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坐直身子,发现这个姿势似乎有所不妥,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故作无知地眨巴眼睛。可玄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盯在她身上,念清顿时觉得被针扎一样,浑身上下不自然。

“不站起来吗?”玄飒好意提醒,看着她立刻飞速起身,又笑了笑,补充一句,“比起被压,我更喜欢压人的感觉。”

念清白皙的脸颊血色上冲,立马转身背对他,僵硬地向前走,“跟着我的步伐,别走错。”

玄飒瞅着她的反应,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一步一步地走。

“但是,某些时候,被压的感觉也不错。”

从小到大,念清第一次有了想钻地洞的念头。

进入紫凤谷后,念清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母亲这个常年不在谷中的人。展玥对玄飒颔首致意,微微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她开口,“念清,你把客人安排好住处后,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要说。”

念清点头,她将玄飒一切都布置完后,便去到娘的房间。刚到门口,就看见爹正在替娘绾发,屋内的气氛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那种温馨甜蜜甚至让念清不敢跨步进入,只站在门外呆呆看着。

展遥替娇妻梳完发髻后,在她的黑发上轻轻一吻,“玥儿,念清来了。”

看到这个动作,念清脸红心跳,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慢吞吞地往屋里走,“爹,娘。”

展玥颔首,然后转头对夫君甜甜一笑,“遥,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想和念清两个人单独谈谈。”

“嗯。”展遥宠溺地应许,往外走经过女儿的时候,在念清肩膀上拍了拍,“别惹你娘生气。念清,你自己在江湖上也注意点,行事收敛点。”

有没有搞错,对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念清咂咂嘴,还是乖乖点头,“我会的。”

门一关,念清硬着头皮面对母亲,看着娘的脸色,恐怕挨骂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说你,长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懂事点呢?”展玥凝视她许久,终于还是叹气。“火焱水淼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倏然睁大眼,念清低头绞手指,“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因为看他无心害你,也无心对紫凤谷下手。所以,我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言下之意,就是早已经知道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有野心大的也有野心小的。唉,说到底,火焱他也有自己的立场。”

念清咬唇,“娘说的我也想过……可是,还是觉得遭到背叛了。”

“念清,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站在你那一边,或者你希望火焱为了你放弃宫主的位置?”展玥站起身,踱步到她身边,“当然,我的意思并非是说他没有做错。火焱的事就当作一个教训,能不能继续把他当朋友也看你的意思。念清,我真正想问你的,是玄飒的事。”

念清瞬间抬头,目光直视,欲言又止。

“我已经派出探子把他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念清,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念清连连点头。

“好,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想清楚了再回答。”展玥望进她的双眼,继续问,“你了解他吗?你对他的感情真的是爱情?水淼你又准备怎么办?”

“娘,我是真的爱他的。”念清脱口而出。“我对水淼的感情更像是亲人。”顿了一顿,望着展玥沉静的脸庞,她忍不住反驳,“我知道自己爱飒飒那就够了,我不是你,不像你对感情那样理智。你选择的永远是最适合的,就像爹,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当年对沈墨翎就一点也没有动过心?”

展玥眉一挑,神色倒是没太大改变。老实说,她没料到念清心里竟有这种念头。嘴角的笑容带些危险的意味,“你继续说。”

说就说,怕什么!念清正色,“你喜欢和爹那样细水长流的感情,凭什么要求我也这样?我的爱情我自己会做主!”顿了顿,念清咬牙,豁出去了。“还有我那个舅舅展清涣,你对他又如何?你甚至将我的名字取作……”

“念清!”展玥神色一懔,出声喝止她。盯住念清看了很久,她低头抚额,“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她缓缓抬头,“别再提了。”

念清半张的嘴又闭上,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

展玥苦笑,神态很快恢复如常。“我从小看着你和水淼长大,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我承认,相对玄飒,我更偏向于水淼。”

哪有从小,你整天就跟爹游山玩水,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不长。念清闷闷地想。

“你天性活泼,那个玄飒真的适合你?激情是短暂的,你现在喜欢玄飒,可你能保证这种爱情能维持一辈子吗?念清,你好好想想,每次开心的时候你最想和谁分享?伤心的时候又最想跟谁倾诉?唉,我也只能提醒你,人生是你自己的。”

看着念清闷声不语,展玥摇头,“好了,我也不多说。念清,我不知道四大世家的柳盛冕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只听说,他现在已经被水淼杀了。”

念清豁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柳家联合其他三个家族向九重宫声讨,要水淼以命偿命。”展玥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水淼现在在哪里?”呆滞片刻,念清回神后立刻提问。

“还有五天,届时四大家族都会到九重宫讨个公道。”展玥顿了顿,“你要去吗?”

“当然。”念清的回答没有迟疑。

展玥叹息,她其实不希望她去的,直觉会有危险。“我这几日和你爹会带朝阳去雪莲山,恐怕联络不到,你自己多注意点,千万记得,好好保护自己。”

“嗯。”念清点头,只剩下五天,她得抓紧时间。“娘,那我回房收拾一下,即刻赶往九重宫。”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脑袋,“你说的我都记得。经过火焱这次事,我想了很多,就像你和爹说的那样,我凡事会多想想,也会记得收敛锋芒。”

展玥微微一笑。

“娘,我想我是爱玄飒的。”念清的神情柔和许多,“但是,对于水淼的感情我会再仔细考虑。相信我,我也不想让自己的人生有遗憾。”

展玥望着她,竖起自己的大拇指,“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相信你。”

念清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状,“谢谢。”

第 23 章:

念清在回到紫凤谷的当天又匆匆忙忙地离开,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连告别的言语也没有多说一句,策马全速奔向九重宫,不分昼夜。

剩下的时间只有五天,必须在这之前赶到目的地。可是九重宫和紫凤谷相距遥远,所以,念清和玄飒行在马背上,吃在马背上,连睡也是在马背上。

日升日落,一天又一天。

已经四天多折腾下来了,两人神形憔悴,尤其是念清,柔唇干裂,灰头土脸,眉宇之间布满疲惫。

一路上,玄飒都没有对此说过什么,他甚至连念清此行的目的也没有多问。只在最初问念清要去哪里,仓促间听到前往九重宫。玄飒沉默的时间也就二至三秒,抬头,面不改色,说,我和你一起去。

目前的位置已经离九重宫不远了,这座江湖中人最向往的武学修炼之地。念清终于放缓了马速,润了润干燥至极的双唇,若有所思,“飒飒,你进去没关系吗?”

“嗯。”玄飒随意地应了一声,满不在乎,“只要在正常状态,那里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呵呵。”念清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嘴角才刚弯起,瞬间又想到水淼,抿紧唇。那个笨蛋傻瓜,真要杀人也偷偷摸摸地杀啊,居然还被抓包,他这是活腻了吗?如果见着他,一定狠狠打他两拳。

沉思片刻,念清小心翼翼地开口,“飒飒,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玄飒瞥他一眼,“说。”

念清把自己会来九重宫的原因解释一遍,然后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事情无法妥协,你能帮我把水淼救回紫凤谷吗?那样的话,即使是柳家也不敢贸然入谷抓人。”

救人?玄飒微微垂下眼眸,他从来都不会救人,悲天悯人他玄飒从来都学不会,第一次救人的经验也不过在不久前。在这世界上,他唯一救过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缓缓抬眸,正巧可以望见念清期待的目光,玄飒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好。”

“谢谢飒飒。”念清笑得格外灿烂。

他才是真正应该感谢的人,仰望碧蓝的苍穹,玄飒闭着眼都可以在脑中浮现出念清的笑颜,自然而然。当初离开九重宫的时候是想寻找自己的执着,其实他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嘴唇轻轻一动,在玄飒的喉咙里发出“谢谢”两个字,可惜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夕阳西下,天际末端也渐渐染红,两人骑着各自的马匹继续奔腾。

其实,启程之前就在想,真到九重宫后要怎么进去?门口有守卫吗?但是,想过千遍万遍,念清没有想到,最先迎接自己的,却是火焱。

念清的脸色立即沉下。

火焱的目光越过玄飒,直接落在念清脸上,“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来,终于还是来了。”顿了顿,他微微敛身,声音放得极慢,“谢谢……”

很少看到火焱如此的低姿态,念清抿唇,依旧寒着一张脸,直直前走。“与你无关,我是为了水淼才来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火焱仍然半低脑袋,掩住他所有的神情。可惜,略微颤抖的声音却悄悄泄露了他努力隐藏的情绪。如果要火焱回答,对那次所做的事情是否感到后悔,那么,答案绝对是否定的。自己想要宫主的位置,火焱很清楚这一点。他没有天真到以为,什么都不牺牲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虽然并不后悔,却依然难受。原本以为,依着念清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再和自己说一句话了。火焱实在不敢肯定,念清是否会走这一趟。现在的水淼需要她,尽管那个傻弟弟什么都不说。幸好,她终究顾念旧情。

“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住处。”

心急如焚,念清甚至没有稍稍休息片刻,她连火焱安排的住处都没去看一看,最先问的,就是水淼在哪里。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后,正欲疾步赶去。才在瞬间意识到,玄飒还静静站在身后,脊背上甚至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

自己匆忙赶来,她甚至没来得及带任何行李。现在到九重宫后才骤然醒悟,自己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玄飒准备的,这个在包裹里只会存放那些又硬又瘪的馒头的男人,竟然细心地带着那么多种类的干粮。

缓缓侧过身子,念清默然地望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自然而然就出来了。“飒飒,你这几天也没休息,先去睡一会儿吧。”顿了顿,念清艰难笑笑,“你的胡渣子都冒出来了。”

玄飒的神情讳莫如深,他沉默的时间比念清更久。最开始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玄飒以为,这只是他自己的事。他喜欢展念清,是他的事,与任何人无关。甚至,连念清是否喜欢自己也无所谓。

深邃的眼中第一次染上名为苦涩的情绪,玄飒垂下眼掩盖一切。可是,这毕竟只是他的“以为”,自以为是的“以为”。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期盼得到的,期盼能够为之执着的,并非是那样快乐的东西。

淡漠地望了念清一眼,玄飒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荒芜的眼神。

念清心中重重一震,除却最开始的相遇,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玄飒。脚步稍稍移动,念清想伸手拦住他,抓了一个空。

咬咬牙,念清闭上眼,罢了,还是先去见水淼。

根据火焱所指的方向,念清脚步越来越快,与其说是走,不如称之为奔跑。穿过长廊,绕过假山,火焱说,那地方在后山,一眼就可认出来。

念清停下脚步,入目的是漫山遍野的风信子,色彩鲜艳,恬静典雅。微风吹拂,摇曳生姿。一个身穿浅色长衫的颀长男子仿佛察觉到背后有人,缓缓转过身,那双比夜色更暗的眸子透出沉砾的光芒,静静地望来,“你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

水淼的瞳孔如同无底的黑洞,沉默地看着站定在他面前的念清,两人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两双眼久久对视,半分感情也没泄露的目光终于柔化许多,水淼抬手,轻轻拂起念清纠结的黑发,脏污的脸庞。“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糟?”

和记忆中一样温柔的声音,就像小时候水淼常常无奈地对自己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念清的眼眶噔的就红了,咬咬唇,“你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卤莽?你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江湖中人都说是你杀了柳盛冕。”双手狠狠拽抓水淼的衣襟,“你说怎么办?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四大世家都来要你的命了!”

水淼目光如水,不放过念清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他缓缓伸出手,轻柔地将念清揽进怀里,闭上眼。“我也不知道。”无意中知道柳盛冕对念清做的事,待他清醒后,却发觉自己已经动手了。水淼苦笑,每次牵扯上念清,他好像都会变傻变得不像他自己。

“笨蛋……”嘴中轻轻呢喃。水淼身上的味道念清一向很熟悉,她缓缓闭上眼,一靠近他的怀抱,眼泪就忍不住扑朔而下。“水淼,你跟我回紫凤谷,好不好?”

“回去?”水淼睁开眼,“回去看你和玄飒成亲?”笑容越发苦涩,“念清,你太看得起我的涵养了。”光是想像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他就已经愤怒得不可抑制,更何况一起生活。

长长叹气,水淼伸手抹去念清眼角的泪水,努力微笑。“好了,先别管我的事。你现在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很糟糕,先去休息会儿。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我会面对面地和柳家族长好好谈谈。即使真的不行,这里也是九重宫,是我们的地盘,多少会卖点面子,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念清直直地望着他,目不转睛。

“别看了。”水淼微笑,伸手蒙上她的眼睛,扶着她的肩膀转身,“快点回房去休息。”

“明天,我会出面说明的。”异常坚定的声音。

水淼一怔,凝视她的后脑。闭了闭眼,又豁然睁开,“不许说。”

“我要说。”

“念清,你考虑过自己的名节问题吗?”

“我不在乎。”念清转身,抬眸盯住水淼。“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何况,做错事情的是柳盛冕,又不是我,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水淼对上念清执着的目光,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无波无澜。他顿了顿,仰头望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这样认真的望着念清。

时间悄悄流逝。

水淼低低一叹,略微低头,他将额头靠在念清肩膀。“不要说,算我求你。”念清根本就不了解女子的名节二字有多重要,她根本不知道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滋味。何况,柳家若有心拿这事做文章,那么紫凤谷的颜面何存?念清他日又如何在江湖上走动?

“……”

“念清,不用替我担心。”水淼抬头,“真的,不要说出来。”

抿唇,念清沉默。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最后望了水淼一眼,转身离开。“我去休息了。”

天空是透明的湛蓝色,白云朵朵。各色的风信子在熏风中摇曳,如波浪般壮阔。

水淼一人呆呆站了许久,低叹一声,也踱步离开。

静悄悄的,“沙沙”的草声。

风一吹,后山某一棵大树上有人一跃而下,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眼珠。玄飒的眼眸是低垂的,望着地面沉静很长时间,又遥望方才那两人站着的位置。面无表情,闭上眼,背靠大树,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天色越来越黑,玄飒不知在那地方呆站了多久,缓缓睁开眼,他轻轻一掠身,便不见了踪影。

夜晚,再一次回归寂静。

第 24 章:

在九重宫的这一晚,念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第二天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她便穿戴整齐地走出屋子。拉直手伸个懒腰,念清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闲逛,脑子里面考量今天聚会时究竟该如何替水淼脱罪。

脚步一顿,念清突然看见一个瘦弱熟悉的身影蹲在盆栽前,半阖双眼。念清明显怔了怔,自从离开萧家以后还是第一次见面。她眨眼,踱步靠近,“萧二少怎么如此早起?”

萧铭稀并未睁眼,微微一笑,“不是自己的家,睡得总有点不舒服。”顿了顿,他站立起身,“还有,以你我的交情不用如此见外,唤我铭稀便成。”

念清沉默地注视,敛眉略一思索,她单刀直入地问,“你也是站在柳家那边来对付水淼的吗?”

萧铭稀神色不变,笑容依旧。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念清,他勾唇,“无所谓对不对付,可不管怎么说,萧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嗯,有句话该怎么说?哦,同仇敌忾。”说到这里,萧铭稀还轻轻击掌。目光扫到念清算不上好的脸色,他又笑了,“不过,我来这里的理由倒不是这个。”萧家和柳家的关系从来都称不上友好,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想必将来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来帮柳家报仇?呵呵,他萧铭稀向来不喜欢凑这个热闹。

捏紧拳头,念清静静望去,等他把话说完。

“从前些日子就觉得,现在的九重宫挺不对劲。在这江湖之中,九重宫也算是高手聚集最多的地方了,可一直与世无争的地方最近总有些蠢蠢欲动。”萧铭稀抬头望天,语气平淡冷静。“如果没弄错,柳家可能和九重宫有某些关系,唔,或者应该说柳盛冕和九重宫达成了某种同盟?”顿了顿,萧铭稀脸上的神情微有讥嘲,“这样说起来,那时萧家的动乱可能也被掺了一脚?”

“铭稀。”念清冷静地望着他,江湖上的势力动荡她并没多大兴趣。“你偏题了。”

萧铭稀淡色的眉毛微扬,他可是难得好心分析给别人听。“如果你要问我来这里的目的,那很简单。一嘛,四大世家都来了,总不见得就缺萧家一家吧?第二个。”他特意顿了顿,笑容添上两分冷峻,“我是为了我亲爱的大哥来的。”斩草要除根,这是他萧铭稀向来的宗旨,他可不想让漏网之鱼给跑了。

念清慢慢垂下脸庞,声音很轻,“那么,你届时不会插手水淼的事了?其他三大世家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吗?”如果是的,那水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应该是吧。”萧铭稀不置可否,“四大世家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

念清明显松了一口气。

敌人若只是柳家,那还不足为惧。

“水淼会这么冲动对柳家那人下杀手。”萧铭稀突然转话题,目光灼灼,“原因是你吗?”

念清一怔。

萧铭稀满不在意地笑笑,“具体情况我是不了解,不过,柳盛冕的风流名声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名的。”眼角瞟向念清,又问一句,“是你吗?”

念清撇开脸,没有回答。

萧铭稀也不逼问,照旧只是笑笑而已。修长的手指慢慢捻平枝头的叶片,声音悠长而轻缓,“其实,有点大脑的人都不太会向九重宫发难。但这次也不能怪柳长明。”顿了顿,萧铭稀还耐心解释,“柳长明是柳盛冕的父亲。柳长明活了一把年纪也只有柳盛冕那么一个儿子,一下子继承人就死了,也难怪他失去理智。”

“四大世家敌不过九重宫吗?”念清犹豫道。

萧铭稀的神情有些奇怪,“也不能说敌不过,唔,该怎么说呢?每个人都不愿牺牲自己吧,一对一是有些难度,但四大世家若是联合起来,九重宫也不会好受的。”轻轻一笑,萧铭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虽然,我们四大世家彼此的关系亦敌亦友,平时更多的时候是针锋相对的戒备状态,可是,若真到了应敌的时候,又会联合一致。呵呵,很怪吧?”

念清望着眼前这人,在他青嫩的脸庞上竟找不着半点女儿姿态。

太阳初升,金色的光芒透过萧铭稀的眼睫毛映衬在他脸颊。“其实,这次柳盛冕的死对柳家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在柳家的年轻一代里,最有能力统治家族的人并非柳盛冕,只因他是直系血亲才有优先继承权。”踱步向屋子的方向走去,“现在他死了,也算是给柳霜天一个机会。”

萧铭稀脚步一顿,回头浅笑,“念清,如果你真这么担心,待会儿聚会的时候可以坐我旁边的位子。”

“可以吗?”念清狂喜。

“可以。”萧铭稀还举起右手,“我保证。”

念清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粉嫩的嘴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这是她在十六岁那年最后一个笑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念清静静端坐在萧铭稀身旁,陆续入座的人都会投来几分诧异的目光,甚至暧昧。毕竟,江湖中人大多知道萧铭稀此人不好女色,身边都没亲近的女人。甚至过了适婚的年龄还依然对女性不感兴趣,不断地推托婚事。

司徒家来的人是一个老头子,根据念清的估计,应该就是司徒岭的父亲司徒傲世,他走进来的时候明显瞟了萧铭稀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正坐。

接下来进来的是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肤色白皙,五官俊美,目不斜视地跨步而入。念清的手臂悄悄攘了攘萧铭稀,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谁啊?”话音一落,就看见那男子的视线往自己身上偏了偏,温文一笑,又朝萧铭稀颔首致意,之后坐上自己的位置。

萧铭稀也回以浅浅一笑,将嘴附在念清耳畔,姿态亲密,“云家的当家云皓。”

念清点头,又向门口望去。四大世家中最后入座的是柳家族长柳长明,气势汹汹的模样,目光如炬。

九重宫这次出面的是一个老者,根据萧铭稀的说法,这老人是九重宫长老会里的大长老生查子,武功深不可测。另外还有一个人站立在生查子身侧,这人念清熟悉得很,就是火焱。火焱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在看见念清时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

“柳长明,杀你儿子的凶手就在门外,你要让他进来吗?”生查子的态度不卑不吭,甚至没有丝毫的歉疚,声音淡淡的。

柳长明咬牙切齿地点头,“让他进来。”

水淼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面无惧色。只是在看见念清的时候稍稍一怔,目光有些复杂。很快的,水淼走到生查子面前,行礼,“参见大长老。”

生查子挥手,就将他拂起身,颔首,“你来见见柳长明吧。”

水淼转身,面朝柳家那位族长。

柳长明恶狠狠地盯住水淼,慢慢移开目光,向生查子拱手道,“大长老,在之前我就跟您表达过意思。老夫这次邀请其他三大家族前来,正是为了替犬子的死讨个说法。你九重宫的弟子无缘无故就杀了我儿子,老夫也无意得罪贵宫,故以为以命偿命方能解决此事。”

生查子点头,问道,“水淼,你有什么话要说?”

“无话可说。”回答干净利落。

念清一怔,身体扭动意欲起身。却不料,萧铭稀一把按住她肩膀,示意别激动,少安毋躁,唇形无声地表示,“静观其变。”

念清咬唇,忍下来了。

“那么,在场的诸位都觉得水淼应该偿命了?”生查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柳长明的呼吸略有急促,神情不善,哼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