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的声音又软了几分,道:“是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有点剃头匠挑担了,一头热…”

一句话说和窦昭羞愧不已,脸上火辣辣地道:“不是…如果我怀着身孕,心情大起大落的,于孩子不好…要保持平静的心境…”

宋墨听着心中一动,道:“是不是我规规矩矩的,我们就不用分房而睡?”

窦昭点了点头。

宋墨却患得患失,道:“你恐怕也是道听途说吧?”

如果两人头上有个正经的长辈,他也不用这么的拿不定主意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道:“舅母不是还有京都吗?要不我们把舅母接过来照顾你几天?怀孕有什么规矩和讲究我们也就知道了。”

窦昭前一世全靠自己摸索,这一世听了很感兴趣界,正要和宋墨商量什么时候去接舅母,甘露抱着个匣子,神色惊恐地闯了进来:“夫人,不好了,那个陈大人送一来的一匣子石榴,竟然是玉石雕琢的,乍眼一看,和真石榴一模一样…”

她说着,都快要哭起来了。

窦昭递了条帕子给她,声音温和地道:“你不要紧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甘露冷静下来,道:“夫人不是让那婆子把石榴带回去吗?可那婆子说,不过是几个石榴而已,她要是带了回去,让陈大人知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肯定要撵了她的,就要送给我们姐妹尝尝。

“若彤年纪小,不懂事,想着不过是几个石榴,就收了。

“等到用了晚膳,我们几个姐妹回屋,若彤要剥了石榴大家尝尝,我们这才发现那石榴是假的,是用玉石雕得…”她说着,将匣子打开,放在了炕几上。

黄褐色的皮,白色的瓤,红色的果石…放在铺了紫色绫缎的匣子里,栩栩如生,灯光下,真假难辩。

第三百三十三章 礼品

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

就在宋墨满心盼着窦昭心想事成的时候,陈嘉送了几个用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石榴玉件。

他不由拿起一个在灯下把玩:“这个陈嘉,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眼力。我倒小瞧了他。”

言辞间透露着对陈嘉有赞许。

窦昭也不由地从匣子拿了个“石榴”观赏:“是用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这样斑杂的沁色,原本不值钱。可经这玉器师傅的手,竟然利用这沁色把它做成了石榴,成了可做传家之宝的玉器,最难得的是还能凑齐四、五个差不多的…”她把剩下的几个“石榴”拿起仔细地摩挲了一番,道,“应该是一大块石料上分割出来的…只怕这石料原是丢弃之物…不知道这是哪位玉器大师的手笔,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宋墨和窦昭的看法一致。

这“石榴”个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羊脂玉以洁白无瑕为上品,若是一整块完好羊脂玉石料,就算是有这样斑杂的沁然,剥开来,总能做出几副小的挂件甚至是大的摆件,现在却全都做成了一个个的“石榴”,可见这石料虽然大,能用作雕刻的玉石却并不是一整块,而且这沁色一直渗透到了玉料里面,就算是做个小的挂件也非上品。

宋墨见窦昭很感兴趣,笑道:“明天叫那陈嘉来一问不知道知道是谁的雕的了。”

窦昭却摇头,把石榴重新摆放进了匣子里,道:“这样精巧的东西,就算不是镇店之宝,也是藏家手中的珍品。不要说他一个新晋的锦衣卫佥事了,就算是我们窦家这样开古玩店的,一时半会也谋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只怕这东西来路不正,还是把它退了回去的好!”

“你说的话有道理。”宋墨笑道,将手中的那个石榴也许进了匣了。“虽说锦衣卫镇抚司路子野得很,可他一个新晋的佥事,要想谋得这样几件玉器,却也非易事。”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

锦衣卫镇抚司全干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喜欢这份礼物,是因为期盼着它能给自己和窦昭带来好运。可若是沾了血腥东西,那还不如不要。

他叫了陈核,把东西交给了他。道:“让杜唯查一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陈核应声而去。

宋墨哪里还敢和窦昭胡闹,吩咐甘露服侍她洗漱,待她洗漱完了,执意要把她抱到床上去,像她是个易碎的玻璃似的。

窦昭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生病了,还不至于连走个路都没有力气。”

“还是小心点得好。”宋墨笑着,眼底却有着不容转圜的认真与坚持。

这样的宋墨,让窦昭心里欢喜又无奈。心里更是明白,下了决心的宋墨。不是那么容易改弦易辙的。

她任宋墨把她抱上了床。

宋墨情绪有些激动,洗漱后,把宋昭抱在怀里说着话。

“你说,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乌黑的青丝们。

她就知道宋墨会问这些,不禁笑道:“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宋墨憧憬道,“最好先生个女孩子。别人都说,先开花后结果才好。而且女孩子细心。以后会照顾帮你照顾弟弟妹妹,还可以帮你管家…我们再生几个,不拘是男孩还是男孩。最好能有五男三女…”

窦昭暴汗:“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宋墨笑道,“我们宋家子嗣单薄,做起事来就不如长兴侯府和定国公府那样的有人帮衬…”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

他是想起了定国公府昔日的热闹繁华和今日的落没吧?

窦昭紧紧地抱住了宋墨。

“我们以后告诉孩子们读书好了。”她温柔地安慰着宋墨,“别总打打杀杀的,容易出事。”

宋墨感受到窦昭的关心,使劲地搂了的搂窦昭,无声地回答着她。

“到时候请了岳父启蒙。”他微微地笑道,“说不定我们家也会个进士。”

窦昭呵呵地笑,握着他的手,依偎在他的怀里。

床边小杌子上的宫灯爆出几个灯花。

窦昭就柔声地问宋墨:“五舅他们在那边可还好?”

“挺好的。”宋墨玩着窦昭细腻却称不上柔软的手,“说辽王很照顾他,经常派长史去看他,卫所的人因此对他们很是客气,蒋方元还和悄悄和做起了皮毛、药材生意,不仅不用蒋家拿银子过去给他们打点,而且还能自食其力,管着自己的吃穿用度了。哦,蒋方元,是我大舅的长子,比我大十二岁,原来家里的时候,喜欢读书,不喜欢习武,因为这个,没少被大舅念叨,没想到现在全家人要靠着他过日子;我的二表哥蒋方仲和三表哥蒋方季、七表哥蒋方琪几个都活了下来,蒋方仲是四房的,蒋方季是七房的,蒋方琪是三舅的次子…”

他向窦昭介绍着蒋家的人。

窦昭却只觉得心酸。

蒋梅荪四个儿子,只活下来了在家里读书的蒋方元;蒋竹荪留下的女儿自缢了;蒋兰荪的三个儿子,活下了蒋方琪;蒋松荪六个儿子,只有当时还在襁褓的幼子活了下来;蒋柏荪留下了那个至今还留在谭家,没有上族谱的孩子…

她此时才深刻地体会到梅夫人心里有多痛,也体会到了梅夫人有多刚强。

宋墨,是流着蒋宋两家血脉的孩子。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坚强。

可常言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受到的磨难特别的多呢?

窦昭环着宋墨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怎么了?”宋墨低头,眼角眉梢都是暖暖的笑意。

“没事!”窦昭亲了一下他的面颊,道,“蒋家好多人。”

“嗯。”宋墨笑道,“内三外九,共十二房。还有大归的姑奶奶和表兄弟表姐妹们,我直到九岁,才把家里的亲戚认全了…”

他回忆着当年,表情生动,神采奕奕,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却多了几分少年飞扬,就像个邻家的少年。亲切,热忱,真实…却又是那么的俊美。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像个真正的邻家少年!

她忍不住又亲了亲宋墨的面颊。

宋墨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没事。”窦昭笑道,“我正听你说蒋家的事呢!”

宋墨笑了笑,继续道:“我最喜欢跟着五舅舅去刹什海嬉冰了,但每次外祖母就会很紧张地要我把随从全都带上,我知道,她是觉得宋家只有我和弟弟。怕出事…”

窦昭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墨,笑容一直洋溢在她的脸上。

肌肤相亲。自己能让她不能自己。

那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情不自禁呢?

宋墨压制着心里的雀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无奇。

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喜欢她这样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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