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上京城的生活会安宜许多,但他却情愿留在甘肃。

安宜的生活使人懈怠,他宁愿日子过得苦一些,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坚韧。

木长空选择了离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该是俩人共同背负的命运,为什么木长空要一个人承担?

义父说过将来会将裴家的暗卫交给他们兄弟俩,那么今后若是木长空不在了,这个重任便要肩负在他的身上,保护裴家的人,保护他最亲最爱的人便是他今后的宿命。

霜姐儿在一旁不解地摇头,很是不舍地拉紧了木原野的手,“木二哥,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相较于木长空,霜姐儿的确更依赖也更喜欢木原野,俩人能玩到一起闹到一起,这才是朋友的感觉吧。

木原野笑着抚了抚霜姐儿的两个包包头,笑道:“等着霜儿长大了,我再去看你!”说着又转向了季重莲,俏皮道:“要不干娘得空了再来甘肃,您不在的时候义父可想您了,只是见了您的面他不好意思说罢了…”

木原野几句话便将气氛岔开了去,倒是闹得季重莲红了脸,嗔他一眼道:“就你这孩子皮得…好好和长空学学,将来稳重踏实些,省得你义父担心!”

木原野笑着挠了挠脑袋,又牵了霜姐儿出门玩去了。

筝姐儿过来抱住季重莲的腿,伸手向窗外指了指,悄声道:“娘,我刚才见着木大哥在外面。”

“喔,是吗?”

季重莲凝神看去,只是窗外早已经没有了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听了木原野这番话心里是什么滋味。

夜里夫妻俩睡在一处时,季重莲便将今日木原野说的话告诉了裴衍,他倒不是很意外,想来这样的决定是在意料之中。

裴衍揽了季重莲在怀中,一手轻轻抚着她圆润的肩头,低声道:“原野这孩子你看着平日里跳脱得紧,实则心思极为细腻,长空要走了,他心里难过,只怕也是叮嘱自己要更加努力…我想他们兄弟总有重逢的一日!”

季重莲咬了咬唇,忍住心中泛起的不舍和难过,侧头看了裴衍一眼,“长空走了之后,咱们就不能去探望他吗?”

“能,怎么不能?”

裴衍低声笑了笑,“我与霍达约好了,到时候想要见长空就托他带个话,他手下的心腹也不少,到时候会留两个人在原野身边,一是教导他南疆的种种异术,还有一点就是方便两方联系,总不能将这份关系给断了。”话语顿了顿,又道:“只是原野不能去见长空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们兄弟俩的情况泄露了出去,被那南疆大王知道了,只怕两方都有危险。”

季重莲点了点头,只要能再见到木长空,这她倒能想得通。

年夜饭摆在一楼宽敞的正厅里,两张大圆桌,各色的菜肴接连地摆了上来,热腾腾的香气便四溢开来。

男人们坐一桌,季重莲与孩子们另占了一桌,大家吃得很是热闹。

霍达也被邀请而来,他是第一次过除夕,在南疆他们不兴这个节日,但也被这样热闹的气氛给感染,酒席间与裴衍和毕焰都喝了不少的酒,言谈甚欢。

孩子们吃饱后便嚷着要去放烟花,季重莲让安叶与红英瞧着他们,又让杨凡调了好几个亲卫去守着,总不能让他们玩着玩着便闹出什么意外。

杨凡与浣紫先成了亲,只是瑛虹如今还待嫁,所以看着那小俩口眉来眼去恩爱的模样不免有几分羡慕。

季重莲看在眼里便笑着让瑛虹去毕焰那桌伺候酒水,裴衍已经在一旁教霍达划酒拳,毕焰相当于是落了单,此刻瑛虹过去俩人免不了又有一番悄悄话要说。

琉璃笑着站在季重莲身后,道:“夫人,咱们这次回京只怕瑛虹就跟不上了,您看浣紫她…”

“这丫头有什么想法没,你可听她提过?”

季重莲举箸夹了一筷子青翠的西芹炒虾仁放进碗里,碧绿的西芹配上白嫩嫩的虾仁看起来便很是新鲜讨喜,吃进嘴里还有一种回味的清甜。

没想到这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季重莲暗自点了点头,回头她可得好好打赏一番。

琉璃笑着为季重莲布菜,“瑛虹不在夫人身边伺候了,浣紫自然更不想离开,她一直估摸着想到夫人跟前讨个主意,就是忙得忘了,没功夫开这个口。”

季重莲停下了筷子,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想了想才道:“虽是解决了这两个丫头的亲事,但到底一下我身边去了两个,又都是得用的…瑛虹得在这里照顾毕焰,浣紫若是跟了我回去,总不能让他们夫妻两地分居?”

琉璃道:“那大人那里能将杨凡也调到上京城去吗?”

季重莲斟酌道:“这个也不好说,回头我再与他商量一番,若是杨凡这里的差使不太紧要,能有个替换的人,我倒真想将他们夫妻一起带到上京城里去。”

谭护卫长前段日子已经向她请辞,说是家中老母妻儿甚是挂念,早便想他回老家过日子了,只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顶替的人,所以迟迟没放他离去。

眼下杨凡倒是个好人选,虽然年纪轻了些,但人看着稳重,再说夫妻能在一处当差,怎么样也能安几分心,就看裴衍这方能不能放人了。

俩人正说着话,窗外的烟花炸响了,姹紫嫣红地在空中竞相绽放,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霍达已经喝得微熏,扶着裴衍的手摇摇晃晃地步到了窗前。

毕焰却已是拉了瑛虹的手转从后门出了去,有情人自然是喜欢独处,没有人打扰的时光总是最美的。

烟花虽然美好,却只是刹那的芳华,留不住也抓不牢。

季重莲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而扫向了裴衍那方。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恰巧这时他也转过了头来,俩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无言的温情缓缓流淌,她不由微微翘起了唇角。

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她很庆幸她已经拥有。

年后霍达便带着木长空离去,他们一路向南正是春暖花开的地方,那里的气候也比这边要暖和。

实在是霍达这一次出行耽搁的日子也太久了,南疆那边已经有信来催,他再也不敢多做停留。

虽然在木家兄弟俩中霜姐儿更喜欢木原野,但想着一直疼爱她的木长空要离去了,恁是抱着他哭了好一通。

反倒是木原野一脸的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目光送他远行。

木长空,他唯一的哥哥,他的双生兄弟,也许下一次再见已不知道是何时,这张脸即使他想忘记,也会牢牢地记在心底。

因为惦记着元哥儿,季重莲决定二月初就启程,他们一家人相聚的日子也是不多了。

跟裴衍提过将杨凡调到上京城的事,他也很体谅季重莲带孩子的不易,如今已是缺了瑛虹,若是再少了浣紫定是更辛苦,遂让杨凡将手头上的事情交接了一番,准他随行入京。

离别的那一天,两个孩子都没少哭,与父亲才熟悉了一阵又要分离谁心里不难过呢。

季重莲在一旁看着也很是不忍,似乎他们一家人总在重复着分离相聚的戏码,要到了何时才能真正地相守在一起,她希望那一天能够提早到来。

裴衍手臂一挥,黑绒大氅扬了开来将季重莲紧紧地掩在了怀里,相聚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没想到转眼间便要分离,他心中除了有不舍,更多的是对未来执着的信念,与家人只有相聚再无分离,他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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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大结局

季重莲回到上京城时已是五月中,风光正好,撩开车帘,人群如织,再抬眼看向不远处那巍峨耸立的城楼,不知怎么的她便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那么多年,上辈子的事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久远的梦,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她却会常常梦到从前的时光。

曾经,她也极度渴望能够回到那个时代,即使是因病离世,可也有一种踏实和自在,而在这里面对着陌生的人和事她是那么地彷徨无助。

适应,需要一个过程。

而在很长的时间里她似乎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用极其清醒的态度默然地看着周围一切的发生,是因为什么她才慢慢融入了这个时代呢?

是朋友的帮助,还是亲人的温馨,让她最终在这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深爱的丈夫,还孕育了三个儿女。

如今,她的人生已经圆满,只等着一切落幕,全家人能够平安地相守在一处,她便再无所求。

嗒嗒的马蹄声在一旁踏响,也换回了季重莲的神思,转头向一旁望去,一大一小的俩人分别骑在马背上,霜姐儿转过头来对着她璨然一笑,“娘,咱们终于回来了!”

霜姐儿夹紧了马腹驱马上前,在回上京城这一路她都是骑马而行,再没窝在马车里,人晒黑了不少,但看着却更健康,尤其是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模样娇俏可爱,沿路骑行而过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快进上京城了,你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会儿?”

季重莲探出手来就着绢帕给霜姐儿沾了沾额头的汗水,她身后的筝姐儿也挤上了前来,笑着招手道:“姐姐,进来歇息!”

霜姐儿想了想,又拍了拍坐下的小黑马,拧着马耳朵不知道嘀咕了一阵什么,这才将缰绳交给了安叶,转身爬上了马车来。

“娘,”一上了马车霜姐儿便倚在季重莲身边撒娇,“等着得空了让师傅也教元哥儿骑马,还有筝姐儿,到时候咱们姐弟三个一起赛马玩!”

“你就皮吧,你弟弟妹妹才多大点!”

季重莲嗔了霜姐儿一眼,一指点在她额头,“你见过三岁多的孩子就骑马吗?再说他们可没像你一般从小就习武强身,身手也没有你灵活,这样太危险了!”

霜姐儿嘟起了嘴,又看了一旁睁着大眼睛的筝姐儿,拉她到近前比了比,确实人矮小了些,即使是骑在小马驹背上,只怕那脚都够不到脚踏上。

想了想,霜姐儿只得作罢,摊手道:“那我先帮他们养着小马,等着他们能骑的时候让师傅再教他们,行吗?”

“行!”

季重莲笑了抚了抚霜姐儿的头发,点头道:“不过到时候也要问问他们俩人的意见,若是有人不想,也不能勉强!”说着笑着对筝姐儿眨了眨眼。

筝姐儿几步蹭过来倚在了季重莲另一边上,两只小手攀在了她的胳膊上,“还是娘最好,眼下我是不敢骑马的,那么高那么大,看着就吓人呢!”

“你胆子那么小,也不知道像谁?!”

霜姐儿没好气地瞪了筝姐儿一眼,心头却在琢磨着回头是不是也要将两个弟妹的功夫给抓起来了,他们可是出身将门,爹爹那么厉害,今后他们可不能落了他的威名!

“我像娘!”

筝姐儿笑眯眯地眨着眼,一脸舒服地偎在季重莲身边。

“娘胆子才不小呢!”

霜姐儿不服气地辩驳,还微微仰起了下颌。

筝姐儿看起来文静,可这口舌功夫却不弱,“谁说娘胆子小了,这只是喜欢不喜欢罢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开来,车上顿时一片热闹。

季重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女儿似乎越大越有自个儿的主意了,真不知道她是该喜还是该愁呢?

*

回到将军府时季重莲还有些忐忑,算算日子去年七月离京,如今再回到这里已是来年五月,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知道元哥儿长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她?

季重莲心中有些忐忑,回了府中坐定后这才打探起元哥儿的消息,一问之下倒是让她好一阵吃惊。

“这么说郡主是怀了身孕,又怕照顾不到元哥儿,这才将他一起带进了宫里?”

季重莲目光有些不定地看向采秋,她离开上京城后府里内院的事务就都交给了采秋,自然是采秋最熟知一切。

敏福郡主终于怀上了孩子这的确是喜事,不过…“崇宇难道又被派了公差?”

“是,郡马去了阳泉,估摸着来回也要三个月。”采秋点头应道:“郡主一人在家里呆得无聊,又想着小皇子与元哥儿相差不大,俩人在一起也好做个伴,与贵妃娘娘一说便被允了,上个月便入宫了。”

敏福郡主只怕还不知道她已经回京的消息,季重莲思忖了一阵,立马起身道:“为我更衣,我要入宫!”

“夫人,”采秋在一旁劝道:“您周车劳顿,还是先歇息一晚吧!”

“不!”

季重莲摇了摇头,虽然身体上有些疲倦,但她想见到元哥儿的心已经超越了一切,再说皇宫那地方不适合他呆着,心里有这份担忧,她必定会食不知味夜间难寐。

采秋见劝不住季重莲,也只得与琉璃下去准备。

这次瑛虹没有跟随季重莲一起归京,采秋也知道她被毕焰纳为了妾室,听说毕大人家做主在年前就为他娶了妻子,只是他本人不在,由堂弟代为娶亲拜堂罢了。

以至于眼下家中都已有了娇妻,毕焰却没能回去看上一眼,纵然是有推脱的借口,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瑛虹的重视。

错过了季崇宇,瑛虹到底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采秋也在心里为她开心。

还有浣紫与杨凡的事采秋也知道了,两个丫头不过去了甘肃一趟便各自有了归宿,她算是看着她们成长起来的,如今也由衷地感到欣慰。

季重莲梳洗整理了一番,施了淡妆,对镜照着精神头还不错,又将两个女儿安顿了这便马不停蹄地进宫去了。

向宫里递了牌子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永福宫的女官便亲自来接人了。

换乘了软轿,女官一路随行,季重莲也不忘向她打听元哥儿的消息,听到儿子一切都好,她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也只有她亲眼见到才能真正地安心。

五月的阳光正好,又不像夏日这般炎热,还带着一股清凉的风穿堂而过,永福宫的后花园里溢满了花香,绿树垂荫,花枝袅娜,好像仙女的轻纱一般曼妙轻舞。

季重莲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女官的步伐。

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远远的她便看到缠着藤枝的秋千架子高高地荡了起来,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只是她站的地方只能见着孩子的后脑勺,却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元哥儿。

季重莲不由加快了步伐,离得近了,才瞧见一身茜红色滚金边华服的宫装丽人半躺在美人塌上,脑后枕着鹅黄色的轻枕,似在闭目歇息。

另一边的藤椅上坐着的人正是敏福郡主,虽然穿着宽大的浅紫色鸢尾长裙,但已能见着小腹微凸,算算已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听见动静,敏福郡主已是转过头来,见着是季重莲赶忙笑着迎了上来,“姐姐!”

“郡主!”

季重莲上前来握住了敏福郡主的手,将她看了又看,满脸的欣喜,“没想到我这一走,你还真怀上了孩子,崇宇只怕要乐坏了!”又向皇贵妃那里瞥了一眼,轻声道:“娘娘可是睡着了?”

“嗯。”

敏福郡主点了点头,“娘娘这几日有些失眠,晚上睡不着,难得白天眯一会儿,咱们别吵醒她,先去看看孩子!”

季重莲赶忙点头,这是她求之不得的,“怀孕这事可有往家里写信?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不定怎么开心呢!”

敏福郡主捂唇一笑,“怎么没写,田大夫确诊那日他便往丹阳写信了,如今回信都收了好几封,老太太和四太太捎了好些东西来,还一个劲儿地问我想吃什么…”

敏福郡主也不是没有试过被众星拱月的感觉,但这样被所有人呵护让她觉得很贴心,胸中溢满了感动,原来怀孕还有这种好处,那她将来定要多生几个孩子。

“你这是第一胎,凡事都要注意些!”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道:“田大夫可是给你说了哪些该注意的地方?”见敏福郡主点了点头,又接着道:“都要照着田大夫说的做,可不能马虎了!”

“知道了,姐姐!”

敏福郡主笑着挽紧了季重莲的胳膊,“总之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向姐姐请教,姐姐都生了三个孩子了,在这方面一定什么都懂!”

如今季重莲来接元哥儿回将军府,敏福郡主也想一起回了,在宫里呆了一段日子也该挪挪地儿了,再说外面风光正好,她也想出门去踏踏青透透气,一直憋着能将人给闷坏。

贵妃娘娘和皇子公主自然又是另一说,他们身份尊贵是不能随意出宫的,连带着这一个多月他们也就只能在永福宫的前后园溜达溜达。

还好元哥儿没觉得闷,他与皇子殿下也能玩到一块去。

秋千就架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宫女太监围了一圈,就怕有谁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他们能及时上前做这肉垫子。

俩人相携往前而去,外面的人围了一圈,看不清里面的小家伙们,倒是如今正坐在秋千上的换了个女孩,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细眉细眼生就了一副好样貌,让人过目难忘。

“那是平乐公主吧?”

听说皇贵妃的女儿生得玉雪可爱,天生丽质,只怕长成后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季重莲也只是在宫里远远地瞧过一眼。

“是,除了公主还有皇子殿下,”敏福郡主笑着伸手指了指,“你看在秋千那边的就是元哥儿!”

季重莲脚步一顿,努力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目光顺着敏福郡主手指的方向缓缓看了过去。

只见秋千架旁边站着个穿着靓蓝色绣万字不到头童袍的小男孩,头上扎着总角,个子不高但人长得很壮实,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的模样,一会儿拍着小手跳来跳去,一会儿又在平安公主跟前来回地跑。

平乐公主被宫女推着高高荡了起来,看着身下的两个孩子左右来回跑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平乐公主的目光注意到了这厢,对着季重莲微微颔首,吩咐身后的宫女将秋千停了下来。

季重莲这才赶忙上去见礼,目光这才转向了元哥儿,有些颤抖地伸出了手来,轻轻唤了一声,“元哥儿…”

元哥儿怔了怔,一双大眼睛努力地看向季重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接着仿佛又有些茫然地转向了敏福郡主,“舅母,她长得好像…好像…”那个模糊的印象在他脑中荡来荡去,可是就没办法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虽然他也觉着眼前的人看起来很亲切。

“元哥儿…我是你娘啊!”

季重莲蹲了下来,目光与元哥儿平视,不知怎得胸中却便泛上了一股酸涩,眼眶瞬间便红了,“元哥儿不记得娘了吗?”

“娘,真的是我娘?”

元哥儿惊喜地瞪大了眼,又见敏福郡主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扑向了季重莲的怀里,“娘,娘!”

“好孩子!”

季重莲紧紧地搂着元哥儿,泪水毫无预兆地簌簌而落,到底是她亏欠了这孩子,留下年幼的他独自呆在上京城里,相隔近一年的时间才回转,儿子一时记不得她也怨不得谁。

或许女孩子真地比男孩子早熟些,至少筝姐儿与霜姐儿还记得元哥儿这个弟弟,或许样子也有些模糊,但若是元哥儿出现在她们面前也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被认出来。

泪水沾湿了元哥儿的衣衫,他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季重莲这才松开了他来,取出绢帕给他擦了擦衣襟,这才道:“娘是太想元哥儿了,可弄疼你了?”

“我不疼!”

元哥儿笑着仰起了头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我是男子汉了!”

季重莲笑着捏了捏元哥儿的脸蛋,“是,咱们的元哥儿是个小小男子汉!”

小皇子在一旁拉着平乐公主的手好奇地看向季重莲母子,至少在他印象里母子的相处可不是这般的,母妃一直待他严厉,怎么会有将他抱在怀中哭泣的模样,所以他既好奇,心里又有些触动。

平安公主在一旁问道:“裴夫人这次是来接元哥儿出宫的吗?”

“是的公主,”季重莲牵着元哥儿的手站了起来,对着平乐公主曲膝一福,“既然我已经回到上京城了,自然要带元哥儿回家,待会等娘娘醒了我便告诉她。”

“元哥儿要走了?”

小皇子皱起了眉头,上前来拉住元哥儿的手,有些不舍道:“你能不走吗?”

元哥儿有些为难地看看季重莲,又看看小皇子,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敏福郡主笑着上前,道:“皇子殿下不也每天与娘娘呆在一处吗?这才是母子,若是让元哥儿与母亲分开,若是他想他娘了该怎么办啊?”

平乐公主几步走到小皇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在宫里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裴夫人已经好久没见着元哥儿,他们母子相聚也是常事。”

季重莲笑着点头,“谢公主体谅!”又转向小皇子道:“臣妇从甘肃那方带了些稀奇的小玩意,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带在身上,回府后再让人给殿下送来,还有几套异族服饰,相信公主穿上也很漂亮!”

小皇子这才高兴了起来,一双眼睛满是期待,“那夫人可要快些给我送来。”

“还有我的吗?”

平乐公主笑着眨了眨眼,面颊泛起了一丝粉色,娇艳得就像一朵花儿似的,“如此就多谢裴夫人了。”

元哥儿有些委屈地摇了摇季重莲的手,待她弯下腰才低声道:“娘,我的呢?”

“你的更多!”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元哥儿的额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爹爹还给你选了头小马驹呢,回家你就能看到了!”

“欧,太棒了!”

若不是这里人太多元哥儿止不住都要欢腾了起来,见到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这才一手捂在嘴上,闷声闷气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季重莲摇了摇头,与敏福郡主相视一笑。

几个孩子自在一旁玩乐。

敏福郡主吩咐宫女将她和元哥儿的东西给收拾好,又挽着季重莲在花园里转了几圈,等着贵妃娘娘醒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宫女过来传话,说是贵妃娘娘已经醒了,请裴夫人过去说话。

贵妃娘娘端坐在美人榻上,凤目颊长,顾盼生辉,连发鬓都一丝不乱,丝毫也没有因为刚才的休憩而乱了仪容,绝丽的脸庞上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如霞光初绽美得让人眩目,“裴夫人,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季重莲恭敬地给贵妃娘娘行了礼,抬头笑道:“的确是有段日子了,不过娘娘风采依旧!”

“岁月不饶人!”

贵妃娘娘淡然一笑,伸手抚了抚鬓边的飞凤点翠簪,“在这宫里多的是新鲜的颜色,上次的秀选皇上身边已是添了不少的美人,裴夫人怕是没有瞧见。”

敏福郡主拉了季重莲的手坐在一旁,嗔了贵妃娘娘一眼,“裴夫人难得进宫一次,娘娘尽说这些岂不扫兴!”

“是啊,尽说这些干什么…”贵妃娘娘扯了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又看向季重莲道:“裴大人可是安好?皇上也惦念着呢,你与本宫细细说说,回头本宫也好与皇上说道。”

“是,娘娘。”

季重莲点了点头,细说起在甘肃的种种,她话语灰谐时不时地逗着众人一乐,倒是将裴衍受伤一事尽量淡化了过去。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季重莲这才起身告辞,“来得匆忙,只给娘娘准备了一些甘肃的土产,还有些给殿下与公主的小玩意被压在箱笼底下,等臣妇回去整理一番再差人给送进宫来。”

“你倒是有心了。”

贵妃娘娘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敏福郡主,嗔怪地看她一眼道:“如今裴夫人回府,你也巴不得离宫了,就不愿意在再陪陪本宫?”

敏福郡主嘻嘻一笑,“宫里的人那么多,再说公主与殿下都在娘娘身边,哪里还缺了我?”又上前一步倚在贵妃娘娘身边,摇着她宽大的袖摆,低声撒娇道:“王姐,我想出去透透气了,到时候去寺庙里祈福,也给王姐还有公主和殿下求个平安符,可好?”

“你总有鬼主意!”

贵妃娘娘笑着点了点敏福郡主的额头,算是允了,又吩咐女官拿了好些赏赐的东西给季重莲,让人送了他们出宫。

回程的马车上,季重莲一直将元哥儿搂在怀里,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