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上人间

曾倩从北京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这一病病得她一个星期没起得了床,连吃饭都得叫外卖。

这天早上,曾倩觉得好多了,她起身看了看墙上的那幅画,那是周洁的自画像,是曾倩大老远专程去北京A美院拿回来的。

想起这事,曾倩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本来是去找萧寒的,但在候机场看到了张泽明和周凯丝,她就打消了去找萧寒的念头,而是直接去了A美院,在A美院里怎么见到了林子扬、怎么拿到了这幅画,曾倩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都怀疑这幅画是不是她拿回来的。

唉,想这些有什么用,从来到这别墅,就没几件正常的事了。

曾倩甩了甩头,去洗漱、吃饭,她决定今天打电话找张泽明,争取跟他协议离婚,可是,张泽明的电话无法接通,曾倩心烦,打算打一天电话,直到找到该死的张泽明,她一天也不想他做夫妻了。

一个电话打乱了曾倩的计划。

电话是文化公司打来了,邀请曾倩去上海参加一个知名作者的签售会,而且,文化公司编辑说,明天可以付清曾倩的稿酬。

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万多块钱呢,威华市的消费水平较低,她一时半会儿不用为生活费发愁了。

去上海参加知名作者的签售会呀,她能看到崇拜的作家,还能和不少文友们见面,曾倩想想都觉得兴奋,几天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和张泽明离婚的事也先放一边了,起码得等她从上海回来再说吧。上海呀,她还从没去过呢,那可是国际大都市,这下她可以开开眼了,而且,周洁的老家就在上海南京路,曾倩想,她一定要去天上人间的咖啡屋和酒吧去坐坐,就坐在周洁曾经坐过的位子上。

曾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别墅所有的门窗都锁好了,把车库那边暗门的锁也换了,她可不愿意她出远门的时候,有人随意进出她的家,如果来了小偷,那多晦气。

收拾好了,曾倩就出了门,直奔机场。

飞机呼啸着冲向云霄,威华市慢慢变小,最终变成一片青山绿水里的甲壳虫,一小时后,飞机飞到上海的上空,慢慢降落,从窗口往下看,整个上海尽收眼底,因为是夜间,高楼大厦像积木一样,在星罗棋布的灯光下,组成一片片阴影,让人惊叹的是那五颜六色的灯光,连绵不绝,光华绚烂,而车灯在高楼大厦的夹缝间流动,看上去,这像在举行盛大、繁荣的灯会,让人目眩神迷。

半小时后,飞机抵达虹桥机场。

高空俯望和身临其境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感受。大上海高楼栉比,人满为患,曾倩夹在拥挤的人群里,觉得就像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

曾倩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直接去天上人间娱乐城,路上塞车、塞车,终于到了。

20、天上人间(2)

曾倩进了门,先去一楼咖啡厅,喝完了咖啡,去二楼夜总会喝酒,她觉得她有点无聊,游魂一样的循着周洁生前的足迹走南闯北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做下去,她坐在靠近舞池的一个位子上,要了杯雪碧干红,看着舞池里晃动的人影,看他们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摇头摆尾,觉得一切都是这样虚幻。

周洁曾经在这里看到赵越和王琪,看他们搂抱、接吻,然后,周洁就拉着前来搭讪的男人不甘示弱…呵呵,这个地方适合逢场作戏。

乐声嘈杂,人影凌乱,蹿动的人群疯狂而狰狞,没有人道貌岸然。

曾倩一杯杯喝下去,似乎无法停止,头晕晕的,全身血液畅通,她要快乐,不要痛苦,可是,她为什么总是忘不掉张泽明和周凯丝,忘不掉周洁和赵越?

有个男人来搭讪,曾倩借着灯光看他,傻乎乎地笑了,她想,周洁曾经有没有这样笑?男人的脸在变幻的灯光里模糊不清,伸过来的手却白皙修长,拉住了这只手,今天晚上就有了去处。

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在空中飘游,谁伸手接了去,她就归了谁?这样有什么不好,既然没有人再对爱情负责。

曾倩伸出了手。

男人轻轻握住她,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曾倩痴痴地笑,起身,就觉得酒劲上顶,让她头昏脑胀,她稳了稳身子,抬头看向男人,男人正用深邃的眼神盯着她,不声不响。

箫寒?

曾倩迷蒙的目光里,眼前的男人像箫寒一样微笑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曾倩的舌头不听使唤了。

“你来了,我就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随缘。”

曾倩听了,又傻呵呵地笑了。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个男人了,一夜情会像一个泡沫一样,随时光的流逝消失无踪,没想到,在这里,她又和他不期而遇,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已经容不得曾倩思考,“箫寒”一把把她拽进怀里,恶狠狠地吻上来,拼命地吮吸,狂热的烈焰瞬间把曾倩烧得更加神智不清,索取、给予,吻得天翻地覆,“箫寒”才放开了她,她软得站不稳,偎在他怀里,晕眩在意外的惊喜中。

“来,我们去跳舞。”“箫寒”说。

曾倩顺从地跟他去跳,放松、放纵,哪怕世界在这一刻坍塌,没人害怕。

跳得大汗淋漓,曾倩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箫寒”把她拉出舞池,去开房。

“箫寒”连问都没问曾倩,就开了双人间。曾倩默契地搀起他的胳膊,长春藤一样依附着他,媚眼如丝,跟他走。没有女人不会卖弄风骚,就像风流是所有男人的本性。曾倩冷笑,张泽明和赵越都喜欢戴绿帽子,她和周洁只不过是让他们心想事成罢了。

20、天上人间(3)

如果说第一次做爱还因陌生而羞涩、生疏,这一次的欢爱就是水乳交融了,“箫寒”极尽温柔体贴,曾倩忘情地舒展的肢体,一次次沉沦在他的热情里…

天上人间…

飘然欲仙之后,沉睡,然后在现实中醒来。

天亮的时候,枕边一片空旷,曾倩起身,疑惑地四下张望,箫寒不在,难道昨天夜里做了一场春梦?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曾倩朦胧地记起昨天夜里的情景,微笑起来,她披着睡衣下了床,顽皮地去开卫生间的门,门没锁,一扭就开了,曾倩探进头去,水雾里,男人的身体健硕挺拔,听到开门声,男人转头愕然地看过来——不是箫寒!

笑容凝固了曾倩的脸上,这个男人,竟然不是箫寒!

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错觉,她在心里渴望箫寒,醉意沉沉中,就把这男人当成了箫寒!

天啊,她真的堕落了,放浪形骸,已经人尽可夫了。

和箫寒是一夜情,和眼前的男人也是萍水相逢,大家各取所需,用体温暂时温暖对方,寻找片刻的慰藉,是箫寒还是眼前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可是,曾倩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她的心狠狠地沉下去,羞愤难当,她抓着胸前的衣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感到呼吸艰难。

“关门,冷,过来,一起洗。”男人伸手来拉她。

曾倩惊惶地跳开了,“呯”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她像一只袋鼠一样跳到了床边,手慌脚乱地穿衣服,真是疯了,她竟然跟认识不到一分钟的男人接吻、跳舞、做爱,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她都不知道这男人叫什么,最不可思议的是,她没把他当成张泽明,彻头彻尾当成了箫寒,她竟然对那个叫箫寒的男人念念不忘,到了相思成灾的地步,简直不可理喻。

等那个男人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曾倩已经穿戴整齐,要开门走人了。

“这么急着干嘛去?”男人问:“昨天夜里感觉怎样?”

“不怎么样,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郁闷。”曾倩说。

“真幽默。”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她。

曾倩突然就发火了,她冲他叫:“我没跟你幽默,我把你当成了别人!混蛋!”

20、天上人间(4)

“是这样?很好的说法,可是…还有比我更强壮的男人?”男人漫不经心地问。

曾倩又羞又恼,想甩他耳光,可她怎么能怪人家,谁让她昨天晚上喝得晕头转向的?几个男人会拒绝找上门来的美餐?

“我们很久没见了,你还是那么漂亮,真让我着迷。好了,过来吧,丫头,这里没有人惹你生气。”男人说着,上来拉曾倩的手。

什么?很久没见了?

曾倩愕然的看着他,想不起她们之前什么时候见过面。

“不记得我了?这么健忘,两年前,你经常来这里喝酒,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愉快,我一直想着你呢,想不到又能碰到你,你还是那么能喝,女中豪杰一样…”男人絮絮叨叨地说。

他说什么?两年前?难道他也把她当成了周洁?周洁日记中的舞伴就是他?曾倩愣了半天,问:“我叫什么?”

“…爱情鸟,好不好?”男人挑着眉毛问。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曾倩猛的想起,周洁认识日记中的舞伴可不是两年前,而应该是三年前。

“不记得了,这有什么关系吗?亲爱的。”男人好笑地看着她问:“你喜欢记录你和每个上过床的男人认识的具体时间?”

每个上过床的男人?

曾倩张口结舌地看着他,难道周洁和很多男人上过床?这是来天上人间的常客共知的秘密?

“宝贝,你的气色真不错,一点儿也不像从前。”男人的眼神慢慢点亮了。

“我以前怎么了?”曾倩的嗓子在冒烟,她艰难地问。

“看来你戒毒很成功,不但把毒瘾戒了,把以前的风流韵事也忘了,那个时候,谁给你钱,你就毫不犹豫地跟谁走…你真漂亮,有的是人愿意给你花钱,包括我,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真高兴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男人凑过来,盯着曾倩的眼睛卑鄙无耻地说,可惜曾倩没有毒瘾,要不真会在他用怂恿下旧病复发了。

周洁后来竟然吸毒!

曾倩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心里有一根弦越绷越紧,抽得她生疼。她转身飞快地拉开门,逃似地离开了,长长的走廊像没有尽头,曾倩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后悔得肠子都断了,她跑来天上人间干嘛?为什么冥冥之中有只手一定要牵她来这里,揭开这么残酷的真相?

曾倩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走出天上人间娱乐城,站在了阳光下,曾倩忍不住泪流满面。

曾倩感到压抑和恐慌,可怕的宿命毁灭了原本善良纯洁、多才多艺的周洁,又牵引着她曾倩循着周洁走过的路滑下堕落的深渊,她在挣扎中越陷越深,却无法停止,她想知道周洁所有的事,就像看另一个版本的自己最终怎样走向灭亡。

周洁怎么会吸毒?她不是在日记中说要自救吗?

曾倩急切地想回到别墅翻看周洁的日记,可是,她人在上海,怎么也得参加完签售会再回去。曾倩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被这一连串的意外打懵了…

21、见鬼(1)

21、见鬼

参加完签售会的第二天,曾倩和一些作者一起去上海城皇庙旅游景点去玩。

城皇庙古香古色的建筑群让曾倩叹为观止,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小商铺、拉着二胡唱京戏的戏友聚会、成群结队等着吃上海大闸蟹的食客,桥下池塘蔚为壮观的锦鳞…让曾倩眼花缭乱。

穿过城皇庙,到达后园的豫园,那是一个类似苏州园林式的皇家别园,当年住过家道殷实的皇亲国戚,亭台楼阁都别具匠心,一条流动人工河贯穿整个豫园,无论在哪个地方留步,眼所见处,都是一幅幅构思精巧的画面。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这些树,见证了这园子里的兴衰荣辱,静默地站到现在,看游人们指指点点,赏花阅草,品山论水,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

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穿梭在园子里,一个个兴致勃勃。曾倩随着人流四处赏景,最后来到了豫园的大戏院里。

戏院很大,前面是戏台,后面是看戏的正厅,左右分别有耳厅,正厅和耳厅建得主次有序,碧瓦飞甍,梁脊上雕龙刻兽,全都栩栩如生。

曾倩正看得发呆,一个文友扯她袖子,说:“看那棵树!”

曾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棵黄槐,枝干遒劲,蜿蜒如龙,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可是,让曾倩吃惊的不是树,而是树下站着的一个人,那个人站在树下,背着手,仰视着树冠,看得入神,他的安静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像对曾倩的凝视有所感应,那人突然就转过脸来,锐利的目光透过重重人群,直接就和曾倩对视上了。

曾倩心里格楞了一下子,她在那人的脸上也看到惊讶,不,是惊恐。

那个人是林子扬。

曾倩确定,站在那棵千年古槐下的人就是林子扬,她看过林子扬的照片,对他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她还在A美院看到他在给学生讲课,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上海能看到林子扬,曾倩冷眼盯着林子扬,这个恶棍对周洁犯下的滔天大罪,没有受到惩罚,却神情悠闲地在这里赏景,想想都让人生气。

曾倩看林子扬的眼神是直愣愣的,含着鄙视和痛恨。

下一秒种,林子扬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慌乱地躲开曾倩的注视,挪开了目光。

21、见鬼(2)

曾倩想走过去骂林子扬,可是,她没来得及挪脚,就被文友拉走了,再回头,就看到林子扬在东张西望地找她,神色惶恐不安,他没看见夹在人群里的她,不停地揉自己的眼睛,找了又找。

吓死他!

林子扬一定以为自己眼花,看到周洁的鬼魂了。

曾倩有些得意,她隔着人群望过去,林子扬傻愣在树下,也站成了一棵树。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她大老远的来趟上海,到这里观景,就碰上林子扬了?曾倩有些纳闷,难道这一切真是周洁在暗中安排的?

“这里景色清幽、设计独特,浓缩着中国历史悠久、深厚的文化底蕴,它与苏州园林艺术有共同之处,讲究亭台轩榭的布局、讲究假山池沼的配合、讲究花草树木的掩映…但又独具特色,光是门亭,一百零八个,图形、装饰完全没有重复的情况…这里的古树历经沧桑,很多已经成为国家一级保护物种,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文人墨客前来观赏,更有一些痴心的画家,每天在园里观察揣摩,取景画景…”导游满口锦词华章,向游客们介绍。

对了,林子扬就是画家,难道他到这里是为了积累创作素材?

一定是这样的。

刚才,看他的神气,不是走马观花地赏景,而是用画家的眼光在分析那棵古槐。

既然这样,也许,她再想见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曾倩心不在焉了,对豫园里如诗如画的景色视而不见了,她在想,再看到林子扬会是怎样的情景,她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第二天,曾倩没有和文友们一起出去转,她又进了豫园。

可是,曾倩没有看到林子扬。

偌大的豫园里,到处是络绎不绝的游人,曾倩来到那棵古槐下,仍然看不到林子扬的影子。人和人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昨天,林子扬就站在这里,现在,曾倩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曾倩从豫园出来后,没精打采地回了宾馆。

又过去两天,曾倩还是没找着林子扬,她真后悔,如果不是以为林子扬在豫园写生,那天就应该在豫园外面等着他出来,跟着他看看他住在哪儿,怎么说,她也不能老呆在上海,这里的高消费真让她吃不消了。

这天傍晚,徒劳无功的曾倩慢腾腾地往回走,路过华联商厦的时候,有人在商厦门口卖反季冬装,说是物美价廉,曾倩就挤过去看,都是些旧款,价格倒便宜,曾倩看了看,有件明黄色的不错,就让售货员找件来试穿,曾倩穿小号的,售货员找了半天没找着,曾倩等着有点不耐烦了,就在这时,曾倩一抬眼,看见林子扬从华联商厦中出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21、见鬼(3)

曾倩立刻挤出了人群,直冲着林子扬走过去了。

林子扬的目光定格在曾倩的脸上,再也挪不动了,他一下子停在那里,眼神凌乱。

曾倩停在他面前,看着他冷笑。

林子扬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商场灯光下闪光。

曾倩直直地盯着僵怔的林子扬,也不说话,一会儿,她一闪身,从林子扬的身边擦过去了,走进了华联商厦,一进门,曾倩就躲进了门旁一侧的电梯里,她看到林子扬猛地回过神儿来,大步冲进了华联商厦,惊恐万状地在人群里搜寻她的影子,当然,林子扬没有看到她。

林子扬吓坏了,他脚步踉跄地出了门,来到公路边,上了一辆的士。失魂落魄的林子扬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辆的士跟前他,上面坐着曾倩。

四十分钟后,林子扬的的士停在了一个别墅群前,林子扬下了车,脚步慌乱地拐进了第三排——每排只有一个别墅,别墅与别墅之间隔着花园,花园里树高草密,每个别墅都若隐若现。

曾倩笑了,看来,林子扬就住在这里。

一路上,曾倩很用心,这条路是怎么走的,她记得一清二楚,她又四下看了看,记住林子扬别墅所有的位置,就让司机转头,去华联商厦,她要去买衣服,买周洁曾经穿过的衣服。

曾倩在华联商厦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和一张照片上的周洁一模一样了,一袭白色的长裙,显得她婷婷袅袅,如果是晚上,这样的长裙与顺直的长发,就能产生非同一般的恐怖效果,当然,前提是林子扬心虚害怕。

曾倩想去问问清楚,周洁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林子扬看到她,会不会被吓死?

即使不会,也会吓病。

他那么坏,把他吓病算什么!曾倩恨恨地想。

天黑得真慢,但到底还是黑透了。

曾倩穿戴好了,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长风衣,打的来到林子扬的别墅附近,下了车,她进了附近一个超市,看的士离开了,她在超市里转了一圈,才出来慢慢走去林子扬的别墅。

周洁当初多少次走过这条路?带着满心的痛苦、无奈,去和林子扬约会?

这一刻,曾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曾倩还是周洁了,她穿行在夜色里,夜风吹起她的衣摆,她觉得身体轻盈得没有份量,她一步一步地往林子扬的别墅那儿走,没有人注意她。

曾倩来到了林子扬的别墅前,藏在门口的雪松树下,繁茂的雪松像一把伞,把曾倩遮得严严实实,别墅二楼亮着灯,证明林子扬在家。

21、见鬼(4)

曾倩攀着雪松的树干爬上去,坐在一个粗壮的树杈上,现在,她就像一只依附在树上的小动物,深色的风衣和夜里黑幽幽的树叶混在一起,如果没有人仔细寻找,从树下经过都不能看到她。

曾倩倚在树干上,眯着眼睛观察林子扬的别墅,大门是电动门,不高,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过去,二楼的阳台下有个花园,花园里有树,她可以爬上树,然后到达二楼阳台,从那里进入林子扬的卧室,或者书房。

今晚的月亮毛毛的,天上云块厚积,把月亮遮得明明暗暗,路灯的光幽幽的,被树影分割得很凌乱,别墅群里很安静,像一个偌大的陵园,这里住着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曾倩在等林子扬熄灯。鬼魂到半夜出现才有杀伤力,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曾倩在犹豫,如果林子扬胆子很大,根本没有被她吓倒,反而把她抓到了,她应该怎么收场?

林子扬白天都那么害怕,何况在晚上?曾倩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决定时间一到就行动,不过是吓吓他,谁让他罪大恶极,如果真是林子扬杀了周洁,那么她就报警。

就在曾倩左思右想的时候,从别墅二楼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因为关着门和窗,那声惊叫传到曾倩耳边并不响亮,是很压抑、惊恐的那种声音。

曾倩一惊,伸长了脖子,透过树叶的间隙望过去,她看到了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一幕——一个穿白衣服的影子,站在窗前往外望了望,屋里的灯光把她的身影勾勒得一清二楚,曾倩看到了一张比纸还白的脸,上面挂着血痕,眼角、嘴角。

那个影子在窗前停了几秒钟,就闪进了屋子里,动作轻飘,像一块白布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