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进来。”

芷兰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害得她娘亲一个月蹙眉不欢的青楼女子。显然这女子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的,只见她面如桃花,眼眉含水,举手投足都透出十足的娇媚气息。“明月见过夫人。”她款款施礼,缓缓起身。抬眼间望向林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怨恨。很快她便垂眸收回视线。芷兰知道那是嫉妒作祟。她的娘亲可是名满熙朝的第一美女,岂是一个有几分颜色的青楼女子可比的。

“不必多礼。”经过林慕白昨夜的解释告白,林夫人的姿态明显自信笃定多了,“明月小姐在府中住得可好?”

“一切都好,不劳夫人挂心。”明月低头答礼。

“这几日事忙,如有招待不周处,还望见谅。”

“没有,没有。”明月手中的帕子已经绞成了一股,像是在犹豫什么。良久,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说道:“夫人,恕我大胆直言,您知道是林老爷将我赎回来的吧?”

“知道。”林夫人情绪没有一丝起伏。

明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么,姐姐,我们以后就是姐妹了。还望姐姐多多指教。”

听到这里,芷兰在襁褓中差点没骂出声来,一口气出不来憋得她胸中难受,干脆就“哇哇”干嚎起来。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忙上来安抚小小姐,又是喂奶又是检查尿布,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这一小插曲严重破坏了明月的“逼宫”进程,主仆两个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容易安抚得小小姐安静下来,林夫人慢吞吞又优雅无比地起身,对这一干奴仆说:“天色快暗了,怕是要落雨了。我们回房吧。”说罢一扬手便要回房,转身看到明月主仆还在那里站着。林夫人像是刚刚瞧见她们一般,故作诧异道:“咦,明月小姐怎么还在这里呢?孩子不懂事让你笑话了。快回去吧,一会儿就要落雨了。当心着了凉。”说罢便带着一大群人回房了。

院子里开始起风了,地上的落叶被刮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主仆二人在风中兀自发愣。明月的脸就如同此刻天上的云,乌青乌青的,很快就要打雷了。

此刻在房内,芷兰正手舞足蹈地冲着娘亲呵呵傻笑。林夫人用手捣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你呀,这会儿倒会撒欢儿了。”她转头看向窗外,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笑意。

第005章 韩府拜寿

待到林慕白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到了湘苑门前,他摆了个手势,示意丫鬟禁声,撩起衣袍蹑手蹑脚进了房。

只见夫人正斜靠在床上,用手轻拍怀中昏昏欲睡的芷兰,柔顺的长发丝丝垂落下来,看得林慕白心痒难忍。

“素卿…”美人闻声抬头,一见是他,没好气道:“这么晚了又来做什么?”

“素卿,为夫以后就宿在这湘苑如何?梨苑太远啦…”林慕白厚着脸皮说道。

“你去苏州之前不是一直住在梨苑吗?那时怎么不嫌远。”美人丝毫不领情。

林慕白摸摸鼻子尴尬道:“那时不是碍于高堂嘛…”

林夫人见他尴尬反觉好笑,不由得语气柔和了些:“今儿个晌午那位明月小姐来过了。”

林慕白倏地紧张起来:“她说什么了?”

“人家说了,以后要与我姐妹相称呢,夫君。”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了些。

“啊?这女人还真敢说…”林慕白倒吸一口凉气。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坐在床沿郑重其事地对夫人说道:“素卿,万不可因她所说而乱了心神,你要信我。今日进宫面见皇上,我将这个明月的一切资料交与皇上。现已确认无疑,明日就将她送进宫去。我们林府也少个麻烦。”

“确认无疑?那她确实就是…”林夫人怔了半响,“唉,恐怕是更大的麻烦呢…”

“哪里还会有什么麻烦?”了却一桩心事地林慕白并不以为然。急急从夫人怀里接过女儿亲了两口。便叫守在门外地奶娘将其抱走了。

芷兰其实是很不愿意被抱走地。故事还没听完呢。总是在关键时刻把人弄走。回房躺在自己地床上。全无睡意。只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不知为何。她也和林夫人一般。有种不祥地预感。

接下来地两日。芷兰却是过得平静如水。不曾听说过那位明月姑娘有什么动静。想来是她老爹已经秘密将这个大麻烦打包送进宫里了吧!看来他确实巴不得速速将她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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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行进。三个月过去了。芷兰会爬了;又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吃奶之外她可以吃点流食了;又三个月过去了。她已经开始踉踉跄跄地走路了;又三个月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这一切都是她凭着前生那一星半点有关婴儿正常成长历程地模糊记忆完成地。她一点儿也不想成为神童。

这日侍女坠儿、琪儿抱着芷兰一路来到了湘苑。见林夫人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们搬运东西。那些东西看上去像是礼盒地样子。“娘…娘…”一被放到地上。芷兰就撒开两条小胖腿像企鹅似地朝林夫人奔过去。

正在忙碌的林夫人见到女儿来了,忙抱起她来亲了两口:“娘的小心肝儿…”

“娘娘不要走…”走拐弯抹角打探消息之路线。

“娘不是要走呀,明日带你和哥哥一起去给外公祝寿啊…”

“祝…祝寿?”

“就是外公的生辰…乖,以后你就懂了…”

芷兰心里这叫一个爽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出过门,愣是在这个府里生生憋了一年多,就算是宅女也想要出去透透气。

次日,林慕白携夫人及一双儿女出发去岳丈家京城韩府拜寿了。在颠簸的马车上,芷兰就如同猴儿般精力充沛,掀着帘子怎么也看不够窗外的热闹景象。只见车窗外人头攒动,有步行赶路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的,还有推独轮车的…街道两边是各形各色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等,一派繁华气息。林慕白夫妇只以为是女儿首次出门看个新鲜好奇,殊不知芷兰此刻的心情有如潮水翻涌般狂喜无比:“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啊!”

当芷兰还在扯着窗帘探头探脑时,韩府已经到了,意犹未尽的芷兰被抱下了马车。

韩府不愧是曾经的大将军府,门庭庄严肃穆,连门前的石狮都比别家的威风许多。进门穿过一道回廊,便到了韩府的正厅。那里已有许多宾客候在厅堂了。林夫人与丈夫叮咛了两句,便带着观云和芷兰进了女客专用的偏厅。

偏厅内已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各色贵妇,欢声笑语响成一片。林夫人一走进去,众人便纷纷起身笑道:“林夫人,许久不见。”只见众人中间上位坐着位年约六旬的妇人,衣着华贵却不奢侈,眉目慈祥却有威严。见到林夫人进来,她轻轻说道:“卿儿来了。”这便是韩夫人韩素卿的亲娘,林观云和林芷兰的外祖母。林观云直接就奔向了韩夫人怀中。

林夫人在韩夫人下首座位坐下,抱起女儿说道:“兰儿,快叫外祖母。”

“外祖母…”芷兰冲着韩夫人呵呵笑起来,两只胳膊还向她伸了出来。

韩夫人开心得笑了起来,连忙也抱过芷兰,扶着她的两只胳膊将她立在了自己腿上。“这孩子真是乖巧伶俐呢…来来,这只镯子给你…”说罢就要把自己手上那只翡翠镯子褪下。“娘亲,不可,这是祖母留给您的,再说孩子还小…”林夫人连忙阻拦道。韩夫人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喜欢这孩子,留着将来给她当嫁妆。”执意要将镯子取下来。林夫人不好再推辞,便谢过母亲,让身旁侍女收了这只镯子。

“啧啧,这小兰儿真是有福气呢!”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笑着说道。芷兰转头看向那妇人,只见她眉毛修得尖细无比,一看就令人不喜;再见她的表情讥讽多过笑意,脸上虽笑着,眼神却尖刻刁钻,令人极不舒服。这妇人身旁还站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模样倒也漂亮精致,只是表情阴沉,想必是她的女儿。

“多谢大嫂。”林夫人淡淡说道。厅里气氛迅速冷却下来,似乎大家都不甚喜欢这位大嫂。

众人正在想着怎么换个话题时,那个少妇身边的小女孩突然跑到韩夫人面前,“啪”的扬手就给了芷兰一巴掌。

第006章 玉镯之争

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众人都没回过神来,包括被打的芷兰在内。

“小贱种,敢抢我的嫁妆!”小女孩咬牙切齿地指着芷兰骂道。

“放肆!不得口出秽言!”韩夫人首先反应过来,阴沉着脸喝道:“柳倩娘,你教养的好闺女。把我韩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柳倩娘闻言,立马从座上起身对女孩说道:“沁儿,快给祖母跪下!”然后自己也对着韩夫人跪了下来,柔声说道:“婆婆说的是,倩娘教养孩子不力。还望婆婆看在沁儿年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沁儿吧!”柳倩娘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韩沁儿勉勉强强地跪了下来,倔强地偏着头,毫不掩饰一脸愤恨的表情。

韩夫人紧紧扶着座椅两旁的扶手,低声喝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行径!”

林夫人对母亲淡淡说道:“母亲,看在今天是父亲的寿辰,就放过这一次吧。沁儿不过是年小不懂事,教训几句也就罢了。”

韩夫人仍是痛心疾首地说:“唉,也是我的错,平日里只觉女孩儿乖巧可爱,不想竟宠得她无法无天了!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她罚跪祠堂三日。”

柳倩娘忙急切道:“婆婆,沁儿年小体弱,罚跪三日未免太重了呀!”说罢看了一眼林夫人,像是要她代为求情。

于是林夫人劝道:“母亲,莫为此气坏了身子。不过三日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过重了,一日就足以惩戒了。”

柳倩娘听到后倏地抬头,狠狠瞪了林夫人一眼。

林夫人并不知道柳倩娘地反应。但是芷兰看到了。莫名奇妙挨了一巴掌地那口气还憋着没出呢。现在又看到柳倩娘这样地举动。于是芷兰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奶声奶气地嗓子喊道:“五日!五日!”

“对。就要五日。三日哪里够!”被怒火烧红了眼地观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附和妹妹。

众人都被这个还在吃奶地孩子吓了一跳。随即笑了起来:“这位林家二小姐倒是有趣得紧。小小年纪就知道有仇必报呢…”厅里地气氛经她这么一搅和。反而轻快了许多。

跪在地上地沁儿却是忍不住了。她本就心高气傲。向来府里人人都宠她一个。现在却听得这小毛丫头居然在此叫嚣着要罚自己五日。她禁不住再次破口大骂:"小贱种!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此言一出。不只韩夫人。连林夫人地脸也阴了下来。这下本来可以商酌地惩罚就真地变成了五日。无人再敢求情。柳倩娘频频使眼色。林夫人状若无视。

芷兰不明白。为一个镯子至于这样吗?如果可以不挨那巴掌地话。她宁可不要这镯子。她所不知道地是。此物乃先皇御赐。虽说以韩家地圣眷。御赐之物不在少数。但这只镯子取材所用地翡翠出自南海蛮夷之地。山高路远。举凡天下。只此一块翡翠。一部分用来打造了这只镯子。另一部分打造了一块玉佩。仍在皇宫中为皇室所用。任谁能得了这只镯子。都是莫大地荣耀。现在一个一岁大地黄毛丫头轻轻松松得到了它。这让一向唯我独尊地沁儿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呢!

寿宴前地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也都没太当回事。只是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心中倒是种下了根苗。结下了梁子。

在寿宴过程中,芷兰并未见到外祖父,男女客分室而居,她们这一厅自然是韩老夫人主持的。寿宴如同前世那些社交场合一样,无趣而乏味,除了柳倩娘时不时飘过来的怨恨眼神让人玩味。直到酒过三巡之后,观云实在不耐烦在厅里呆下去了,央着林夫人准许他带着妹妹去院中玩耍。禁不住观云苦苦哀求,林夫人让两个侍女抱了芷兰跟着前去。

从那乏闷的寿宴上出来,兄妹两个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芷兰对侍女说道:“下来,下来。”侍女便放下她,兄妹两个手牵了手在园中小径上慢慢踱步,比着看谁踢的石子更远。没走几步,便看到在不远处,他们的爹爹林慕白同一个白发老者相对而立,远远的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观云到底年幼,看见爹爹兴奋无比,快步向林慕白奔过去,边跑边叫道:“爹爹!爹爹!”本想偷听点什么的芷兰也只好慢吞吞跟在后面过来了。老者闻声转身回头,瞧见了这两个小家伙,便说道:“云儿来了。那个小的就是兰儿吧?”林慕白在旁点了点头。

芷兰想,这位应该就是他们的外祖父,前朝镇国大将军韩祖峰。

见到他们,韩祖峰微微弯下了身子,刀刻一样的苍老面庞像朵菊花似的舒展了开来。他一手牵了观云,一手抱起芷兰逗弄道:“你是谁啊?”

芷兰答道:“兰儿。”装嫩谁不会啊。

“那我是谁呢?”

“你是,我娘娘,的爹爹。”

“哈哈哈…”韩祖峰爽朗地大笑起来,“这小娃儿有趣,有趣…”

一旁的林慕白却像是有心事般表情凝重,笑不起来。见他这样,韩祖峰叹了一口气说道:“慕白,不必为此太挂心。事已如此,想办法补救就是。”

林慕白点头说道:“今日回去我就拟一封折子上奏皇上。”

“不可,此事干系重大,你还是明日面见圣上密谈更为妥当。”韩祖峰提醒道。

林慕白忙道:“还是岳父想得周全,慕白一时情急疏忽了。”

韩祖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咱们翁婿两个逃席够久了,该回去了。”说罢放下芷兰,对随行侍女说道:“玩一会儿带他们回去吧,不可走丢了。”两侍女连连称是,再抬头时,那二人已踱步而去了。

而后芷兰和观云两个又回到了那乏味的宴席上,所幸已接近尾声了。

当一家人要踏上回家的马车时,一直没精打采的芷兰再次精神高涨,从车窗里看到的那一路世俗风情令她念念不忘。

这一路所见直接促成了她一个新的人生目标的形成:她要做一名济世悬壶的大夫。

原因a:救死扶伤。

原因b:受人尊重。

原因c: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门溜达。

第007章 暗流涌动

有了念想的芷兰,每日的生活虽然还是吃吃睡睡、玩玩乐乐,但每当想起日后能够在这个世界继续前生做医生的理想,就会感到胸中暖暖的有了希望。无事时也会在心里默默将记得的那些医理过一遍,免得装小孩装久了脑子生锈。

就这样,三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在芷兰四岁这年,京城发生了好多大事儿。比如听说白莲教又死灰复燃啦,比如皇家一位公主要出嫁啦,等等等等的。

每到午后歇息时,芷兰就带着坠儿搬着小凳儿,到角门墙根儿坐下来侧耳倾听。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家里奴仆长工们就会在角门外三三两两坐下来,休息打盹,唠嗑一些家长里短、流言蜚语。这是芷兰了解外界的重要渠道。她实在受不了整日闷在府里看女人做针线,听夫子之乎者也。要把信息的触角伸向墙外,了解外面的世界,否则以后怎么走出去立足社会。(还装,其实是好奇又八卦。)

最近他们聊得最多的就是公主出嫁的事情。

“听说那公主是皇上的妹妹,长得那是…哎呀呀,文词儿怎么说来着,沉什么落什么的…”

“皇上的妹妹?不会吧?皇上最小的妹妹不都已经嫁了吗?哪又来的妹妹?”

“听说啊,这个公主是先皇二十年前巡游江南时遇到的一个女子所生,流落民间好些年呢…”

“噢,听说过听说过。据说是四年前才进宫的…封号叫什么…哦,明月公主。”

“轰”的一声,这个消息在芷兰脑袋里炸开了。轰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她这才明白父亲四年前为何带那个女子回来了。果然是皇命难违啊…

定定神,屏气凝神继续听:“这么说来这公主都双十年纪了,怎么现在才出嫁呢?”

“民间流落那么些年。不得在宫里多留两年?学学规矩什么地嘛…”

“你就信口胡扯吧。据说皇上都给这妹妹挑了好些人物儿了。这公主她就是不肯嫁。”

“嘿嘿。不是有心上人儿了吧…”

“有心上人儿也轮不到你啊!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男人们嘻嘻哈哈带点儿颜色地相互调笑。坠儿站在一旁听也不是。走也不是。羞得满脸通红。而芷兰却像没听到似地一脸严肃。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这传言令她想起了四年前地那个夜晚。她从爹娘那里听到明月即将进宫地消息时。那个不祥地预感。

事实证明。她地担心不无道理。

皇宫内苑,明月阁内。

“你确实想好了吗?非此人不嫁?”皇帝问道。

“皇兄,早在四年前,小妹就决心非此人不嫁了。”说这话的人,正是当年的明月姑娘,如今的明月公主。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此人知道你的过往,恐怕…唉!”

明月抬起头,晶亮的眸子流溢出异样的光彩:“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再说,皇兄您的命令,身为臣子,谁敢不从。”

皇帝听闻此言,却是有些气闷。他与明月并无多少兄妹之情,只是碍于先皇遗命,要找到这个妹妹并要厚待她,以弥补多年的亏欠。百事孝为先,身为皇帝自然要做番表率,只是这位明月公主的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虽说她现在已贵为公主,但那段青楼女子的过往,只有林慕白知道。将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强行嫁给他,只怕他并不愿答应,说不定还会把这段不体面的青楼历史捅出来,有违皇家体面。

沉思良久,皇帝终于做了决定。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会将你指给他。”

明月闻言,狂喜之情溢于言表。正要道谢时,却听得皇帝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只能为妾。否则朕也做不了主。”

“为妾…”明月喃喃道,“可是…我皇家尊严,怎能让一个公主为人妾呢?”

皇帝有些面带讥讽地说道:“你忘了是谁将你从那烟花之地赎出来的?”见明月似有动摇之色,他继续说道:“若想要做正妻,青年才俊任你挑选,朕还会赐你一座公主府。但若要嫁林慕白,你只能为妾。你…自己选吧”

明月咬紧了下唇,心有不甘。但皇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并未留下商酌余地。

“我…还是要嫁林慕白,就算是为妾我也要嫁。”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唉,好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到时后悔,莫怪朕没有提醒你。”说罢摇摇头,带着一干侍从离开了。

只见明月还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嘴角浮出一丝诡秘微笑,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道:“现在为妾,不代表以后还是妾。”

入夜,月色清冷,黑色的夜幕中只有点点稀疏的星辰闪动。京城里大街小巷寂静无声,偶有步履匆匆的行路者。而位于京城东南角的商业地带却依然人声鼎沸,灯火辉煌。若论这里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怡情楼了。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妓院,出入此地的都是达官贵人、鸿商富贾。此时正是怡情楼生意最好的时候,穿红戴绿的老鸨甩着手帕,满面春风地迎来送往各形各色的客人。门前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很是一派繁忙景象。

在怡情楼的二楼有间房,名为“迎春阁”,是这里最红的头牌杨桃姑娘的房间。此刻在房内却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单膝跪在地上。

“堂主,属下已基本摸清皇宫内苑。但无奈戒备森严,属下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一位妖娆女子坐在桌旁悠闲地剥着荔枝,一袭翡翠撒花洋绉裙几欲着地,裙下只露出一双艳红绣鞋。只见她将那剥好的荔枝送到口中,轻嘬两下,便拿手帕擦了擦手,缓缓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说道:“眼下京城这番局势,我们已经给你创造出机会了,不是吗?”女子微微一笑,顿了顿,继续说道:“时间紧迫。这次出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也不用留着这条命了。”

黑衣人闻言身子一颤,低头答道:“是!属下遵命!”

说完便身子一跃,跳出了窗户,消失在深深夜幕中。女子倚窗看了一会儿,便整了整发髻,打开房门,用最为娇嗲的声音说道:“刘爷您来了!这么久了,杨桃都快想死您了…”

第008章 中秋之夜

从长工们的闲聊中芷兰得知,京城里这几日是越来越混乱了。前日有人在城南城北接连放了好几把火,烧了几十户人家,损失甚是惨重。昨日听说又有乞丐纠结起来哄抢商铺,虽说也没抢到什么,但也搞得人心惶惶。官府出动了不少官兵维持秩序,据说连皇宫里的侍卫军都派了一部分人出来。

眼见中秋就快到了,不管再怎么混乱,节总是要过的。于是,这几日林夫人忙着指挥林府上上下下布置中秋赏月事宜,林慕白却是整日不着家,不知在忙些什么。想到明月公主的传闻,芷兰有些不安,在旁扯扯观云的衣裳问道:“哥哥,芷兰好久不见爹爹了,爹去哪里了?”

九岁的观云已经稳重懂事了不少,因其天资聪颖,两年前就被选入宫中做了三皇子的伴读。见妹妹肉呼呼的小脸上却是愁云密布,不觉好笑。他捏捏那小脸说道:“爹爹当然是在忙公事啊,中秋就回来了,妹妹莫愁。”

芷兰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她的担忧无人可说。观云年小不会明白,至于林夫人,那更不能说了。难道告诉她的娘亲,她担心自己刚出生时见过的女人有可能会嫁进林府?最可能的结果是她自己会被先扔出林府。

芷兰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多想了,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呢。

中秋很快就到了。这日傍晚时分,当林慕白带着一身的疲惫踏进自家园子时,远远便瞥见厨房外闪过两个可疑的小身影。他轻笑了一声,上前一跃,便擒住了目标。

只见林慕白左手拎着芷兰,右手拎着观云,两个小人儿苦着脸,手里都拿着几个月饼。林慕白笑看着他们说道:“这么着急,都等不到晚上一起吃呢?”

芷兰立马推卸责任:“哥哥带我来的…”说完便秀出一副可爱讨喜状。

观云:“…呃…”

事实:芷兰在去厨房的路上遇到了从宫中下学回来的观云,遂拉上他,威逼利诱之,观云被迫协从之。

看到被提在自己手上的兄妹两个神情各异,林慕白早就了然于心,哈哈大笑着将他们放了下来,一手牵了一个小家伙。正当他们三人打算回房时,李管家气喘吁吁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叫道:“老爷,老爷!”

三人随即停了下来。好笑地看着他狼狈地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