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唇角扬起一抹欢喜的笑容,忍不住要伸手接过,霜姐儿却是猛然转过了身来,两只小手死抱着浣紫的脖子不放,裴母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有些进退不得的尴尬。

裴氏笑着上前拍了拍霜姐儿的小手,对裴母说道:“小孩子认生是这样的,多见几次便熟悉了,当初霜姐儿还不要我抱呢。”

裴母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瘪了瘪嘴显出几分不悦。

马氏看了一眼冷然站在一旁的裴衍,心里有些发悚,也没敢去计较他们夫妻为什么不给她行礼。

江月燕却是站起来走了几步到裴氏跟前,看了一眼霜姐儿后,转而对着裴衍灿烂地笑道:“霜姐儿的眉毛和眼睛都长得像表哥,将来长大定是一副好相貌!”

季重莲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月燕,又对裴衍促狭地眨了眨眼。

敢情这女儿只像他一人,她就直接被忽略过去了?还是江月燕觉得只要讨好了裴衍便万事不愁了?

裴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角风都没有给江月燕,她不由有些讪讪的,又老实地退到了裴母跟前。

裴母扫了季重莲一眼,这才不无得意道:“霜姐儿是我们裴家的孩子,自然便生就了一副好相貌。”

一屋子的女人,裴衍不想多话,便对着裴母直接道:“母亲,我在城郊还有处庄子,想请姨母与表妹去那里暂住,若是您也想去散散心,这时节正好!”

“你说什么?!”

裴母怔了怔,等把这番话回过味来时,不由震惊地看向了裴衍,这是要撵她走不成?

存稿君继续发文,妹纸们的月票啦,投上一票哈!

第【195】章 撕破脸皮,扫地出门

第【195】章撕破脸皮,扫地出门

屋内一时之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马氏“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先前她一直忍着是想裴衍能够忽略她的存在,可眼下呢,人家不止是要赶她们母女离开,连裴母都不放过?

马氏就奇了怪了,季重莲这个女人在裴衍心中是不是真有那么重要,重要的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不顾了?

“阿衍,你说话做事可要讲点良心,咱们到底是把你媳妇怎么了,她要在背地里这般给咱们上眼药,这才刚一回京便要撵了自己的婆婆出去,今后可还怎么得了?她是不是要一人独霸将军府才安心?”

马氏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看向裴衍,一双怒目却是时不时地转向季重莲,恨不得扑上前来咬上她两口。

裴衍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犹如一盆冷水在马氏头顶当头泼下,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更往裴母身后钻去,只扯了裴母的衣袖忿忿道:“姐姐,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道理?”

江月燕也在一旁低声抽泣了起来,扮柔弱是她的专长,特别是在裴衍面前,若是她表现得张牙舞爪反倒落了下乘。

裴母此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嗖嗖”地往上蹿着。

还说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季重莲还没受委屈呢,裴衍就巴巴地想为她出头,长此以往下去,她这个老夫人在将军府里不是威严尽失,做什么都要看媳妇的脸色,她还要不要活了?

“季重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着阿衍将她们母女给撵出去,是不是还要连着我这个老婆子也出了府你才能安心?”

裴母急走几步奔到了季重莲跟前,眼看那手指都要戳在了她的额头上,裴衍赶忙闪身将俩人给隔了开来,冷静地说道:“母亲,这与莲儿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

裴母恨恨地看向季重莲,目光倏地转在了裴衍的脸上,那扬起的手到底还是挥不下去,狠狠地甩在了一旁。

季重莲松了口气,目光从裴衍的肩膀上透了过来,沉静地凝视着裴母,“老夫人息怒,媳妇绝对没有这样想,不过是那起子人无事生非,巴不得咱们家宅内乱,老夫人可千万别中了她们的激将法!”

“还激将法?!我看你是想多了吧!”

裴母嗤笑了一声,“那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和侄女,她们犯得着这样做吗?”

“老夫人如今已经是裴家妇,儿子和娘家的妹妹谁更亲些,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难道老夫人只顾着江家姨母和表妹,就不顾及着阿衍,不顾及着霜姐儿?他们可才是您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季重莲一口气说了许多,却还不想停下,“江家表妹是孀居的寡妇,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将军府里算是个什么事?知道的会夸奖老夫人心善,说您是为了救济亲戚,可不知道的呢,难免不会胡乱猜想,若是因着这事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阿衍受了御史弹劾,那对咱们全家人又有什么好处?姨母和表妹到时候自可以与咱们划清界线,这些半点牵连不到她们身上,就像从前裴家蒙难之时,她们不是也曾这样做过吗?”

马氏母女不想听什么,季重莲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提起,无疑是再次揭起了江、裴两家的伤疤。

裴母怔了怔,表情果然变得犹豫了起来。

裴衍的目光也骤然黯了几分。

当年裴家蒙难,江家可是一下就同他们划清了界线,连与江月燕订的婚事都草草退了,为了这事她也没有在心里少抱怨过。

可到底是亲姐妹,难不成还要记恨一辈子吗?

但是事关裴衍的前程,裴母就不得不多想想了,当初她以为从武出不了头,一辈子都不能为裴家洗雪沉冤,但裴衍却做到了,裴家一跃成为朝堂的新贵,她如今的荣耀和富贵都是裴衍带来的,能回到上京城再过上从前的那种日子,可是裴母做梦都求不来的,怎么能因为区区小事就让美梦成空呢?

但裴母另一方面又有些怀疑季重莲将这话给夸大了,她不过是请了自己的妹妹和侄女来家里做客,虽然也有将江月燕给裴衍做二房的打算,但这些不过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堪的,还值得别人这般惦记?

想到这里,裴母正了正神色,看向季重莲淡淡地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这般严重,你不要危言耸听!”

季重莲轻哼了一声,缓缓竖起了眉,“老夫人,您是不知道眼下朝廷形势的严峻,您当真以为咱们大人的官位是风吹来的不成,那可是血汗拼杀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您不为他心疼,我还为他难过呢!这样的时候,您不说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分,还紧着那些无关重要的人,难道她们真的就重要过您的儿子和孙女?”

“就算这样也不用将她们给赶到城外的庄子上,还要我也去…”

裴母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有些埋怨地看向裴衍,但口气似乎已经有些妥协,马氏母女再重要也越不过自己的儿子和孙女,虽然媳妇不讨她喜欢,但儿子和孙女好歹是延续了她的血脉。

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里,裴母只是气不过裴衍让她也去庄子上,想到这里,裴氏暗暗给季重莲递了个眼色,她会意一笑,话语轻柔了许多,“阿衍也是怕老夫人呆在府里闷得慌,正巧姨母与表妹过去住,不也好作个伴嘛,若是老夫人哪里不想去更好,如今我又怀着身孕无法理事,大姐忙了起来更是无暇顾及乐明和乐晴,老夫人能趁着这个机会与孙儿们多亲近几分,何乐而不为呢?”

季重莲这话说得软和了些,见裴母有些意动的样子,马氏急地不得了,赶忙对着江月燕使眼色。

凭什么她们就要被发配到庄子上去,凭什么?

庄上的生活哪里比得上将军府中这般舒适,她是一万个不想去!

江月燕原本还只顾着抹泪扮柔弱,可此刻听了季重莲一番话早已是瞪直了眼,不由扯紧了裴母的衣袖,咬唇道:“姨母,我不去,您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月燕说好了要一辈子侍候您的!”

裴氏在一旁听了不由笑道:“不劳表妹费心,母亲有我和阿衍,咱们姐弟自然会尽孝…倒是表妹和姨母,如今扔下江姨父一个人在老家,也不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如何了…”说到最后竟是叹了一声,不过这声轻叹也足够发人深省。

什么样的女儿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去管,巴巴地跑到自己姨母家里尽孝,不就是舍不得将军府里舒适优越的生活吗?

这些谁不懂,却还要装出一份懂事知礼的小白花模样,恶心不恶心?!

马氏的脸皮涨得通红,只拿袖子掩了一张老脸,她的确是再不想过老家那苦日子,这才投靠裴母来了,若是再被打回原形,她还怎么活得出来。

不过江秀才在老家也过得凄惨,她们母女俩是拿走了家中仅剩的钱财,只给江秀才留下了三分地和一个粗使婆子,能熬过去最好,不能熬过去也是他的命!

被裴氏这一说,江月燕虽然心中有些愧疚,不过低头见着自己身上穿的靓蓝色冰丝的茧绸裙子,一下子又坚定了决心。

丈夫意外去世后,江月燕被婆家人给撵了回去,当时倾家荡产置下的嫁妆已是被她给败光了,娘家早已是破败不堪,她与母亲来到彭泽时,俩人穿的还是一身粗葛布的裙子。

与那时的光景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再也不要回到从前的日子!

裴氏姐弟如此一致对外,季重莲更是巴不得她们消失,没有人会为她们说上一句话,马氏与江月燕对视一眼,只能使上最后一招,就期望裴母能力排众议地留下她们。

想到这里,俩人双双哭倒在裴母跟前,一个扯她的裙摆,一个抱住她的小腿,一时之间倒是让她动弹不得,裴母也觉得尴尬无比,只能劝说她们别难过。

既然裴衍一心要送江家母女去庄子上,裴母若再拦着也只是与自己的儿子过意不去,眼见着儿子已经偏心偏到了北半球,若是她再一意孤行,会不会到了母子离心的地步?

裴母不敢往下想去。

看着江月燕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裴母到底有几分不忍心,不由拉了她的手道:“庄子上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姨母也会时不时地来看望你们,若是你们不想待在庄子上了,我让阿衍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回老家置些田产也能度日了。”

听到银子马氏有些心动了。

江月燕却是抬起了一双泪眼看向裴母,有些不可置信道:“姨母,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我给表哥做了二房,好好照顾表哥,再孝敬您一辈子!”

“好孩子,我也想你做我的媳妇啊!”

裴母握紧了江月燕的手,眸中也有泪光闪过,却是恨恨地瞪了一眼季重莲那方,“可惜有些人偏偏不领你这个情…哎,说到底还是咱们家门不幸!”

季重莲只觉得嘴角抽了抽,两只手不由紧握成了拳头,也罢,这个时候她不和裴母计较,总要先将这两尊瘟神送走才好。

裴衍却是揽了季重莲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在意,只要有他的支持,将军夫人的位置舍她其谁?!

季重莲笑着向裴衍点了点头。

季重莲夫妻俩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彻底刺激到了江月燕,她眼见裴母那一厢已经不济事了,立马便掉了头扑到了裴衍的脚下,扯着他的袍角不松手,声泪俱下地说道:“表哥,你不记得咱们从前有多好吗?咱们从小还订过亲的,你忘记了吗?”

裴衍冷冷地扫了一眼江月燕,却是用力一扯将袍角给攥了出来,向后退了两步,冷淡而疏离地说道:“表妹如今是新寡,还是要自重的好!再说从前的事情我早已经不记的了,表妹无谓拿来说事。”

“呜呜…”

听裴衍这一说,江月燕瘫坐在了地上,哭得更加伤心了,“我知道表哥嫌弃我是嫁过人的,若是当年没有那场变故,我如今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这些话不禁是季重莲听不下去,裴衍听的也恼火,往外喝了一声,“裴义何在?”

裴义是裴家的家仆,从前裴家没落时他们一家人被放了出去,却还是守在上京城不肯离去,就是想要等着裴家起复时能再进裴府做事,如今便跟在裴衍左右。

原本内宅裴义是不能轻易进入的,但今儿个裴衍是打定了主意要料理马氏母女俩,又怕这俩人无赖耍泼,所以这措施是做好了的,若是真遇到这种情景,定是要无声无息地将人给送出去,到时候是什么样的境况他可就不敢保证了。

有人在院子里应了一声,快步地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只是垂首躬腰地站在屋外,听着裴衍的吩咐。

见到这阵势,马氏与江月燕同时抖了一抖,裴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是要强撵人走了?

“阿衍,大家毕竟是亲戚一场,你姨母她们又没犯什么过错…”

裴母耐着性子对裴衍好生劝说着,没想到被儿子的目光一扫,顿时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表哥,你果真这般绝情?!”

江月燕抬起一双泪眼看向裴衍,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心碎的绝望。

明明还是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容,只是比少年时多了一份沉稳与冷峻,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裴衍时,正是他们从上京城离开之时。

她原本也是舍不得和裴衍解除婚约的,可马氏说凡是和裴家沾上关系的人将来都没有好下场,她是怕了所以才跟着马氏离开了上京城,一家人回到老家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嫁个殷实人家也能过一生了。

可天不遂人愿,谁叫她相公死得早!

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裴衍侧了侧身抱臂站在一旁,明显不想理会江月燕,他已是非常不耐了,若不是看在彼此是亲戚的份上,他早已经将她们扫地出门。

这种捧高踩低的嘴脸他见多了,别人不说,就连亲戚都能这般,他还对她们能有什么指望?

既然当初裴家蒙难时她们没想着一起共担,任什么如今富贵了她们就能来共享了?

这个道理人人都想得通,只是马氏母女还执迷不悟罢了。

他看在裴母的份上已经对她们多有容忍,但也断断不可能让她们欺负到自己妻儿的头上。

马氏眼珠子转了转,眼见着今日被逼离的阵势已经无可避免,她这才抹了抹泪看向裴母,道:“姐姐,庄子隔得太远了,咱们不想去住,就盼能与姐姐住得近一些,时时都能来看望,若是姐姐能给些银钱,咱们也能在上京城里买个宅子安身立命,好与姐姐作个伴。”

“这…”

马氏这一番话倒是将裴母给难住了,她是想着帮衬个几百两银子给马氏母女,若是回老家置些田产,他们这辈子也该衣食不愁了。

但若是想在上京城里买个宅子,就是个四合院也至少得上千两吧,裴母没想到马氏一开口就将自己的给难住了,心中顿生几分不悦。

季重莲在一旁嗤笑道:“姨母好大的口气,那敢问姨母想借咱们多少银子,几年还清,三分利还是五分利?”

马氏讪讪地回了一句,“这亲姐妹间还谈什么借不借的,多伤感情。”

“亲兄弟,明算帐!”

裴氏也跟着笑了,目光却是转向了裴母,“人心不足蛇吞象,母亲,您如今可是看到了?原来供姨母她们吃住都不行,如今还要送上宅子才能顺了她们的心?若是您不送,在她们看来反倒是您的错了!”

“升米恩,斗米仇,母亲如今可是看清楚了?”

裴衍冷哼一声,也不多说,挥手对裴义等人道:“将江家母女送走!”

裴义等人应声而动,马氏脚下一软便跪在了裴母跟前,死死地攥紧了她的衣袖,“姐姐,五百两,您给我们五百两我立马走人!”

裴母的脸色沉了下来,想想自己儿女说的有道理,自己平白无故地带着马氏母女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说,现在还要为她们买宅子,她这是欠了谁的债啊?若是不给她们钱反倒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想着想着,裴母的心头便更加不悦了,她不禁怀疑当初自己答应让江月燕给裴衍做二房是不是着了这俩母女的道?

见裴母一直没说话,裴义又要来拉她们母女,马氏急了,赶忙开口道:“姐姐,三百两也行啊,我保证立马带着月燕回老家,再也不在上京城里呆了。”

见到马氏这般作态,江月燕早已经羞红了脸,却又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来,人生在世这银子有多重要,没有穷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五百两没有,三百两也是好的。

裴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头。

季重莲却是早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由对裴衍眨了眨眼,微微翘起了唇。

存稿继续发,嘿嘿~姑娘们不要忘记投上一票!

第【196】章 母女算计,裴氏相劝

第【196】章母女算计,裴氏相劝

裴义是直接将马氏与江月燕给送出了城,看着她们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这才驾着马车回将军府复命。

走了一段路后,江月燕实在是走不动了,她踢开跟前挡路的小石块,只站在原地忿忿道:“娘,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离开,只三百两银子,咱们能吃喝几年?”

马氏叹了一声,一把抹掉额头的汗水,不过才走了几里路她就有些头晕眼花了,眼看就要到晌午,那时的太阳最烈,可不得把人给烤晕了过去。

马氏看了江月燕一眼,慢慢地走到路旁的树荫下乘凉。

江月燕跺了跺脚,咬着唇也跟着蹭了过去,看着旁边有个石块,索性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离开将军府后,俩人都换上了从前那身粗葛布的衣裙,虽然裴母给她们新做的衣裳都允许带走,但那些好衣裳她们怎么舍得在路上穿,若是被不怀好心的人见着,那不是平白地惹麻烦。

“那个裴义也真过份,竟然连马车也不给咱们用,就靠这双腿走,咱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回去?!”

江月燕一脸气愤,伸手便拔了一撮身边的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恨不得把它给揉烂了,似乎这样她的心气就能稍稍平了些。

“还有这身衣裳,”江月燕将襟口敞开了一点,原本白皙细嫩的锁骨都被衣服摩挲得有些发红了,她委屈的泪水就止不住往上蹿,“都快将我给磨破皮了,娘,你好歹说说话!”

听了江月燕的一通抱怨,马氏的心头自然也是沉闷的,可是有什么办法,若她们再不走,恐怕到时候一个子都得不到。

她算是看出来了,裴母虽然是将军府的老夫人,但只要裴衍一心向着那季重莲,裴母便没有发话的地,所有的一切都以那个女人为中心,不就是因为那肚子里怀着两个,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这就嚣张了起来,今后可还怎么得了。

从前在江秀才老家马氏也知道有几个怀了两个孩子的,要么是早产,要么是难产,总之活下来的没有几个,母子平安的更是少之又少。

季重莲以为怀了两个孩子是福气,殊不知那可能正是她的催命符!

想到这里,马氏心头一动,一双眸子在树荫的遮掩下散发着熠熠的亮光,她半眯着眼睛看向江月燕,轻声道:“女儿,你可当真是不想回到老家去?”

“不想不想,一万个不想!”

江月燕使劲地摇着头,“三百两银子至多能买六十亩地,可买了地咱们哪里还有钱雇人来种?若是靠着咱们,这好田也能被养成死田!若是租给佃户收租子,六十亩地连个地主都算不上,收来的租子只能让咱们一家管个温饱,这种日子怎么是人过的?”

江月燕欲哭无泪,这段日子在将军府里她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若是再让她过回从前的日子,那无疑是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把刀,还是那种长了锈的钝刀子,慢慢地磨着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你倒是会算,可娘也不是笨的!”

马氏微微翘起了唇,片刻后却又瘪嘴道:“但刚才那种情景,咱们不走也要走,你可看着阿衍那模样,冷嗖嗖的可吓死个人!”

江月燕倔强地咬了咬唇,却还是不忍心数落裴衍半句不是,“我看表哥是外冷内热,若是不有表嫂在那里,指不定他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说到这里转身看向马氏,攥着她的手摇了摇,“娘,我只是需要个机会,若是我与表哥他…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难道还怕他不认帐?”

“娘,我好不甘心啊!”

江月燕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知道她们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到上京城了,想到再也见不到裴衍,她的心里就无比难过。

她可不像马氏这样眼皮子浅,只要三百两银子就满足了,若是她嫁入了将军府中,那可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到时候她得有多少个三百两啊,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马氏拍着江月燕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见她渐渐止了哭声,这才左右看了眼,低声道:“娘也不甘心,娘也不想再回到老家去过那苦日子!”

江月燕红着眼睛看向马氏,“不想又能怎么样?咱们如今可是已经被人给撵了出来!”

马氏却没有接这话,转而说起了其他,“乖女儿啊,你说三百两银子也够咱们在上京城里赁个小院子,这样算算至少一年不愁吃喝了。”

马氏这话一说完,江月燕便有些愕然地望向她,不解道:“娘,你这是傻了?就算能在上京城里住一年又能怎么样,银子用完了咱们还得回老家,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这傻孩子,”马氏一指点在江月燕额头,又凑近了她几分,道:“你表嫂如今怀的可是两个孩子,你也知道怀两个孩子在咱们老家那里活下来的能有几个?不是大人小孩一起没了,便是生不下来,若是咱们能够等到你表嫂没了,再求到你姨母跟前,她说什么也会心软的,到时候你表哥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再娶你不是更容易了?!”说到这里已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江月燕眼睛一亮,惊喜地看向马氏,“娘,你怎么不早说?要是这样咱们何必巴巴地离开上京城里,到时候直接在城里找个住处不就得了,我看表嫂那肚子横竖今年就会有个结果,咱们不过再在城里住上三个来月,或许不用等一年那么久…”

马氏一双吊角眼高高地挑了起来,眸中闪过算计的笑容,“若是咱们不作出一副离开上京城的模样,你表嫂怎么能放心?我看那裴义便是来看着咱们的,你说咱们若是不踏出上京城的大门,他能这般安心地回去复命吗?”

这个时候江月燕哪还有不点头的道理,一脸钦佩地换着马氏的手撒娇,“还是娘想得周到。”

俩母女遂热切地讨论起季重莲的生死来,似乎几个月后入主将军府已经成了必然的结果,浑然不觉她们所说的是一条人命,反而兴高采烈地一路向回走去。

*

季重莲自然不知道马氏母女出了城后还有这样一番顿悟和交流,巴巴地想等着她难产而亡一尸三命,再等着坐上她将军夫人的位置。

而此刻,季重莲一家人正在铺了凉簟的炕头上玩乐。

裴衍抽空让人给霜姐做了一把小弓弩,削了头的木箭,霜姐儿玩得不亦乐乎,长风和原野都愿意做她的靶子,横竖这木箭伤不了人,季重莲看了一会便也由得他们了,自己反而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裴衍也跟着坐了过来,只让红英与浣紫照顾着他们。

这几日豆芽染了水痘,桂英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豆芽,水痘是要传染的,小田大夫遂要求将俩人隔离出来,以免传染给其他孩子,她们母女单独住在了上房后的一座小跨院里。

小田大夫每日都来向季重莲汇报豆芽的病情,是在慢慢地好转中,但就怕起了麻子。

因为初期时豆芽挠破了几颗痘子,后来桂英给她做了指套才稍好些,可九月的天气到底还是有些热的,带着手套太闷了,趁着大人不注意时豆芽忍不住又脱了下来,脸上才生出的水痘又给她挠破了。

为着这事桂英可没少操心,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一张脸吗,若是豆芽真地起了麻子,今后可如何是好?

小田大夫只有尽量安抚桂英,就说豆芽年纪还小,若是真起了麻子长大后也会淡了许多,她再调些消痕去疤的膏药抹抹,定是没有大碍的。

可桂英到底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季重莲也有个女儿,自然知道桂英的担忧,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按照小田大夫的办法去做。

裴衍揽着季重莲的肩膀让她轻轻地倚在自己的肩头,看着笑闹着的几个孩子们,唇角微微上翘,“若是你肚子里的两个出来了,今后咱们家可更热闹了。”

季重莲展颜一笑,下一刻却是想起了什么,又瘪起了嘴道:“是又怎么样,到时候你不在这里,咱们母子几个也只能干瞪眼了!”

裴衍捏了捏季重莲的下颌,叹了一声道:“这事我也不想,可没办法不是。”

见裴衍的情绪骤然低落了下来,季重莲赶忙道:“我这不是怪你,没有你,咱们母子几个也没有如今这般优渥的生活,我只是心疼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担心…”

“三年后我回京述职总能见到的,指不定到时候皇上又将我给调了回来。”

裴衍笑着拍了拍季重莲的手,目光却转向了木家兄弟那方,思忖片刻才道:“我想带着长风和原野去甘肃,你觉得怎样?”

“带他们去?”

季重莲惊讶地捂住了唇,“他们俩人可还不满四岁啊!”

“这两个孩子基础打得好,身体壮实,又比一般的孩童早慧,我想带在身边随时教导着,也能为你省份心不是?”

裴衍这样解释道,可季重莲却难掩担忧,“他们还那么小,你一个男人又怎么照顾得过来?”

裴衍想了想,才道:“要不我带上红英与桂英母女,有她们帮一把手顾着长风和原野的生活起居,我再教他们习武识字,这样不就好了,就怕你离不开他们…”

“我…”

季重莲咬了咬唇,眼眶瞬间便红了,虽然她没有一直带着木家兄弟,可两兄弟长在她身边,一转眼都快四岁了,干娘干娘地叫着她,又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好了好了,”见季重莲这般模样,裴衍也不敢再说下去,就怕她情绪波动影响腹中的胎儿,“咱们不说这个,横竖还有三个多月,你好好想想,又不是即刻要走,瞧你这不舍的模样,就好像有人要剜你一块肉似的!”

裴衍的话将季重莲逗乐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才道:“长风和原野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却是我养大的,你要带他们走,岂不是就是剜了我的肉?!”

“哎哟,敢情他们就只有你这干娘,我这干爹难不成就是个摆设?!”

裴衍插腰瞪眼,那夸张的模样让季重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俩人笑闹了一会儿,倒是冲淡了刚才那个话题带来的感伤,这事季重莲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样对木家兄弟是最好的。

若是一直呆在她的身边,会不会将原本两个阳刚的男孩生生调教成了阴柔的性子,这是一个弊端,她要认真考虑一番。

裴衍遂也不再多问,转而问起了安叶的事,“这丫头一消失就是大半年,如今可有消息传回来?”

季重莲点头道:“回上京城前倒是接到过她的一封信,说是还要去雪山上等雪莲开花,只怕得过了年再回来了。”

裴衍握住了季重莲的手,“为了咱们的女儿安叶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你知道就好!”季重莲飞了一记眼风过去,“我将安叶的贱籍给除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死士那边怎么样除名,若是好弄今后你也将她的名字给除了去,她是霜姐儿的师傅,我可不想她一辈子都顶着死士的名头为咱们家办事。”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