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她的手:“我不是担心离睿,我只是在想,老天总算待我萧家不薄。现在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东阳候一定会把京城还给静言哥哥。”

孤风诧异的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孤风,我中蛊的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宁铮!”我斩钉截铁的说着。

痛而已,我扛得住。只是宁铮,我们才刚见到,看来聚少离多。

午饭的时候,宁铮仍旧心事重重,我想他可能还在思考着我的提议。说实话,我很紧张他的选择,因为他的选择关系到太多太多的人,包括我自己。

出发的时候,那官服男带着他的张龙赵虎躬身于一侧恭敬的送行,看见我的时候大为尴尬,想说什么又觉得不便。我只是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宽心,我不会纠缠于他的行为,却不知他懂不懂我的意思。

左臂手腕上的伤口一跳跳的痛着,孤风割的颇有些深,现在只是简单的止了血包了布。一想到从今天开始都要痛上这么一次,我直有种想撞车的感觉。

这次去北靖,由于跟着宁铮,所以光明正大的多。宁铮依旧安排了马车给我,这马车看上去朴素,可里面的设施却宽敞舒适。我的本意是想让孤风也坐车陪我,宁铮却是不肯。我问他为什么,他的脸竟然红了下,俯在我耳边说孤风毕竟看上去像个男人,他不想手下人误会。我愕然的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的做了个鬼脸。他只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头便扶我上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看到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的朝我们看着,倒是叫我纳闷不已。

上了车,一切的儿女私情只能暂时抛在脑后。明天就会到北靖,宁铮也要做出选择。

坐在马车上,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我很快便抱着垫子睡熟了。睡梦中,我见到了凤仪,她终于当上了皇后;我见到了爹,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在萧府做学问;还有萧若衡,他穿着铠甲威风凛凛,手里拿着一根漂亮的羽毛,说是送给我的。我欣慰的笑了…

当晚在一驿站留宿。

第二日晌午,我们终于进了北靖。直接回了北安候府。

进了北靖城,即使呆在车里仍耳闻人声鼎沸。我几次好奇的推开车窗朝外看,果然堪比京城。若是单从行人神态来看犹比京城人士更为安详些。这也难怪,明昭帝在的时候就在民间禁言禁行,静言哥哥继位之后又连续战祸,自是比不得这一直风平浪静的北靖了。

行进了了不长的一段时间,终于听到前面开路的士兵一声高喝候爷回府,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我正在拼命回忆爹曾经教过的面见诸候的各种礼节的时候,车门从外被打开,一眼看过去,只见宁铮骑在黑色的骏马之上,看到之后便纵身下马朝车厢走了过来,伸出手,示意我扶住。

我微笑着扶住他的手尽量淑女的下了马车,阳光有些刺眼,宁铮小声在我耳边说着:“北安的阳光很盛,你方才从马车里下来眼睛会有些不适,一会儿就好了。”

我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手顺便向四周看了看,一层层的士兵围着,无一例外的都在盯着我看,我自问打小也是见过些场面的,可仍旧忽然心里发毛的感觉。

府门处,很快便迎出几个人,准确的说,是几个女人。

我平静的看着她们朝我和宁铮走过来,心里暗自和自己知道的情况对着号。

走在最前面的妇人年纪约和大娘差不多,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极漂亮的人,即便是现在仍很美,宁铮的眉眼倒是有三分像她。她的衣着看上去并不显华贵,然而质地和手工看得出来都是上乘。再加上脸上带了份雍容的神态,我猜,她便是宁铮的母亲,北安候的正室夫人。爹教过,她是明昭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德夫人。

正想着,那夫人已走近,看了眼宁铮,满脸的慈爱,又对我说着:“这位定是萧小姐了,欢迎你到北安做客。”

我恭敬的施了礼应着:“云衣见过德夫人,不请自来实在是很冒昧,时势所限,望德夫人见谅。”

德夫人扬了扬眉头,原来宁铮的习惯是来自于她。

“萧小姐果真聪明可人,宁铮,不可怠慢了贵客,免得将来东阳候说起来埋怨我们北安礼数不周。”德夫人仍旧微笑着说。

宁铮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德夫人此刻提出东阳候,无外乎是在提醒我和宁铮,我名义上仍旧是赵离睿的未婚妻子罢了。

我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仍旧保持着惯常的微笑。

“云衣,这是我二娘、三娘。”宁铮打着岔话,介绍另两位锦服妇人。

“云衣见过二夫人、三夫人。”我一一施着礼,仔细打量了下,这老北安候果真艳福,个个美女。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礼数周到的回了礼,却并不多话,显是候府家教极严。

这时,从三位夫人身后闪出一个极漂亮的少女,年纪与我相仿,气质高贵明艳不可方物,微笑着对着宁铮说:“哥哥总算回府了。”

说罢又向着我说:“萧姐姐,可猜得出我是谁?”

心里想了想,我施了礼说:“大明第一才女何人不识,云衣见过可儿小姐。”

宁可儿,宁铮的妹妹,三夫人所出,也是老北安候爷最疼爱的小女儿。除了美貌之外,以才名闻名于大明。爹曾经判过她的诗词,直叹她的才情,爹爹都赞的,必定极好。

宁可儿轻笑着拉起我的手:“萧姐姐说笑了,在姐姐面前可儿岂敢冒认什么第一才女的名号。我们别站着说话,进府吧。”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的确,她美的真让人喜欢,难怪男人好色,连我都喜欢美女了。

“可儿,宁望呢?”宁铮走上前来问着。

“二哥想必是有事情要办,昨晚上并没回府。”宁可儿回答。

二夫人在旁边轻咳了声,神态颇有些尴尬。

宁望是宁铮的弟弟,应该是二夫人所出,据爹说,他性子颇为顽劣,但并无特别的恶习。说他有事办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所以二夫人才会那样的掩饰。

宁铮只是皱了皱眉,并不多说什么。

三夫人走上前来拉起我的手笑着说:“我看着萧小姐就是喜欢,东阳候爷果真好眼力,挑到如花似玉的儿媳,宁铮,你何时也娶得这般女子就极好。”

三番四次提醒我的身份,这三位夫人果真是有趣。我看向宁铮,他脸上也并无不悦,只是淡淡笑了笑。

“莫说了,回府。”德夫人一句话,我松了口气。这候爷大门果然是不大好进。

不知其它三大候府是怎样的,总之这个北安候府倒是让我颇有些喜欢。没有金壁辉煌,没有太多的花红绿柳,只是简简单单的建筑,清清楚楚的园林,色彩单一,看上去很是大气。宁铮本想带着我参观一下,可我却借口太累推辞掉了,那刺痛的时间恐怕快到了。

进了大厅,又和大家客气了几句,德夫人仔细询问了我来北安的前因后果。我只是说与赵离睿走散,从风族寨出来后迷了路所以才来到北安。估计德夫人听得也颇满意,便最后定了音说贵客到访,候府自当礼待,且先住几日便想办法送我回京城。我笑着谢过,却见宁铮一直垂着头若有所思。

当然,一众女人知道孤风也是同性的时候,几乎都面露诧异之色,好在孤风已习惯了,并不以为逆。

总算过了第一关的盘查,德夫人安排丫环送我和孤风到内院休息。宁可儿本想跟着再来说说话,孤风连忙开口帮我推掉了,虽显得不太礼貌,却也只能如此。事实上,没等到达房间蛊毒就已开始发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门的,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钢刀上的割痛,连衣服与身体之间的摩擦也变得无比难忍,我死死的忍住不让自己叫出来,脸上还要挂着笑容免得带路的丫环觉得奇怪。当终于迈进房门的时候,我的眼睛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孤风见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忙让丫环们退下。好在宁可儿没有跟来,否则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装下去了。

关上房门,还是老办法,孤风在我的左臂上割了道手指长的口子,这已经是第二刀了。我看着自己的手臂,手腕上的木枷磨伤还没有好,又加上这两道深深的刀口。心疼的说不出话,抱着孤风无声的哭了一场。

“为什么不让宁铮知道?”

“他知道有什么用,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担心而已。”

好在有孤风,让我有了依靠的感觉。

下午,带我进房的两个小丫环又来了几次,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糕点。一个叫红袖一个叫碧波,说是候爷派来专门伺候我起居的。沐浴的时候,我只能让她们退下,免得这一身伤泄露出去。

我想见宁铮,红袖告诉我候爷一回来便召集了所有谋士在书房商量事情,一直没有出来过。

也好,至少说明他开始考虑我的提议了。

宁铮当天虽没再来。反而是德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一起来了,话里话外又摸了摸我与宁铮的瓜葛,生怕有什么扯不清的干系一样。

我心里有些酸,却仍旧编了些瞎话让她们放宽心。二夫人三夫人倒好对付,宁铮他娘可不同,话虽不多却极有份量,很礼貌又很肯定的提醒我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我自然低眉敛目的应着,并也只是强调此次来北安只是想求得宁铮的帮助而已,却不知她老人家究竟信了多少。

晚餐是与候爷府的女眷们一起用的。三位夫人吃相极雅就不用提了,连宁可儿也是一板一眼讲究个优美。我还算好,毕竟在家的时候凤仪也是如此,可难为了孤风,这一餐饭显然让她别扭以极却强自忍着。

饭后,宁可儿送我和孤风回别院。一路上随便闲聊了些就已让我羡慕不已了。她的谈吐绝不亚于凤仪,果然没白白拉了个才女的名声。

回了别院,她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心里明白她也有话要与我说,便请红袖碧波摆了茶点放在当院,孤风只说要准备一些东西,我便与宁可儿在院里吃着水果,说着话。

“萧姐姐,你与哥哥相识已久了吧”宁可儿不经意似的笑问。

要切入正题了,我心中偷叹了口气,却仍旧笑答:“孩童时的事情了,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哦?可是看哥哥今日的表现,却是对姐姐您极为敬重的。”宁可儿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我。

我不答,只等她的后话。

“可儿从未曾见过哥哥对别家小姐如此殷勤过,连萧姐姐下马车哥哥都去扶着,姐姐可能并没有留意,哥哥的神态,很让可儿惊讶。”

“候爷礼貌周到,我自是铭感在心。”我笑了笑回答。

“姐姐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可儿的意思。”宁可儿点了点头,继续说着:“父候过世之后,哥哥用了几年的时间方才撑起候府和整个北安。这几年里,可儿眼瞧着哥哥每日里为政务操劳烦心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只盼着能哥哥能娶个好嫂子才算完美,偏偏哥哥对娶亲之事却不上心。今日里见到姐姐,却有些明白了哥哥的心意,却不知姐姐是如何想法。”

我心里暗叹着宁可儿的直截了当,那三位夫人拐弯抹角半天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问的清楚。

“可儿,实不相瞒,现在这情况容不得我有什么想法。而且,我是东阳府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此次来北安,完全局势所迫。”我坦白的说,不想与这小姑娘再绕圈子。

“云衣姐姐这样说我倒能理解,可不知哥哥可知道。”宁可儿追问。

“我已向候爷坦白过了。而且,我和可儿姑娘的心情是一样的。可儿月夜为候爷探我心意是想候爷如意。我来北安则是想萧府平安。”

“说一样,却也不一样。我探姐姐心意不假,可却并不会伤害到姐姐。而姐姐想萧府平安,可曾想过是否会让哥哥难做?”宁可儿一针见血。

我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宁可儿,心里愈发喜欢她的聪慧。

“可儿,你有这样的担心我不奇怪。可无论如何,你该相信候爷的判断不是吗?我的确有求于候爷,候爷现在也的确在思考要不要帮我。可是,这绝不是让他为难。相反,他如果选择了帮我,是对北安大为有利。如果他选择不帮,我也绝无怨言。可儿姑娘即使不了解我,也应了解候爷才是,他并不是冲动之人,不是吗?他少年时便接管整个北安,如果冲动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可儿认真的思考着我的话,一会儿无语。

我也不说什么,只是帮她填了些茶。

“姐姐,恕小妹冒昧的问一句,你与东阳小候爷的婚事,可是订下了?”宁可儿忽闪着大眼睛问我。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却硬起心肠点了点头。

宁可儿叹了口气道:“嗯,不过这世上的事本就难测。总之,可儿相信哥哥是有福之人。姐姐你说对吗?”

我点了点头:“自然是。”

“姐姐早些休息吧,可儿也不再打扰了。如果有机会,可儿很想与姐姐一起去京城见识一下。据说,令姐是天命的皇后,可儿很好奇。”宁可儿站起身来,礼貌的说。

我笑了笑:“为了这虚名,萧府反倒处处小心,可儿自然是明白的。”

宁可儿点头称是,便带着丫环离开了。

我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回想着她的话…

“这候府的女人,个个厉害。”孤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我苦笑了下:“再厉害也是女人,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孤风不大明白我的话,若有所思。

晚上月色很好,孤风让红袖碧波在院里摆了个香案,燃起三柱清香,诚心对月跪拜祈祷。我好奇的问她,她说这是风话寨的传统,月圆之夜都要如此,说着还让我也跟着跪下,请求风神娘娘的保佑。

她仍旧以为我真的是风神娘娘的使者,不过我也没有拒绝,与她跪在一起,心里默念着:

信女萧云衣,转世大明萧府以来深得菩萨眷顾。自小有爹娘疼爱,兄宽姐忍。怎料天下大变波及我萧府。信女自知性情顽劣才智有限,冒认风神娘娘使者实属大不敬。可单以女子之身难以力挽狂澜,愿风神娘娘怜惜信女,从今晚开始,信女绝不以自身执念为重,愿以毕身换取萧府平安。愿助我萧家者,信女以命回报,望请风神娘娘成全。

我从前是无神论者,可即有穿越转世之实就难免不信神佛了。如果上天真的显灵,就让我的心愿得以实现吧…

神佛没有让我失望,宁铮也没有让我失望。

第二天一大清早,红袖碧波伺候我梳洗了,便站立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心里觉得奇怪,便问她们。

碧波灵俐些,争着说道:“候爷一早就来了,见小姐没起身,吩咐奴婢们莫要告诉小姐。现在小姐梳洗好了,可是出去见见咱候爷?”

我惊讶的忙站起身来,我再顽劣也懂得这品级的道理。抛开我与宁铮的私交不谈,堂堂北安候,虽说是削了爵,可毕竟还没木已成舟。我岂能让他在门外久等。

急忙推开房门出了屋子,四下里张望着,院门口处斜靠在那里的人,不是宁铮又是谁。

他还是惯常的打扮,黑衣,再加上那白玉带钩,我微笑着跑向他,竟有十分的兴奋。

他可能是一夜没睡,眼里含了血丝,还有着我看不出意味的情愫。

“宁铮,这么早来,可是有话要说?”我迫不及待的问。

宁铮笑了笑,习惯的拔弄着我的刘海说:“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让我去帮你的静言哥哥吗?”

我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帮他即是帮我,宁铮,你可想好了。”

宁铮正了正色:“我现在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可父候临终之时毕竟吩咐过我要效力于大明,大明对我不义,我却不能不忠。云衣,我能不帮吗?”

“真的!你同意了!”我欣喜的盯着他,生怕他只是一时戏言。

宁铮微笑开来,带了一丝的疲惫,却极为坚定的点头。

“宁铮你放心,如果静言哥哥能够复位,我拼死也要让你保住北安!”我用力的说着。

“傻丫头,我岂会让你拼死去保我的位置。只不过,我希望他并不像他的父亲那般。”宁铮好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我也希望静言哥哥并不像明昭帝那般寡情。只不过帝王之家本就无常,谁又能真正保证什么呢?

兵贵神速,之后的三天里,宁铮一直忙于紧急征召排制十万大军。而我则在候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时候越少露面越好,毕竟人言可畏。

宁府的几位夫人仍旧每日里到我院中“嘘寒问暖”,盯得颇紧。我虽感无奈却也明白这举动。倒是宁可儿,每日来了之后便与我谈天说地,她的文学造诣极深,对许多典籍可说是信手捻来。有她陪着倒也不觉得寂寞了,她说一直对我爹的学问很是敬佩,却苦于没有机会受教,如今与我学习是一样的,说得我颇为汗颜,我只是告诉她,真正继承了爹的学问之人不是我,而是凤仪,她只是笑说我谦虚。

我的蛊毒依旧每日午时发作一次,孤风总会在我手臂上割条口子放血止蛊。我笑说这手臂上很快就没有好肉了,孤风却每次都难过的红了眼睛。

我不痛,比起那晚大娘自尽的时候,我这痛算得了什么。

在三位夫人的刻意隔离下,我与宁铮近在咫尺却无法见面。只是每到半夜时分我总会听到阵阵的箫声传来,时而婉转时而豪迈,宁可儿告诉我,吹箫的人是宁铮。

宁铮没有机会来,却来了其他人。

第三晚,我与往常一样听了宁铮的萧声后,昏沉沉的几乎要进入梦乡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让我睁开了眼睛,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眸子,黑暗中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见我忽然睁开眼睛,他也不说话,仍旧盯着我,从脸上一直看下去,好在我盖着锦被倒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场面很诡异。我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脑海里迅速判断着此刻该怎么办。喊?孤风就在隔壁,可他离的这么近恐怕我一喊就被他按住了。不喊?吃哑巴亏?可他到底是图什么啊?

好在月色正浓,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只见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只眼睛几乎与我都快对上的时候,我清了清嗓子小声的挤出几个字:“宁望,晚上好。”

移动的脸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眨了眨,眼睛的主人从我的床上蹦了下去,捂着肚子无声的笑翻在地。

确定了我的猜测,心里的火噌的冒了出来,我裹着被子坐起身来,无声的怒视着地上人。

看上去,他有宁铮有几分相像,只是比宁铮多了几分懒洋洋的气息,穿了件月白色的衣服,笑够了之上终于站起身来,腾的一下又坐在了床上,眉梢眼角仍是明显的戏谑之意。

“你怎么知道是我?”宁望小声说着。

“如果刺客都能摸进这候府别院,恐怕北安候早就睡不安稳了。宁望,你和候爷很相像。”我强压着怒意回答。

“你这女人真是无趣,也不喊叫,无趣无趣。”宁望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摇着头说。

“嗯,和你比起来我的确无趣,没有三更半夜摸进别人的房间恶作剧。另外,无趣的我都能把你笑成那个样子,可见你平日的生活比我还要无趣。”我恶狠狠的回答。

“嗯?不服气?”宁望又欺身上来瞪着我。

“不服气又如何!”我毫不示弱的瞪还他,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他竟又小声笑了起来:“莫这么大声,你不想被别人听到吧?我只是想看看,东阳老儿挑了个什么儿媳妇竟让我哥哥当成个宝贝似的供着。今夜看来,不过如此…”

说罢,不屑的审视着我。

“我自然不是什么宝贝,可也不是随便让人看的。你走是不走?莫不是等我喊人了?”

“喊啊,你喊啊,你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萧小姐的清誉?我是无所谓啦,呵呵…”宁望咧着嘴笑着,显得极为得意。

“好,这可是你同意的。”我点了点头,随即扯着脖子大喊两个字:“救…命!”

两字喊出,在寂静的房间有如石破天惊一般刺耳。

宁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见我还要再喊便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顺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趁他呼痛的时候又喊了几声救命。

这下好了,睡在隔壁房间的孤风猎人出身耳朵本就极灵敏,不长的时间便传来了她奔跑的脚步声。

宁望一见窗外的人影有些恼了,拧住我的左臂用力捏着:“你疯了!”

“啊!”我禁不住轻呼一声,痛得我泪水又冒出来了。

他捏的刚刚好是我每日一割的几个伤口,本就不可能愈合,此时一碰,立时有血渗了出来,雪白的衣袖见了红。

宁望一愣,皱着眉看着渗出的鲜血,竟是呆住了。

就这一缓,孤风已在门外喊了:“云衣,有事吗?”又听见偏厅的红袖和碧波也跑了过来,门外有了灯笼亮起,看来已经惊动了候府的家丁。

宁望咬了咬嘴唇,摆出一副极无辜的神情,一反刚才的小声恳求着:“萧姑娘千万别喊,我开玩笑的,呵呵,饶了我吧…”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按说他比宁铮只小一两岁,为何做事这般不知轻重。心里想着,一把便推开他,顺手抄起床边案几上放着的茶杯,将杯中的水尽泼在他衣服的下摆处,他不禁愣住,不明究里的看着我。

我笑了声,朝他做了个鬼脸,大喊出来:“孤风救命!”

话音刚落,孤风一脚便踢开了门,冲进房来。身后尾随着红袖碧波和一众家丁。

我缩进被子里不再吭声,眼瞧着红袖她们的表情由愤慨到惊讶,由惊讶再到不敢相信,孤风却并不认得出宁望,只是大喝一声便用刀抵住了还在发呆的宁望的脖子。红袖等人忙出声制止:“小心些,他是二公子!”

我自然认得他是谁,嘴上仍旧说着:“他是二公子吗?刚才他装成吊死鬼的样子吓唬我!还说什么牛头马面!哦,原来是二公子,可是胆子竟比我还小,一把刀而已,就吓到…”我的眼光故意看向他下摆的那一大滩水渍,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他的下摆,恍然大悟的点着头,竟有些在偷笑了。

孤风很合时宜的大喊了声:“这死小子,还尿裤子!”

众人不敢吭声,我却忍笑忍到内伤,不过也没忽略宁望离开时那恼怒的眼神。

第二日,德夫人亲自登门道歉,宁可儿也跟着她。

德夫人向我解释着宁望并无恶意,只是个性好开玩笑而已,让我别往心里去。

我躬身长揖:“德夫人,此事小女确是故意夸大了,还要请德夫人谅解。我之所以喊出来的确是想给宁望一个教训,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

德夫人扬了扬眉:“老身明白萧小姐的意思,昨晚之事,萧小姐尽管放心,绝不会传到外面影响了萧小姐的清誉。”

我笑了笑:“这是当然,我相信候府不会让这事传出去。德夫人也放心,我也不会对别人说,包括我的家人。”

“萧小姐果真聪明人,那老身就不打扰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便转身离开。宁可儿却并不走,只是笑着看我。

这几日我也与她熟了,看她的笑容便知她有好多话要问了。

“萧姐姐,昨晚你不怕喊出去会影响你清誉?”宁可儿见德夫人一走,迫不及待的问。

我摇了摇头:“不会的,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得出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