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们原本是不会踏足于此的,但在战争和杀戮的刺激下,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一支夸父军队穷追不舍,一步步断其后路,逼得蛮族只能步步向前。不需要动手,在可怕的严寒下,万人队死伤得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马匹基本都被杀了做食物,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了。

德嘉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夸父对敌人不会仁慈的,他们会将自己当成蛮族人杀掉。也许只需要伸出粗大的手掌捏一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了。在末日来临的肃杀中,甚至连蛮族人都顾不上再去驱使他,他们只是沉默地磨着刀,看来是准备以蛮族人永不消褪的血性和那些无论体魄还是力量都远胜于己的巨人们拼杀到底。于是德嘉也只是缩在帐篷里,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裹在身上,等待着最后的死期。

夸父们发动了最后一次冲击。面对着这支仅剩下不足一千人的弱小队伍,三百名健壮夸父的冲锋完全是致命的。他们的巨斧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飞溅的血肉,骁勇的蛮族战士甚至无法靠近他们身前,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德嘉惊讶地发现,在付出了一两百人的损失后,蛮族人的斗志似乎是消亡了。他们开始节节后退,虽然背后就是不可能攀缘而上的雪峰,退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平地的边缘,再也无路可退。夸父们乘势追击,准备一鼓作气地彻底歼灭敌人,用蛮族人的脑袋挂满自己的腰间。此时蛮族人已经剩下不到四百名,而夸父只损失了十几个人。

然而变故就在此时出现。当蛮族人已经完全濒临绝境的一瞬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这声响尖锐高亢,直冲天际,随即,即便是在喊杀声和风雪声中,人们都能清晰地听到一声“咔嚓”。

一名夸父怒吼起来:“雪!雪层断裂了!要雪崩了!”

蛮族人却并不惊慌,反而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德嘉明白了,一定是这支军队中的巫师干的,他们施术发出巨响,令雪层碎裂,制造雪崩,要将这三百名夸父全部埋葬在山下。当然,蛮族人自己也是活不成的,他们早已做好了这个同归于尽的准备。

有如雷鸣的轰隆声逐渐响起,那是木错峰的愤怒。方才还平静的积雪突然间运动起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向着蝼蚁般的人们袭来。无论夸父还是蛮族,没有一个人试图逃跑,他们都知道,在这样升势的雪崩之下,即便是长出翅膀的羽人,也绝对逃不掉。

德嘉闭上双目,心里默念着真神,等待着死期的来临。

但就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德嘉闭眼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被埋葬。相反,方才的轰鸣声也停止了。他睁开双眼,发现所有的人类和夸父都在仰着头向上看,脸上表情或惊喜,或恐惧,甚至有夸父跪倒在地,虔诚膜拜。

他不禁跟着仰头一看,这一看惊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白色的巨大雪块的确已经落了下来,却在距离众人近在咫尺的半空中悬停住了!是的,原本可以埋葬所有人的冰雪,就这样停滞在空中,仿佛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雪崩,而只是一幅惟妙惟肖的图画,画师的笔墨永久凝固在了那一刻。

夸父和人类都停止了战斗。他们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全都跪下了。尽管蛮族人和夸父心中所信仰的身并不相同,但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是神明拯救了自己,天神显灵了。

此时只有河络长腿德嘉心头一震,隐隐记起一些神启中的描述,也会想起自己这一次来到殇州的目的是什么。趁着所有人都在敬拜神明,德嘉跳将起来,向着远离雪峰的方向撒腿就跑,一路上跌倒了好几次,却丝毫不敢停留。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在心里想着,这些人肯定都会完蛋的。

事实证明他的奔逃是明智的。还没跑出多远,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回头一看,山壁的中央突然间裂开了一个大洞,一阵阵黑色的烟雾从中冒了出来。德嘉的第一反应是“火山喷发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木错峰,压根不是什么火山。

雪峰下的人们也都纷纷站立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他们仍然在心里盼望着神的出现,没有及时地逃离,这一刹那的犹豫让他们付出了代价。黑烟仍在向外喷涌,越来越浓,猛然间,裂开的洞口中射出了一道夺目的赤焰。那火焰平整的伸开,犹如一块遮天蔽日的红色幕布。

所有悬在半空中的冰雪,都在这一瞬间被融化了,而那些滚烫的沸水甚至没有来得及落到地上,就已经化为水汽,很快消散于无形。但人类和夸父们并没有因此得到拯救,那些火焰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身上。山脚下顿时变成了一片火的炼狱。在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夸父和蛮族人们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哀号声不绝于耳,皮肉被焚烧的焦臭气息远远的传播开来。

德嘉在殇州呆了这段日子,对于夸父的坚韧是十分了解的,如果只是寻常的火焰灼身,他们绝不至于痛成这样。他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却发现人们都在地上拼命翻滚,那赤红色的火焰却绝不熄灭。他们用手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头脸,虽然已经皮开肉绽仍然不肯停手。很快的,他们抓破了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又慢慢被烧焦,场面可怖之极。

惨叫声逐渐止息。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来陪着德嘉见证接下来的一幕了,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依然燃烧的火焰。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德嘉的脑海:

冰霜与烈火并存!难道就是指的眼下的场景?

这个为了寻龙而远离家乡的河络,在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恐惧之心渐去,反而莫名地激动起来。他预感到,自己毕生寻找的事物,或许就在眼前。他没有后退,而是大步向前,仰视着那洞口。

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之间,洞口的烟雾散尽,洞里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红斑,放射出灼热的光芒。这红斑闪烁不定,散发出某种邪恶的气息。德嘉忽然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龙的眼睛。它正在观察着洞外的一切。

龙。这就是长腿德嘉梦寐以求的龙。它以这样一种残酷而惊艳的方式向这个寻找它的河络打了招呼。在后来留下的笔记中,德嘉作了如下的强调。

“不,请不要觉得龙就是一种只懂得杀戮的怪兽,”德嘉说,“你们应该看看它的眼睛。看到了那双眼睛,你们就会明白,这不是大风,不是虎蛟,不是专犁,这是龙。它事实上根本没有把那三百多个人类和两百多个夸父当作自己的杀戮对象,在它的眼中,他们不过是蝼蚁,是沙砾,是微尘。就像我们走在路上,踩死了几只蚂蚁,并不会当作一回事。”

“它的目光只和我对视了一刹那,我却能从中读懂许多信息。它嘲笑我们的脆弱无力,它表达自己对我们的轻蔑,它告诉我:是的,河络,你见到了,那又能怎么样?我不是怪兽,我是龙,无论智慧和力量都远远超过其他种族的生物。如果需要,我吹一口气你就会化为灰烬。”

长腿德嘉觉得嗓子发干,四肢都软绵绵地失去了力气。仅仅是见到了一双眼睛,他就已经被一种绝望的感觉所填充。龙太强大,强大到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强大到足以蔑视一切力量。在和龙对视片刻后,他的神经已经无法承受龙所带来的压力,身子一晃,倒在了雪地上。在殇州足以令血液冻结的酷寒中,火焰的热力却毫不减弱的传播开,让他汗流浃背。

显然龙读懂了他的心思。那双眼睛似乎能直接透过河络的思维,向他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你已经见到我了,那么你的生命也该终结了。

“不!”德嘉喊了起来:“我只看到你的眼睛而已!如果你真要杀死我,至少让我看一眼你的全貌吧!让我看一眼也好啊,我死也甘心!”

龙的眼神中嘲弄的意味更浓。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听来并不响亮,却让德嘉感觉全身都在震动。这声音低缓而富于节奏,德嘉听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这是龙在笑!龙狞笑着,释放着声波,那双眼睛忽然开始移动。向前移动。几根黑漆漆的石柱一般的物体出现石洞边缘,其前端锋锐而散发着寒光。

这是龙的爪子。

第五章 历史之印

“那条龙……真的出来了?”夸父们的眼睛睁得就像龙眼睛一样大,“龙长得,什么模样的?”

“遗憾的是,我的这位前辈最后并没能看到龙的真容,”佩罗摇着头,“就在他即将见到龙的那个时刻,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康铎急切地发问。

佩罗迟疑了许久,没有说话。夸父们看来都有些不高兴,用夸父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康铎摇摇头,“小人儿,我们夸父,不喜欢说话不痛快的!”

可是此时佩罗已经略微酒醒了,对于自己一时冲动讲出了这个故事,感到有些后悔,何况这关系到他来到殇州的目的。他支吾了一阵子,最后想:这些夸父得罪不得,大不了告诉他们吧,不然要是被扔在半道上,就只能等死了。

“好吧,我说,”佩罗说,“一名夸父出现了。那是一名来自战场外的夸父,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一件神奇的东西,那条龙见到了这样东西,就缩回去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山洞里的气氛突然起了变化。夸父们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就像尖利的冰锥一样。

“小人,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的,”康铎说,“我们夸父,不喜欢听谎话的!”

夸父们都挥舞着自己磨盘一样的手掌,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过他们很快抛掉了这些不愉快的小事,在酒精的刺激下,又开始引吭高歌。不久几名夸父借着酒意开始比试摔跤,这样的比试可与河络比试大不相同,光那声势就足以吓死人。幸好就在佩罗担心这座山洞会被活生生震塌的时候,夸父们都累了,很快沉入了梦乡。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夸父们横陈于地,如果不是那震耳欲聋的鼾声,简直就像是一块块的岩石。佩罗睡不着,也无心翻出藏在身上的自制耳塞来塞住耳朵。洞外依旧寒风呼啸,大雪落下,很快将洞口堵住。如果是几名河络,哪怕是人类在此,恐怕被封住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可是这里有夸父。夸父强大的力量令他们并不畏惧洞口被积雪塞住,反而十分满意,因为这样洞里会暖和许多,而当初建造时就留好的顶部的微小洞口可以保证空气流通,使大家不至于被闷死。

佩罗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形容这个种族。他只能低声自言自语:“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天亮之后,夸父们从积雪中挖出通道,钻了出去。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一路上绝口不提此事,只是匆忙赶路。昨夜的新雪在地上堆得很厚,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芒十分刺眼,若不是戴着护目镜,佩罗肯定自己会得雪盲症。但这护目镜带来的坏处是,眼睛和脸上围的围巾之间总有些微的缝隙,寒气从这里侵入,让他的脸上有点小小的冻伤。

夸父们是怎么在这样的冰雪地狱里活下来的啊!他总是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但夸父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叹或者感伤。他们围着兽皮的身体展露出钢铁般的肌肉,不知疲倦地和自然做着殊死搏斗,也许是压根顾不上去想别的。

走到下午时分,已经接近了这个夸父部落的所在地。此地仅仅位于蛮古山脉外沿,却已经是人迹罕至的高寒之地,然而距离部落不远处却有一处死火山形成的天然温泉,给整个部落提供了方便。夸父们对于这小小的河络并没有什么戒心,将他当成贵客款待,为他烤的鹿肉也特意多放了几把盐。夸父们不会制盐,全靠从外族商人手里交换或购买,待客时能多放些盐,就算是高规格“待遇”了。

一场欢宴过后,族长接见了佩罗。佩罗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族长是何等样人物,莫非是个身高十丈的巨人?但见面之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年夸父,肌肉有些萎缩,然而精神矍铄,一双昏花老眼中不时闪动出一些光彩。而且他的东陆话说得很流利,不需要康铎这个半吊子通译了。

“已经见识过我们殇州的雪山了?”族长和蔼地问,“感觉如何?”

“老实说,走到一半我就后悔了,”佩罗诚实地说,“但是既然走了一半了,再要回去又有点不甘心,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撑下来了。”

族长爽朗地一笑,随即说:“可是这些路程,和木错峰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了。不管你想要到那里去做什么,我并不建议你真的行动,对于一个河络而言,到那种地方完全就是送死而已。”

佩罗低下头:“我明白。但是……我人生的意义,或许就在此处吧。如果不完成它,我觉得活着也会不开心的。”

族长点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你虽然是个河络,但有我们夸父的勇气。不过,很抱歉,我们夸父虽然不怕死,但是不能平白无故地送死,我不能让我的族人送你到木错峰。但是,我可以让他们尽量把你送到最接近的地方。”

佩罗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愿真神庇佑您和您的族人。”他转过身,正准备退出去,族长却忽然叫住了他。

看得出来族长很犹豫,他以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这可半点也不像夸父的作风,佩罗想,他们总是说一不二的,什么事让他这么为难?

“也许,还有一个法子能够帮助你,”族长终于开口说,“虽然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规矩,不过,应该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佩罗不说话,等待着族长的解释。族长沉吟了片刻:“我们夸父的部落都很分散,不像人类那样,都与某一个君王紧密联系,但我们也有个部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每五年一次的兽牙大会。战士们会在这个大会上接受选拔与训练。到了那个时候,每一个夸父部落最精锐的战士都会抵达沿河城,也许你会有机会遇到那个部落的人……也许。”

“什么部落?”

“一个已经有四十五年没有出现在兽牙大会的部落,但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助你的部落,因为他们就居住在木错峰上。”

这一天夜里直到躺在“床”上——其实就是在地上铺上兽皮——佩罗才想起一个问题。自始至终,族长根本没有向他询问过,他究竟为了什么要去木错峰。他本来一直在心中编造着可能合理的说法,而不是用“游历”这样只能搪塞简单头脑的借口,但族长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

难道他压根不用问,就能够猜测出自己的来意?而他又为什么不断然拒绝,反而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呢?貌似愚鲁的夸父的智慧,究竟会有多深?

不过等到跟随夸父们出发时,佩罗又有了不同的想法:他妈的,这个死夸父一定是想要折腾我。千辛万苦跋涉到了蛮古山脉,耳朵鼻子都差点没被冻掉,如今居然要跨越整个殇州跑到沿河城去,然后假如真的能找到那个部落的夸父,自己还得再折回去。这岂止是折腾,简直是不要人活命了。

但如族长所言,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有一个地方,连最强壮的夸父都不敢涉足,那么自己孤身前往,成功的可能性为零。哪怕这个传说中的神秘部落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抓住这稻草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于是在这根稻草的诱惑之下,他被康铎举着放在了六角牦牛背上,继续着自己在殇州的苦旅。

当然,离开蛮古山脉后,路程的确是好走多了,而屁股下的牦牛也渐渐听话了。佩罗闲来无事,向着康铎学习夸父语。这种语言简洁而少花巧,更没有什么复杂的文法,学起来进度颇快,一个多月后,他已经不需要康铎来翻译,能够直接用夸父语和夸父们交流了。

此时距离沿河城已经不算太遥远,冉河水从人们身边流过,沿河城就位于它的下游。路上偶尔已经能遇见其他部落的夸父。夸父族虽然人数稀少,但一来联系十分松散,二来殇州的资源贫瘠,时常发生些摩擦争斗,因此彼此之间并不怎么和睦。而眼下大家都是为了兽牙大会而去的,各部落勇士少不得要恶斗一场,所以见了面也都是各自远远打个招呼,然后就分道扬镳。不同的部落之间有意识地控制着距离,不与他人同行。

这让佩罗回忆起河络部落会面的情景,阿络卡们相互致意的时候,头都弯得快碰到地面了,就差来一个人类式的热情拥抱了。而每到河络大型聚会的时候,无数的长老们重复着这个动作,总是让佩罗不恭地联想到很多只鸡在啄米。

可打起仗来就是另外一样光景了。河络们团结倒是不假,但总会为了谁来指挥而头疼,每个部落内部的人都对阿络卡唯命是从,阿络们之间却拿不定主意该听谁的,往往因此贻误战机。夸父们却都管他娘的,凭借着占绝对优势的力量,猛冲猛打,他们的体魄就是最好的战术,所以尽管人数稀少,真打起仗来连蛮族人都不得不畏惧三分。

“兽牙大会就是要挑选并培训最好的勇士,”康铎告诉佩罗,“萨满们会用自己全部的经验和智慧去训练他们,以便培养出能突破身体极限的伟大的星辰战士。”

佩罗在心里想着,你们还需要突破身体极限?那样岂不是成了怪物了?不久之后他发现,距离沿河城越近,怪物越多。比如一般夸父的身高都只能是人类的两倍多,但佩罗却见到了一两个比其他夸父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巨人,他们手里拿着的石斧,光是斧柄就和佩罗的身子差不多粗细。此外还有数量不少的女性夸父,脸上的线条出乎意料地柔和,和看上去就像恶魔的男性夸父形成鲜明对比。她们的身材比男性夸父要略小一些,但是却颇受男夸父们的尊重,看来也是有独特的本领。不过这些都并不是佩罗所急切想要看到的。

“那个神秘的部落,会来吗?”他问康铎。

康铎的大头左右摇动着:“我不知道啊,谁也不会知道。我到现在也只参加过三次大会,可他们已经四十五年没有出现过了,而再上一次出现,差不多得有一百年了吧。要碰运气。”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答案,佩罗依然有些失望。他又问:“那么,你听说过关于这个部落的一些情况吗?”

康铎的表情很奇怪,混合着敬佩、崇拜与恐惧的元素:“他们是传说中真正意义上的巨夸父,这一路你也见到几个比我们都高大的夸父吧?这些人如果站在那个部落的人面前,也许就像你站在我面前一样。只有他们才能在木错峰那样的地方活下来。但他们人数极其稀少,而且由于身量巨大,寿命也很短。千百年,他们一直待在木错峰,绝少和我们有什么接触。但最近一百年却出现了两次,的确是很不寻常。”

“他们出现在兽牙大会上是为了什么?”同行的几名夸父显然也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都颇感兴趣地凑了上来。

“我也只是听萨满说过那么一回,”康铎回答,“四十五年前的那一次,是他亲眼目睹的。那时候兽牙大会刚刚结束,最有实力的战士已经被选拔出来,等待接受萨满的训练。两名巨夸父突然出现,声称他们来自木错峰。他们也并不具体说明,只声称他们部落需要补充一些最强壮的战士,希望这次兽牙大会的优胜者们能随他们一起离开。”

“实际上,兽牙大会的目的就是为我们夸父族延续一支最有战斗力的力量,而这些巨夸父光从体型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大家一时间还有些动心。但他们接下来的话却引起一片哗然,他们说,随他们而去的夸父必须终身留在木错峰,即便自己的部落乃至于种族遭受危机,也不能够回去,这一点可就和大会的宗旨南辕北辙了。我们夸父只要能活下去,就并不希望侵犯其他种族,但是保护自己却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