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礼低下头,下意识的摸摸喉咙,酣然笑笑。无意中扫见八哥,沉静的坐在那里。眼前突然冒出蓉蓉背上的吻痕,心里咯噔一下,凉了一半。得意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笑过之后,老九正色道:“小十七,这两天你病着,有些事情不知道。哥哥们这次找你来是为了西北的事儿。”

原来是为了征讨策旺阿拉卜坦的人选问题。胤礼听了听,知道他们早就定了十四哥,找自己不过是做个抬轿子的。待听到还要保奏年庚尧时,不由微感诧异。却知道不是自己可以问的。顺着他们的意思,点头应下,又闲扯了一会儿。方才送客。临出门的时候,老十突然问:“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弟妹?”

胤礼道:“今儿有些累了,还在休息。怠慢之处,各位哥哥见谅。”

老十上去敲打了一下胤礼的肩膀,暧昧的说:“诶,我说小十七,你行啊!大白天的就把弟妹整成这样了?就你这身子骨儿,哥哥可真没看出来!哈哈哈!”老九和老十四也跟着哈哈大笑。胤礼脸上一红,讪讪的跟在后面。

老八一直没说话,听老十这样说,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胤礼,转身上马,当先告辞。

转过十七的府邸,十四悄悄的问老九,“八哥似乎有些不高兴啊?”

老九也有些疑惑,摇摇头,没有说话。

胤礼送走他们,听赵成说蓉蓉已经在后花园了。脸上不由得挂了笑意,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坐在凉亭里,蓉蓉的手里已经多了一顶花冠,正往自己的头上比划。看见胤礼走过来,灿然一笑。金色的夕阳落在她的头发上,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发着锗红的光。

胤礼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亲,这才拿起完成的花冠,给她带上,“你做的?”

蓉蓉点点头,又从旁边拿了一个绿色的柳枝编的草冠,向胤礼一晃,要不要带?

胤礼摸摸自己的秃脑门,呵呵一笑,还是算了。

蓉蓉也不难为他,换了个话题:“听说几位叔叔来看你了?”

想起八哥,胤礼的心沉了一下,点头漫应了一声。看蓉蓉感兴趣的看着他,脱口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西北那边要打仗,要我给十四哥抬轿子。”

蓉蓉想了想,“你应了?”

胤礼叹气道:“不应又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拧的过他们吗!”

蓉蓉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这仗要是打起来,可是要操心费力。你身体刚好,调养的事情,可要听我的。”

胤礼见她担心的是这个,心里甜丝丝的,努着嘴巴凑过去,响亮的啵了一口,“是,我的好福晋!”

蓉蓉对他的无赖有点无奈,推搡着闹了一会儿,胤礼突然想起年庚尧的事情,随口说了。蓉蓉道:“年庚尧我也听说过,说实话,他在江夏镇做的那一票,也有天晤崖的份儿,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我听说他是四爷,嗯,四叔的奴才,大概八叔他们这么做也有离间的意思吧。”胤礼听说江夏镇有天晤崖的份,稍稍有些惊诧。随即想到,蓉蓉他们和四哥的渊源真不浅。那蓉蓉以前认识四哥吗?正想着,蓉蓉又道:“不过,这回八爷他们怕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胤礼回过神来,道:“何以见得?”

蓉蓉说:“十四叔既然有心这个大将军王,难道就没有问鼎之意吗?你想想,他最关心的是什么?”胤礼一愣,不是说八哥吗?怎么扯到十四哥了。

“他最关心的应该是谁支持他,忠实于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八叔他们这番举动,肯定会让十四叔觉得别扭。深的不说,这绊儿是肯定做下了。”

胤礼还有些茫然,“那又怎样?八哥他们在朝里举手遮天,就连皇阿玛也奈何不了他。十四哥这个大将军还是他们给的呢!”

蓉蓉道:“复杂的我也不了解,就说最简单的,一边是圣眷正隆的皇阿哥,即将到任的大将军王,一边是个阿哥奴才,不过有几分本事;孰轻孰重?”

胤礼稍微有些明白。

蓉蓉道:“至少八叔他们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十四叔这里。他们看的是年庚尧和他背后的主子。如果我没猜错,一定会有人鼎力支持十四叔的。而且不会是八叔他们。”

果不其然,三个月后,十四阿哥带着王府长史亲随,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住进兵部。康熙虽然没有宣布,但是众人都知道西北的大将军已经非他莫属。胤礼想起蓉蓉的话,下意识的不敢怠慢十四哥的交代,几件事办的有模有样。只是他的心里对蓉蓉最后那句推测深感疑惑,十四哥是八哥的人,这个时候八哥出力怎么会比别人少呢?不久,几件事打破了他的看法,对蓉蓉的预见越发的佩服。但是,想到四哥和她的渊源,心里总是怪怪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国库吃紧,筹粮备响成了头等大事。十四抓破了头,却不敢象四阿哥那样讨债。八阿哥是个活菩萨,九阿哥十阿哥干脆装没听见,急得十四上蹿下跳,一筹莫展。这时候,四阿哥胤禛送来办法。可以先筹些粮饷以解燃眉之急,然后从川陕调运,周济大军,争取时间,使江南的粮草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运到。虽然有些风险,却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了。公文发出后,四阿哥又当着十四阿哥的面,把写明白的手谕封进信封,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南李卫和陕西的年庚尧手里。半个月后,相继收到回信,一切妥当。十四和十七放心不少。

在部里办事,自然少不了打秋风,捞油水的。大军出发,千头万绪,中间可以刮擦的地方多不胜数。胤礼拿着九哥的单子,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实在不敢拿主意。只好让人领到十四哥那里去。安插人好办,可是要把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安插到大军里面,打起仗来可是要人命的!这个主儿,他可做不了。

晚上,胤礼要值班,蓉蓉带着琴心过来送饭。部里都知道胤礼的身体不好,吃的都是福晋专门做好的。有见到蓉蓉的,也不奇怪,打躬的,作揖的,蓉蓉一一还礼。进去的时候,胤礼还在忙。等了一会儿,胤礼暂时放下手里的折子,和蓉蓉一起慢慢吃着。

金乌斜坠,琴心和赵成在外面看着,屋子里静悄悄的。蓉蓉给胤礼盛了些汤,胤礼好吃猪蹄,已经被蓉蓉禁了好几天了。今日见汤里有猪蹄,也不等蓉蓉动手,自己先捞了几块放在碗里,生怕蓉蓉又搬出什么道理不让他吃。

蓉蓉知道他最近辛苦,本就是可着他的量来的,是以没有管他。胤礼吃饱了,坐在那里发呆。脑子稍微有些迟钝。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蓉蓉讲这几天的事情,末了才说:“今天他们去醉仙楼喝酒,十四哥破天荒的没去。你说,十四哥是不是生气了?”向大厅的方向一努嘴,“这不,到现在还忙着呢!”

蓉蓉道:“这个就说不准了。反正你注意一些,别触了他的霉头就是了。他要是吼你,你就当没听见,别往心里去。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头等重要的。这里还有一些宵夜,晚上的时候,你拿去给十四叔一起用吧。”

胤礼有点缓过劲了,皮皮的靠近蓉蓉,朝屋子一角一努嘴:“我让他们加了张床。”言下之意,不言而谕。一脸的坏笑,见牙不见眼。蓉蓉啐了他一口,伸手推了他一把。胤礼顺势揽进自己的怀里,抱起来走进内室。

十四派人过来叫胤礼,胤礼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蓉蓉。心满意足的时候,就忘了自己的紧盯政策,放蓉蓉自己一个人回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青骢油壁车微微的晃着,令人昏昏欲睡。突然,车停了下来。琴心走到车前,说道:“小姐,有为先生要见你。”说完,递进一个东西。

蓉蓉拿在手里,就这火光看了,原来是个镯子。心里咯噔一下。

让琴心带着侍卫离开,蓉蓉跟着那人,沿着七拐八扭的胡同来到一户民宅前。那人推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犹豫了一下,蓉蓉踏进小院。

院子不大,堂屋里有抹幽幽的烛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窗前,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下。

闭上眼,酸涩的感觉从心底呼啸着冲出来。以为可以忘记,却抵不过一个模糊的背影!

阿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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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日的更新ing——。会随时修改滴,到20日才定。

俺要仰天长嚎了——

今天是修改细节。

如果有和素素那边对不上的,各位亲们提醒一下。写的太久了,我有点记不得了。另外两人的结婚时间退后到康熙五十六年的秋天。胤礼二十一岁,蓉蓉十六岁。原因后面补。反正胤礼也不是很得宠。

第7章 旧情

阿启!

蓉蓉喃喃自语,膝盖隐隐有些发抖,双腿竟是灌了铅样的沉。脚步微移——

竟是后转,回家!

紫绒平纹大氅从肩头滑落,突碌碌的落在地上,扑的溅起许多尘土。胤礼,这不是真的!

蓉蓉竟然想问问胤礼!

她死了。

他把她打死了。

她得救了,

胤礼说,她是他的福晋。

我是谁?

他又是谁?

眼前的景物开始混乱起来,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走马灯样的晃动闪烁

门开了,昏黄的烛光从屋里泄出来,被一个高高的身影挡住。

眼前一片空白。

“蓉蓉,别哭了。这是你最爱吃的酥皮糕。放心吧,教主不在。”是谁打开阴暗的牢门,送来鲜香的糕点?

“蓉蓉!这是幻觉——”是谁帮助她杀出雪媚女的魅林,留下一身的伤痕?

“蓉蓉,她们——也不容易!”是谁告诉她,即使在天晤崖,也有良知?

“蓉蓉!”

“蓉蓉……”

是谁?是他吗?

阿启……

蓉蓉的眼睛有些湿润,盯着那个影子,哆嗦着嘴唇,讲不出话来。

夜空如洗,他的眼睛怎么可以比星辰还亮!告诉自己,等着我——

等啊等,等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妓女变处女”!

等啊等,等到自己变成了人人不齿的“雪芙蓉”!

等啊等,等来了一次屠杀,致命一掌!

他的满天红色里,笑意盈盈的人儿始终没有她!

胸口隐隐作痛,是那一掌留下的,还是离去时的那一眼留下的?无从知晓。

眼前突地一亮,飞坠的空间,绝望的白绫,生死一线的挣扎。旧的伤口明明愈合的无影无踪,为什么又痛得难以忍受?!

“怎么不进去?”阿启的声音比以前厚重了许多。轻轻的,却象耳边擂起了巨鼓,嗡嗡嗡的,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周天启犹豫着走近。月光下的蓉蓉,仿佛一朵带露的芙蓉花,微微的颤抖,“哭什么?别哭了。别哭了……”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周天启觉得自己身上的水都从她的眼睛里流走了,每一寸肌肉都干涸的紧绷着。手上微微一动,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从怀中闷闷的传出来。

“啪!”清澈的耳光声在小院里分外刺耳。周天启捂着脸惊异的看着陡然变脸的蓉蓉。

蓉蓉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因为痛哭,美丽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鲜艳的红唇还有时断时续的哽咽声。这一切,丝毫没有让她手下留情,一道血丝从周天启的嘴角滑下。蓉蓉的眼里被泪水浸染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蓉蓉!”周天启被打的有点懵,气急败坏的喊道。

蓉蓉扶着院中的小树,说道:“这巴掌是你欠我的。用来顶你的命,便宜你了!”

周天启这才恍然大悟,苦笑道:“我欠你的,岂是一条命就可以偿还的?”摸摸脸继续说,“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烈。以前教主不让你想你娘,你便天天咒她。我欠你那么多,你只给我一巴掌,实在是太便宜了。”

蓉蓉打断他的叙旧,冷然道:“从我坠崖那时起,你我就恩断情绝。现在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周天启抹掉脸上的血迹说道:“进屋谈不好吗?”那一刻,蓉蓉心里一沉,他有所图?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蓉蓉深吸一口气,心里挣扎着:早就死心了,不是吗?!疼,想起来就无边无际的疼,好像那里有个溃烂的大洞,轻轻一碰就疼的昏天黑地。然而,痛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即是旧情就交给过去吧,我又活过来了。还欠着很多人的人情,他们对我都不错。周天启呀,周天启,等不得了。也没有资格再等了!舍不得也要舍得,落在悬崖地下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去跳一次了!

当最初的纯真变成回忆,就意味着又有一段美丽变成死亡的标本。

阿启是,蓉蓉也是。

周天启倒了杯茶,递给蓉蓉道:“这是你最爱喝的龙井。我带了些,只是水不好了。将就着喝吧!听说你做了十七贝子的嫡福晋,开始我还不信。后来在街上看见你陪着十七爷逛街,我才信了。想不到世事变迁,竟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这件事情太过敏感,蓉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沉默不语。周天启看着蓉蓉,现在的她除了一如既往的风流妩媚之态,还多了几分富贵神色。眉宇间还有他多年未见的小儿女娇态,就是这般爱娇的一嗔一怒,让当年的他差点就此沉沦。只是,为什么在消失多年后,它又出现了?难道那个胆小懦弱,体弱多病的蠢阿哥也有这个本事?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各自想着心事。

蓉蓉是存心躲避,看周天启眼光烁烁,还含了很多她熟悉的欲望。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不会压制它们,可是此时,她只觉得疲倦,疲倦,再疲倦。

良久,周天启才说:“不过,我很好奇。当初剿灭天晤崖除了正派的力量,官府也有赞襄。不怕你知道,教主太过尊大,杭州知府很是不满。所以,尽管教主手眼通天,但是得罪了现管的老太爷,就给了别人很多方便!”蓉蓉依然沉默的看着手里的帕子,“你是天晤崖的人,怎么会变成十七阿哥的福晋?我很好奇,所以就打听了一下——”

说到这里,周天启下意识的打住。爱自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老婆并不值得骄傲,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江湖上的磨练,他和蓉蓉都不再是懵懂少年。既然当初他可以不得不杀了她,焉知今日,蓉蓉不会为了别的生么杀了他?!

蓉蓉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那又怎样?”

周天启退后一步,道:“蓉蓉,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雪媚女教你的,我很熟悉!”蓉蓉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只听周天启说道:“不怎么样,只是无意中打听到,十七阿哥的嫡福晋应该是阿灵阿大人的女儿。而你,不可能!”

蓉蓉身子一震,淡淡的说:“怎么不可以?被你打落悬崖,还不许别人救吗?”后面的话没有说,口气已经冷的象冰。

周天启道:“蓉蓉,别这样说。你知不知道,看着你掉下去之后,我差点疯了!跟着你就往下面跳,被四娘拉住。从天晤崖回来,我大病一场。后来,我也杀了云庄主,算是替你报仇。你还要我怎样?”

蓉蓉看着手帕,换成了素白的帕子。胤礼有心,专门找了绣了芙蓉花的给她做帕子。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胤礼生病时的日子沿着细细的丝线挤进脑子,亮堂堂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头一次,蓉蓉开始鄙视自己的过去,讨厌那片绝望的透着腥臭味道的黑色。

周天启看蓉蓉不说话,以为被自己打动了,说道:“蓉蓉,我们能再见面也是天意。最近江南出了一个败类。我追踪她到了京城,就没了踪迹。却想不到遇见了你。三天前,你陪着十七爷去戏园子听戏,我在旁边见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蓉蓉,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在江南十六舵,除了铁家,我周天启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不是让人笑话吗?你在这里很危险,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只要你听我的,三个月后,我们就会出现在江南的土地上,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决不反悔!”

蓉蓉收回心神,说道:“什么安排?”

周天启微带得意的说道:“这次来京,除了追踪那个败类,我还有幸见到雍亲王。王爷礼贤下士,和蔼可亲,有意搜罗天下英豪为朝廷效力。依我看,成大事者,非雍王爷莫属。我虽不才,恬入王爷法眼,得其垂青,虚席问计。可惜草莽之间,能为王爷效力的甚是微薄。所以,如果你肯,我们为雍王爷立下大功,王爷一定会玉成你我之事。到时候,黑白两道谁也不会说三道四!”

蓉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谁说四阿哥“和蔼可亲”?他怎么那么不长眼,还是被权势吓倒了?!看周天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雍亲王已经在他的帮助下登上了皇位!也不点破,淡淡的问道:“难不成还封我个诰命?”说完自己也笑了,都是“假福晋”了,还在乎那个“诰命”。挥挥手,对周天启说:“说吧,能走也是好事!”

周天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注意蓉蓉的变化,说道;“十七爷和八爷他们走的很近,最近又在十四爷那里颇为受宠。你出入兵部,一定会听到不少他们的安排。你若是肯及时送出来这些消息,对四爷一定有莫大的帮助。等四爷成大事的时候,就是你我双宿双飞,共享荣华的时刻。那时候,全天下也没有人敢反对我们了。”

蓉蓉皱了皱眉头,据她所知,自从粮草事件之后,四阿哥深的十四阿哥的信任,很多大事,不和八阿哥商量也要和他商量一下。更别说那些名里暗里的奴才了,蓉蓉暗忖,周天启怎么变得这么幼稚?

其实不是他幼稚,而是蓉蓉处在其中时间长了,对这些人没了那么多的敬畏。加上平日里看到的听到的也多,不觉得希奇,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周天启初次见面,对皇家的敬畏之心还在,判断力少了很多。

蓉蓉想了想,问道:“这个简单。对了,神医在四爷那里可好?我倒是很想他……”想起那个被四阿哥攥着的人,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周天启找到呢?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天启不疑有他,只道四阿哥收留神医的事情蓉蓉也知道,毕竟他们是“亲戚”么。见蓉蓉肯帮他,口气也轻松下来,说道:“我昨天才见到他,似乎活的不错。还配了不少新药。不过四爷嫌他太过古怪,不怎么理他。”

蓉蓉道:“他又臭又倔,还不把四爷府里搅翻天了。”

周天启道:“那倒不至于。他住在四爷郊外的庄子里,四爷也不常去。可着他一个人用。”哦,蓉蓉点点头,看来四阿哥并不很信任周天启,很多事都没和他讲。奇道:“你怎么遇见神医的?”

周天启道:“还不是闻着味儿了。也是巧合,那天我追一个江湖败类,追到那里,找不到人。正好闻见神医的味道,才遇见的。你也知道,他那个味,十里外都能认出来。”不约而同的想起少年时,捉弄神医的事情,两人呵呵笑了起来。

蓉蓉抬起头,笑着望向周天启。大概想起了往事,神色变得格外的柔和。狐狸似的大眼睛敛去了所有的锋芒,荡漾着一层又一层的水波。层涌而上的涟漪几乎要将周天启淹没……

就在这一望无际的温柔里,蓉蓉特有的声音带着一点妖娆,一点诱惑,在耳边响起:“阿启,你,你想我吗?”胳膊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丝滑的质感让周天启想起了那个销魂的夜晚,低声说:“想,怎么会不想呢?天天想,想得心肝疼。四娘说我的那些小妾长得都象你。”低下头,寻着热源就要吻去。

蓉蓉挡住他的嘴,说道:“阿启,可是我要死了呢!”

“不会的,”周天启有些晕眩,意乱情迷,拉着蓉蓉的手,脱口说道:“要死我们一起死!”

蓉蓉退后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天启:“你看,我身上的肉都磨烂了,石头划的我好痛,头也摔瘪了。”

周天启凝目看去,美艳的蓉蓉正一件件的解下自己的衣服,白皙完美的胴体在烛光下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泽。蓉蓉转过身去,指着自己的后背,柔柔的说:“在这里。”带着些妩媚,带着些诱惑。周天启不由自主的走近,伸手轻轻的碰触。啊的一声,缩了回去。碰到的地方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从里面流出溃烂的脓血。

蓉蓉委屈的声音遥遥传来:“阿启,随我走吧。我等着你……”

阿启,随我来……

当啷,一把鲜亮的匕首掉到地上。周天启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霍然抬头,剧烈的疼痛几乎扭曲了他的俊颜。蓉蓉衣冠完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带着些挫败看着他。

周天启冷笑道:“蓉蓉,你的媚魂术是越发的精进了。”若不是两人相处的深了,周天启差点拿刀子捅了自己,“你够狠!连我都要杀。”

蓉蓉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杀你?放着好好的嫡福晋不做,去做你那个诰命?!就算真有其事,落得好处的也是云四娘,不会是我。充其量我也不过是你的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周天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就凭天晤崖一战,我就这么心甘情愿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今日我再说一遍,你和我,已是陌路!”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今日见面几乎毁了蓉蓉所有关于周天启的回忆和原谅。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一个如此卑鄙无耻厚颜的小人。方才,周天启的那一番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教主把她奉献给四阿哥时,从门外传来的那一句 “四爷,您慢用”!透心凉!

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每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都不能留!低眉垂眼的瞬间,蓉蓉已经那定主意,抬头微笑的那一刻,就是杀机扬起的时分。

可惜,功败垂成!

既然他发现了,索性豁出去。可是,论功夫她敌不过周天启,能不能逃出去,还在两可之间。

周天启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拾起匕首。想到蓉蓉竟然不识好歹,虚以应酬,心头万分恼火:“你这个贱人,我原本还想救你一把,收留你!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毫无廉耻!四娘说的对,你就是人尽可夫的贱货。被人家兄弟们睡了,自己还得意洋洋,跟你那个娘是一路货色!呸!”

蓉蓉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原来他竟是这样看自己的!气的说不出话来。

闪神的功夫,周天启瞅准机会,手中锋芒一闪,匕首冲着蓉蓉的胸膛扎来。蓉蓉侧身闪过,可惜手无寸铁,她的武功路数周天启又熟悉,连连后退,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周天启狞笑一下,扬起手中的匕首,向着蓉蓉的心口扎去,不带一分情意!

生死之间,蓉蓉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紧贴着墙壁,我命休矣!闭上眼睛,竟然闪过胤礼方才皮皮的笑容:“蓉蓉,想我没?”

叮——,金铁交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蓉蓉吃惊的睁大眼睛。眼前银光一闪,划过一道血光,周天启连哼都没哼,瘫在地上!

蓉蓉根本没时间理会,只看着眼前的人发呆——

怎么,怎么会是——素素!

素素一身黑色夜行衣,在周天启身上抹了抹剑上的血迹。蓉蓉咽了口唾沫,找到嘴巴,“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