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你之外,许多人都在乎。假若静言回京之后对付东阳,那么,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会束手就擒。”

“我知道,我明白。我自问没能力阻止每次的突发事件,离睿,让我们一步步走下去,好吗?至少这次让我如了愿。”我的手臂绕上他的脖子,柔声说着。

他不语,静静的看着我,片刻之后终于微笑着:“这次是美人计,还是缓兵之计?”

“都是。”我眨了眨眼睛,坦白的承认着。

离睿拍了拍我的额头:“傻丫头,果真是个傻丫头…”

我知道自己是个傻丫头。我这个傻丫头有个傻愿望,那就是天底下的人都变傻。不知老天爷会不会成全我。

东阳候没有食言,次日便派出特使出城与宁铮谈判。谈判的过程我并没有参与,也不想参与。我相信宁铮的能力足可以应付,而且在潜意识里我很怕再见到他。

在东阳候的府中暂住,我尽量把自己每天的活动范围缩至最小,尽量的不去引人注意。孤风倒是来看过我几次,和我说了些宁铮的近况,我仔细的听着,却从不多问半句。我只告诉孤风暂时留在宁铮那里,以防东阳这边有变。

凤仪姐姐每天一大早便会到我房里来,似乎有着问不完的问题。偏偏我又是喜欢说的一个人,这回捞到机会便添油加醋一番几乎把自己形容成女超人一般。只是自动将中蛊虫一事过滤了一下,由于手臂上的伤所以不能完全隐瞒,便告诉她已经在服解药了。

话说回来,乌凡大叔给的解药的确管用。在离睿的逼问下,他终于说清楚了金玉卡下蛊的原因。其实与我猜测的也基本一致,金玉卡只是想以蛊牵制离睿,免得他不守信用或者带兵攻打风族寨而已。

换作是从前的我可能会极为鄙视他这种做法,可现在不同,我同样也利用了这蛊逼东阳候就范,和金玉卡比起来,我又高尚到哪里去呢?

离睿答应乌凡,京城的事情解决之后就会着手开发风族寨铁矿的事情。乌凡倒是没表现出急迫,只是说解药并不多,请我们斟酌着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数了数解药的数量,我和离睿两个服用的话至少还够一个月的,便暂时放下心来。

每次我和凤仪姐聊天的时候,玲珑都会加入其中,她现在虽被爹收为义女,可仍旧把自己当成是我的贴身丫环。而且,比从前更加的“贴身”了。比如我的头发一定她亲自来梳,我的衣服一定她亲自来准备,她帮我换药、洗澡,做一切琐碎的事情,我想,可能是这次的生死离别让她意识到了人生的无常吧,她毕竟也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玲珑。

东阳与北安之间的谈判进行了整整七天。第八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离睿便来看我,告诉我说今天便是东阳军队正式撤离京城的日子。另外,还有一个让凤仪欣喜若狂的好消息,宁铮派去的迎接静言哥哥的军队已在恕城取得了他的信任,目前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大概十天左右便会到达。

嗯,这样算下来,我和离睿仍旧有富余的时间回到风族寨。等解了子母蛊之后,一切大概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吧。

当然,目前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希望而已,离实现仅一步之遥。

谈判终于结束,东阳和北安的大部队军队如约而返回当地,只各留下一部分做为防守之用。东阳候和宁铮都留在京城迎接明文帝静言回宫。并且从西南战场上也传来好消息,北安东阳联盟的消息给了西南两候非常大的震撼,又相当于给我军打了一针强心剂,萧若衡和段老元帅带着军队在几日内连战连捷收复了几个重要的城池。

目前大明的局势逐渐变清晰,东阳北安两候摆明车马迎明文帝,西南两候连月苦战强孥之末,天下两分。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两分,我利用蛊虫一事侥幸占了便宜,但也绝没有完全打消掉东阳一方的野心。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我拥有了足够的智慧,相信会处理的更好吧。目前让我最挂心的是萧若衡,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哥哥,你会平安回来吧。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明文帝静言将于两天后到达京城。

用了晚饭后,爹就把我单独叫到他的房间,看他的表情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讲了。

“云衣,你跪下。”爹端坐在厅内木椅上,脸色尤其严肃。

我惊讶的看着爹,有些不解,却也听话的对着爹爹跪了下去。

“我要你发誓,不管局势如何,绝不做不忠于大明的逆臣!”爹一字一字的说着。

“爹,我自然是不会了,您怎么忽然这样说?”我纳闷的问。

“你不要问为什么,只需答应。”

“哦,女儿答应您,不过…”

“不过什么?”

“若是静言哥哥不值得我们再忠了呢?”

“混帐话!”爹竟大怒,拍案而起。

我吐了吐舌头:“爹,女儿说笑的。”

“这种话如何开得玩笑。明文帝马上回京了。至于你的婚事,爹绝不会逼你去嫁给你不喜欢的人。可是你也要答应爹,无论如何不能做个乱臣逆子!”

“爹,女儿一直以来都听您的教诲忠君啊。”爹这样单独警告我,让我觉得有些委屈,也有些不服气。

“不,你不是为了圣上,而是为了萧府。偏偏爹担心的也是这点。”爹语重心长的扶我起身,一脸的愁容。

我看着爹清瘦的脸颊,心中一阵感慨。爹做了大半辈子的官,清正廉洁,没有半分对不起朝廷。临老了还被朝廷连累家都被烧了,可他还在惦记着明文帝的事情。我明白爹担心的是什么,可我直觉得他多虑了。

“爹,女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再揭起什么风波。静言哥哥是凤仪姐姐的良人,难道我还会背叛姐姐不成?”

“明文帝自然是你姐姐的良人,可他更是一国之君。”

“一样啦一样啦,爹你今晚太奇怪了。好像我要造反一样!”

“那么,你在爹面前立誓,永不做逆臣。”

“好啊,我发誓永不作逆臣,行了吧,爹睡吧睡吧。”我连哄带拉的把爹扶进内堂,心里偷偷笑着。

爹由着我的举动,深深地叹了口气:“云衣,若是你…罢了罢了…”

若是我,罢了罢了?爹到底是怎么了?我心里没来由的有种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静言哥哥回朝之后不知道又要发生些什么了。

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

静言哥哥到达京城时的场面,在许多日子之后我仍记忆犹新。

那天,凤仪姐姐一大早就起床一丝不苟的梳洗打扮。我只是在一旁起劲的看着她,越看越是喜欢。

唉,她的头发怎么会这么黑亮,百年润发啊。她戴的那支步摇怎么会那么精致,好像是静言哥哥送她的。她的衣裙真是漂亮,上面绣着兰花。她的…不过离睿昨晚欲言又止的说让我今天照顾好凤仪,他什么意思?

“二小姐,你今天很漂亮!”玲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我倒吸一口冷气:“玲珑,你说话就不能小点声吗?我一向都这么漂亮。”

凤仪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啊,尤其是戴了这块玉就更漂亮了。”

我的脸开始发烧了,脖子上的玉仿佛忽然变重了。

怎么全大明的人都知道了这玉是离睿送我的了…

全大明的人都知道了我要嫁给离睿,就像全大明的人都认定姐姐将是未来的皇后。

用过早饭后,离睿亲自接我和姐姐到城门外迎接明文帝静言。不只是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盛装出席,可每个人的心情却又不同,有喜的,有悲的,更有我猜测不到的。

离睿和东阳候骑着马等候在最前列,爹则领着我和姐姐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离睿时不时的朝后看我,惹得玲珑一直笑话。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等离睿再次扭过头看我的时候便做了个状似凶恶的鬼脸。离睿先是一怔,随后忍笑忍到轻咳。

我有那么好笑吗?我今天可也是隆重打扮过的。而且穿的也是离睿昨晚就送过来的衣裙。淡绿色的轻纱质地,裙角袖边光是隐隐藏缀着珍珠就不知道有多少颗了。我心里真感叹着他可真有钱,看来下半辈子是不愁吃了,再加上开发风族寨铁矿后可能会有的收益,哈哈哈…

别过了视线,却正对上另一方向宁铮的背影。我心中一动,轻叹了口气。与宁铮比邻的宁望忽然回过头来朝我这边看着。我匆忙低下头,脸有些发烧,不知道宁望有没有看到我在偷看宁铮,即使看到了,他会不会说出去?

孤风呢,她怎么没来凑热闹?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站得我有些腿酸的时候,明文帝的车队终于远远的出现在大家视野里面。凤仪握着我的手忽然变紧,她的脸上散发出从未曾有过的光芒,和希望。

静言哥哥的车队应该是由宁铮的军队和恕城守军共同组成,数量众多队列庄严。我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看着队伍中段的那辆深黑色的大车,我知道静言哥哥一定就坐在里面。他是否别来无恙?他又为什么会到达恕城?那日射落我和离睿的人是静言哥哥安插进东阳的眼线吗?

我心里有许多的疑惑,可我也清楚自己并不会问出来。因为问了也没用,所以不需要问。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怪过在瀑布崖的时候他抛弃我的事情,可现在都烟消云散了,爹说得对,他除了是我的姐夫,更是皇上。

“云衣,我很紧张。”凤仪注视着前方说。

我诧异的看着她,“紧张”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就没有关于她会紧张的记录。

“云衣,他会变吗?”凤仪小声的问着,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会!姐姐你莫要胡思乱想了。”我回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凤仪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又看向那黑色的马车。

我不知道凤仪当时为什么会觉得静言是否会变,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吧。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的确很强大。

队伍在城门口停稳后,司礼太监一板一眼的喊起恭迎圣上回京的号子,黑色的骏马嘶鸣之后车厢到地面的距离便迅速被铺上了红毯。卫兵们迅速站立红毯两旁候着。车厢门被打开了,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的静言哥哥终于下了车。

他面上并无什么显露出情绪的表情,头高昂着,深遂的眉眼此刻更显莫测。应该说,他的帝王之气更胜从前,更让人觉得君临天下的威严,可是这一刻的静言哥哥却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凤仪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也忽然一下涨得粉红,衬着她的雪肤更显桃花色泽格外动人。我微笑着扭过头继续看向静言哥哥,却见他下了马车之后并不急于起步,环视了大家之后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过身把手臂伸向车厢。我有些奇怪,扯着脖子看向马车,难道里面还有人?

答案随即揭晓,首先入眼的是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与静言哥哥的手轻轻相握住。紧接着便是一张娇羞如花的笑脸,阳光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她的衣着并不华丽,可能是由于行军的关系反而显得格外的朴素,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掩盖不住那种高贵的气质。

她美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她穿成什么样我更不在意,我只在意她的手,竟然与静言哥哥相握着。堂堂的明文帝,竟然会在朝臣面前对一个女子体贴至此。

我下意识看向凤仪。她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丝毫不减色的微笑,只是睫毛轻轻颤动着。除了我没人会知道,她的手在瞬间变得冰冷。

静言哥哥,你为什么会与她同坐一车,为什么会握住她的手。

宁可儿,看来你的恕城之行果真万人瞩目了。

没错,那个女子竟是宁可儿,宁铮的妹妹。

我相信在那一刻呆住的不仅是我而已。

静言哥哥走到城门处时,终于放开了宁可儿的手,恢复了一个皇帝应有的神态。所有的人都面向他跪下高呼万岁,我和凤仪自然不能例外。我跪在地上低头看着膝下的土地,脑袋里面一片混乱,宁可儿去恕城我不意外,可她怎么会突然与静言哥哥那般的亲近。是我多心了,还是别有隐情?

正想着,余光瞄到静言哥哥的脚步已经走到萧府跪着的这块地方。我并不敢冒大不违抬头看,可心里却呐喊着希望他能停一停,甚至扶起凤仪,和凤仪说上哪怕一句半句的话。我紧张的等待着,盼望着,我知道凤仪此时一定和我一样的心情,甚至比我更重。

可是他没有停留,没有做片刻的停留。

当那片金黄从眼前飘过的时候,我心中的某个角落轰然倒塌。

说我虚荣也好,计较也好。也许女人所要求的不外乎是男人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已。可他没有给凤仪,在这样的重逢之后,他没有给凤仪半分交待。

静言哥哥走进城门后许久,我扶着凤仪站起身来,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爹走了过来,也是一脸的凝重。却犹自强笑着对着我们。

“爹,我们也回去吧。”凤仪微笑着对爹说着。

爹的眼神一闪,嗫嚅了片刻。

“嗯,回去吧。今天皇上一定是累了,晚上还要有皇宫家宴,我们回去好好做些准备。”我插言进来,握住了凤仪的手。

凤仪点了点头:“对,我回去要做碧青糕给圣上,他最喜欢吃。”

“凤仪,碧青糕很是费时,你莫要太过劳累,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爹有些心疼的说。

的确,从得到静言哥哥返京的确切消息后,凤仪姐姐就没再睡过踏实觉了,每天处在一种接近恍惚的亢奋状态之下。好不容易盼到了静言,却是那样的一个场面…

明文帝回京后的当晚,在皇城大内举办小型家宴,一干内臣及家眷齐齐在被邀请之列,当然也包括萧府。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凤仪都在厨房认真做碧青糕,我在旁边默默的陪着她,看着她每一个细心的步骤。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可那种笑,却看得我心绞起的痛。

我在心里暗自祈祷,在城门外的那一幕只是礼仪需要而已。

做了一笼碧青糕。我和凤仪重新沐浴更衣化妆。我倒简单,回到房后翻出离睿送过来的衣裙,头发任着玲珑做了个别致发式,又化了些淡妆,看上去清爽就行了。正想去找凤仪门却被推开,一缕隐约的香幽然入鼻,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裙宛若瑶池仙子的女子,正是凤仪姐姐。

她的白衣裙我从未曾见过,看似简单质地却轻薄柔软,更衬的她纤腰不盈一握,行动如风中杨柳。长发松松地盘了一个斜髻,只戴了一支碧绿碧绿的雕花玉钗,眉目描画的清晰如远山含黛,樱唇一点淡粉圆润,轻轻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今晚,皇宫的宴会在御花园荷香亭举办。

爹、东阳候和离睿三人走在前面,我和凤仪姐姐尾随其后。

萧府还没有重建,所以我们也没有搬出东阳府中。反正心情已与做人质时完全不同,住哪里都一样。

荷香亭,当日我和凤仪奉明昭帝旨意入宫时,静言哥哥曾约我在此长谈。

如今,物是人非。再次回到皇宫,再次看到熟悉的景物,竟是恍如隔世了。

“静言哥哥心里可是喜欢凤仪?”

“她是天命皇后,我当然喜欢。”

当日我与静言的对话忽然在脑海中浮现着,我不安的看了看凤仪,她安静的坐在席间,眼帘低垂,脸上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

我们来的时候已稍晚,出席的其他客人大部分已经就座了。经过前一阶段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之后大家再次同殿为臣,气氛略显严肃。隐约传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不外乎是天气之类的万能话题。

静言哥哥选择这样一个轻松的地方设晚宴,想必也是不想旧事重提的吧。

爹和离睿与我隔得颇远,想和凤仪说说话她又是眼观鼻鼻观口的表情,唉,如果不是有话想问静言哥哥,我实在是懒得出席这样的晚宴。

“北安候到…”亭子的入口处,小太监高声报着。

宁铮来了!我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宁铮和宁望正迈步进入亭中,宁可儿紧随其后。

宁铮仍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衣目不斜视的从我面前经过,似乎并未曾注意到我。宁望倒是偏过头来朝我扬了扬眉毛算是打过了招呼。宁可儿则不同,看到我之后便笑着走了过来,我无耐之余,只得站起身来应酬一下。

现在的宁可儿竟是与在北安之时有所不同。从前的她娇滴滴的模样,装扮和神态都是大家闺秀的温文尔雅,而今晚的她却只是淡扫蛾眉,几乎未施脂粉。发式和衣裙也都极尽简单,反倒衬得她形态潇洒利落,

曾经很欣赏她,曾经认为可以和她成为金兰姐妹,可今天在城门的那一幕却让我耿耿于怀,希望只是我小气吧。

“云衣姐姐,好久不见。”宁可儿施了礼,温柔的说着,眼光随即看向一旁的凤仪:“这位一定是凤仪姐姐,久仰大名,小妹宁可儿。”

凤仪抬起头来,眼波一婉转,礼貌的笑容在唇边荡漾开来,站起身说:“原来是可儿妹妹,北安著名的女公子,我才应该说是久仰呢。”

宁可儿摇了摇头:“哪里敢称得上女公子,姐姐说笑了。凤仪姐绝世容貌,云衣姐只人退敌。岂是可儿能去比拟的。”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也许很让人受用,可我偏偏心里开始有疙瘩了,只是觉得她挺适合做公关部经理。

“只是容貌是无用的。云衣确是聪明,可儿妹妹自也不差。此次圣上能平安返京理应也有妹妹的功劳,凤仪在此谢过了。”凤仪微笑着施了礼,不紧不慢的说着。

宁可儿淡淡笑了笑:“为圣上尽忠自是应该的。两位姐姐请入座吧,可儿会在京城停留稍长一段时间,一定会去府上拜会。”

说罢,施了礼便款款离开。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在心里为姐姐叫了句好。即识大体,又展示出自己应有的身份。本来就是,明昭帝临死的时候可是下了聘礼给萧府的,虽没明说是皇后,可若不是京城有变,恐怕姐姐此刻早已母仪天下了。

正想着,眼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宁铮那边,没料到正对上他的眼神。

他坐在对面上首的席上,静静的看着我,没有避讳,也没有情绪,只是那样看着。

我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又酸胀的难受,赶紧错开眼睛。

“云衣,想什么呢?”凤仪轻声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一愣,忙回答:“哦没事没事。”随即死命的低下头再不肯抬起。

上帝保佑刚才那一幕没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离睿,我未来的夫君。

“皇上驾到!”太监高八度的声音响起。

明文帝静言终于到了。亭内所有的人忙从席间站起又跪了下去,高呼万岁的声音响彻耳边。

我的额头碰触到冰凉的地面,从心里冷笑几声。当日京城被暴民攻陷之时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静言哥哥堂堂的一国之君身边竟只有几个守军的保护。现在没事了,太平了,这些人又跳出来高呼万岁了,狗屎!

“平身。”静言哥哥在最上首的龙椅上宣着,声调不高,透着些许的疲惫。

所有的人归了位。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姐姐,她面上与刚刚并无不同,即无上午的激动也没表情出失落或生气,仍旧是那样坐着,低垂着眼帘。

姐姐的表现真的让我感觉不太妙。

在静言哥哥的首肯下开了席,几轮举杯过盏后席间渐渐热闹了起来。我心不在焉的吃了些东西,只觉得淡而无味,心想着如何才会有机会让静言哥哥和姐姐能单独呆上一会儿呢?

“皇上此次能平安回京,北安候功不可没啊。”一个大臣举着酒杯高声说着。

听到北安候三个字,我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确是如此,北安候为朕立了大功,自当封赏!宁铮,却不知你想要什么,只管提出来。”静言哥哥说着。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宁铮的身上,我也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看向宁铮,心里犹自暗骂自己怎么搞的像个偷情之人了。

“宁铮即为大明之臣,自当尽为人臣的本份,皇上实在无需赏臣任何东西。”宁铮站起身来说着,神态不卑不亢。

“皇上,北安候如此谦逊,以臣看来实属难得啊…”方才那大臣插言说着。

我心里有些奇怪,多看了那大臣几眼,却并没认出他的身份,想必并不是老臣子。

静言哥哥笑着点点头说道:“北安候一方实属忠臣,此次平叛一事便让朕看了个清清楚楚。朕倒也想不出可以赏什么宝贝给宁爱卿了,反倒是宁爱卿给朕送来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宝贝了。”

宁铮仍旧微笑着举起酒杯敬道:“臣妹可入宫为妃实在是她的福气,臣理当谢圣上才是。从今往后,我北安一方更会对圣上鞠躬尽瘁。”

席间一片欢喜之声,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边反复响的只有那句话:臣妹可入宫为妃实在是她的福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静言哥哥是皇上,是皇上都会有三宫六院,我和姐姐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个时刻当真到来的时候,我却仍旧感到寒心。

静言哥哥,当日你在荷香亭与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并没有难过;在瀑布崖你抛下我我也不曾难过。可如今,你才刚刚回京就迫不及待的宣布你要立妃,真真让我难过。

因为,这让我难过的原因里面,竟会有宁铮一份。

凤仪仍旧坐在我的旁边,面色波澜不惊的握着那杯酒,迟迟没有饮尽。席间也有一些不明究里的大臣好奇的看向她,目光里有不解,也有幸灾乐祸。

也许她早有预感,所以从开席到现在就不曾开心的笑过。也许爹多年的教育起了作用,让她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仍旧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处之泰然。

可我不是她,我明白静言哥哥未必是真心喜欢宁可儿,但就是这假意才让我更加生气。

为了你的江山萧若衡奔赴西南战场。为了你的江山爹爹忍辱负重。整个萧府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个人做事不是为了你。可正因为你也知道萧府会对你忠心不贰,所以有好事你总是最后才想到我们吗?

这不公平!一想到凤仪的伤心,一想到宁铮的心计,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胳膊上的胎记有些隐隐的发痛了。

“原来圣上还有这样的喜事,真是可喜可贺啊。”东阳候笑着站起身来插着话,手中酒杯敬向宁铮:“北安候果然少年英雄。”

宁铮微笑着以酒示意:“东阳候谬赞了。”

“是啊,反倒是东阳候守住京城不让叛军得逞,大功一件啊。”宁望接过话,语气和表情并不十分友善。

宁望还是这样沉不住气,说这样的话其实并不能打击到东阳候,反而是静言哥哥脸上无光。

东阳候毕竟老谋深算,至少不会在面子上与宁望这种小辈一较口舌之长短,只是自谦了一番便坐了下来。

“皇上,臣以为立妃一事宜早不宜迟,即然宁小姐已经到京,不妨尽快入宫,也好照顾皇上的起居为是。”方才那大臣一直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