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抓着陈嘉的衣袖不放。

宋墨表情骇人,举步就朝他们走过来。

窦昭忙朝着宋墨使了个眼色。

宋墨犹豫几息,朝后退了几步。

窦昭再劝遗贵的时值上,遗贵就咬着嘴唇松开了陈嘉的衣袖。

陈嘉松了口气,拔腿就大步朝外走。

而虎子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片刻后才小跑着跑上了陈嘉。

窦昭就示意宋墨先出去。

宋墨想了想,出了厢房。

窦昭就扶着遗贵坐了下来。柔声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的京都?您住在这里,谁服侍你?”又安慰她,“你别害怕。既然回了京都,那韦全也好,贺家也好,都别想只手遮天!”

遗贵就哭了起来。

开始是小声地抽泣,然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窦昭的眼睛也不由得跟着发起涩来,她的手不由轻轻地抚着遗贵的青丝。

她这才发现,遗贵长得了把好头发,不仅乌黑发亮,而且粗粗的,顺滑如丝。

宋墨也长了一把这样的好头发。

窦昭心中顿时酸楚难忍,眼泪泉涌而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一世,如果自己没有一时起兴让陈喜托遗贵,她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曾说过他去祭拜妹妹的话。

他说的妹妹,应该就是遗贵了吧?

上一世,遗贵死了…这一世,还好及时把人救了出来…

※※※※※

门外的宋墨听着屋里的哭声,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吩咐陈核:“把杜唯叫来!”

陈核战战兢兢,应声而去。

他在庑廊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段公义等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守在四周。

屋内的哭声渐渐小了,杜唯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宋墨吩咐他:“我母亲生二爷的时候,屋里都是哪些人在服侍?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你给我查个一清二楚,立刻来回了我!”

杜唯揖手退下。

陈嘉领着黎亮匆匆赶了过来。

看见宋墨站在庑廊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宋墨和院子四周沉默却散发着杀气的护卫,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谁?遗贵在哪里?”

他回头望向陈嘉,这个骗他到此的男子,目光不善。

陈嘉却微微一笑,朝着宋墨揖礼,低头退到了一旁。

第四百零四章 怒火

高高升起的太阳火辣辣照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却不庑廊下那清贵少年的目光怵然。

黎亮孑然一身地站在院子中间,望着有序散落在四处的护卫,心不断往下沉,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你,你是宋家的人?”大热天的,他脸色却雪般的白,“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还是…二爷?”

宋翰?

他怎么想到自己是宋翰呢?

宋墨的心更冷了。

“这有什么区别?”他问黎亮,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台阶,俯视着院子中间那个因为惧恐而身子发抖的男子,“难道宋翰来了,又有什么不同?”

黎亮抬起头来,看见宋墨眼底的不屑。

多年前的往事,又一一浮现他的脑海里,埋在心里十几年的屈辱顿时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

“遗贵呢?是不是你们把她从灯市俘走了?”他握着拳头瞪着宋墨,眼睛血红,“当初是你们像甩破烂一样的把她给甩给了我们…怎么?现在突然想到宋家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找个教养嬷嬷告诉她几年规矩,就可以给你们宋家联姻了!我呸!她姓黎,与你们宋家没有关系,你们休想再害她!现在可不是十五年前,宋宜春那个畜生当家,连宋家的太子太傅都没有保住,不过得了个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职位,我们黎家也不是从前的黎家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不把遗贵交出来,我就到长安大街去喊冤,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宋家当年都干了些什么?”他说着,就朝厢房冲了过去,“遗贵,遗贵。你是不是在里面?舅舅来了,你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去…”

段公义几个怎么会让他靠近宋墨?三下两下就把他给按到了地上。

屋里的遗贵听了却像小牛犊似朝外跑:“舅舅,舅舅,我在这里!”

窦昭不敢拦她,还好金桂和银桂守在门外,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姐妹就把遗贵架在了门口。

“舅舅。舅舅!”看见黎亮被人按在地上,遗贵哭得像泪人似的,挣扎着要去黎亮那里。

黎亮也梗着脖子喊着“遗贵”,问她:“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遗贵哭着摇头。

好像宋墨他们是土匪,而他们是被土匪打劫的良民似的。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跟过来的窦昭只摇头,不禁朝宋墨望去。

宋墨的脸果然黑得像锅底似的。

窦昭只好轻轻地抚着遗贵的肩膀,柔声道:“你不吵不闹,乖乖地听话,我让他们放了你舅舅,可好?”

遗贵不住地点头。还要跪下去给窦昭磕头:“我听话,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别伤害我舅舅!”

窦昭刚要点头,就听见院子里“咔嚓”一声响。

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就看见宋墨一脚把庑廊下的美人靠给踢断了。

窦昭几个不由得苦笑。

遗贵却吓得直哆嗦,连哭都不敢哭了。

窦昭叹气,又怕遗贵突然挣扎起来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示意金桂银桂扶着遗贵回厢房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给遗贵,小声地安慰她:“世子爷的脾气平时挺好的。你这样哭,他心里烦燥,你快别哭了。他和你舅舅说几句话,就会放了你舅舅的。”

“我不哭,我不哭!”遗贵连忙向窦昭保证,眼泪却比刚才落得更凶了。

怎么是个泪美人!

窦昭无奈,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

黎亮本就是色厉内荏,宋墨的那一脚,把他最后的一点勇气也给踢破了。

他趴在地上,无声地流起眼泪来:“世子爷,我求您了,从前都是我妹妹的错,不关遗贵什么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遗贵吧,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给她说,她是个姑娘家,又已嫁人,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止上不足比下有余,您就高抬贵手,放她一条活路吧…”

黎亮不提遗贵嫁人的事还好,他这么一提,宋墨的脸都青了。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脚尖看似轻巧地碾在黎亮的肩膀上。

黎亮只觉得肩膀钻心地痛,“哎哟”了一声,肩膀就没有了感觉,却听到一阵“咔嚓”的骨折声。

他脸色煞白。

宋墨踩的正是他的右肩膀,他只怕一时半会都不能提笔写字了,他是账房,要是一时闭会都不能提笔写字了,还怎么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