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赵越,该死的张泽明!为什么这些愚蠢的男人们不珍惜得到的爱人?他们费尽心思,难道就是为了把女人娶回家,占为己有,然后出去沾花惹草,把家里的女人伤透?

什么是真正的恐怖?在婚姻里,明刀明枪的争斗和残害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家庭冷暴力,对对方采取冷淡、轻视、放任和疏远的态度,将交流降到最低限度、停止或敷衍性生活,用语言嘲讽挖苦,让对方陷入极度的痛苦和迷茫中,在孤独无助中苦苦挣扎,那种恐怖,就像把人的眼睛蒙起来,然后把他关进放满毒蛇的黑屋子里,那种伤害,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有多难过的。

18、日记之三(2)

曾倩哭起来,怪不得她和周洁心灵相通,原来,她们的苦难大同小异,她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嫁给了见异思迁的伪君子,她们为了挽救婚姻想尽了办法,放下了尊严、付出了心血,仍然不能让爱情死灰复燃,赵越和张泽明一样,为了维护他们的社会形象,心安理得地施用家庭冷暴力,却不肯离婚,他们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用一把钝刀积年累月地切割,直到把鲜活漂亮的妻子毁成形容憔悴的冤妇!

最不幸的是,她们舍不得离开,她们用爱和憧憬塑造的婚姻之城,她们狠不下心把它毁掉。

赵越比林子扬好不到哪儿去!

周洁在这样的生活里怎么活得下去?她怎么办了?是不是和她曾倩一样,选择了逃离?

看来,林子扬想尽办法占有周洁,周洁收了他的钱,是不是彻底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周洁竟然说那三十万代表林子扬的诚意,那这么说来,周洁杀林子扬的决心似乎动摇了。

那花盆里的骨灰是谁的?

曾倩打了个激灵,硬生生收回了眼泪,她的眼泪和周洁的眼泪融在了一起,把那页日记湿得一塌糊涂,曾倩赶紧掏出手帕把纸上的泪渍擦干,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往下看。

“…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赵越铁了心不想好好过日子,我怎么努力都没用,那就索性一起作践吧,反正婚姻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从前,我那么痛恨林子扬,现在,我觉得,赵越比林子扬更可恨,起码,林子扬想要什么,想怎样,都跟我说得明明白白,可是,赵越呢,他只让我猜,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像他捏在手心里的一只陀螺,他用婚姻的鞭子,抽着我盲目的旋转,一点儿也不理会我的感受和痛苦。

我对赵越的愧疚越来越少,有时候,我甚至留恋和林子扬在一起,林子扬不会对我视而不见,他迷恋我的身体,变着花样逗我开心,我对林子扬的恨在减弱,可是,和他做爱,我觉得恶心,他老得不成样子,却偏偏性欲旺盛,我常常觉得和一具骷髅在做爱,但我不能报警,我怕世俗的唾骂,即使林子扬被抓进了监狱,也无法救我了,何况,我收了那三十万,已经丧失了为自己辩护的权利。我终于明白了林子扬的顾虑,他怕发生意外,用那三十万收买了我,我彻头彻尾的错了。

可是,重来一次,我又能怎样?

我很迷茫,我越来越害怕清醒,因为残酷的现实总会刺痛我,让我痛不欲生…

有时候,我突然就想,如果,我在大学时,顺从了林子扬,那么,现在,是不是我和王琪一样,在国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脱离了林子扬,独当一面,会生活得很好?

那样,我就不会遇到赵越,不会被他娶回家,然后被他活活杀死。

是的,我觉得,我就是个行尸走肉的女人,被爱的人冷落,和不爱的人做爱,不知道生活的目标是什么,不知道幸福的归宿在哪儿,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活得毫无价值可言,时间在摧毁着我的青春,把我一天天变老…

谁能救我?

不自救,就只有毁灭…

我决定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生活。”

18、日记之三(3)

不自救,就只有毁灭。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看来,周洁的想法和她一样,选择逃跑。曾倩看到这里,又欣慰又难过,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在外面飘迫呀,周洁逃跑了没?

逃到一个林子扬和赵越都找不到的地方,平静快乐地生活,就像她曾倩现在一样…周洁住的地方,不就是这栋别墅吗?

曾倩哑然失笑,这么说,周洁一定从上海逃到了威华市,在这栋别墅里疗伤了。

可是,曾倩看到了下面的内容:

“…

近来,赵越每天晚上都不回家,我想,他一定是有外遇了,我的心都不会疼了,但我很好奇,我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女人,可以让新婚的赵越把我丢在一边,一心一意和她在一起。

我去查赵越的通话记录,赵越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我乘他洗澡的时候,用他的手机进行了设置。近六个月的通话详单一会儿就打印了出来,我想,从这些通话记录中,一定能知道赵越这六个月来和谁交往频繁,结果,我看到了我们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打给赵越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记录。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和林子扬在床上。

原来,赵越早就知道我和林子扬的事。

那正是林子扬第一次到上海找我,我们在天上人间宾馆房间里拉扯的时候,我怎么会摁下了手机的重拨键呢?那边接听的赵越一定听到了我和林子扬交合、争吵的过程…

是我先伤害了赵越,他对我这样绝情绝意是理所应当的,他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只知道他的妻子背叛了他,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的背叛,何况那是在结婚的前天晚上?不用想,我都知道赵越多么痛苦,心里怎样恨我,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和我结婚。

他完全可以找我大吵大闹,然后解除婚约。

是的,我忘了,在结婚前一个月,我们就已经登记了,从法律上讲,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举不举行结婚仪式,对赵越来说,都没有区别了,赵越是个多么好面子的人,那时候,我们已经广发请柬,安排好了婚宴,赵越没有退路了,我又怎么能责怪他保持沉默呢?

我是不是应该主动找赵越谈谈,把事情的起因对他说明?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除了发现这件事,我还发现,赵越近两个月和一个人频繁通话,我用公用电话打过那个号码,是一个声音很甜的女人。

我想,赵越夜不归宿的时候,是和她在一起的…”

男人总会找出各种借口,出去寻花问柳。曾倩为周洁冤屈,其实,这也是很多女人的悲哀,越想抓紧幸福,越容易失落它。女人出轨一次,男人就像受了天大的污辱一样,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他们的,可是,当他们见异思迁的时候,他们总能理直气壮,即使知道女人痛苦万分,也不管不顾。

赵越在发现周洁背叛后,他不立刻追问周洁、了解事情的真相,而是采取冷处理,让周洁左右为难,这么做是大错特错的,他自己觉得他大度能忍,维护了表面的平静,给了周洁名份和尊严,心里却不平衡,对周洁的关心和付出不屑一顾,最终在“受害”心理的作用下,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这就是他的爱?赵越是个自私、懦弱、残忍的男人。

18、日记之三(4)

所嫁非人,女人又怎么可能幸福?如果要幸福,恐怕只有愚昧、麻木、自贱、自辱的女人能拥有了,这样的女人可以心甘情愿地做持家的奴仆、生育的工具、当男人的附庸,无论他怎么趾高气扬、为所欲为,女人都把他当成一家之主,认为他拥有无上的尊崇,错的也是对的,女人对他无条件服从,以得到他的肯定为荣——这是多么畸形的婚姻!女人也是人,也有尊严和人格,女人不是男人的衣服,没有感情,可以随穿随换,不用了就压在箱子底下;女人不是男人的任何附属品,更不是他们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女人活着和男人一样艰难,真正懂得爱的男人不是自私的占有和索取、把他们的意志强加给女人,而是能设身处地为爱人着想,用心体恤、疼爱她们。可是,这样的男人太少太少了,张泽明、赵越都不是,而周洁和曾倩又都是那种有独立精神、多愁善感、不肯委曲求全的女人,所以,她们就有了不幸和痛苦。

曾倩深深在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即使周洁找赵越谈心也没有用,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何况,赵越还有那么充足的理由?

果然不出所料,周洁彻底绝望了:

“今天,我打电话给赵越,让他早点回家,他没应声就把电话挂了。

到了夜里十一点,他还没有回来,我睡不着,一个人出门在小区外晃,我想等赵越开车回来,我就迎上去,接他的公文包,让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回家。

外面很冷,但我宁可在外面等他。

可是,过了十二点,赵越还没回来,我的情绪很低落,他不给我机会,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抱着双臂在黑夜里徘徊,感到尊严扫地,我冻得全身颤栗,绝望到底,我不想回家,家里太冷清,让我受不了,我就打车去了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很热闹,酒吧里灯火辉煌,夜不归宿的人们跳舞、唱歌、喝酒,好像没有一点儿烦恼。我从前喜欢安静,现在,我需要人群,在人多的地方,我觉得不那么孤单了,我很想喝酒,我想大醉一场,把所有的烦心事都忘掉。

我看到了赵越和王琪。

18、日记之三(5)

我怎么也想不到,和赵越在一起的女人会是王琪,这个和林子扬狼狈为奸的女人,害了我一生,却和我的丈夫混在了一起,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人群里跳舞、亲吻,旁若无人。我僵在那里,全身的血都凉了,我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滑稽,我一厢情愿地自责、忏悔,想方设法取悦的丈夫赵越,他明知道我在家里等他,却在这里搂着王琪狂欢,在他心里,我已经低贱得不值一提了,既然这样,我还自做多情干嘛?

有个男人来搭讪,我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就拉着他的手进了舞池,就在赵越和王琪的眼前跳,赵越的脸一下子就灰了,王琪的脸色也变了,我不理他们,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表现得比赵越和王琪更亲热,赵越一定恨死我了,盯着我像要把我吃掉,我才不管他,从看到他和王琪的时候,我就决定,永远不再为赵越掉眼泪了。

王琪真厉害,竟然装不认识我,愣了一会儿,当着我的面去亲吻赵越,赵越一下子就把她推开了,冲我叫:‘跟我回家!’

我想,如果我跟赵越回家,也许我们就能重修旧好了,可是,我不,晚了,我给过他很多机会,他不珍惜,偏偏要把我的尊严践踏光,让我走向极端,他才记得我是他妻子呀。王琪和林子扬毁了我最初的纯洁,他赵越毁了我对爱情的梦想,面对我恨之入骨的王琪,我怎么能忍受赵越的指使?赵越,他和王琪搅在一起,就和王琪一样,变成了我的仇人。

我怎么能跟我的仇人一起回家?那个家已经破碎了,破镜难圆,而我现在连修复它的心情也没有了。

我冷笑一声,腻着声音对我的舞伴说:‘亲爱的,我们去哪里过夜。’

这时,我才看清我的舞伴,真没给我丢脸,他高大英俊,比赵越一点也不差,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时,竟然让我烦乱、狂怒的心安静下来,他说:‘随你。’

我点点头,拉着他就走,其实,我不知道要和他去哪里,他只是我的报复的道具。

赵越从后面拉住了他,迎脸就是一拳,接着,两个男人就打在了一起。

打吧,打得天翻地覆才好,我抬起头冷冷地看向王琪,她不敢和我对视,却故作镇静,我对着她笑了,看她在我的笑脸前吓白了脸,我扬长而去。

我没有回家,去了林子扬的公寓,去找他算帐。

如果不是林子扬,赵越怎么会认识王琪?

林子扬一直告诉我说,王琪在国外,原来,她在上海。

一切都是阴谋,林子扬约我的第一个晚上,我的手机会打开,根本不是意外。

我想去和林子扬拼命,可是,等我去了林子扬的公寓,他不在。

林子扬再次玩了我,用三十万,毁了我的婚姻、家庭,收买了我的尊严、信任,还得以全身而退…没法形容我的痛恨,我发誓,再见到林子扬,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对我所做过的一切!”

19、鬼使神差(1)

19、鬼使神差

这些天,曾倩过得浑浑噩噩的,周洁的日记翻了三本了,越看曾倩越上火,气得她都看不下去了。

林子扬简直是个变态狂,就因为周洁最初拒绝了他,他就穷凶极恶地报复,毁了周洁的清白不算,还一定要毁了周洁的家庭,可恨的是,这样的恶棍竟然没有受到惩罚。

人善总要被人欺,为什么很多事总是这样没有天理?

曾倩郁闷极了,偌大的别墅里,每天只有她一个人进进出出,闲下来,就觉得心里空得慌,想到周洁的遭遇和她自己的不幸,她就心烦意乱。

曾倩心烦意乱的时候,就特别想萧寒,真要命。

那天晚上,在小渔岛和萧寒的一夜情让曾倩回味无穷,原来,性爱可以那么美妙。曾倩不得不承认,在萧寒之前,她和张泽明的性爱从来没达到过那么完美的境界。

箫寒的体贴入微让曾倩感动,张泽明冷落她太久了,箫寒的温存如雪中送炭,把心里结冰的曾倩给暖和了过来,她需要他,她忍耐了几天,终于决定去小渔岛找他。

箫寒说他要在小渔岛住到月底,十月回北京。

曾倩不想再等了,如果她不去找他,说不定她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那一夜,曾倩都没有把手机号码告诉他,也没问他要,曾倩没有和陌生人交换手机号码的习惯。她都有些后悔了,这次见面,她要知道他的手机号。

曾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跑去小渔村了,下了游船,她满怀期盼和喜悦地跑向箫寒的租屋,跑着跑着她突然想,如果这时有人给她拍下照片,那么,此情此景,就和周洁的一张照片一样——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子脚步轻盈地跑在沙滩上,有秋水一样脉脉含情的目光,有激情洋溢的微笑,背景是浪花飞溅的大海和蓝天白云。

这个情境熟悉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曾倩猛地收住了脚步,奇怪,她和箫寒不过一夜情,怎么会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留恋?还有,她这么冒失地来找他,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可笑?这年头,谁还会对一夜情认真?

19、鬼使神差(2)

曾倩犹豫不决了,她希望看到萧寒,可又怕他嘲笑她自作多情,她像初恋般的忐忑不安,当她走到了萧寒的租屋前,却看到萧寒在门把手上挂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回北京一趟,请等我回来。

萧寒提前回北京了,但这并没让曾倩觉得沮丧,萧寒留下的这一行字让曾倩欣喜若狂,她敢肯定,萧寒的字条是写给她的,这说明,萧寒她是想着她的。曾倩压抑的思念立刻泛滥成灾,她想见他,立刻。

曾倩记得,那天晚上,萧寒说他在中央电视台大楼不远的一个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虽然他没说那公司叫什么名字,但曾倩就是那么冲动,她觉得她肯定能找到那公司,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萧寒面前,那样的话,萧寒会不会很惊喜?

曾倩拿着那张纸条就往机场跑,从威华市到北京,一个半小时就到。

是晚上六点的飞机,曾倩要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到天黑,曾倩就坐在那儿耐心地等,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但没办法,她那么强烈的想念萧寒,脑海里除了那个笑容灿烂的男人,暂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飞机一架架起飞,又一架架降落,来自全国各地的乘客聚集在机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曾倩隔着落地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停机场,看那些来来去去的乘客,殷切地等着她的航班。

时间在等待里变得无比漫长,人潮一波接一波地从不同的入口进出,曾倩看得有些腻烦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张泽明和周凯丝。

如果你在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等,总会遇到你意想不到的人和事,但张泽明和周凯丝的出现,还是让曾倩措手不及,她条件反射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张泽明和周凯丝互相搂抱着,从停机场走进候机室。

张泽明的眼睛熠熠生辉,爱情的力量让他精神抖擞,周凯丝呢,美艳得像只波斯猫,依在张泽明的怀里神情娇憨,那样的神态,她曾倩一辈子也学不会。

所有的背景都隐退了,世界在一瞬间静极了,曾倩愣愣地望着他们,突然觉得她置身于某个熟悉的梦境,她就是这样的无地自容,看着张泽明和周凯丝亲热无间地向她走过来,她想逃之夭夭,但挪不动脚,她张口结舌的傻样子一定很可笑,但天知道,她掉进了噩梦,曾经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把她揉了个粉碎。

张泽明明明是看见曾倩了,可他目光一闪,身子一偏,就挡住了周凯丝的视线,领着周凯丝往另一边走了。

张泽明和周凯丝消失在人群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她的丈夫,和她一起走进婚姻的男人,他和她在一个床上睡过,在一个餐桌上吃过饭,和她朝夕相处过了两年多,可一转眼,他搂着其他女人不认得她了,就像这候车室里所有的陌生人一样。

19、鬼使神差(3)

曾倩回过神儿来,自嘲地笑笑,她有什么资格怪罪张泽明?她不是也要去找萧寒吗?可是,那是因为她被张泽明伤透了心!曾倩愤愤不平地想,她没必要有自责,她的堕落是张泽明的背叛造成的,就像周洁的堕落是赵越的冷漠造成的,赵越至少还知道生气,张泽明呢?她离家出走一个月了,他在她眼前走过,竟然装没看见她,这样的丈夫,她给他戴一百顶、一千顶绿帽子也不为过!

张泽明和周凯丝也是来威华市旅游渡假的吧,他们也会去小渔岛吗?在那儿租一间房子,然后爱得你死我活,就像她曾倩和萧寒一样?

生活的剧目真具有戏剧性,同样的情节由不同的人上演,大同小异。这世界太狭小了,到处都是男盗女娼,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大家都戴着面具生活,揭开面具,就把生活表面的安宁破坏掉了,露出千疮百孔的真实,充满了伤害和罪恶,最可怕的是,善良、纯真的人要被迫变得麻木,甚至随波而流,更有的变本加厉,变得穷凶极恶,毕竟,狼比羊更容易存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曾倩突然明白了,她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她一直以羊自居,当然摆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命运,如果她再和周洁一样,不懂得反抗,被厄运牵着鼻子走,那她只会自取灭亡。周洁的错误是,她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对伤害自己的人没有敬而远之,不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周洁被厄运打倒了,但她曾倩决不定被厄动打倒。

飞往北京的航班开始登机了,曾倩走出安检处,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她想,等她从北京回来,她就和张泽明离婚,如果他还拖着,她就起诉。

为什么从前没有勇气脱离婚姻?那是因为她懦弱,害怕世俗的耻笑,为了维护面子委曲求全,其实,处理镜子碎片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扔掉,买新的。

可是,新的镜子就适合自己吗?萧寒,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也有老婆和家庭吗?他和她的一夜情是不是只是他婚姻大餐外的一道美味?

飞机已经飞了半天了,曾倩才想到这个问题,她真是被热情冲昏了头脑,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想到萧寒的背景,她这么跑去找萧寒干什么呢?和萧寒谈情说爱吗?萧寒有老婆有家庭,她也要像周凯丝一样当第三者?

曾倩懊丧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但没办法,她不能让飞机飞回去。

19、鬼使神差(4)

飞机很快到达北京,走在北京沉沉的夜色里,曾倩觉得自己像一个游魂,这里没人认识她,谁都当她是隐形人。

现在,曾倩不想去找萧寒了,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寻找沿路可以入住的宾馆。

鬼使神差,曾倩走到了A美院的大门口。

晚上八点四十分,A美院里灯火辉煌,洁白的艺术大楼在缤纷的夜灯下,显得神圣庄严。

曾倩想都没想,就进了门,看门的老大爷当她是学院里的学生了,还笑着冲她点点头。曾倩走上A美院整洁的甬路,看路边一排排茂盛的冬青和阔叶树,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来了,这地方,她来过。

她曾倩头一次来北京,A美院是周洁的大学,可是,曾倩就是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亲切,她甚至不用打听,就知道往哪儿走是国画教室,往哪儿走是油画教室,现在,她来到了画静物素描的训练室。

“把画画活的诀窍就是胸有成竹,每一种物体都有它们独特的灵魂,这灵魂通过它们的色彩、形态、弧度,以及质感等,形成了它们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风景…”

有个男老师在指着静物给几个学生辅导,他出口成章,语言耐人寻味。

曾倩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她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走进了训练室,坐在了后面的一个空位上,她确认,站在讲台上的男老师就是周洁那些照片上要吊死的林子扬。她看着林子扬在讲台上为人师表、滔滔不绝地讲解,想笑,但她忍住了,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就站了起来,游魂一样地往外走。

“整体观察是必不可少的…”

林子扬这时才注意到曾倩的背影,他一下子卡住了声音,等他追出来时,曾倩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曾倩不知道,林子扬站在教室门口左顾右盼,吓得冷汗一重重地往外冒。

曾倩走出了训练室,她突然觉得,她冒冒失失地来北京,似乎也不是为了萧寒,就是为了来看看A美院,看看林子扬,周洁当年没找着林子扬,她今天找着了,林子扬老了,发福了,没有照片上那么帅了,他还在给学生们讲课,一板一眼的,人模狗样,只是不知道,如果还有他喜欢的女生,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还会伸出黑手。

曾倩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艺术大楼一楼,穿过走廊,到达右边第四个画室,里面有个女生在画画,年轻好看的背影就像当年的周洁,她在画自己,哪儿画得都很像,就是眼睛没有神采。

曾倩走过去,对那个女生笑笑,从她手里拿过画笔,看了看她的眼睛,在画上点抹了几下,那画儿就活了,画上的女孩子眼神明亮,满怀憧憬。

19、鬼神使差(5)

“谢谢你,你是哪一级的学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女生问,清脆的声音像百灵鸟唱歌。

曾倩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又抬头扫视了整个画室,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曾倩认得,那是周洁留下的,周洁日记里说过,A美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用过某个画室的学生,都要留一幅作品挂在这间画室里,周洁的画作名字叫《满天星》,画的是一个女孩子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看天空,草原碧绿、天空蔚蓝,白云飘飘,晴朗的天气,明媚的阳光,适合作梦的情境。画上的女孩子与周洁神似,当然也和曾倩神似。

这幅画的照片曾倩见过,在第二本相册里。

曾倩说:“我来拿那幅画,导师让过来拿的,用完我会还的。”

女生很信任曾倩,很热心地踩在凳子上,把那幅画取了下来。

曾倩提着那幅画走了,她甚至知道A美院的后门,拐过女生宿舍楼,穿过学校后操场和那片枫树林,就到了那个铁栅栏做的后门,瘦瘦的她轻而易举就能从铁栏杆中间钻出去,她还知道学校后门不远,有个很大的书屋,书屋里摆满了出租的书,一本本被翻得扉页打卷。

曾倩怎么也想不明白,第一次来北京的她,怎么会对这一切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她拐出了那条胡同,看着手里的画,她就糊涂了,她是怎么把这幅画拿出来的?刚才,她怎么就知道去那间画室?而且,她记得她从来不会做画,怎么能帮那个女生把眼睛画得那么传神?

是周洁想要这幅画?

曾倩在北京美丽的路灯下打了个寒战,她看着那幅画,诚惶诚恐,她决定,她要把这幅画带回别墅,就挂在她和周洁的卧室里。

A美院里,林子扬站在四号画室里,看着墙上那一方空白,听着那个女生的描述,扶着门半天站不稳,他的声音又轻又飘,抖得不成调儿:“周洁,这怎么可能…”

“林校长,那个学姐叫周洁吗?她长得可真漂亮。”女生感叹着,又自以为是地说,“什么不可能?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是漂亮,但是她、周洁,她、她早就死了…林子扬面如死灰,他看着那个女生,脑袋里嗡嗡作响,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是的,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但愿周洁拿走了她的画,永远不要再出现。

20、天上人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