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巨夸父坚持这一点,却又拒绝说明他们部落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刻需要补充人手。最终萨满团经过评议,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两名巨夸父很失望,却也没有动粗,默默地离开了。”

夸父们面面相觑,都在猜测着巨夸父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一名夸父问:“那一百年前那次呢?也是要补充人口?”

康铎说得口干舌燥,抱起酒袋一通牛饮,抹摩嘴接着说:“至于大约一百年前的那一次,他也只是听上一代萨满转述的。当时战士们分组格斗,已经进入到第三轮,来自黑石部落的战士和来自野牛部落的战士正在激烈搏杀。黑石部落的战士技高一筹,把野牛部落的摔倒在地,死死压住,取得了胜利。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却发现全场的气氛都改变了。一名身高足足有四丈的巨夸父,不知何时走入了战场。”

“他丝毫也不理会旁人,径直走向黑石部落的那名战士,那战士突然间浑身颤抖,跪在了地上。你得知道,对于我们夸父而言,宁可战死,也绝不能表现出怯懦,这个动作实在太可耻了,在场的夸父们甚至顾不上去探究那名巨夸父的来历,就先开始爆发出一阵斥责声。就在此时,巨夸父已经走到那跪着的战士面前,一拳挥出,战士的头颅当即被打得粉碎。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拿不定主意是该上前把他制服呢,还是问清楚再说。”

“那名巨夸父这时候抓起地上的尸体,说了一句话:‘这个人是夸父的叛徒。’说完抓着尸体走了,没有人敢于上前阻拦他。但大家都看到了他胳膊上的花纹,有一位老萨满辨认了出来,这正是那个敢于在木错峰定居的部落的徽记。这个部落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偶尔会在兽牙大会现身,虽然每次时间都极短,那个徽记却留了下来。”

“什么样的徽记?”夸父们好奇地问。

“听萨满说,像是一只狰狞的利爪,上面燃烧着熊熊火焰。而后来大家始终也没搞明白,那名战士究竟做了什么背叛夸父的事情,竟然让巨夸父万里迢迢从木错峰赶来。”

夸父们啧啧称奇,用粗豪的嗓门激烈讨论着,只有小小的河络低着头,默然不语。佩罗细细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四十五年、一百多年……四十五年、一百多年……他的脸色突然变了。那些从师傅那里听来的散碎的故事,那些从神启中流出来的蛛丝马迹,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在这两个时间的缝合之下,由残片逐渐变为了一幅清晰的图画。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让人怎么能相信啊,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和那些九州大地上的知名城市不同,沿河城自始至终,都是只属于夸父这一个种族的城市。这里是夸父族一切活动的中心,萨满团控制着城中的一切。

“你只能等在外面,”康铎说,“这里是不许任何外族人进入的。你留在这里,我们去参加大会,如果那个巨夸父部落出现了,我们会转达你的请求。”

佩罗没有办法。他胆子再大也不会要求进入一个只允许夸父进入的地方,只能待在外面。这座城市位于火山脚下,气候相对殇州的其他地方还算是不错,所以他把身子缩在帐篷里,脚下放着一个小火盆,倒也还不难受。

康铎在帐篷外竖立起一块木牌,上面画有他们部落的徽记,这是一个标志,说明帐篷里的小河络是他们的客人,并非敌人,其余夸父们见到这个标志就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夸父忍不住探头过来看上一眼,因为自从上一次大规模战争之后,沿河城大概得有上百年没有异族人靠近过了。每出现一颗夸父的脑袋,佩罗心里就跳一下,然后赶紧默念真神保佑,然后……剩下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吃东西了。康铎给他留下的食物对于夸父而言可能少了点,但让一个河络半个月内天天吃到肚皮发撑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他在帐篷里百无聊赖地呆了两天,嘴里含着牛肉干进入梦乡。第三天早上,正当太阳从遥远的东方喷射出红光的一刹那,不远处的沿河城里传出了响亮的喧哗声,那声音中充满欢乐和力量的炫耀,毫无疑问是兽牙大会开始了。而夸父是一个拒绝任何繁文缛节的种族,从听到欢呼声之后大约只过了五分钟,另一种喧闹的喝彩声响起了——这说明夸父们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一个河络的一生,能有几次机会见到夸父的搏击?佩罗的好奇心如同冉河水一样汹涌澎湃起来,但夸父的禁忌又不能违反。他左看右看,周围虽然有树,但高度绝不可能和沿河城雄伟的石制城墙相媲美。因此,眼下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从沿河城所背靠的山脚爬上去,从山上俯瞰城内。他身上带有千里镜,那样的距离不成问题。

于是佩罗鬼鬼祟祟地离开帐篷,绕向山脚,一路上东张西望。其实这个动作纯属多余,比赛一开始,城外已经没有夸父了。他顺利地溜到山脚,开始往上爬。

雪山的滑溜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但河络的工具也不是吹牛的,何况现在握着登山工具的这个河络是整个种族中的异类。与其他醉心于通过创造来取悦真神的同胞们不一样,快脚佩罗似乎更加喜欢享受工具带给他的种种便利,比起虚无缥缈的真神,他总觉得河络本身才应该是创造所取悦的对象。以前师傅为了打发时间制作那只木头飞鸟的时候,他就是最积极的试飞员,一次次摔得鼻青脸肿仍然乐在其中。如今他攀爬在雪山上,前进几步就会滑一下,好几次差点摔下去,却没有半点放弃的念头。

他想起在那场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惨剧发生之前,自己和师傅铁钉沃勒的对话。那时候两人还坐在北邙山幽深的地下城中,师傅手里拿着一块小铁片慢慢磨着,也不知道这铁片是拿来做什么的,他边磨边说:“行了。我所知道的关于龙的一切,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可是我很想问你,你真的对龙有这么大的兴趣?”

佩罗一面给师傅倒茶,一面讨好地连连点头。沃勒叹了口气:“你既不想征服九州,也不贪图财富,那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寻找龙呢?别说谎话,我知道你也没有宏伟的理想要制止天下的苦难,你和我的老师,和我的师兄弟们都不是一样的人。”

佩罗嘿嘿一笑,想来想去,最后憋出一句话:“因为龙在那儿,我就想找到他。”

师傅摇摇头:“这算什么理由?”

“可我就是这么想的,”佩罗挠挠头,“自从你的那位师侄来到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龙。以前我只觉得龙不过是个缥缈的神话,可是现在知道龙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孩子话!”师傅有些不悦,“有什么不一样的?天空中的星辰也是真实存在的,你也想要去摸一下?即便那些与龙有关的传说属实,它离我们也太遥远,远到不可捉摸。只有火焰、矿石和手中的工具,才是我们真正拥有的。通过它们,我们能获得真神的庇佑,那才是一个河络应该做的。”

师傅看来有点火气,学徒只能吐吐舌头,不敢顶嘴。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可是……我就是想见一见龙啊。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亲眼看一看龙是什么样的,看一看它拥有怎样的力量。这件事情……”

他后面本来想说“比取悦真神更有意思”,幸好马上反应过来这话万万说不得,才强行收住。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如果生来不做一个河络,而是别的随便什么种族,也许会更幸福一些。

“你真的不像一个纯粹的河络啊,”师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真神的光芒都难以照耀到你的身上。”

佩罗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回话,师傅又接着说:“年轻人或许都有不安分的灵魂吧,就像我当年的样子……”说话时,他的眼中似乎隐隐有火光在跳动,却又很快隐去。

然后他不再说话,继续磨着手里的铁片。直到佩罗告诉他自己决定出去游历,他才拎出了一个叮咣作响的蛇皮袋子,递给佩罗。

袋子里装的全都是登山用的镐、锤、锹等等工具。每一样都是师傅亲手制作的。

河络毕竟身体较轻,爬起山来能省不少力。尽管如此,等到勉强爬到相应高度、架起千里镜的时候,不知道城里已经比试了多少场了。他头一次看清了沿河城的全貌,它如同夸父这个种族本身一样,粗糙而宏大,简洁而朴实,粗大的石柱和石块垒成的建筑物比起河络的精巧作品,另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比武场就在沿河城的中央,由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和周围的阶梯看台所组成。可以看出,场地中间原本画出了四块区域,如今界线被夸父们的足迹和汗水弄得有点模糊,那大概是用于初选的。而现在场中央只站着两名相互对峙的夸父,说明初选已经结束了,进入了强者相搏的阶段。

也许除了夸父族,你再也无法在其他场合见到这样光明正大到近乎笨拙的战斗。两名夸父几乎没有什么闪避的动作,手中的石斧和石锤激烈地碰撞着,拼的就是力量。佩罗看得手心全是汗水,这样的搏斗,稍一不慎,其中一方就可能致残甚至丧命。但周围的夸父们喊声震天,不住地加油叫好,似乎并不在意。

最后的结果果然是带着血腥味的。使用石锤的那名夸父重重用锤击打在了用石斧的夸父左臂上,左臂的骨头立即碎了。他抛下斧头,表示服输,脸上却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佩罗想象着骨头碎裂的感觉:要是换成我,只怕叫都叫不出来就已经昏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场是两名夸父空手肉搏,这样还能让佩罗悬起的心放下一些,最后一名夸父被击昏,结束了这一场。再下一场可就更加令人捏一把汗了,这时两名战士手执金属的砍刀对战,这比石斧更加锋利,一个不留神,也许一条腿一只胳膊什么的就下来了。而夸父们斗发了性时,恐怕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动作。

惊心动魄的一幕终于发生了。激斗中,一名夸父跃将起来,挥刀猛劈对方的头部,他的对手横刀一档,不料这一劈用力甚猛,将他的刀生生砍断。在佩罗极力压抑的惊叫声中,眼看这夸父的头就要被刀切开。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脆响(这只是佩罗的想象),下劈的刀也突然断掉,这一下抡了个空。捡得一条命的夸父扔下手里的断刀,表示心悦诚服。奇怪的是,场中的两人和周围的看客们都显得很平静,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惊诧。

佩罗此时已经敏锐地注意到,在一个特殊的高台上,一名看来已经衰迈得不像样子的老萨满慢慢坐下。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是这位萨满使用星降术救了那夸父。看来有他在场,夸父们可以放心的战斗,虽然会受伤,却绝不会致命。

河络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然后再把千里镜放回到眼睛前,接着他一下子僵住了。

在格斗场的墙外,一个夸父正在快步走来。

那是一个巨夸父。来自神秘部落的巨夸父终于出现了。这绝非他近几日所见的比其他同胞略高一点的夸父,而是一个足足有四丈高的可怕巨人。他的头发结成粗大的鞭子,脸上带着诡异的花纹,浑身纠结的肌肉就像一块块凸出的岩石,佩罗仿佛能听到他的双脚跺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而在他的右臂上,分明地文着那个徽记:火焰中的利爪。

佩罗几乎屏住了呼吸,视线丝毫不离开这个巨夸父的一举一动。他来到格斗场门口时,几名担任守卫的夸父都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充满敬畏。

四十五年之后,巨夸父部落的族民再次出现在了沿河城,出现在了夸父族最盛大的集会中。佩罗看到萨满团的老萨满们全都离开了坐席,迎了下去。一百年前,来自这个部落的夸父出手惩戒了他嘴里的“叛徒”,随即离去;四十五年前,来自这个部落的夸父想要挑选最强壮的战士加入他们,但未能如愿。无论哪一次,他们都来去如风,带着明确的目的。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在心里猜测着,萨满们已经来到了巨夸父跟前。简单的致礼后,巨夸父向那名衰老的萨满说了一句话,佩罗看得分明,他的确只说了一句。萨满听完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显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在发问,巨夸父重重点了下头表示肯定。于是萨满不再多问,向着格斗场的另一个方向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出了佩罗的老熟人——一直和他在一块儿的康铎。康铎也是带着满脸的迷惑,与巨夸父对了几句话,随即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带着巨夸父离开格斗场,向着沿河城外的方向走去。康铎的步子已经够大了,但是他每跨出两步,巨夸父只需要一步,就能跟上。

他们是来找我的!佩罗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没错,康铎正领着巨夸父走向自己藏身的帐篷,无疑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与来历。他们找自己做什么?是想要答应带自己去木错峰,还是要……杀了自己灭口?

后一个想法让佩罗心里一寒,幻想中自己成了一个小小的面团,巨大的夸父狞笑着把自己捏在掌心里。但他马上晃晃脑袋,转过了另一个念头: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龙,我要见到龙。

他的胸腔里燃烧起一股无所畏惧的火焰,收起千里镜,举起登山镐,开始笨拙而玩命地向下爬。

第六章 雪海之乱

秋叶城的丝绸商人汤老板是一个大大的有钱人。按照一般的坊间小说里的恶俗套路,有钱人都生得又肥又蠢,钱掉到地上都不会捡——因为腰弯不下去。汤老板不可免俗地表现出该特质,他在秋叶城有许多丰富多彩的外号,比如猪头汤、汤圆之类的,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天明时分,汤老板早早地来到了自己的绸缎庄最大的铺面上,这可颇不寻常,因为据说汤老板上辈子是困死的,所以今生非常非常的能睡,不到太阳当顶的时候你绝对见不到他的人影。开门的伙计当时正在卸门板,转头看到汤老板,吓得手一滑,门板掉了下去,把一只脚砸得高高肿起来。

“货都摆好了吗!”汤老板似乎一点也没留意这个细节,“行了,你们都可以走了,今天这里不用你们照看!每人去老邹那里领一个银毫,自己找乐子去吧。”

伙计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老板的命令岂能违抗?况且还有一个银毫可领。于是他们一哄而散,只留下汤老板独自一人。

汤老板站在半明半暗的丝绸铺中,咳嗽了两声,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都穿着伙计的服装,汤老板却对他们毕恭毕敬。

“按吩咐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躬身说。

几名伙计中的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子点点头,随意地四处看了看:“你这里的丝绸都相当不错呀,全都是宛州货吧?从你父亲那一代开始,你们的家也已经经营得很有基础了,真有一天毁了,也怪可惜的。”

“瞧您说的,”汤老板淡然一笑,肥脸上有一种平时绝对看不到的肃然神色,“就算需要赔上我的命,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这一天上午客人不算很多,有几个进来的,见到陌生伙计莫名其妙的冷眼,大多愤愤地离去。看这几名伙计的架子,在铺子里卖丝绸实在是太屈才了,即便拉过去做秋叶城守之类的也不为过。

一直到了阳时之中,铺子里又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人的姿态神情明白无误地彰显出二者之间的亲密关系。男的身材瘦高,始终低垂着脑袋,像个跟班。女的倒是活蹦乱跳,喜笑颜开,让人为身边男子的钱袋捏一把汗。伙计们见到这两个人,似乎是眼前一亮,立马换出笑脸,热情地迎将上去。

这女子无疑是个话痨,每见到一块漂亮丝绸就要抓住男子啰啰唆唆一通,或褒其质地好,或贬其颜色差,男子始终嗯嗯啊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大概隔壁的酒楼才是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女子无疑察觉到了恋人的心不在焉,有点恼火,不再搭理他,转而把话茬搭向了恭立在一旁的伙计:“听说你们汤老板睡觉都不用床,而是直接躺在地上,因为普通木头床总被他压垮,好木头又太贵他舍不得用……是这样的吗?”

伙计左右看看,好像是为了确定老板不在,接着咧嘴一笑:“不止。我们老板出门只喜欢坐轿子,因为以前坐马车的时候,虽然马车是特制的坐不坏,却累死了几匹好马。人命嘛,就不如马命值钱了。”

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拍拍伙计的肩膀:“你可真逗。再讲点他的笑话给我,我今晚要去埋汰他。”

伙计面色发白:“什么?您老是……汤老板的朋友?”他连口齿都有点磕磕巴巴的了。那女子笑得更厉害了,过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对着忐忑不安的伙计说:“不是不是,其实我是一个女飞贼,打算晚上到他那儿顺点东西走。”

“您真会说笑话,”伙计这才轻松起来,“他要是丢了钱,还不得加倍在我们身上找回来?倒霉的还是我们!”

气氛慢慢活络起来,伙计们都围了上来,和这个亲切大方的女主顾聊起天来。大家一起痛斥富商之无良,一名伙计抱怨说:“这么大个店子,就我们这几个伙计,忙起来的时候腿都累断了。”

女子有意无意地问:“汤老板虽然抠门,家里面那么多资财,总得下本钱多请些人替他看家护院吧?”

伙计拼命摇头:“谁说的!我们汤老板是要钱不要命的,听说总共也没请几个人,活该有一天被偷光!”

“可我听说他的院子还挺大的,怎么看得过来呀?”

可想而知,这一天这间铺子的生意惨淡非常,不过一向爱财如命的汤老板十分反常地显得并不在意。确切地说,他一整天都陪着一群身份不明的远方来客,根本无暇他顾。

黄昏降临后,汤宅如同往日一样,显得颇为安静。汤老板素来小气,自家连个厨子都不请,平日里都是糟糠之妻亲手做饭。偶尔来了生意上的朋友,才会十分肉痛地请附近酒楼的厨子做了送过来。但今天却例外,明明来了不少客人,却没有要任何菜。

等到天黑得差不多了,后院墙里偷偷跳进了两个黑影,当他们偶尔出现在光亮下时,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正是白天出入丝绸铺的那对青年男女。看来他们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轻松绕开了为数不多的几名护院的家丁,闯进了内院。

“接下来走哪边?”女子问。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内院的花园,在他们面前有一条左右分岔的小径。

“按照白天那几个伙计的说法,往左边走,那边没有任何守卫。”她补充说。

“那我们当然往右边走,”男子自信地一笑,“一看那几个人的手就知道,绝对不是干粗活的人,而且他们身上的精神力怎么隐藏我还是能感觉到一丁点的。他们是故意诱我们上当的。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去走,必然会掉进圈套。”

“你真聪明!”女子称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