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正好去会会他。”风天逸一握拳。

三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书房,在卧室外等了一小会儿。当室内响起一声通道打开的声音时,风天逸猛地撞开门冲了进去,白茯苓和风天逸紧跟在身后。

地面上,一块地板刚刚被掀起来,一个满身血污的中年河络刚刚从地下钻出来。他的半边脸上血肉模糊,耳朵都被削掉了,肩膀靠近颈部有一个仍然在不断流血的深深的伤口,毫无疑问就是刚才被洛夜行的冰剑所伤的。

河络听到声音,艰难地扭头看到了三人。不过没等他作出任何动作,白茯苓已经抢上前去,双剑架在了河络的脖子上。

“动一动,你的脑袋就得和脖子分家!”白茯苓恫吓道。

“我是真的无所谓啊,”河络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有某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我多活了这么几年,已经赚了。不过,你们希望天空城多活几年呢?”

你们希望天空城多活几年呢?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问得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洛夜行试探着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空城会出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不死,如果云何思被我操纵的真相不被揭穿,就不会出问题,”河洛喘息着说,“但是现在,你们这几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惹出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

“天空城将会毁灭。”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门开了,从门外走进三个人。第一个人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羽人,平凡的面孔上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秃鹫刺青。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赫然是萧轻盈和汤崧。看情状,他们并非被这个羽人胁迫,而像是自愿跟着他过来的。

白茯苓还没来得及和萧轻盈打招呼,就看见羽人径直来到河络的身前,俯下身去:“我们终于见面了。”

“原来一直在探查我的底细的那些人还没有被杀绝啊,”河络看了他一眼,“我本以为杀死那兄妹两人就够了呢。”

白茯苓咀嚼着双方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听上去,这个羽人和假借云何思面目出现的河络好像一直都在对着干,而双方所牵涉到的所谓“底细”,竟然和天空城的毁灭有关。

天空城……毁灭?白茯苓有点茫然。她虽然并非羽人,也很少来到这座城市,但对于天空城的赫赫声名仍然是丝毫也不陌生。在她的心目中,天空城就几乎相当于传说中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的神秘种族——龙。

是的,天空城真的就像一条盘踞于云端的巨龙,神秘、威严、霸道、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力量。如今虽然它在白茯苓心里的神秘感已经少了许多,也经受了红色妖虫带来的折磨,但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却始终存在。她实在很难想象天空城将会如何被毁灭。

“我大概有点明白这当中的关系了,”洛夜行看了看羽人又看了看河洛,“这位一直假手云何思的尸体在云家发号施令的河络,掌握着某个足以毁灭天空城的秘密;而这位羽人,就是策划了红色妖虫案的幕后者,目的是为了获取这个秘密,对吗?”

“而为了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们所有人都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要么被诬陷,要么被追杀……这可真让人有点窝火呢。”风天逸接口说。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身前的羽人揪过来胖揍一顿再说,

“风老板,想要揍我的话,一会儿有的是时间。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云家的人追不到你们,迟早会怀疑到这个地方,”羽人说,“在云家的大院里,还有另外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

“我们跟着你去,然后你会把一切都说出来,是么?”风天逸盯着他。

羽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萧轻盈老早就听说过,在羽族那些大贵族的家里,通常都会有专门的家族荣誉室,用来存放家族历史上得到的来自羽皇的赏赐,以及其他的一些贵重礼品。越是历史悠久声名显赫的家族,这样的荣誉室就更庞大更有气魄,事实上也成为了各大家族暗中攀比的一种方式。

“这里面的东西,随便弄一样出去就应该很值钱了吧?”萧轻盈说着,随手拿起了一个古铜色的面具。这个色泽斑驳的面具也不知道产生于历史上的哪一个时期,看起来十分古朴,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威严。

“你最好别打这个主意,”那个名叫冼狄的羽人说,“这里的东西你只要敢偷一件,就会成为整个云家追杀的目标。”

萧轻盈笑了笑:“说的就好像现在我们不是云家追杀的目标一样……不过我是一个杀手,不是小偷。”

她把面具放了回去。冼狄已经押着河络逼他坐了下去,河络伤势虽然很重,却始终昂着头,对身前的这帮人诸多不屑。萧轻盈不觉有气,汤菘拦住了她:“别计较,先听听冼狄先生怎么说。”

萧轻盈点点头:“你先前说,我父亲不是你们的仇人,反而是你们的恩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冼狄也坐了下来,目光凝视着无尽的远方,好像只是在倾听雨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当年,我的两位兄长的确是被雪大人亲手擒获的,但他们并没有任何怨言,因为雪大人答应了他们,只要他们两个人投降,就放走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

汤菘不觉有些吃惊:“这并不像是雪大人的作风啊?”

“不,这正是雪大人的作风,只是外人并不了解罢了。”冼狄说,“雪大人从来就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铁面无私、嫉恶如仇的那种人。人们眼里见到的是他一次又一次擒获各种凶悍的匪首,却不知道他经常会高抬贵手放过一些作恶不多的人,尤其是妇孺。这大概和他年轻时的一些经历不无关系。”

萧轻盈没有搭腔,但心里明白,冼狄指的是她的母亲。

“朝廷对我们有着各种各样的丑化歪曲,但雪大人却早就已经查明,我们收容的都是一些穷苦的人,虽然迫于生计,不得不打劫,却从不滥杀无辜。他告诉我的两位兄长,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他们两个人必须被捕,算作是对羽皇的交代,但其他人他都可以放走。”冼狄说。

汤菘的嘴唇动了动,显然对这种“穷苦人打劫就可以得到原谅”的说辞甚为不满,但他又看了看萧轻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所以他们俩看起来是我父亲的仇人,实际上却是把他当做了恩人。”萧轻盈若有所思,“照这么说起来,他们根本就不应该越狱,就算越狱,也不可能去找我父亲寻仇……啊,我明白了!”

她猛地一拍巴掌:“他们并不是越狱!他们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收买他们借复仇的名义去杀害我父亲!但是收买他们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这兄弟俩不但不恨他,反而把他当成恩人。所以……我父亲果然不是他们杀的。”

冼狄点点头:“没错。那时候他们原本在等待刑期,却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传话人,居然有能力支开狱卒和他们单独会面。那个传话人告诉他们,他可以想办法放他们出去,条件就是他们必须杀死雪严君。”

“他们一定是假意答应了,然后悄悄去通知了老雪,是么?”洛夜行有些明白了,“难怪不得以我的听力,那天晚上居然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不但没有打起来,父亲反而借助他们的帮忙,布置了一个假死的现场,”萧轻盈也大致猜到了,“他之所以要装作自己已经被杀了,无疑是因为调查王国麟被杀一案所遇到的巨大阻力。”

“不仅仅是阻力那么简单了,”冼狄说,“他甚至收到过匿名的死亡威胁。当时通过验尸,他和仵作发现,王国麟其实在被狰啃食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在他的心脏部位有一个奇特的伤口,并不像是狰牙造成的,倒像是某种人工磨制的锐器。因此他和仵作得出结论,王国麟之死有蹊跷。”

“但这个发现还没来得及公布,他就收到了威胁,也由此猜到这起凶案背后的势力十分庞大,他很难在明处应付。所以当我的两位兄长找到他、告诉他这件事之后,他果断决定将计就计,索性假死。而他们三个都很清楚,在雪大人假死之后,我的兄长们一定会被追杀灭口,但是……那是我们应该做的。”

萧轻盈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两个人……很了不起。”

“然后老雪就假装中毒了不让我碰……他的演技还真不错,居然连我都骗过了,”洛夜行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他的。那后来呢,他就在天空城躲起来了?”

“他先离开了天空城,辗转找到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然后问我,我愿不愿意让两位兄长白死,”冼狄的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无论是为了给他们报仇,还是为了替那些保住性命的兄弟们报恩,我都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所以你和他一起回到天空城,开始追查王国麟的死因,”洛夜行说,“你们毫无疑问也找到了滕征那条线,而且发现了王国麟的豪宅是这起凶杀案的关键。”

“雪大人常年在虎翼司,手里积累了很多消息源,所以比你们的调查更为有效,”冼狄说,“他很快发现,王国麟也不过是个傀儡,并且一直在替他幕后的主人买地占地。他的行事一向十分隐秘,很少留下痕迹,一般而言,能用高价拿下的地块,就绝不吝惜金钱,甚至不惜把别人的整个产业都高价买下,所以大部分地产都拿得顺风顺水,没有引发什么波折。但是还是有那么三块地,好像对方怎么也不愿意卖。”

“我没有猜错的话,其中一块是王国麟的宅子,还有一块是风家的那座鬼宅。”风天逸说。“还有另外一座是谁的房子?”

“另外一座房子属于一位茶行老板,那个老板某一夜饮酒过度,结果中风死了,当然,你们都能猜到这种中风的实质是什么。”冼狄说,“也就是说,为了圈占土地,他已经杀死了两个人。”

“但是风家的族长风天照就没有那么好杀了,”洛夜行想了想,“那个人再厉害,也很难从风家的守护中杀死他们的族长。而且更重要的在于,杀了风天照也没用,新的族长马上就会继任,他总不能把风家人全部杀光吧?”

他兴奋地一挥拳头:“所以他才会勾结马旗制造出那起白衣女鬼案!当年被杀死的女仆毫无疑问是马旗的至亲之人,所以马旗能知道那么多细节,让白衣女鬼显得那么逼真。可是……就算是用白衣女鬼吓住了风家的人,那个宅子依然在风家大院里,他们图的是什么呢?”

“我和雪大人当时也有这样的困惑,不过后来,随着事件的真相一点点水落石出,我们渐渐有些眉目了。”冼狄说,“我们发现,被滕征弄到手里的那些房子,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利用,甚至有些又分割转卖了,卖的价格也很低。”

“我们也发现了,”风天逸说,“故意高买低卖的生意,我闻所未闻,不明白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雪大人当时猜测,他们想要可能并不是完整的房子或地皮,只不过需要其中的一部分。拿到手之后,把没用的部分再卖给别人,更加不容易引人怀疑。他们的行事,始终都是相当谨慎。”

“只需要一部分?一栋房子的一部分?”洛夜行在房间里转着圈,嘴里念叨不休,河络坐在地上,冷笑着看着众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始终不搭腔。

萧轻盈看着河络那张桀骜的脸,很想扑上去收拾他一顿,但又觉得打一个重伤之人胜之不武。但突然之间,她的脑海里灵光一现,忘乎所以地喊了出来:“我知道了!地面上的东西根本无所谓,他们要得到的在地下!就是这个矬子河络挖洞能够挖到的地方!”

洛夜行恍悟:“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他们既不想要房子也不想要地皮,只是需要藏在地下的东西。”

“而且这样藏在地下的东西,可能非常难于搬运,甚至必须停留在原地,”汤崧说,“否则以河络的手段,早就打一个地洞把它们都卷跑了。”

他把头转向河络:“所以这位河络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操纵着滕征所夺取的那些地,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河络嘿嘿阴笑两声,还是不愿说话。冼狄说:“雪大人那时候顺藤摸瓜,费了许多周折,终于发现了滕征的幕后主使是云家的家长云何思。他改变自己的容貌,冒险潜入云家,为此曾被云何思发现并用秘术击成重伤。虽然侥幸逃脱,毕竟伤势过于沉重,几个月后就去世了。”

“原来我父亲最后是死在你手里的。”萧轻盈看了河络一眼,心里不觉动了杀机。

河络再度冷笑一声,终于开口说话了:“没错,是我借云何思的手杀了他。我只恨没有早发现他,早点杀掉他,这才有今天的祸事。就这么眼看着天空城被毁掉,我还真是不甘心呢。”

“你已经第二次提到天空城会被毁掉了,”白茯苓忍不住插嘴,“到底什么东西能毁掉天空城?”

“就是那些隐藏在地下的东西,”冼狄说,“这是天空城最大的秘密。当初,在兴建天空城的时候,帮助主持设计的河络,在图纸里隐藏了一些旁人看不出来的结构缺陷。”

“结构缺陷?”汤崧很是吃惊,“你的意思是说……”

冼狄阴沉地点点头:“它们被称为星力点。如果往这些有缺陷的地下部分施加足够强的太阳星辰力,天空城就会在太阳和谷玄的相互作用下被拉扯分裂,直到完全分解。”雨仍然下个不停。远处隐隐可以听到云家人大肆搜索的声音,但他们的确很难想到,他们所想要抓捕的人竟然藏在云家最神圣的地方。

冼狄说出那一番话后,荣誉室里安静了好久,最后还是白茯苓愣愣地打破了沉默:“你刚才说,天空城的地下有一些什么什么……星力点,往上面施加足够的力量,就会造成整座城市的解体?”

“是这样的。”冼狄说。

“可是,为什么会留有这样的星力点?”白茯苓追问说,“我不明白,辛辛苦苦建成这样的奇迹,为什么要留下可能毁灭它的隐患?”

“我还是从雪大人的发现继续说起吧。”冼狄说,“雪大人冒险潜入云家,原本是想要偷听云何思和滕征的对话。但是他很快发现,滕征完全是一条令行禁止的走狗,云何思只是给他发布命令,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地方。他很失望,但就在准备放弃离开云家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云何思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意外的访客?谁?”

冼狄看了一眼汤崧:“就是虎翼司的汤擎汤大人。”

“什么?家父?”汤崧一怔,“他去找云何思做什么。”

“雪大人偷听了两人的谈话,才知道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冼狄说,“从两人的谈话中,可以得知,这个秘密由两人共同保守,但汤擎始终很不安,屡次提到‘当初我们的决定或许是错误的’‘有可能带来巨大灾难’之类的话题。雪大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于是开始对天空城建设时的情形展开了调查。他寻访了一些那时候参与施工的工匠,特别是找到了参与图纸设计的几位巧匠,得知了一件事情:当初设计天空城的时候,云何思和汤擎曾经联名向羽皇推荐了一名河络族的建筑大师。但这件事似乎其他的大臣和贵族都不知道。”

众人听到“河络族”三个字,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到了河络身上。河络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没错,他所指的建筑大师,就是我的老师磐石阿索。我跟随着我的老师一起来到了天空城的地面基地,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只是进行一些一般性的指导,毕竟河络的建筑技艺天下无双,而磐石阿索又是当时河络族最负盛名的建筑师。对于天空城这样空前未有的全新建筑方式,能得到我老师的指点,总归是多了一层放心。但我没有想到,羽人竟然会那么卑鄙……云何思和汤擎,这两个卑鄙的羽人……”

“我就是汤擎的儿子,”汤崧说,“请你告诉我,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卑鄙的事情?”

说完,他向萧轻盈讨要了一点儿杀手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走向河络。河洛面无表情,任由汤崧替他止血包扎。等到汤崧忙完,他才重新开口说话。

“我只是老师的助手,负责一些辅助性的事务,但我知道,他还有一些秘密的设计,甚至连我都不能告诉,”河络说,“我亲眼见到他和云何思、汤擎三个人在一起商议,老师总是显得很为难,汤擎也有些犹豫,只有云何思非常坚定。所以最后,我猜老师还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

“我们整整忙碌了半年的时间,天空城终于升空了,一切都很完美。这座飞在天空中的城市成功地抵受住了它自身的重量,高飞于云天,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当天夜里,我陪同老师出席了羽皇的御宴,那也是天空城建成升空后的第一次御宴。羽皇给予了老师极大的赞美,老师也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突然有人潜入驿馆,以极其迅速而准确的手法砍下了师父的头。那天我正好喝多了点酒,没有睡着,看到杀手冲进来就赶紧跳窗逃跑,这才捡了一条命。我逃出驿馆,一路慌不择路,被逼到了天空城的边缘。那时候我想,摔死也比被人杀死强,就一闭眼跳了下去。”

“结果我的运气实在是好,就在我即将坠落到地面摔死的时候,我连续撞上了两个飞行中的羽人,这两次撞击极大地减缓了我的下坠之势,落下去的地方又正好是一个草堆,加上河络本来就比较轻,我总算是没有摔死,只是断了不少的骨头。而那两个羽人,就做了我的替死鬼,他们承受了大部分的下坠力道,而羽人本来骨质中空、身体脆弱,撞上后几乎当场死亡。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两个相约决斗的贵族子弟,真是报应不爽。”

“我养好伤后,潜回了天空城,在云家的地下挖了一个通道,直通到云何思的书房和卧室,总算偷听清楚了在我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自从羽皇动了兴建天空城的念头之后,云何思和汤擎就一直在担忧,担心天空城的出现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们请我老师来到天空城,希望他能够在天空城的设计中留下几个弱点,让后人有可能通过那些弱点让这座城市解体。”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所谓的星力点,是云何思与汤擎这两位主动策划的?”风天逸问。

“就是他们两位,甚至连羽皇都不知道。”

众人又有些沉默了,给天空城留下如此巨大的隐患,竟然还瞒着羽皇,那恐怕是杀头抄家的大罪。云何思也就罢了,汤擎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河络先生,我有点不太明白,”白茯苓说,“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天空城的存在可能不是好事呢?现在看起来,天空城已经俨然是九州第一城了,就连我这个粗人都明白,天空城多存在一天,东陆和北陆诸侯的脸上就没有光彩。”

“我倒是有点想通了。”萧轻盈忽然说,“就好比血羽会里现在是负责暗杀的暗月分部一枝独秀,虽然其他的帮会组织不敢招惹我们,但在血羽会内部,却有很多人对我们不满。当然,论打架他们肯定不是我们这些专门研究杀人的家伙的对手,但内心的积怨只可能越来越深。天空城也是这样,虽然能震慑异族,却恐怕会让羽族的平民越来越反感。”

洛夜行点点头:“萧小姐说得有道理。我去寻找毒虫洛金的路途上,沿路看到平民的生活越来越糟糕。天空城让富者愈富,穷者愈穷,民间自然怨念滋生,几年前的那场叛乱就可以说明问题。我猜想,云何思和汤擎这两位,正是预见到了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才会做出这样的布置。但是……卸磨杀驴也的确有点太狠了。”

河络的脸上现出了痛恨和愤怒的神色:“不错,这两个老家伙为了保守星力点的秘密,竟然想要把我们师徒杀死灭口。我当然要报复他。我曾经想过不少报复的计划,比如把云家的人挨个杀死,却总觉得还不够。后来我终于想到了,与其杀掉几个无关轻重的人,不如直接通过那些星力点毁掉整个天空城,那样的报复才够痛快。于是我暗杀了云何思,想办法找到了他所收藏的星力点的具体位置,然后用尸舞术操纵他的尸体,从此以他的命令发号施令,指挥云家。”

“所以你不停地借助云家的财力操纵滕征拿地,而你所抢下的那些地产,地下一定就藏着一个对应的星力点。”风天逸说,“原来那就是你抢地的目的。但是虽然其他的地块都被你拿下了,风家的地却不好拿,因为风家的势力并不比云家小,你既无法诱之以利,也无法胁迫。所以你就勾结了马旗,制造了白衣女鬼案,好让那座房子被封闭起来。那样的话,尽管房子并不在你的手里,但因为平时没有人可以接近它,你挖掘地道通到鬼屋下方也不会被人发现。”

“确切地说,是马旗兄妹,他们一共是姐弟三人,当初被杀死的女仆,是两个人的大姐。”河络阴笑一声,“她无意中撞见了风家的风立宏接受贿赂把修葺墓园的工程交给别人的场面,所以才被杀人灭口。她的弟弟和妹妹,也就是马旗和他的三妹马萍,从小生活在游牧部落,后来部落散了之后四处颠沛流离,就是靠着姐姐做苦工养大的,对姐姐的感情很深。所以当他们的姐姐被杀害后,兄妹两人把血蜘蛛带在了身上,发誓要向风家报复。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说动了他们,帮我一起策划女鬼杀人。对他们而言,哪怕最后毁灭天空城没能成功,先杀掉几个风家人出气也是好的。后来阻止雪严君和鹤澹继续调查,也是他们兄妹俩出的手。不过鹤澹临死前抢走了那个蜘蛛骨雕,留下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