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走?”

敏福郡主一脸焦急地也跟着跑了过去,若真是皇后发动了兵变,他们绝对不能成为人质。

季重莲飞快地解释道:“这座府邸是从前庸王的宅院,我无意在后院的假山发现了一座机关,那里有个秘密的通道,咱们即刻就走。”又转身对采秋交待道:“让府里的下人尽量找地方躲躲,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这些人的目的也不在他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采秋点了点头,匆忙地转身离去。

季重莲一行人简单地收拾整理了些东西便急急地赶到后院的假山处,几个孩子从被窝里被抓了出来还有些迷迷乎乎地不清醒,晕在大人的怀里继续酣睡,根本不知道一场大难正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安叶带着护卫送他们到了通道口,季重莲看着其他的人先进去,转身对安叶吩咐道:“咱们这里就留下几个人护卫就是,你带着暗卫从旁协助杨凡,将咱们的伤亡减到最低,若是实在拦不住了,逃命要紧,不用死撑,知道吗?”

“是,夫人!”

安叶点了点头,看着季重莲进了通道,又将通道口给关上,这才转身离去。

这里的机关被作了掩护,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所以就算季重莲他们一行走得不远,只要整个侯府不被移平,那么他们总有活路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重莲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很后悔在发现这个通道时没有及时派人去查探到底通向哪里,她原以为永远也用不到这里,此刻他们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前途仍然是迷茫一片。

狭窄的甬道里,虽然大家都尽量压住了内心的恐惧,但难免会感觉到阵阵压抑和疲惫,没有目标地四处穿行着,这地道就像一座走不出的迷宫,季重莲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终于挥手叫停,“就在这里歇歇脚吧,若是府里没事了安叶会来找咱们的,再走下去也不知道会到哪里。”说罢又转头吩咐了身后的两名护卫,“你们去前面探探路,到底有没有可前行的方向,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查探清楚了再作回报。”

两名护卫依言而去,季重莲松了口气,背靠在了石壁上稍作歇息。

几个孩子如今已经清醒了过来,在这暗黑的甬道里难免有些害怕,纷纷挤在了季重莲跟前,她只得轻声安慰道:“别怕,过了今晚就会好的,你爹爹会来接咱们的。”

虽然这样说着,可季重莲心里也没有一点把握,既然在外都这般危险,那么裴衍在宫里呢,是不是此刻也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一想到那种种未知的命运,季重莲就觉得一颗心忽上忽下,沉不到底。

琉璃拿了起初抱住元哥儿的毛绒毯子铺在地上,季重莲拉了几个孩子坐下,几个丫环们围坐在一旁。

季重莲往前看了一眼,季崇宇与敏福郡主也站在一旁,怀中的尧哥儿有些哭闹,她转头对浣紫道:“看看带了什么吃食,给尧哥儿拿点过去,再给他们铺张毯子坐着休息一会儿。”

浣紫点了点头,默默地翻出她刚才急走时收拾的东西,还有几块点心被包在油纸包里,她顺手又取过一床毛绒毯子向敏福郡主他们那方走去。

琉璃收回了目光,转头低声道:“苦了浣紫,如今杨凡在外死战,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季重莲点了点头,“所以眼下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会胡思乱想。”

长夜漫漫,尤其是在这种等待和未知中度过更是难熬,为了缓和孩子们紧张的心情,季重莲给他们讲故事,让他们逐渐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几个孩子便或倚或靠地睡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将毯子拢紧了些,也靠在石壁上闭目歇息,这样的时刻多留些体力才是正事,谁知道他们重见天日时又是何时?

探路的护卫回来禀报,出口是找到了,只是被轰塌的石块给堵住了,而他们眼下却没有火药能够炸开出口。

季重莲颓然地点了点头,看来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等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闻到了股刺鼻的气味,季重莲在迷糊中惊醒了过来。

琉璃已经摇晃起身边睡熟的几个丫环,低声呼喊道:“快醒醒,快醒醒!”

烟雾一阵一阵地向里灌来,一定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入口,想将他们给逼出去。

季重莲心急如焚,赶忙摇醒了几个孩子,又让他们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浓烟。

几个孩子年纪大些照做还容易,只是尧哥儿还小,此刻被浓烟呛醒了已是止不住地一阵哭闹。

“怎么办姐姐,咱们不能呆在这里了,尧哥儿会受不了的。”

敏福郡主一边咳嗽着,一边伸手捂住了尧哥儿的脸。

季崇宇咬了咬牙,道:“姐姐,我带几个护卫走在前面,你们跟着我,不能困死在这里了,指不定出去还能有条活路!”

烟雾渐渐大了起来,再不能犹豫了,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若是出去了或生或死便要由老天决定了。

“走,出去!”

季重莲点了点头,拉着几个孩子的手便跟在了季崇宇身后。

几个护卫持剑开道,在临近通道口时舞剑杀了出去。

通道外此刻已是陷入了混战,敌我不明,季重莲只能护在孩子们跟前,尽量往没有人的地方跑去,敏福郡主抱着孩子紧紧跟在她身后,只是目光也在四处搜寻着季崇宇的身影。

不远处传来一阵砍杀声,似乎有一队人马往这边奔了过来,季重莲心里一阵惊恐,难不成今日他们真地要殒命在了这里,却不想还未走近当头一人便惊喜地高呼了一声,“表妹,郡主,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是石大表哥!”

敏福郡主眼睛一亮,今日本不该石勇当值,所以他回了在东城的家与海兰珠母子在一块,不过此刻他能出现在这里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季重莲也露出了喜色,几步上前道:“大表哥,快去帮帮崇宇!”

季崇宇虽然从小也学过武但多为强身健体,他走的是科举道路,自然不会将武艺练到登峰造极,她也担心他的安危。

石勇点了点头,留下了几人守着季重莲他们,转身便往假山那头奔去。

敏福郡主紧紧地抱住尧哥儿,目光往那方眺望过去。

季重莲让几个丫环看住孩子,转身拉了个石勇带来的护卫在一旁问话,“外面的情景怎么样了?”

护卫恭敬地说道:“回侯爷夫人,原本只有侯府的护卫在拼命抵抗着,队长听到了消息随后才带着咱们赶到,但五城兵马司的人太多了,咱们寡不敌众差点便要败倒,幸好何大人领了丰台大营的人杀到,眼下整个侯府已经被他们给围了起来,幸无大碍!”

季重莲放下了心来,丰台大营的何都督与叶大人是过命的交情,当日皇上打败岭南王入主上京城时何都督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叶大人正率金吾卫守护在皇上左右,何都督能来到这里,莫非是受了裴衍所托?

石勇率领着手下的人很快便将闯进侯府的人给清剿了干净,安叶随后赶到,不过杨凡被人刺了一剑,浣紫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去照顾他。

众人几乎一夜未眼,很快便到了黎明。

紧闭的宫门终于缓缓开启,裴衍一人一骑飞驰而出,昨夜的宫廷之变也是惊心动魄,但如今一切落下帷幕,他希望能在第一时刻确认家人的安危,这才是他最牵肠挂肚的。

飞奔回侯府时见着门外的守卫裴衍终是放下了心来,既然何讳带领着丰台大营的人赶到了这里,那么一切应该还在掌握中。

只是何讳此刻并不在侯府而在叶府。

昨晚五城兵马司并不只是奉命来围了侯府,还有叶府、蒋阁老府上、东方大人府上及至许多与皇后一派政见不和的大臣府上,只是何讳带兵赶到时也只能先奔西城而来,有些人便来不及施救,各方损伤也是不小。

侯府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闯了进来,虽然谈不上一片狼藉,但也是多有损坏,季重莲脱难后命下人们收拾整理了一番,眼下府中的秩序也在恢复中。

孩子们还在睡着,季重莲也没有吵醒他们,只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命厨房准备好多人的早膳,若是不够便去饭馆买些回来,昨晚大家疲惫了一休,总要喝口热粥暖暖身子。

裴衍回府的消息一下便传到了内院,季重莲刚要迎出去他已是撩了帘子进了屋,几步奔到跟前二话没说便将她给紧紧抱在了怀里。

身后的琉璃笑了笑,无声地退了出去。

“阿衍,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季重莲鼻子一酸,泪水便滑落了脸庞,经历过昨夜的种种,她差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裴衍。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裴衍呼出一口长气来,又问道:“孩子们也没事吧?”

“他们都好,”季重莲点了点头,只是嗓音有些沙哑,“只是府里的护卫死了不少,连杨凡也受了伤,安叶领着暗卫突袭倒是让这帮人有些措手不及,之后大表哥领着人先赶到了这里,最后何都督他们来了才算把五城兵马司的人压服住!”

季重莲退开了一些,看着裴衍憔悴的模样,不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轻声道:“你呢?昨夜宫里到底如何了?”

“皇后在坤宁宫自缢,柱国公血溅金銮殿!”

虽然这几个字轻飘飘地从裴衍口中吐了出来,但季重莲能够想像昨夜的惨烈,心里还是一阵堵得慌。

若是石皇后没有选择为了权力博上一把,或许今天她还稳稳地坐在皇后的宝座上,石家一门的荣耀也不会在此时戛然而止。

“大皇子是否知情,还是也参与了进去?”

季重莲让裴衍坐下,转身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了铜盆里,掬了把热水帕子给他擦脸。

“大皇子或许不知情,”裴衍叹了一声,拿棉布帕子在脸上抹了一圈后,这才道:“不过皇上已经决定将大皇子圈禁在幽州,终生不得返京!”

“那这么说…”

季重莲目光一怔,猛地转头看向裴衍。

皇上只有四子,两子皆亡,一子圈禁,那么剩下的便是皇贵妃所出的小皇子了。

“对,册立太子的诏书恐怕这两日便会宣布下去。”

裴衍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并不见喜色,只拉了季重莲坐下,沉声道:“经历过这次的变故,皇上心力交瘁,他本就时日不多,眼下只怕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那太子册立之后不久便要登基了?”

季重莲惊讶地捂住了唇,小皇子如今才七岁不到,根本还是个懵懂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坐上皇帝的宝座,他能够坐得稳吗?

不过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皇帝大行,太子年幼,必定会指定几名顾命大臣。

“恐怕是这样。”

裴衍点了点头,却是一脸的凝重,“不过皇上还给了皇贵妃选择的条件!”

“条件?”季重莲心下一滞,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留子去母!”

裴衍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时,季重莲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

皇上这是要皇贵妃死,才会扶小皇子上位?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从前是那么地恩爱,怎么转眼之间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季重莲攥住了衣襟,一时之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皇上时日不多了,皇贵妃势必要在今日之内作出抉择。”

裴衍握紧了季重莲的手,沉声道:“只怕这事要你与郡主一说,若是她还想再见见贵妃娘娘,今日就要进宫才行!”

“阿衍,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重莲哭倒在裴衍的怀里,这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逝去,更是见证了皇权的冷漠,昔日的枕边人如今却要对自己挥刀相向,皇贵妃此刻心里又是作何感想,这到底是权力的悲哀,还是世情的悲凉?

“皇上是对外戚有了顾忌,若是他百年之后,太子反被操控在太后的手中,那么李氏的江山又算什么?”裴衍沉沉一叹,“皇上这是在未雨绸缪,避免今日石皇后的悲剧再重演!”

“就不能想办法救救娘娘?”

季重莲抬眼看向裴衍,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水珠,被他伸手轻轻抹去,“救了娘娘,那便是欺君、叛君,诛连九族之罪,谁敢去那么做?”顿了顿,又道:“或许娘娘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什么狗屁决断?

即使是死,也要笑着去死,自愿去死吗?

季重莲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难受极了。

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如今连皇贵妃都要被逼着大义赴死,后宫中两位权力最高的女人相继陨落,皇上就不怕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

季重莲将这事告诉了敏福郡主,她如预料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立马就要进宫。

为了怕敏福郡主情绪失控,季重莲想了想还是陪着她一同进宫,或许与皇贵妃的这一面即将成永诀!

永福宫里此刻已是清冷一片,皇上甚至连看守的侍卫也没有用,因为他根本不怕皇贵妃逃走,或许给出这个选择之前他便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帝心难测!

同样的,皇贵妃想要的是什么,皇上心里也是很明白的。

季重莲陪着敏福郡主一路进了永福宫,被宫女告知皇贵妃如今正在后花园里,她们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后花园。

冬日天气寒凉,青石板路上还堆着积雪,也没有宫人清扫,但不难看不出已经有人在积雪上踏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向前延伸着。

皇贵妃就站在小路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宽敞的草坪,只是此刻覆盖了积雪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那里原本有个秋千架子,只是眼下架绳脱落了一边,秋千板子半搭在了雪地上,看起来孤寂又萧条。

皇贵妃就直直地在那里站着,看着远方,她仅着了一身单衣,甚至连大氅也没有披上一件。

“娘娘!”

敏福郡主忍住了眸中的泪意,脱下了自己的羽缎披风搭在了皇贵妃的肩膀上,她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润,不知道是在这里站了有多久。

皇贵妃有些木然地转过了身来,美丽的容颜依旧,却因为她眸中的默然死寂而多了一丝让人难忘的东西。

季重莲上前行礼,皇贵妃僵硬地牵了牵唇角,“回宫去吧,这里挺冷的。”说着握紧了敏福郡主的手慢慢地往回走去。

季重莲跟在她们姐妹身后,皇贵妃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很是坚定,她的头高高地仰起,就像一只优雅的天鹅,仿佛这一路过去,迎接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次解脱后的重生。

小皇子与公主并不在皇贵妃身边,这让她没有了一丝顾忌,看着这座空旷的大殿,她不由轻笑出声,“华服美饰,玉宇琼楼,红颜易衰,终成枯骨!”

“娘娘…王姐…”

敏福郡主已是哭倒在一旁,泣不成声。

季重莲眼眶微红,却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谁忍心看着她逝去呢?

“傻丫头,你不用为我伤心!”

皇贵妃轻轻拍着敏福郡主的背,安慰道:“不知怎么的,最近我常常梦到故乡的云,嘎尔干的大草原,那一座一座连绵起伏的山丘…自从我嫁给皇上后便再没有看过那样的美景,我想回去了,回到我的故乡去!”

“回去…呜呜…我们一起回去!”

敏福郡主抹干了眼泪,抬头握紧了皇贵妃的手,“王姐,咱们这就回去,不稀罕做什么贵妃,只要回去了父王就能保护咱们,别人休想伤到你分毫!”

皇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只怕父王不会欢迎我回去的,早在他送我进燕王府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个背弃的皇妃能够给西凉带来什么呢,他的外孙可会成为大宁的皇帝!”

“答应我!”皇贵妃淡然一笑,“在我死后带我回西凉,我不想葬在皇族陵墓里,那里好冷好黑,把我的骨灰撒在嘎尔干的大草原,这样我便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看着美丽的故乡,让我…就在那里安眠吧!”

“王姐…”

敏福郡主使命地摇着头,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去赴死。

“裴夫人,让你见笑了。”

皇贵妃转头看向季重莲,“这段日子裴大人对咱们母子几个已经多有照顾,这都是托了夫人的福。”

季重莲赶忙推说不敢,“娘娘言重了。”

“我这个妹妹就是这般,都做了娘的人了还这般感情用事,待会还要劳烦夫人送她回去。”皇贵妃对季重莲说完后,又转向了敏福郡主,扶紧了她的双肩,“敏福,你要有西凉女子的骄傲,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再说了,你的侄儿就要继承皇位,这是值得咱们西凉所有人为之庆幸的事,这是喜事,不要哭!”

敏福郡主终于止住了如断线一般滴落的泪水,她想要努力弯起唇角,可那笑怎么看着都比哭还难看。

季重莲禁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皇贵妃若是真想要逃掉,那是有无数种方法的,可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走,这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做出的牺牲,让别人说不出半句劝解的话来。

若是换一个位置,或许她也会做出如皇贵妃一样的决定。

陪着敏福郡主在宫里呆了一天,看着皇贵妃与公主和皇子一一作别,直到日暮时分才将他们给送走。

皇贵妃有自己的尊严,她临死前的一幕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

坐在离去的马车上,季重莲揭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高高耸立着,在暮色下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里面断送了性命,如果可能她宁愿再也不要踏进这座华丽的囚笼。

随着皇贵妃的逝去,皇上心愿已了,不久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新帝初登,多名顾命大臣一起把持朝政互相制衡,这其中也包括了裴衍。

原本他是不想担下这名头,只是皇上临终托孤,又忆起从前的种种,即使他想要抽身事外,也觉得良心难安。

好在内阁中蒋阁老与东方大人公正廉明,起到了绝对的表率作用,小皇子虽然还不太懂政事,却也勤学苦练,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刻苦许多。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裴母在上京城里养了几年,终于从那场恶梦中彻底摆脱了过来,至此后决心遁入空门,落发修行。

裴衍辅政十年,在位兢兢业业,终被皇上册封为一品忠勇公,享世袭尊荣,特准他致仕归田,而作为国公夫人的季重莲终于在苦守了十几年后与丈夫过起了她想要的田园生活。

全剧终

番外一亲事

大红色的喜烛映着案堂上挂着的鸳鸯戏水图,一室的火红喜气逼人。

裴霜低头看着手中那一块紫红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奇怪的形状,似鸟似兽好像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藤蔓在缠绕着,木原野告诉她那是一个图腾,是他们苗疆人信奉的神灵。

而玉佩的背面刻着的那个“木”字便代表着他们王族的姓氏,在他们成亲这一日被木原野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传家宝就真的给了我,你不心疼?”

裴霜俏皮地眨了眨眼,俏丽的脸庞上没有一般新娘的娇羞,反而多了几分英气与爽利。

木原野笑着搂过了裴霜,大力地在她脸上啵了一口,“连我都是你的,一个玉佩岂会心疼,你真是太小看你夫君了!”

软玉温香抱满怀那是人生一大乐事,更何况眼前的女子已是他心心恋恋了十多年的人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木原野的激动与欢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裴霜双手挽在木原野的脖颈上,轻轻倚在了他的肩上,吐气如兰,“就是你大哥没能赶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一定有些遗憾吧!”

“他回不回来也就是那样,你知道他有多忙!”

木原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五年前南疆王就去世了,木长空继任王位,紧接着南疆就生起一波一波的叛乱,这还不是欺负木长空他年幼吗?

不过木长空毕竟不是吃素的,经过一系列雷霆手段之后让南疆人臣服颤栗,如今对他这个南疆王已是极致推崇,忠心不二。

自此之后,木原野再也不需要隐瞒身份,能够随意地出入南疆,木长空还封了他一个逍遥王,赐了府邸,可他情愿跟在裴霜左右,南疆的王府他压根就没去住过。

“哎,筝儿可是有些想他了,这小丫头不过才见了木大哥几面啊,就一直念念不忘的,东方煜还一直嚷嚷着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可这丫头就是不动心!”

裴霜掩唇笑了笑,她天性活泼好动,与木原野配在一起正好。

智表哥太文雅,虽然长得漂亮但却不是她的菜;石浩表哥要继承他外祖父的家业,总归有一天是要回西凉的,她也过不惯那边的生活;还是木原野最好,若是有一天她不想呆在这里了,也只有他能够天南海北地陪着她。

“我看东方煜是太文弱了,一点也没有他父亲的勇悍,怎么看都与筝儿不般配!”

木原野认真思考了一阵,才道:“筝儿文静漂亮又善解人意,你知道我大哥那性子,天生就是个闷呆,若是真有筝儿陪在他身边,也是一桩美事。”

“这你可做不了主!”

裴霜一指点在木原野的唇上,娇声道:“夫君,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确定咱们这一夜都要谈论你大哥与筝儿是不是合得来吗?”

“谁说的?!”

木原野邪气一笑,一手已经顺着摸到了裴霜的衣襟,一颗一颗地解着盘扣,“今夜,是属于你我的…”话语声淹没在亲吻中,再仔细听去只有情动时的呢喃。

窗外,正伫立着一个黑影,久久不动。

裴筝从廊后缓步而出,看着站在黑影里的那个人,飘摇的红灯笼在屋檐下轻轻晃动着,让他的脸也在灯火中忽明忽暗,能够瞧见他半边的轮廓,眼窝深邃,鼻梁挺俏,嘴唇不薄不厚,此刻正轻轻地抿着,模样有些严肃,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对旁人致命的吸引人。

裴筝微微皱眉,心里渐渐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那种对他的怜惜之情就如附骨之疽紧紧相随,以至于到了如今她已经无法将他忘记。

她踏着一地的清辉缓缓前行,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顿住了脚步,轻声道:“如今她已经嫁人了,你还放不下吗?”

木长空动了动,目光微微回转,落在裴筝的脸上,这样一张与裴霜相似的脸庞,他似乎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如痴如醉,如幻如迷!

“够了!”

裴筝轻喝一声,打断了木长空凝结的思绪,“我不是她,若是你想将我当作是她,抱歉,我不奉陪了!”

裴筝转身,手肘却被身后的男人给一把握住,她回过头来,冷嘲道:“就连她成亲就都不敢现身,难不成你也会心痛吗?”

“筝儿,你不是这样的…”

木长空略有些惊讶,心里也有稍稍的苦涩,曾几何时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会用这样冷漠和嘲讽的眼神看向他。

他以为她会永远在他身后鼓励着他,支持着他,原来最终连她也要弃他而去了。

“我该是哪样?”

裴筝笑了笑,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上,犹如夜的风铃,明明能够组成一首动人的乐曲,却因为主人快要失控的情绪而多了一丝仿若控诉般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