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踹了一脚周天启,脖子上细细的一道剑痕,不长,足够致命。动脉里的血汩汩的流出来,青砖地面上一滩黑红相间的液体,冒着刺鼻的腥味儿,“救你。”

“救我?”此刻,蓉蓉也找到了脑袋,说话也呛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用你救?我——”

“百顺门是吧?”素素打断她的话,“里面有别人的人。”蓉蓉倏然住口,难怪在找神医的过程中,一直落了下风!

素素道:“详细的以后再说。现在,我要去找那个神医。地点已经打听好了。明天周天启的死讯传出去,再杀就来不及了。”

“等等,”蓉蓉道:“今儿胤礼不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蓉蓉出门的时候没有盛装出行。里面是杏黄的缂丝夹袍,外面罩着一件葱绿色的绿柳黄鹂马甲,长及膝盖,两侧有开襟儿,绣着精美的纹路。脚上是一双同色的丝绒绣花鞋,鞋头坠着一朵同色的大绒球,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的,颇有风情。这身虽然颜色简单素雅,细看却是繁华锦绣,不是一般人家穿的起得。

素素一看,还算方便。不是那个花盆底。把蓉蓉留在外面的大氅扔给她,两人施展轻功,一路急行,奔向郊外的庄子。

他们前脚走,后脚从巷子的另一头闪出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钻进屋子……

第8章 乱局

夜深人静,田野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一股浓浓的药味夹杂在风里,在天地间游荡。

一处不大的庄子,掩映在绿柳丛中。后院的丹房,灯火通明。两个人影映在窗户上。

“神医,好久不见了。”蓉蓉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候。两个人似乎多年未见的好友,彼此闲聊着,根本看不出一个是在押人质,一个是不速之客。

一个干枯瘦小的老头,眯缝着眼睛上下看了一眼,扯着尖细的嗓子问道:“风月护法,老夫上回就说了,那是最后一次。你任务执行的次数太多,根本就补不好了。”老头维持着天晤崖时的表情。落在蓉蓉眼里,只是晒然一笑:“神医,你在教主面前装傻充愣,在我面前还用装吗?”顿了顿,看看神医面无表情的样子,道:“如果神医愿意叙叙旧,蓉蓉也不介意翻翻老帐。只说一桩,据我所知,神医不是贪色之人,不知为什么对蓉蓉那里颇感兴趣,以致于蓉蓉只能三次。”平静的神色,仿佛在谈论很平常的事情。

老头脸色微赧,嘿嘿一笑,“风月护法不愧为风月护法,谈论这种事也能面不改色,佩服佩服。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老夫,不然的话,以教主对护法的栽培,需要护法需要伺候的人决不只三个!”说到这里,老头似乎有些伤感,大概天晤崖呆久了,有了些感情,“至于老夫么——,嘿嘿,无非是好奇而已。想你娘当初在江湖上掀起那么大的波浪,先为教主之妻,后为江湖第一剑客的情人,中间多少男人为她折腰,流连她的裙底榻边。老夫想知道你娘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可以让那些男人销魂夺魄,连如此冷情的教主也念念不忘。既然看不了她的,就只好看看你这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女儿了。聊胜于无吧!”

蓉蓉面色僵了一下,依然维持着嬉笑的模样,道:“哦,原来如此。但愿神医能有收获。”

老头抄手叹了口气:“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件事情困扰老夫很久了。估计天下没有哪种迷药或者手术可以象你娘那样,让人痴迷!究其原因,只能是前世孽缘了。”

蓉蓉垂目不语,片刻即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神医,这么久不见,可有什么新药?”

老头立刻来了精神,捧出一打子书来,“老夫最近把多年的心得都写在这里,你要是喜欢就留给你了。你这丫头挺聪明的,留给你定不侮辱老夫所学。”说着笑呵呵的递了出去。

蓉蓉看了一眼,没有接,任老头放在桌子上,依然背着手立在那里,“四阿哥请你来,也不会只为了这么点东西吧?”

老头诡异的笑道:“他们阿哥能要求什么,无非是弄点玩女人生孩子的药罢了。”

蓉蓉道:“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四阿哥请你来,就做这些事?”

老头了然的一笑,伸出食指在蓉蓉面前摇了摇说道:“啊——,风月丫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虽然老夫只是负责教里的医务,其他事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总有人,嘿嘿,你知道,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蓉蓉不再继续。蓉蓉心里松了一下,既然他可以在自己这里拿乔,说明四阿哥那里他也是有保留的,这个老狐狸!分明是有求于人。

蓉蓉不明说,却顺着往下打哈哈,笑道:“是啊,尤其是你喂点什么东西给别人吃的时候,总会有人说些不该说的话。”

老头脸上一僵:“胡说,那种药早就失传了。老夫怎么会喂别人吃!”

蓉蓉陪笑道:“哦,是蓉蓉说错了。神医勿怪啊!对了,神医刚才想说什么?蓉蓉不太明白。”

老头神色一绽,说道:“老夫知道护法和四阿哥有段情缘。前一阵子,护法找得紧,四阿哥也得了风声。如今,虽然老夫有一身的医术,可是没有半分武功。四阿哥看守的水泄不通,老夫无法出去。若是再多留些日子,老夫不能确定是不是要把护法的事情全告诉四阿哥啊!”

蓉蓉道:“出去不难。不过你要告诉我,四阿哥究竟知道什么。蓉蓉毕竟还要在京城里混啊!”

老头道:“容易,只要护法把老夫安全送出去,老夫自然会如实相告。”

蓉蓉嗤之以鼻,“我怎么相信你!总不能空口无凭吧?”

老头点点蓉蓉,说道:“鬼丫头,就你机灵!这些书你拿着,到时候我们交换如何?”

蓉蓉咯咯笑道:“老爷子,我现在杀了你,就不用问四阿哥知道什么了!”

老头勃然变色,蓉蓉随即说道:“不过你那堆书的确值得来换。不如这样好了。你告诉我四阿哥的事,我这里也有些了解,两边一对就知道你有没有诚意。如果你有诚意,我们拿这书做交换。我就带你出城,你把书给我,如何?”

老头疑惑的打量蓉蓉,低头不吭声,半天才说,“好吧!”

实际上,四阿哥只是想让神医作证蓉蓉是天晤崖的人。老头为了保命,根本不敢告诉他自己还知道蓉蓉和这位阿哥做过什么事儿!

蓉蓉心头一松。嘿嘿一笑,伸手拿着那套书,说道:“老头儿,你这宝贝书可舍得让我拿?”

神医道:“舍得,舍得!”

蓉蓉左右摆弄了一下书本,说道:“我听说有人往书上撒毒药的,你也会吧?”

神医脸色一变,声音僵硬的说:“怎么会!护法多心了。”

蓉蓉也不理他,单手拿书,空起一只手冲老头一摆:“看见没,天蚕手套!你那药没用!”

神医突然想起,蓉蓉一直背着手站在那里,她竟然是早就算计好了。心里不寒而栗,还有什么是在她的算计中的。

这时,蓉蓉后退一步,低声喝道:“出来吧!”

神医只觉得眼前一花,黑暗袭来,已经走完他的一生了。

素素早就等的不耐烦,等到蓉蓉罗嗦完了,想都没想就把老头做了。

蓉蓉在屋子里迅速搜了一圈,把刚才看好的几个地方一一打开,果然找出一些方子。又取了不少好药,和配置好的东西,搜罗了一大包,让素素背着。自己放了一把大火,就着夜风,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

庄子在城外。素素把蓉蓉送到城墙脚下,便住了脚步,“我要走了。剩下的事情,你办的比我好。”

蓉蓉低头道:“到处都是追杀,你能去哪里?不如到府里躲躲。对了,你这样被人欺负,老头老太太不管你?”

素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下山前,师娘病死了。两天后,师父就随着师娘走了。”

风呜咽着从两人中间掠过,抓着两人的衣襟,拼命的扯动着。

半晌儿,蓉蓉才说:“他们,他们说什么了吗?”

素素道:“师娘说,今后若是遇见康熙皇帝的儿子们,一定要记得远离老八,亲近老四,相信十三。”

蓉蓉哼了一声,道:“还有吗?”

素素摇了摇头。

蓉蓉紧紧咬住下唇,似乎有些不甘心。追问道:“一点,一点都没提到我吗?”

素素僵立在那里:“他们去天晤崖的时候,师娘中毒了。一直没有除净,她走的很匆忙,这些话也是很久以前说得。实际上,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师父更是什么也没留下。”突然想起什么,素素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这是师娘给你留下的,我一直没找到你。现在,收好吧!”其实,是素素刚从天晤崖被抱回来时,为了安慰她,师娘给她做的一个小荷包,里面有安神的香料。看蓉蓉的伤心欲绝的样子,素素想,她还有回忆可以温暖,蓉蓉却什么也没有。便把身上最后一件纪念的东西拿了出来。

蓉蓉不明就里,看着的确是她的手艺,神色有些缓和,悲怆却愈发的重了,“戚,她的手工一点也不好。那么粗糙!”话虽如此,却珍重收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相反的反向,在那一瞬间,让泪水滑下。回头时,又都是笑意盈盈。

蓉蓉挑挑眉毛,“这世上也就是老头那么傻了。什么情爱,全是自作自受。好好活着不好吗!”顺了顺气,褪下手套,交给素素,“我拿着也没用,你自己留着吧。这东西无坚不摧,就怕火。沾点火星就着。用的时候小心些。铁家放出风声,说你身上有宝贝。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挡一挡吧。”素素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蓉蓉又道,“乔家药铺是我们的,我在里面留了伤药,记得去那里。别的也没什么了。年底我就要离开十七阿哥府了,有什么信儿,会在乔家药铺留给你的。”素素点点头,看蓉蓉扭着脖子,似乎也没什么话了,才说:“那我先走了。”看看高高的城墙,“用不用我送你?”蓉蓉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素素笑笑,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突然传来蓉蓉的声音:“臭素素,你不许死在别人手里!你得替那两个老混蛋还债!”声音到后来,还带了些含混。

素素眼中一热,脸上有些湿意,向身后摆摆手:“你走的时候,我去接你!”

夜色更加的深沉,吞没了两个人的身影。只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如丝如缕的飘荡在尘世。

蓉蓉回到府里的时候,琴心正在床上装睡。换洗的时候,琴心低声问道,“小姐,这衣服怎么破了?”

蓉蓉看了一眼,想起来了,从城墙上翻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巡城的守军看见,“不小心划破的。”少了一块布,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处理了吧!”

琴心把衣服放在外间,服侍蓉蓉睡下。紧张了一个晚上,疲倦的打个哈欠,也休息了。

回春堂的药很齐,蓉蓉从里面采购了一些东西,正要向外走。掌堂的秦老板出来,见过礼后,说道:“福晋,您请后堂歇会儿。我这儿还有些东西请您过目。”

蓉蓉看看他,没多说,点点头,跟了进去。

进了后院,里面悄无声息。蓉蓉直觉得感觉到里面有个很熟悉的人,却微微迟疑了一下脚步。把琴心留在外面,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见过八爷,八爷吉祥。”眼前多了一双修长的大手,抬起头是一对微含嗔怪的孔雀眼。蓉蓉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胤禩却不着急,扶着她坐下,方才慢条斯理的指着桌子上的方盒说道:“你看看吧!”

蓉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停了片刻,方才慢慢的打开盒子,里面是她前几天穿的那件袍子。一块同色同质的碎布放在袍子上。蓉蓉掀着盒盖,看了一眼胤禩,又轻轻的盖好,方才敛身施礼道,“多谢八爷相护,蓉蓉粉身碎骨不足以报。”

胤禩脸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一贯的温润平和,慢慢说道:“这次是你赶巧了,被我的门人看见。若是落在别人手里,不定要生出多少是非。”

蓉蓉低头说道:“那周天启图谋不轨,奴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和周天启的事情,胤禩早就打听清楚,听她这样说,也不怀疑,“听说这个人和老四走的很近。你剪除老四的党羽,原也没错。只不过,下次要小心一些。对了,老四的那个庄子里是什么?你要大动干戈的烧了它?”

蓉蓉道:“那里是个隐姓埋名的道士,他和奴家有些渊源。奴家怕他说话不牢靠,让四爷知道了就不好了。所以出此下策。”

胤禩眯缝了眼睛,很久才说:“你是说,老四开始怀疑了?”

蓉蓉被他话中的寒意冻了一下,突然想到,如果四阿哥以自己作为要挟,这个八阿哥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了自己?方才醒悟自己太大意了!所有的柔情蜜意在那一刹那灰飞烟灭,心中竟也没有多少遗憾!

第9章 清薄

两人似乎想到同一个问题,各自迅速的移开眼睛。过了一会儿,蓉蓉才想起来,似乎八阿哥在问自己话,“这个——,奴家不敢妄度,”看了一眼八阿哥,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

八阿哥呷了一口茶,“你刚进门儿那会儿,老四就找过你?”

虽然胤礼不说,但是从他对四阿哥的反应上,蓉蓉就发现他知道的似乎不仅限于那天看到的。难道还有什么人向胤礼传递消息?蓉蓉的神经绷了起来,会是谁?

八阿哥这样一问,蓉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难道是他们吗?头没抬,眼没动。进门时的一点绮眷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仿佛是另一个教主。

想到这里,蓉蓉“扑通”跪倒,匍匐在地不敢说话。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示弱是不二的选择。就好像在天晤崖山腹的黑牢里,九岁的她可以哭得死去活来,一句句的咒骂着娘亲和干爹,只为了得到教主手里的一块馒头。虽然那时候,她已经吃了阿启送来的点心,没有那么饿了。

蓉蓉看着胤禩皂面白底的靴子,心思却在飞快的转动,转眼间无数的办法从脑海流过,竟没有一个可以用的!虽然媚魂术可以解一时之危,但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本事,恐怕还有别的祸端。脑门上密密的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胤禩也没有动,一口一口的喝茶,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女人不再说话。

她应该是个骄傲的女子,即使这样跪着,心里想得也是如何起来吧?可惜她出身不好,若是配上自己福晋的家世,凭着自己和她的头脑与手腕,这朝里的局面还不是另一番天地?!

胤禩的心里微微有些可惜,人无完人啊!

转念想到,这样的女人,如果为四哥所用……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停下拨茶的动作,盯着蓉蓉掂量着。想起蓉蓉刚进屋时,眼角眉梢的娇俏,心里有些得意。再怎么聪明的女人,也不过是女人。只要稍微对她们好点,就不怕她为你卖命!

伸手扶起蓉蓉,“快起来,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比其方才,声音温柔了很多。

蓉蓉满面通红,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反倒显得更加修长诱人。胤禩心神一荡,突然想起这次招她来的最初目的,有些恍惚。连忙躲开目光,思忖着说道:“你如果不愿意讲就算了。本王也不会逼你。”

蓉蓉此时反倒有些急切:“王爷!”复又跪在地上,“奴婢绝对不敢有所隐瞒。那天碰见四阿哥纯属偶然,他只是让奴婢好生伺候十七爷。还说——,”福至心灵,蓉蓉突然想到了措辞,面上也配合着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态,见胤禩看着自己,放大胆子说道:“他还说既然已经嫁到十七爷府上,就不要老惦记着娘家的事情……” 说到这里便打住了。这话是没错,看什么人听。放在胤禩的耳朵里,老四这话就有别的味道。蓉蓉就赌他们兄弟的猜忌。

胤禩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不知道是不是老四安排蓉蓉这样说的。另一方面,老四这样说也没什么错。阿灵阿虽说是太子的人,老四也是明面儿的太子党,但是二人不合由来已久。更何况,这几年阿灵阿和自己走的颇近,他有这样的顾虑也在在情理之中。不过——,胤禩细细的掂量,老四犯得着亲自警告自己的弟妹么?!

胤禩看了一眼蓉蓉,蓉蓉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杏核眼,那眼角极为尖细,倒是外眼角圆圆的,微微上挑。眼眶也不是普通的弧形,而是有个波浪的弯度,仿佛总是笑眯眯的,又仿佛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别人。黑色的眼珠大大的,边缘闪着神秘的琥珀光泽,几乎填满了整个眼睛。转动的时候,分外的流光溢彩。好像一弯神秘的海子。这样的女人想诱惑谁不容易呢?又有谁不肯被诱惑呢?难道老四也动了凡心?想到这里胤禩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他要是真动了这心思,送给他也未尝不可!就怕他没福消受!胤禩冷哼了一声,老十三替他顶了桩,不等于今后没了帐。这个女人是他的奴才,老四想动就要付出代价!

发现自己想远了,胤禩冷静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管蓉蓉是不是老四的人,老四这话里有一点是没错的,他在维护老十七!想起前一阵子兵部的事情,胤禩蹙眉沉思。难道老十七他……不行!老十七现在深得圣心,又在理藩院和兵部呆过,有些人脉,不能就这么放给老四。

看了一眼蓉蓉,只要她不倒向老四那边,倒是个安插在老十七身边的合适人选!当下,温文一笑,双手搀扶起蓉蓉,说道:“蓉蓉,不要怕。怎么说你也是本王的人,更何况,本王一向很喜欢你。来,快起来!”

蓉蓉心里冷笑,神色却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看着胤禩的脸色。胤禩道:“老四那里,本王会替你留心。至于小十七的心思,他大了,我们做哥哥的不好总说他,得空的时候,你就劝劝他吧!”

蓉蓉心里跟雪洞似的,翩翩福身说道:“蓉蓉谨记王爷教诲!”

“既然如此――”胤禩顿了顿,看了看蓉蓉,没有多说,挥挥手,“你就先回去吧!”多事之时,还是慎重点好。

胤禩最后的一瞥落在蓉蓉的眼里,心中霍然洞开。八阿哥今天叫自己来是有想法的!看来进门时的猜测没有错。若不是临时发现四阿哥的企图,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或许从今往后就会在这间小院子里安家落户,做一个皇阿哥的“外室”了吧?或者“私通款曲”也未尝不可。呵呵,应该感谢四阿哥啊!蓉蓉对这些人实在不敢抱什么希望,心里轻松的很。最初的一点眷恋早就无影无踪。

出得门来,大大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裹住身子,才发现后背已经浸湿了!

胤礼得空回家看看,正碰上蓉蓉不在。算算路上的时间早就应该到了,去哪儿了?

度回书房,音画和南月在伺候。上次蓉蓉接着小惩音画,借刀杀人,把这些人吓得不轻。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胤礼看着好笑,“你们这是怎么了?爷是老虎,会吃了你们?”

看胤礼心情不错,南月大着胆子回道:“十七爷笑话我们呢!只是十七爷若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这些丫头可吃罪不起。”她伺候过蓉蓉,自觉关系不错。蓉蓉又把她分到这里,显然有让她伺候十七爷的意思。胆子比音画大了许多。

音画得了教训,不敢象以前那么张狂。可是听南月的话,又想起福晋的厉害,面上的委屈不言而喻。主子房里的丫头一般都不是一般的下人,没有主子的时候,她们多半是半个主子。若是有了恩宠,即使没有怀孕,感觉也是高人一等的。平日里也敢在主子面前撒娇诉委屈。称之为“枕边风”,也未尝不可。

胤礼心情不错,看音画委屈的样子。想着上一次毕竟委屈了她,“怎么,音画,平常嘴巴就数你厉害,这两天哑巴了?”

听胤礼似乎还有几分念旧,音画的委屈更盛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胤礼皱了皱眉头,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南月察言观色,知道音画哭得不是时候,暗暗得意,更不会说破。悄悄退到一边,冷眼看戏。

胤礼站起来,走到音画身边,柔声说道:“她是福晋,立规矩也是应当的。就算委屈了你,不是把你也留下了吗?总不能让她给你道歉吧?”

音画抽抽着说:“我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除了把十七爷伺候的好好的,也没有别的想法儿。更没想过踩高枝儿,变凤凰。若不是别人碎嘴,怎么就成了立规矩的靶子!十七爷不去说那些碎嘴的,偏偏问我对福晋有什么意见。若是我回个一句半句,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不是讨打?”

胤礼连忙赔笑,“是我说错了,赶明儿个,你喜欢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弄去。”

音画也适时的破涕为笑,转身给胤礼整整身上的衣服,抹平褶子,啐道:“哪有你这样当爷的!没个正形。”胤礼看她梨花带雨,有些心神不属。揽在怀里,手也不规矩起来。

南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嫉恨,方才分明说得是自己,这笔帐总要算!看两人绕进后面,南月出来和赵成各自安排。越想越不甘心,站在门口,南月心里像堵了一个大石头。

再把她叫进来的时候,胤礼和音画都已经穿戴妥当。音画两腮嫣红,别有一番风流。胤礼刚休息起来,神色微微有些慵懒,任她们伺候着穿戴朝服,准备再去部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福晋呢?今儿怎么没看见福晋?”

南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音画,没吭声。音画笑道:“爷这不是拿奴婢开玩笑吗!福晋去哪里,哪儿是我们管的了的!这天天没见人的,我们也不敢问啊!”

胤礼怔忡了一下,喃喃的重复道:“天天?”

音画低头系着腰带:“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不放心别人采买的东西,一定要亲自办。一出去就是一天,晌午过后回来取食盒,到擦黑儿都不见人。”

胤礼的心里呼啦凉了个透顶,所有的喜悦都被冻成冰块,打的粉碎。南月皱了皱眉头,虽说音画天天在爷的书房,避着不见福晋,自然看不见人,可是话里话外好似福晋天天不回家似的。这一阵子,福晋也就是晌午过后给爷去送送饭,采买东西不过是今天一天而已,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天天?

音画还在那里说:“昨天吧?我听打更的老王说,福晋那院都三更了还亮着灯。早上,琴心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侍卫们说,福晋半路就下车了,没见回来。”

胤礼手脚冰凉,蓉蓉直到半夜才回来?

音画也收拾完了,站在一边。看胤礼木呆呆的样子,斜着眼挑衅似的挖了一下南月。南月看了她一眼,头垂的更低了。

胤礼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出府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蓉蓉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人走了个对脸儿,“十七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胤礼看了眼蓉蓉,身后的琴心倒是拎着一些药材,“买药去了?”

蓉蓉点点头,“你怎么了?”

胤礼冷笑道:“好,买的好!早上出去,晌午都过了,你才买回来?!好,买的好!”说着,说着,扬手就是一巴掌。

蓉蓉心里还琢磨怎么对付老八和老四,没有提防。返过味儿时稍微有些晚了,本能的偏头躲过,那一巴掌打倒肩膀上,打了个趔趄。虽然动作不大,也足够丢人的。

蓉蓉咬着下唇,看着面色铁青的胤礼,眼睛微微眯起来,“你发什么疯?!”

胤礼叫过侍卫,“把她给我关起来,一步也不许踏出家门!”拂袖而去。

蓉蓉看了眼面面相觑的侍卫,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琴心,”叫过心腹丫头,“想办法把南月找过来,不要让人看见。”

一灯如豆,蓉蓉的侧影仿佛一座石雕,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动过。赵成说,十七爷今天不会来了。蓉蓉没问,琴心出去后,拉着赵成细细的问了,才知道十七爷今儿晚上有应酬。

琴心担心的看了一眼蓉蓉。从小到大,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连她这个贴心的丫头也揣摩不好。百顺门传来消息,周天启死在京城,教里的神医死在郊外的大火,那天小姐回来的特别晚,身上还有烟火味儿,八成脱不了干系。她自然知道蓉蓉和周天启的关系。但也知道蓉蓉翻脸无情,只是没想到周天启最后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和教里以及江湖上那些为了小姐神魂颠倒的男子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如今看十七爷,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吧?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肯为别人杀死自己的人,更不在乎为自己杀死别人!

“小姐,喝点粥吧!”已经热了三四遍了。

蓉蓉慢慢扭过头,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放在掌心,呆呆的看着,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琴心说话:“还以为是条小狗,想不到还会咬人,真疼啊!”烛火下,神色明灭不定,眼仁黑不见底。

琴心道:“小姐,十七爷本来是天皇贵胄,身边有女人不稀奇。您可别介意。咱们能出来,多不容易!”

蓉蓉看了她一眼,“不过是狼窟和虎穴的区别,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琴心,我们要过更自在的日子。”翻手把药倒进粥里。又拿出药方,“你把它背过,然后毁了。按这个方子把药加在十七爷的补药里,一分不许多,一分不许少!”

琴心心里一震,什么也不敢问:“是!”

更衣后,蓉蓉坐在床边,轻轻的摸着床上的绫罗绸缎:“琴心,你知道么。他们在这里总是那么深情!”轻轻的,柔柔的,却透着彻骨的凉意。

琴心打了个寒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