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敲了他几百两银子,他竟然就能要人性命,可见为人是如何的凉薄。自己要是这么一直和他耗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

不行,得想个办法快点离开宋翰才。

苗安素在马车里琢磨着,窦昭这边却接了静安寺胡同的请柬:“七老爷说了,让您到时候带着元哥儿一道去。”

历史并没有太大的偏差,窦德昌中了举人,窦世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窦家在京都的人都请到家里热闹一番。

窦昭笑着收了请柬,对来送请柬的高升家的道:“你回去禀了父亲,那天沐休,我和世子爷一准到。”

高升家的笑盈盈地应了,窦昭让人带着她去了高兴那里。

宋墨看到请柬和窦昭一起在库房里给窦德昌挑选礼物:“不知道六伯父和六伯母会不会后悔——十一哥这次落了第。”

虽然窦政昌最后还是中了进士,但六伯母和六伯父此时并不知道。

窦昭去了静安寺胡同之后,不免打量着六伯母的神色。

纪氏见状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鬼机灵,都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窦昭不由摸了摸鼻子反问:“我哪里顽皮了?”

“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纪氏嗔道,“你是怕我看见你十二哥中了举人,和你六伯父后悔吧?你十二哥过继到你父亲的名下,就是为了支应门庭,如今他有这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又道,“而且我相信你十一哥也是个勤奋努力,定不会辜负十年寒窗苦的。”

窦昭动容,抱了纪氏的胳膊,嘻笑道:“六伯母心胸宽广,我要向您学的地方太多了。”

“少在这里拍马屁!”纪氏拍着她的手,和她说着体己话。

丫鬟进来禀道:“榆树胡同太太和奶奶们带着小姐和少爷过来了。”

纪氏和窦昭去迎客。

大家契阔之后去了花厅。

纪氏和五太太走在前面,说着京都哪些官宦人家的子弟这次中了举人,窦昭等人跟在他们身后。

郭氏朝着窦昭使眼色。

窦昭不动声色地落后几步,其他人进了花厅,两人站在花厅的庑廊下说话。

“我听你的话,”她悄声地道,“婆婆让我把白氏生的两个儿子都抱到屋里去养,我没有答应。是谁生的就是谁生的,他们的生母在世,我就是待他再好,也不过是个嫡母,与其和白氏争这些,不如好生生地待他们母子,把精力放在品媛的身上,把她教养好了,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他们一样不敢怠慢我。”

窦昭微微地笑,道:“正是如此!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苦。”

郭氏不住地点头,笑着和窦昭手挽着手进了花厅。

很快,大堂嫂她们都来了,花厅里热闹起来。

高升家的神色有异地走了进来,在窦昭耳边道:“四姑奶奶,小纪大人要见您!”

纪咏?

窦昭非常的惊讶,她跟纪氏交待了几句,去了前院的书房。

纪咏穿了宝蓝色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的丝绦。英俊的脸上两道剑眉紧锁,正神色焦虑地在屋里打着转。

“喂!”见窦昭进来,他不客气对屋里服侍的人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书房的仆妇神色大变。全都惊恐不定地望着窦昭。

窦昭却从不疑他。沉声道:“你们退下去。”

纪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仆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纪咏上前几步,走到了窦昭的身边,低声道:“你家的那个小叔子是怎么一回事?他和辽王府走得很近。你跟宋墨说一声。让他管管他的这个便宜弟弟,别把全家都给拖累了。”

窦昭闻言心如擂鼓,跳得厉害,道:“你是怎么知道辽王有问题的?”

纪咏听着目光一沉,慢慢地后退了两步,道:“看来我白给你担心了,有些事你早就知道不对劲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等待太磨人了。

窦昭此时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个帮手。

她坦言道:“是因为砚堂掌管着金吾卫,绕不过去。其他的话,我们却谁也不敢说。”

纪咏神色微霁,得意地道:“我是什么人?天天就琢磨着这朝中的人事,要是连这个看不清楚,还拜什么相入什么阁啊!”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原打算奇货可居投靠辽王的,看样子你们是要站在太子这边了…算了,我也帮帮太子好了。免得我帮辽王登了基,你们却成了阶下囚,辽王这个人,天之骄子,此时吃亏吃大了,低头低狠了,等到登基的时候,脾气肯定跋扈,你又嫁给了宋墨这家伙,木摧于林,我怕到时候未必就保得住你和元哥儿…”

那自大的口吻,好像一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窦昭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纪咏看事极准。

前世辽王基登之后,的确有些刚愎自用,不是个好说话的皇王。

但她还是忍不住刺他,笑道:“你确定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行人司行人而不是内阁辅臣?”

上次纪咏的差事完成的好,皇上顺手把他拎进了行人司里任了行人。

和他刚科的进士此时不是在翰林院里熬资历,就是刚刚散馆在六部里伏案牍,只有他,已经换了三个地方了,又年轻,非常的亮眼。

纪咏鄙视地瞥了窦昭一眼,道:“你知道不知道行人司是干什么的?天子近臣!是近臣!他们想夺宫,能绕得过行人司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和你说了,你记得把我的话告诉宋墨,免得他把你给害死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

窦昭气得脸色发红,独自站在小花厅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心情才平静下来。

宋墨抱着元哥儿走了进来。

元哥儿远远地就喊着“娘”,伸了手要她抱。

窦昭笑盈盈地抱了儿子,奇道:“你怎么来了?”

宋墨笑道:“父亲要我把元哥儿抱出去给大家看看,谁知道他一直吵着要你,就想,不如让你先抱他一会,免得他到了前厅哭闹起来…”

谁知道他的话音未落,元哥儿已嘟着小嘴委屈地道:“我没哭,我没哭!”

窦昭不禁呵呵地笑,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我们元哥儿最乖不过,没有哭,没有哭。”

元哥儿这才笑了起来。

那笑容,比夏天的太阳还要灿烂。

窦昭情不自禁地亲了儿子一口。

第四百九十四章 年关

宋墨见窦昭神色间全是慈爱,眼睛闪了闪,揽了窦昭的臂膀,笑道:“我们抱着元哥儿去前厅吧!”并不问窦昭和纪咏都说了些什么。

窦昭却觉得纪咏的话很重要。

她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全告诉了宋墨。

宋墨有些意外,眉头微蹙但又很快地舒展开来,笑着赞道:“他不愧是少有慧名,和辽王没有多的接触却一眼就看清楚了辽王的野心。”

纪咏的聪明是无庸置疑的,窦昭点头,颇有些担心地道:“宋翰真的和辽王府的人走得很近吗?”

上次宋翰打苗安平的闷棍,被宋墨派去监视宋翰的人发现了,报给了宋墨,苗安平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宋墨“嗯”了一声,笑道:“我正愁用什么方法不动声色地让宋翰上了辽王这条船,他倒好,没等我动手,就自己跑了过去,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窦昭隐隐有点明白宋墨的用意了。

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不管是前世今生,宋墨虽然都没有准备放过宋翰。

不过,宋翰也的确不是个东西。苗安平虽然坏,可也罪不至死,宋翰却一个不悦就要坏人性命,也莫免太残忍了些。

他们和宋墨出了书房。

迎面却看见纪咏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冷眼看着他们。

窦昭一愣,道:“你还没有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