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按大明例律理应首先册立皇后才是。”礼部老尚书张敬进言道。

“嗯,理当如此,倒叫朕为难。北安候,依你看该如何?”静言哥哥沉思片刻,转而问宁铮。

这样的事情,为何要问宁铮?我心里有些奇怪。

宁铮放下手中酒杯,躬身一揖道:“依臣拙见,圣上登基已久早该立后,怎奈总是被琐事耽搁了。方才张尚书提到大明律例,臣却以为不必太过于拘泥,先立妃而后从中选取品德贤良淑德之女为后,岂不更妙。”

“嗯,也有道理。”静言点点头,惬意地靠在龙椅上。

“萧太傅的长女已与圣上有婚约,何不就此也先立为妃,好事成双。不知太傅意下如何?”宁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着,眼睛看向爹。

爹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圣上,微臣…”

“爹爹。”一直静坐在我旁边的凤仪忽然开口打断了爹的话:“皇上做事定是有道理的。一切,但凭皇上定夺吧。”

心中一痛,我惊讶的看着凤仪,我的姐姐。

她冒着不敬的风险也要打断爹的话,必是明白爹是想替她讨回个公道,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何尝有公道可言。

爹深皱着眉头看着凤仪姐姐,目光中有心痛,有不甘,却也只有无奈的叹息一声:“一切,但凭圣上定夺。”

席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静言哥哥身上,他并没有耽搁太久,稍作思考后便开了口:“依朕所见,就依宁爱卿的提议,不妨先立两妃。”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别人的家事,而且那样的理所当然。

仿佛尘埃落定,席间众臣一片贺喜之声。我呆呆的看着凤仪姐姐,她微笑着坐了下来,脸色却变得雪白。我偷偷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她转过脸朝我笑着,眼睛闪亮似光已含了泪花,唇角微微颤抖着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即使多么伤心她仍旧笑着,只是为了不让亲人更加难过而已。如若这不是皇帝摆的宴席,如若皇帝不是姐姐的心爱之人,我只想拔剑冲上去和静言哥哥理论一番。

可是,偏偏我不能。

一切的一切都明白了,宁铮本是被削了爵位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的答应帮助明文帝,他也会怕明文帝复位之后再过河拆桥,于是便安置了宁可儿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筹码。

静言哥哥心知肚明,再加上宁可儿又是如此国色天香的女人,难保他不会动心了。

于是我的姐姐,这个背负了十几年天命后名声的人,就突然成了妃,与宁可儿平起平坐的妃。

看着席间那一张张冠冕堂皇的嘴脸,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无法散去,我忽然无法扼止的笑了起来,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引起众人的错愕。

“看来萧府的确是满意这样的安排,所以萧二小姐才会笑得如此开心。”宁望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斜着眼睛看向我。

“当然,我们自然满意,为什么不呢?宁公子想必更开心吧,马上就会成为皇亲国戚了,你是不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我笑着看向宁望,一字一字的说着。

宁望面色一变,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云衣,你醉了。”静言哥哥淡淡的说着,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们这里。

云衣,他仍旧叫我云衣,可我不再觉得亲切,只更觉滑稽。

“皇上,臣女并没醉。”我微笑着看向他,挺直了脊背:“即是圣上做了决定就是萧府的喜事。即是喜事就要喜办,臣女开心是理所当然的。”

静言哥哥没吭声,只是面色冷静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凤仪。

凤仪却不再抬头,安静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同侧上首的席上,离睿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皇上,云衣不胜酒力,请准许微臣送她回府。”

静言哥哥沉默片刻,冷冷地说:“准。”

只一个准字,割断我仅存的幻想。静言哥哥,我心里并不十分怪你,除了姐姐之外没有人有资格怪你。

可我又能怪谁,宁铮吗?

离睿说的对,我真的醉了,不是醉在酒里,而是醉在现实。

这个宴会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本来请爹一起离开,可爹却觉得这样集体离开是大不敬的行为。我很无奈,原来,我们连表示气愤的资格都没有。

爹不走,姐姐也不走,只有我走。

出了荷香亭,我和离睿默不作声的走在御花园弯曲的小径上,月色朦胧,难得的静谧气氛,偏偏两个人的心情却完全与景物不协调。

“云衣,你也知道凤仪是天命皇后,她要嫁的就是天子。而未来的天子只有一个,是我,对吗?” 这话,是静言哥哥在宫变前夕亲口对我说过的。

“如果我能活着,再兑现承诺不迟。”这话,是在瀑布崖的时候静言哥哥抛我下马的时候说过的。

“依朕所见,就依宁爱卿的提议,不妨先立两妃。”而这句话,则是刚刚静言哥哥最后的定论。

静言哥哥的说过的话不断在脑海中涌现,我不禁又轻声笑了起来。

离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心里有些感动,明明最难过的人不是我,可反而每个人都以我的感觉为重。当然,除了宁铮。

“这么快就走了,酒量真是如此差吗?还是心虚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握紧了拳头,不用回头也听得出这么讨厌的话是出自那个吊儿郎当的宁望了。

“二公子走的不比我们慢,难道也是心虚咯。”离睿停住了脚步,微笑着说着。

“我行得正做的正何来心虚的道理,不像某些诡计多端的妇人啊…”宁望嘻笑着话中有话。

我转回身看着他,他也理直气壮的瞪着我。

“二公子的确行得很正,传闻中您经常流连于花楼酒坊,想必都是无稽之谈。”离睿不紧不慢的说着。

宁望面情变得有些尴尬,他对外的形象的确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离睿当作武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宁望,我不与你斗这些闲气,我并没有哪里对不住你,和你哥哥。”我没有心情和他纠缠,只想快些回府。

“哈!推的一干二净。”宁望冷笑一声,说:“却不知过河拆桥的是谁?利用我兄长回京,之后再不露面的人又是谁?亏我还帮你隐瞒手臂的事实,话说回来,你干嘛要瞒着哥哥?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你!”我气郁于胸即委屈又无奈,让我说什么,让我当着离睿的面说什么,说怕你哥哥心疼我吗?这只猪!

“云衣之所以没告诉北安候她中了毒,是怕北安候为难。”离睿忽然开口,语调平常无奇。

我惊讶的看着离睿,不知是喜是忧。

宁望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却也没再插言,想必是想继续听下去。

离睿笑了笑:“想必那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已传遍三军,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云衣中了同样的毒。而暂缓毒虫发作的办法就是每日给自己放血,换句话说,云衣在北安呆了多少天,她就有多少道伤口。她即使如实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北安候不可能因为心痛她的伤而做出任何不利于北安的决定。”

我不安的看着离睿,心中酸酸的,他懂我,他竟是这样的懂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了解我哥哥,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宁望冷冷地说着。

“重情重义吗?这么说来宁小姐对圣上是一见倾心,最终以身相许咯。”离睿微笑着说,话锋却变得少有的尖锐。

宁望的脸上现出怒意:“就知道你们这些小人会乱想,我们宁府做了什么也是跟这位萧小姐学的,难道不是她先用感情来利用我哥哥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哥哥和可儿做了什么,也是为了防备你萧云衣过河拆桥,无可厚非!”

“宁二公子,即使我有利用之心,可我伤害的人只有自己。若你哥哥这次没有出兵助明文帝,你认为你们北安又有多大的机会长久立足于大明?没错,我动机的确不单纯,可是利是弊我和宁铮交待的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你追出来骂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听你哥哥的摆布,若是你哥哥自觉受伤,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他不懂我,也不相信我。另外,比起阴谋诡计,我与北安候相比实在是自愧不如。有劳宁二公子帮我向候爷传个话,当年在围场,候爷很智慧的杀了我的马步月,当时我便和候爷说过,如果和我商量一下,可能并不一定非要步月死。如今我还是这样说,如果真的相信我不会害他,就不会摆出宁可儿这步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不相信我又何苦装成相信的样子送我回京?你也不想想这次最危险的人是谁?是我未来的夫君,是东阳府!如果说有人要怪我,要怨我,只有离睿有资格,其他人都给我靠边站!当年杀步月他瞒着我,如今让我姐姐伤心他又瞒着我,为什么他要这样,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在兵力尽失的情况下明文帝根本不会追究他的任何过失!”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竟有些头晕了,这阵子本就失血不少,此刻这样的激动更让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离睿从身后扶住了我,我知道在他面前说这样话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可宁望这死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云衣,我们走吧。”离睿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轻声说着。

宁望不再吭声,犹自呆立在那里想着我方才的话。我知道他的心里有疑惑,说不定宁可儿成为妃子的事情连他都不清楚内幕。这小子,能跑出来追上我就说明他根本还不成熟。

我看了宁望一眼,便转身跟着离睿离开。

“那个,不是哥哥要我来对你说这些的,你不要冤枉哥哥。”宁望在身后忽然喊了一句。

我并没有停步,只是心中冷了一下。如果是宁铮要他来的,至少说明他还要与我商量,想听我解释。可如今,他只是想走他认为正确的路,仅此而已。

“我没有冤枉他,其实你大可不必跑来对我说这些话。我没有天真到以为姐姐可以独宠后宫,为后也好,为妃也好,只要姐姐愿意,我还能说什么?”我扔下最后一句话,和离睿离开。

回到东阳府上,离睿送我到了房间并没有马上离开,吩咐着丫环为我送来了些茶点。方才在宴席上的确没吃什么东西,此刻方觉得饿,离睿的细心和体贴多多少少减轻了我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

“这点心真好吃,叫什么来着?”我大口的吃着,顺便问坐在一旁的离睿。

“慢点儿,没人与你争,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的。”离睿好笑的皱了皱眉,将茶杯递到我手中示意我喝点水。

我不语,放下点心,杯子抵在唇边轻抿着茶。

“一会儿像个野丫头,一会儿又变斯文,云衣,你还真是多变。”离睿的脸凑近了过来仔细瞧着我。

“我的变都变在脸上,不像你们会变在心里。”我低下眼帘,手指在桌上划着没有形状的线条。

“北安候这样做,无可厚非。”离睿停顿了下,低声说着。

我懒洋洋的抬起头:“当然,我没怪他。”

“你在怪自己。”离睿拉过我的手,紧紧握着。

我一愣,咬住了嘴唇。

“再咬就破掉了傻丫头。”离睿好笑的语气,把我拉入怀中。

他的怀抱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让我无比贪恋。我把头深埋进去,手慢慢的搂住他的腰,心里仍旧酸的要命,想哭,却没有眼泪。

“离睿,我的确在怪我自己,我太天真了,以为宁铮会相信我。”我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着。

离睿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他相信你,可他不相信皇上。”

“有分别吗?”

“当然有,云衣,宫廷的事很复杂,不要去想,也不要去试着改变我、宁铮,还有皇上。”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事儿安在你的身上你也会安排妹妹进宫吗?”我睁开了眼睛,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慢慢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云衣,我真的不知道。”

“离睿,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我离开他的怀抱,微笑着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里的含义,竟像是忧伤。

我轻叹了声,站起身来走向书案,在书案上的漆沙砚里注了少许的水,仔细的砚墨着,

“从前在家里我也有一块木胎漆沙砚,是萧若衡送我的。兄妹三人里面数我的字最难看,每次临完了贴便抱怨自己的纸啊笔啊墨不好。哥哥姐姐便都让着我,搜集最好的让给我用。”

离睿走过来,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

“文房四宝即然都已经是最好的,我便没有了偷懒的借口,心里还暗自怪兄姐多事,很是发了几次脾气,惹得爹生气,罚我抄书抄了一整天。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多傻。”我仔细的砚着墨,并不十分用力,眼泪不自觉的涌出,一颗颗掉进砚台,随着砚棒的搅动与墨汁一点点的融合。

墨够了,便拿过案头上卷起的一张净皮宣认真的摊开,从笔架上选了支兔肩紫毫笔浸在砚里蘸足了墨汁。

“我喜欢用紫毫,这是姐姐教我的,她说可以弥补我腕力的不足,让我的字看起来钢劲些。离睿,姐姐的字极漂亮,又大气,爹常说姐的字便透出她胸怀广阔,很有大家风范。姐姐喜欢临贴,我却嫌无趣,现在看起来当初应该跟着姐姐临贴了练些心性,免得总是毛躁。”

“云衣,这事并不是你的责任…”离睿在身后无奈的喊着我的名字,温柔的说着。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拭去脸上的泪,笔尖落下,白白的宣纸上现出一点墨迹,停顿片刻,脑海里种种片断重合在眼前,我将所有的不甘、委屈、寒心都凝聚在笔上,在宣纸上一字一字的写下三个大字:君莫舞!

离睿站了过来,沉默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我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什么话也不想再听。

离睿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在书案前站了好久、好久…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起身后只觉得双眼火灼般痛,齿龈也肿得老高,显然是上了内火。心头更是烦躁,玲珑进房来见我这副样子忙去厨房炖些去火的汤水,我却没耐心再等,洗漱好了就直接去了凤仪姐姐的房间。

临到门口心却虚了,手搁在门上半天没扣响。也许是姐妹之间的心灵相通吧,凤仪忽然从里面打开了门。

我一惊,仔细朝她脸上瞧去。

她眼睛微肿,也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可精神却不差,反而显得有些神采奕奕了,见我过来便十分的开心,忙拉我进了内室。

“云衣,昨晚可是真的醉了?现在好些了吗,头痛吗?”凤仪拉我坐在床榻之上问着。

我摇了摇头:“不痛,只是睡得晚了些。姐姐呢,睡得可好?”

“我和爹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所以睡的不多。又想着今日内务府会送大婚的东西过来,就更精神了。”

我仔细的看着凤仪,从她脸上并没现出一点伤心的迹象,反而有稍许的兴奋。

见她如此我有些放心,却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了。只是试探性的问着:“内务府送过来的东西,是按照妃子的规格吗?”

“嗯,是啊,我和宁府小姐每人一份,应是一样的规格。”凤仪笑着说。

“哦。”我点点头,强带了笑:“一会儿试大婚服的时候我也要看。”

“那是当然,知道你会好奇。”凤仪捏了捏我的脸颊宠溺的说。

“大婚的日子订在哪天?是否等萧若衡回来?”

凤仪摇了摇头:“昨晚你走的早很多事情没听到。圣上征询了仪制司的意见,说是七天之后便是大吉之日了。所以,可能来不及等哥哥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这么快,不显仓促吗?”

“也没办法,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凤仪无奈的笑了笑。

我握住凤仪的手,轻声说着:“姐姐,若你觉得委屈,我们再想想办法。”

凤仪愣了一下,笑意渐上眉梢:“傻妹妹,我哪里有委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旁的什么又有什么打紧。”

姐姐口里的“他”,自然指的是静言哥哥,她的语气那样温柔,仿佛说重了一点都怕对他有伤害一样。

“真的吗?”我紧张的看着姐姐,生怕她只是为了安慰我而故意装出的轻松。

“自然是真的。云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这次圣上能平安的回来,姐姐已经心满意足了,做不做皇后是天定的,我不在意。记得吗,爹教过我们,后宫和,重在礼让。”

“可是…”我有些犹豫。

“云衣,别再想了。姐姐真的已经很满足。另外也不要在心里埋怨他,他很难,比我们更难。”凤仪轻声说着,眼里掠过一丝忧郁。

我不语,心里暗自想着姐姐的话。

“云衣,昨晚我看得出来他很累,是心累。”姐姐淡淡的语气说着:“这次回京圣上也是冒着风险,他的处境竟是比你我还要可怜。娶宁可儿为妃,对他,对朝廷,都好。北安候变成了国舅爷之后至少会亲了一层,也算是皇上弥补当初削他爵位的事情了。”

我有些感动于姐姐对静言哥哥的理解,也有些放心。姐姐能想通这层便好,至少千万别以为静言哥哥是因为喜欢宁可儿才要娶她。

女人都是如此,如果男人因为权势而背叛感情,往往比因为爱上其他女人背叛而较容易得到原谅。

“大小姐,二小姐在这里吗?”门外,玲珑的声音忽然响起。

“进来吧,她在。”凤仪笑着走过去开了门,只见玲珑手里端着个托盘进来。

“那是什么?”我盯着托盘上的那个青瓷盅问着。

“黄莲汤。”玲珑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端过青瓷蛊塞在我手里,顺便揭开了盖子,一股呛鼻的黄莲味直冲上鼻子,我忍不住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玲珑,这么苦的东西,我才不喝!”我有些急了。

“二小姐,这是最管用的祛火汤,喝吧喝吧。”

“不喝!”

“不喝我交不了差。”玲珑理直气壮的说。

“向谁交差?”我莫明其妙的问。

“向小姐未来的夫君呀。”玲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小姐不奇怪这汤为何炖的这么快吗?原来是某人昨晚就吩咐了厨房备着的。小姐,姑爷真的很了解你了。”

“竟瞎说!什么姑爷姑爷的。”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很不想在姐姐面前展示离睿对我有多好,怕姐姐会联想到静言哥哥。

“哪里有瞎说!”玲珑嘟着嘴还要说下去。

“好了好了,这么苦叫我怎么喝,玲珑拿些蜜给我吧。”我忙打断她的话。

“早调了蜜的,知道二小姐一定不肯就这样喝了。”玲珑得意洋洋的邀着功。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

“云衣,你就在这边等我。方才我本是要去爹爹那里的,他派人来和我说有事商量。”凤仪好笑的看着我们俩个,起身朝门外走去。

“唔,我在这等着。”我点点头,看着姐姐走了出去。

“二小姐,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上火的?”玲珑不明究里的看着我。

我苦笑了下:“玲珑,帮我拿些蜜饯好不,调了蜜我也吃不下嘛…”

玲珑笑着应了,听话的跑了出去。

我连忙端着黄莲汤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想倒掉一些免得吃苦,却见门口的书案下面随意丢了团染了墨迹的宣纸。

凤仪姐姐极爱整洁,写坏了的纸从不乱丢,她写什么了?我好奇的放下青瓷蛊,拾起那团纸轻轻的展开,果然是姐姐的笔迹,与以往的规整娟秀大不相同,笔触显得有些凌乱。而那密密麻麻的字,却是我所熟悉的一首诗。

小时候,我很喜欢讲故事,总是把现代学到的历史说成是故事讲给姐姐听。尤其是那段西汉的金屋藏娇,一直让姐姐唏嘘不已。

当时,我还给姐姐背了一首改编自《长门赋》的《长门怨》。而这纸上,正是写的长门怨。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

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

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朝闻机杼声,暮见西山后;惟怨方寸地,哪得竞自由;

青丝已成灰,泪作汪洋流;愿得千杯饮,一枕黄梁游;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犹记月下盟,不见红舞袖;未闻楚歌声,何忍长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