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夫人气得差点闭过气去,二太太和柳嬷嬷掐了半天的人中二太夫人才顺过气来。

“孽障,孽障!”二太夫人骂道,“我就知道,他们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又问窦昭,“可查清楚了那个于二为什么要拐窦明没有。”

也不喊明姐儿了。

窦昭把查到的都告诉了二太夫人,把自己的算让素心去拜访王家的人也说了。

二太夫人连连点头,窦昭的手道:“好孩子,真是难为了你。说来说去,都是你父亲惹得祸…”

子不言父过。

二太太忙在一旁干咳了几声。

二太夫人也察觉到失了言,忙转移话题安慰了窦昭半晌,还问窦昭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直管来找她。

窦昭拿到了尚锋宝剑,自然是谢了又谢。

二太夫人就道:“不过,素心是个小姑,又是个仆妇,让她去跟王家的人说不合适,我看这样好了,我写封信给你五伯父,让柳嬷嬷陪着素心去京都见你五伯母,这件事,就交给你五伯母去处理好了,你毕竟是做姐姐的,而且没有出阁,别把自己牵扯了进去。”

窦昭正等着二太夫人的这句话。

二太夫人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擅于审时度势。

当初她为了儿子可以在曾怡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以和自己的小叔子僵峙一天一夜,力挺王映雪扶正;等到王行宜有可能和儿子竞争内阁大学士的时候,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寒碜王映雪。现在,五伯父入了阁,王行宜从陕西巡抚变成了云南巡抚,正是她要报从前在王家人面前“忍辱负重”之仇的时候了,王家的仆人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她要是不趁机把王许氏踩得抬不起头来她就不是窦家的那个二太夫人了!

就像她一直记得邬太太似的——窦世枢一入阁,她遇人就说邬善之所以得考中案首,全是因为窦家族学的杜夫人给邬善开小灶的原因,而杜夫子之所以给邬善开小灶,是因为当初窦世枢落难的时候,邬松年虽然请窦世枢喝过一顿酒的缘故。

窦世枢变成了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而在儿子一考中案首之后就和窦家渐行渐远邬家,则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偏偏邬太太还不能辩解,还不能像从前那样领着儿子、女儿常常去窦家串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指认(加更求粉红票)

接下来的几天,窦昭把精力放在了窦明身上。

大夫看过了一个又一个,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中,窦明却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不说话,不吃东西,不理人。

周嬷嬷急得直哭:“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窦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已到了京都的段公义派人送信来,说王檀根本没有弄坏王楠的推荐文书,而于二的确是犯了事——他和人赌博输了银子,怂恿着尚儿偷了王檀的古董笔洗卖,被王家的人发现,把他和尚儿赶出了王府。

线索又断了。

窦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太太、三太太和几位在家的堂嫂、侄儿媳妇都过来探病。

窦明被拐的事对窦家的声誉太坏,二太夫人、二太太和窦昭几个早就统一了说法,不管是谁问起,都只说是窦明闹着去京都找她母亲,窦昭不答应,她和窦昭生闷气,半夜三更躲在花园子里吓唬窦昭,谁知道却把自己吓着了。

她这个样子,不管是谁看了都要帮着出出主意,或介绍哪个名医,或推荐哪个道长,可东窦的女眷们不知道是相信了二太夫人的说辞,觉得这不过是件值得关注的小事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纷纷都安慰窦明好好静养,却没有一个帮着窦明出主意的,那暧昧的态度,好像都不过是碍着亲戚的面子来走个过场似的。反倒是窦昭,不时被这个那个的拉到一旁说体己话,或被喊着“傻孩子”。或被喊着“傻妹妹”,道:“这事你可扛不住,快跟你父亲说一声,把交给她母亲是正经!”

窦昭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说段护卫已经护送柳嬷嬷和素心去了京都。

说话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均反复地叮嘱她:“这次不管你父亲说什么,你也不能把明姐儿接在手里了,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窦昭不住地点头。向给她提点的人道谢。

好不容易应付完东府的亲眷,到了立冬日。

窦昭把早就准备好的菊花、金银花赏赐给府中的各人,大家煮了汤,沐浴扫疥。

整个府第都飘荡着菊花和金银花的香味。

周嬷嬷也一早帮窦明沐浴,又看见天气晴好,想着窦明这些天一直窝在家里,禀了窦昭。和新拨过来照顾窦明的媳妇方升家的并几个大小丫鬟拿着坐垫、捧了茶水点心、锦杌等,扶着窦明去了后花园。

一面走,还一走告诉窦明:“这是金缕梅,这是广玉兰,这是石榴树…这广玉兰春天的时候开花。石榴树呢,要到夏天开花,开完了花,还结石榴…”絮絮叨叨地,把窦明当个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窦明呢,木木的,仿佛这些全与她无关。

方升家满脸的怜悯,在湖边的水榭歇下。

周嬷嬷就吩咐几个小丫鬟:“你们去玩吧!”

方升家的迟疑道:“这妥当吗?”

她们都是新进府的,听说从前的人是因为服侍窦明不力被窦昭打发出去的。进来的时候又跟着家中的管事妈妈学了快半个月的规矩才被拨到栖霞院来,大家循规蹈矩地照着管事妈妈说的行事,不敢越雷池一步。

“从前五小姐可喜欢热闹了。”周嬷嬷怅然地道,“你们欢欢喜喜的,五小姐在这里看着,说不定想起从前的事。病能有点起色也不一定。”又道,“四小姐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刻板的人,是从前栖霞院的那些人有过失,四小姐才换的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啊,可以看看四小姐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欢天喜地一脸的笑?”

方升家想想也是,笑着吩咐下去。

几个小丫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窦昭当初选她们服侍窦明也是希望栖霞院的气氛活泼些,都不是什么心思重的孩子,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看着花园子里铺着彩砖的小径,一蓬蓬盛放的茶花,郁郁葱葱的老树,渐渐就放开了手脚,你和我斗草,我和你看花,欢声笑语,一派热闹,把被窦启俊缠了几天,借口要出去走走,坐在不远处的太湖石假山旁边的纪咏和窦启俊给惊动了。

窦启俊拉着纪咏拿上了假山上的凉亭,正好看见几个小丫鬟笑嘻嘻地闹成了一团,他不由道:“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惹得纪咏直翻白眼,道:“你看着哪一个千娇百媚似春莺的?一个个土头土地脸的…”一句话没有说话,突地“咦”了一声,往山下走去。

“你去干什么?”窦启俊急急地追了上去,就看见几个丫鬟簇拥着窦昭朝水榭走去。

“四姑娘!”窦启俊喊着窦昭。

窦昭回过头来,看见是窦启俊和纪咏,笑了起来:“纪表哥和伯彦也在园子里子散步啊?”

窦启俊笑道:“这几天天天读书到半夜,难得好天气,出来走走。”然后看见了坐在水榭里的窦明,道:“五姑姑的病好些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什么起色。”窦昭情绪有些低落。

纪咏却不以为然地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她娘!就算是她娘,也不能天天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吧?”

窦昭苦笑:“爹爹把她交给了我,我总归是有责任的。”

窦启俊也道:“法理不外乎于人情。从法学上讲的通,从儒学上讲不通。”

“所以儒家乱法,崩坏朝纲。”

“未必太武断。若是人人都只守法不讲人情,那些为民除害的义士岂不都要被判罪?”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情可讲,才有漏洞可钻。为民除害是官府的事,与那些江湖人士何干?”

窦昭不由打趣纪咏道:“纪表哥。好像你也是儒生哦!”

纪咏撇开撇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窦启俊和窦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人一起进了水榭。

周嬷嬷等人忙上前行礼。

窦昭问她们:“五小姐今天怎样?”

“还好。”周嬷嬷含蓄地道,“早上吃了半个包子,一小碗梗米粥。中午吃了几片春笋。几块红烧肘子,一小半碗面条。”

窦昭点头。

窦启俊就笑着和窦明打招呼:“五姑姑,您可还认得我。”

窦明木然地坐在水榭旁的美人倚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看她挺好的嘛!”纪咏毒舌道,“能吃能喝的,还不闹腾,比从前看着顺眼多了。”

“纪公子!”周嬷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请您口下留情。”

纪咏冷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像她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能这样好生生地待在家里不生事闯祸,是她的福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的事只人窦、王两家的人出面就能摆平的!”

窦昭和窦启俊默然。

周嬷嬷却眼睛一红,哑声道:“就算如此。纪公子也不应该这样说我们五小姐才是。她才多大点…”

“三岁看老。”纪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嬷嬷的话,“她是个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她有今天,你难道能撇得清?别出了事就赖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纪表哥!”窦昭不悦地喊了他一声。

“算了!”纪咏挥了挥手,一副不和周嬷嬷一般见识的模样,“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懒得理你!”

周嬷嬷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