季重莲这一说,浣紫忙搁下了手中的白勺,有些慌乱地看向季重莲,“夫人,可是咱们带的不妥?婢子从前在家也带过两个弟妹,知道怎么带孩子,婢子很喜欢霜姐儿,夫人就让咱们带吧,耽搁不了其他!”

季重莲怔了怔,看向浣紫,“你不是没有家人了吗?”

“从前是有的,”浣紫抱着霜姐儿,微微红了眼,神色有些黯然,“只是村里发了大水,父母和两个弟妹都被淹死了,只婢子被水冲得挂在了树上这才逃过一劫,后来便被人贩子给卖了…”

季重莲默然,这些从小为奴为婢的姑娘,哪家没有些伤心事,只是她从来不问免得伤感罢了,人要往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更何况她们还那么年轻,还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半晌后,季重莲才看向浣紫,“那我便将你专门提出来,平日与我一同带孩子,其他事情都可以不做,这样如何?”

“夫人!”

浣紫感动得热泪盈眶,赶忙对着季重莲福了福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琉璃与瑛虹一眼,“婢子白日里带孩子,闲了下来也不耽搁其他的事,夫人屋里的事情本就少,针线房也就那几个人,平日里只做帕子鞋袜、帐子褥子那些,遇到家里换季做衣裳都请的外面的针钱班子帮忙赶工,婢子完全忙得过来,就是侍候夫人这方,可能要劳烦琉璃和瑛虹多担待一些了。”

瑛虹性子爽利,闻言忙道:“什么劳烦不劳烦,侍候夫人本就是咱们的份内事,浣紫只要将霜姐儿带好了,便是帮了夫人的大忙!”

琉璃也跟着笑道:“是这个理!”

“得,我说不过你们!”

季重莲笑着点头,“那既然差使都加多了起来,月例银子便也给你们每人涨一倍,回头我就告诉采秋!”

“谢夫人!”

这可是意外惊喜,三个丫环对视一眼,眸中俱都盛着笑意。

“霜姐儿可是吃完了?”

季重莲过来看霜姐儿,她仍是躺在浣紫怀中,竟然是自顾自地玩起了浣紫衣领上的盘扣,似乎在想着怎么样才能给解得开。

“霜姐来,来娘这里!”

季重莲对霜姐儿伸了手,浣紫忙将孩子给递了过去,霜姐儿还留恋不舍地拉着盘扣,嘴里嚷着,“要!要!”

“哈哈!”季重莲笑着捏了捏霜姐儿的小脸,“待会在炕头上玩,娘给你拿些旧衣服,咱们解扣子玩!”

“好!好!”

霜姐儿像是能听懂似的,欢快地拍着手掌,上身一直往前倾去,就像是要带着季重莲往炕头那边去。

季重莲心思一动,“霜姐儿乖,咱们走过去好不好?”

霜姐儿生得聪明伶俐,但就是不爱下地,如今满了周岁,学得快的孩子早该走路了,她却只是在炕头上爬来爬去,这一点让季重莲有些头疼。

浣紫跟着站在了季重莲身边,见着她将霜姐儿放在了地上,霜姐儿却是耍赖似的将两只脚缩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落地。

“霜姐儿,炕头上放了小虎头喔,还有你最喜欢的小铃铛小算盘,娘牵着你,咱们慢慢地走过去好不好?”

季重莲在霜姐儿耳边循循善诱,接着便将她放在了软榻边,牵着她的小手扶在了榻上,琉璃塞了个软蒲团在霜姐儿身后,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霜姐儿,娘可是要先过去了。”

季重莲给几个丫环使眼色,她们收拾了一下纷纷从内室退了出去,连季重莲自己都走近了门帘旁,与霜姐儿至少隔着一丈远,佯装要撩帘子出门。

见着屋内的人都要走光了,霜姐儿瘪起了小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

季重莲这才转过身来,拍拍手笑道:“霜姐儿试着站起来走两步,娘在这里等着你!”说着便蹲了下来,对霜姐儿展开了手臂。

霜姐儿腿脚是有力道的,有时候发脾气的时候踹得人还挺疼,但这孩子懒,就是不学走。

季重莲这样说着,霜姐儿还是不为所动,俩人一个哄,一个爱理不理,最后季重莲佯装发火了,一撩帘子就出了内室。

季重莲不走还好,一走内室里立刻暴出了惊天的哭声,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夫人,要不婢子去看看霜姐儿?”

浣紫在帘外有些焦急,听着霜姐儿哭,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不管她,咱们且在一旁先看看!”

季重莲摇了摇头,这一次却很是坚持,她就是被霜姐儿这些小把戏哄得心软,每次都依了这孩子的性子,长久下去可是不行的。

她们也不是没教霜姐儿走过,只是每次她不是缩着脚,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就不爱走动,要爬也只是在炕头上爬,这孩子倒有爱干净讲卫生的自觉。

可这样下去怎么学得会走路?

季重莲记得豆芽也是一岁就会走了,还不用人扶,虽然摇摇摆摆的,但别人跌倒了也会自己爬起来再走,女孩子虽然要娇养,但绝对不能太娇气了。

霜姐儿在屋里哭了一阵,听到外面也没有动静,慢慢地就止住了哭声,季重莲这时才掀开了帘子的一角,看看霜姐儿在做什么。

霜姐儿坐在蒲团上,起初还是看了看周围,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可小手触碰在地上不是一般地冷,她一下便缩回了手来,再用脚挨了挨地,她的小棉鞋上绣着一对蝴蝶,圆滚滚的小脚踏在地上就像个馒头。

试着脚挨在地面没有手这般冷,霜姐儿眸中有一丝惊喜,两只胖胖的小手撑着榻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夫人,霜姐儿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