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照理说,连他们都发现有人窥视。宋墨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她问段公义:“梅公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宋墨投宿时,自称姓梅。

这是他外祖母的姓氏。

段公义迟疑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梅公子一共带了一个账房,一个管事,两个车夫。四个护卫,再就是乳娘和孩子。乳娘和孩子,还有梅公子、账房、管事、车夫都在,四个护卫却不见了踪影。您说,会不会是梅公子也发现了什么,把人给派了出去…”

窦昭和陈曲水脸色大变。

如果宋墨真的发现了强敌,应该想办法祸水东引,让他们帮他挡一阵子,他带着孩子和护卫趁机开溜才是。怎么会主动迎敌?双手难敌四拳。他身边的护卫身手再好,毕竟人数有限,他不可能和那些人强拼…除非,窥视他们的就是宋墨的四个护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窦昭的心砰砰乱跳,脑海里浮现出“杀人灭口”四个字。

陈曲水则失声道:“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事,他们不会这么狠吧?”

他就是这么狠!

窦昭在心里暗暗腹诽。

他连他爹和胞弟都能杀。你、我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段公义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却能感觉到窦昭和陈曲水的紧张情绪。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他不应该问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监视这座宅院的人真是宋墨的人,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动手是再所难免的。

与其让段公义他们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如把事情的真像告诉他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一起,未必就不能商量出个脱险的好办法来!

想到这些,窦昭把宋墨等人的来历,和陈曲水之间的恩怨一一告诉了段公义。

段公义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四小姐,您们会不会弄错了?”他喃喃地道,“定国公,那可是抗倭的大英雄,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福建要不是他镇守,那些倭冠早就上了岸。福建那一带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给他老人家立了长生牌,早晚给他老人家烧香,求菩萨保佑他老人家出入平安,长命百岁呢!朝廷怎么可能把他老人家给捉起来?这不是陷害贤良吗!福建沿海一带的倭寇怎么办?”他说着,在厅堂里打着转,连道了几声“不行”,然后很认真地对窦昭道:“四小姐,那个孩子如果真是定国公的后人,我们不能和梅公子做对,这会被江湖人戳脊梁骨的!要不,我们护送这孩子离开真定吧?这样梅公子就会怀疑我们了,您觉得如何?”

窦昭张口结舌望着他,没想到段公义是这样的反应。

要是她的护院都是这么想的,她还怎么和宋墨对抗!

与此同时,她又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要不然两军对峙,他中途反伐,那可就有得瞧了。

窦昭强忍着太阳穴传来的隐隐阵痛,提醒他:“梅公子要是真的这么好说话,他只需悄悄地找到陈先生就行了,何必把整个宅院都监视起来了?”

段公义朝陈曲水望去。

一向果断的陈曲水竟然也踌躇起来:“四小姐,要不,我去找梅公子谈谈?定国公虽然杀了我的主翁,可民族大义当前,他却是没有错的。我虽庸碌。是非却是分得清楚的…”

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也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墨却是绝对没用的。

窦昭不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拿什么取信于梅公子?”

陈曲水默然。

梅公子是堂堂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而他不过是一个浪迹市井的落魄文人。人家凭什么相信他说的话?

他的保证对英公国世子爷来说又有什么份量呢?

窦昭见状又问:“如果梅公子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呢?”

段公义和陈曲水都低下了头。

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看这样好了,”窦昭语气微缓,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们礼后兵!陈先生去和梅公子谈谈,如果谈得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段护卫那里,还请对梅公子的身份暂时保密,你是忠肝义胆之人,其他人却未必,若是因此走漏了消息。岂不是害了定国公?如果陈先生那边谈不拢,我们也不能引颈受戮、任何人宰割不是?你跟大家提个醒,让大家打起精神来,防着梅公子他们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