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蒋氏的年纪并不啊!

“好母亲为何为再为添个妹妹?”窦昭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

宋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后来外祖母就教训我,说孩子是菩萨赐予的,又不是说有就有的。不过我倒是为这件事曾经给大相国寺捐过一千两银子。”

窦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宋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喂”了一声,道:“我知道有点傻,不过,你也不必笑成这样啊!难道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点傻事?”

“我没觉得你傻。”窦昭笑个不停,“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母亲没有说什么吗?”

“我当时是悄悄给的,”宋墨笑道,“当时每个月只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逢年过节的赏赐都要造册,还是向五舅借的银子,后来去福建跟着大舅的人剿倭,才知道原来打胜了仗有银捞,这才把那笔帐添平了。我觉得母亲应该知道。不过,母亲从来没有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傻傻跟母亲说这件事。”说到这里,他眼角眉梢露出些许的伤感,低声道,“也不知道五舅现在怎样了?上次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很消沉。”又道,“五舅向来慷慨大方,若是他还在京都,我们成亲,他肯定会满大街地给我们淘见面礼,我们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京都那些古玩铺子、金楼银铺恐怕都会知道我要成亲了…”言辞间充满了唏嘘。

窦昭不禁拍了手宋墨的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五舅不能像三舅那样。领着蒋家的族人重整旗鼓,过几年风声不那么紧了,想个办法弄个大赦,回老家做个田舍翁也不错啊!”

宋墨微微一惊,立刻抑制住了缩手的本能,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蒋家百年煊赫,也到了返璞归真。修养生息的时候了。”他身子却骤然间挺得笔直,透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窦昭笑道:“那你给我说说,五舅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神情坦然,很快就消弥了宋墨的紧张。

他笑回忆道:“五舅长得很英俊,大家都说我长得有点像他,为人很豪爽,很讲义气,性情开朗,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当时京都的人提起蒋五爷,没有人不翘着大拇指赞一声的…”

宋墨微笑着说着从前的一些旧事。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而让他倍觉烦躁,现在想起来,却无比幸福的时光。

窦昭饶有兴趣地听着,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游侠儿般的蒋柏荪。

马车静静地停在了英国公门的门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宋墨扶窦昭下了马车,见到马车前有一洼水。吩咐陈核:“指个做事仔细点的车夫给夫人用。”然后带着窦昭绕过水洼,上了台阶。

陈核,马车夫。还有大门口当值的全都像被施了定针术似的,直到窦昭和宋墨进了门,才回过神来。马车夫拉着陈核直喊“冤枉”,陈核哪有时候听他啰嗦,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厮:“给他另安排个差事”,急急地追了上去。大门口当值交头接耳,一片“嗡嗡”声。

宋宜春的心情自宋墨和窦昭走后就一直像这阴雨的天气,很不好。

宋墨婚前,他没有给儿子安排通房。

很多结发的夫妻,都因为丈夫新婚之夜表现不佳,之后不太愿意和妻子同房。

儿子不仅和媳妇圆了房,而且回门的时候,还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温柔和体贴。

男人都是这样,得了好处,自然就会低头。

宋墨应该和窦氏相处的很好。

那他到底要不要把主持中馈的权力交给儿媳妇呢?

他想找陶器重商量,陶器重去了真定还没有回来。

翰林院的杜先生又派人送来了书信,说是这些日子奉皇上之命给皇子们讲筵,恐怕不能继续指点宋翰的功课了…

宋宜春气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

他把宋翰叫来,狠狠地抽了十鞭子,把他给轰了出去,半晌气都没均匀。

想到蒋氏在的时候,自己何尝要为这些事烦心,心里就冒出股无名的火,雨后,在香樨院的抄手游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听说宋墨和窦昭回来了,正过来给他问安,他阴着脸回了正房坐好。

可当他听宋墨说明天一早准备带着窦昭去蒋氏的坟前给蒋氏上香时,他的心情又变得奇差无比。

宋宜春决定中馈的事,暂时放一放。

“我知道了!”他阴郁地摆了摆手。

宋墨却不依不饶地道:“我想明天把天恩也带去——清明节的时候天恩有功课在身,上元节的时候弟弟又说害怕…他还是去年立冬的时候给母亲去上过香。”

宋宜春看着从进门后就垂手恭立在宋墨身边却沉默也难掩其美貌的窦昭,想到窦世枢的能言善辩,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墨和窦昭退了下去。

宋宜春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交待窦昭每天晨昏定省。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名分

宋翰没想到自己能跟着哥哥去给母亲上香,他带苍白的脸上带着几丝红润,怯生生地喊了声“哥哥”,难掩眉宇间的雀跃。

宋墨心里发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翰一阵呲牙咧嘴。

宋墨眼底一寒,厉声道:“怎么了?”

宋翰垂着头,闷闷地说着“没事”。

宋墨却冷笑一声,猛地拉下了他的衣领。

两条梭梭的紫色印子狰狞地趴在宋翰的肩头。

“他打你!”宋墨的额头冒起了青筋,明亮的眸子闪着寒光。

“没,没有。”宋翰喃喃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他神色有些惊慌,“真的,是我自己撞得。”生怕宋墨和父亲起冲突似的,他紧紧地抓住了宋默的手,眼中也流露出哀求之色。

宋墨眼角有水光闪过。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他再打你,你就一边跑,一边大声地求饶——他最要面子了,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你别傻傻地站在那里由着他乱来。”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天父亲的鞭子落在他背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他紧紧地揽住了弟弟的肩膀。

“我知道了!”宋翰朝着宋墨笑,笑容苍白而软弱,窦昭不禁怀疑,宋宜春要是真的再打他,是他是否有勇气像宋墨说的那样去反抗。

宋墨吩咐陈核去拿两瓶上好的金创药来,然后指了窦昭道:“你嫂嫂!”示意他向窦昭行礼。

宋翰羞涩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喊了声“嫂嫂”。

窦昭赏了他一个装了二十两银票的荷包,笑道:“给你买零嘴儿吃。”

宋翰立刻意识到了荷包里装着银票,忙推诿道:“我不要!”

宋墨笑道:“嫂嫂给你的,你就拿着。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就去跟你嫂嫂说。”

宋翰“嗯”了一声,收下了荷包。望着窦昭的目光却充满了好奇。

窦昭朝着他友善地笑了笑,由宋墨扶着,上了马车。

宋翰和宋墨上了马,一右一左地跟在窦昭的马车旁,出了英国公府胡同。

※※※※※

宋家的祖坟就在大兴县一块背山望水的风水宝地处,有从前跟着宋家老祖宗一起南征北战后的忠仆在这里当守陵人,百年繁衍,当初的两三户人家。已形成了个小小的村落,被称为宋家庄。

窦昭等人到达的时候,早得了信的宋家庄庄头率先全村老少在村头恭迎。

宋墨和宋翰下了马,亲切地庄头交谈了几句,就由几个宿老陪着,带着整猪整羊的祭品往山丘上去。

窦昭戴着帷帽,由素兰和素心扶着,跟在宋墨的身后。

汉白玉的坟茔干净整洁,年得出,常年有人打扫。

宋墨几个给蒋氏上了香。宋墨又一个人站在蒋氏的坟头低声嘟呶了好一会,他们这才下了山丘。

庄头留他们用午膳。

宋墨婉言拒绝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当差。等冬至的时候。我再来给母亲上香。”

庄头连声宋墨孝顺,态度非常的殷勤,把他们送出了宋家庄。

宋墨就笑着问宋翰:“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我今天放你半天的假,让陈核陪着你去玩半天。”

宋翰两眼发亮,但踌躇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道:“我陪着哥哥!”

宋墨呵呵地笑。道:“来日方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要想好了,是陪着哥哥。还是去东大街、白云观、大相国寺逛逛。”然后不待宋翰开口,已笑道,“去吧,让陈核陪你出去逛逛,看见了什么喜欢的,哥哥帮你付帐。”还诱惑他,“你不是想买个像顾玉那样的烧琅珐的镇纸吗?趁着这机会去玉宝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旋即开玩笑道,“我倒是觉得积芬阁肯定有,可怕人说你嫂嫂刚刚进门,我们兄弟就去窦家打秋风,积芬阁那里,就算了。”

宋翰还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