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勘正手只是一顿,然后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着刚才的动作,甚至比刚才还要小心翼翼。仿佛孟远是一个苦苦追求得来的瓷娃娃,深怕手重将其打碎。

“百代的那张专辑在意大利制作,如果我能参与,半年之内不会回国。”

孟远一句接着一句,又说道:“阿正,那张专辑是百代古典乐一百年纪念专辑,所有的演奏家都是当代著名的人物。”

“我实在太喜欢,必定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曾几何时,蒋勘正也是孟远竭尽全力去争取的人,可是他辜负了她。而小提琴、古典乐却从来没有辜负她。

蒋勘正手一停,从孟远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孟远刚要站起来,蒋勘正却突然十分准确地捧住她的脸。距离拉近,嘴唇相贴。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尖扫过她的口腔,那么深深地迷恋一般地吻着她。

孟远知道,他终究是难受了,绝望了。

在她往前走,不再回头的时候他害怕了。所以他急于证明她还在他跟前,她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在被他亲吻着。

蒋勘正一不小心咬碎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可是他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紧紧地捧住孟远的脸。

孟远的腮边终于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冰凉冰凉的。

蒋勘正心头大震,一下子跌了回去,松开了孟远。

“我真的要走了。”孟远轻轻地道。

“哐、哐、哐!”电梯门好像被砸了几下,电梯里的其他人一听到动静,连忙七嘴八舌地大喊:“有人在里面!快救命!”

十分钟过后,新鲜空气涌进来,电梯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人们立刻冲了出去,后怕极了。

孟远说了声:“再见。”

小秘书看到蒋勘正脸色一片灰败,嘴角还有血丝。刚才的情景他不是没有看见,这下觉得事情当真大条,立刻打了120.

当晚在医院,蒋勘正立刻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一夜里,嘴一张一合,也发不出声音。

第二天,楠木市的报纸的头条是昨天的演奏会,孟远的名字出现了不止一次。

演奏会的视频在隔天电视上进行了重播,非常迅速的,一首《你》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更多的音乐公司,在找一个叫孟远的作曲家。

而孟远坐在酒店的书桌前,手边是陆路还来的乐谱。孟远摩挲了一下有些发黄的封面,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的疤痕,按了按,她给新写的一小节,取了一个名字,叫《失去》。

铃声大作,是霍明朗。她昨天赶回了布桑,据说是有手术要做。

孟远接起电话,就听到霍明朗疲惫的声音传来:“孟远,你回来一趟吧。”

“蒋勘正今早的飞机回了布桑,昨天我没有检查仔细,他伤口破裂,已经感染。可能要做第二次手术。”

“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他?”

孟远忽然想起昨天那个绝望的吻,她没有说话。

霍明朗叹了口气:“第二次手术的风险比第一次手术还要大,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知道了。”

孟远挂了电话,慢慢地收拾了行囊,她给百代的经理人打了个电话:“陈经理?你好,我又新写了一小节东西,刚才发到你邮箱了,你看看是否喜欢。”

三个小时之后,孟远坐在机场上等航班。陈经理直接往孟远的邮箱发了offer,并且亲自致电问道:“孟小姐,现在是否有时间,可以立刻飞意大利跟我们制作人当面谈谈?”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机场里。孟远孤身坐在这里,脑中突然想起她曾经无数次拉起过的《吉普赛之歌》。

她回答到:“我立刻改签机票。”

当天晚上孟远就到了意大利,而蒋勘正的手术在进行中,这一次几乎请来了全球的专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修改一下,可能会增加点内容,早买的有福了。不过现在让我去睡吧,不然真吐血了

第45章chapter45

布桑城的阳春三月,街头的柳条刚刚抽出了新芽,河边的桃树刚刚绽开了花。空气中散发着馥郁芬芳的味道,小街道古巷子里都是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坐在石板上上喝一杯咖啡也好,或是边走边看风景也好,一切都是惬意而舒坦。

百代古典乐一百周年的纪念专辑就在这一天到了布桑宣传。国内外的主创人员从布桑机场出来时已经到了中午,记者招待会的主办方安排他们入住了香格里拉。

孟远从随身的行李包里,拿了一件齐膝的小黑裙,搭了条珍珠项链,随行的意大利小帅哥朝她吹了个口哨,用生硬的中国话调戏她:“嗨,美丽的姑娘,今晚有人陪么?”

孟远只是笑笑:“妮娜让我好好看着你,命你不准多看中国美女一眼。”

菲诺大叫:“远远,你真没有情调!”

孟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十一点半了。连忙不再跟他开玩笑:“我要去参加好朋友的婚礼,今天中午就不跟大家吃饭了。”

回国之前,宋天真给她打了越洋电话,下达要求必须在3月16号这天回国,参加她的婚礼,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幸好专辑在中国发布的日子在三月初,孟远正好能赶回来。宋天真结婚的酒店也在香格里拉。二楼的一个宴会厅,孟远上来之后看见宋天真将来的老公沈溥在门口迎宾。

孟远不是不知道他们俩的结合完全是家里的意思,吃了一顿饭相亲的结果。

沈溥的脸色很平淡,丝毫也没有什么喜悦的样子。他在看到孟远时候,向来夸张的他也不管这是他的婚礼,立马就问:“你来干嘛?小爷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请帖了?”

旁边的人都面面相觑,新娘子宋天真听到这动静,立马从另一边奔过来,对着沈溥解释道:“远远是我专门打电话请过来的。”

沈溥似乎很不满意她这个行为,嘀咕了一句:“宾客名单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还要变?真是麻烦。”

宋天真笑笑,也没让孟远签字,直接将她拉了过来:“远远,我们这边走。”

“意大利的东西还吃得惯?”宋天真笑眯眯地问她。

孟远看她今日大婚,洁白的婚纱将她衬托得美丽非常,她总过是很高兴,双颊是自然的淡粉色。

“还好。”孟远回握了她的手,跟着她进了新娘房,在门口的时候,孟远握住了宋天真的手,慢慢说道:“天真,你总是要比我聪明,希望你幸福。”

宋天真身子微微一颤,她曾经跟孟远分享过一个心底里的小秘密。她知道孟远是过来人,她点了点头:“远远,谢谢你,我会幸福的。”

房间里坐了个小孩子,看见宋天真之后,猛地扑过来:“天真阿姨,你今天真好看。”

宋天真摸摸他的头,孟远又听到这小孩问自己:“阿姨,你是天真阿姨的好朋友么?”

孟远点点头:“是的啊,我叫孟远。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子从宋天真的怀里下来,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周唯一。我爸爸是周恪初,是沈溥叔叔的好朋友。”

原来是周恪初的宝贝儿子,孟远显然忘了当初在霍明朗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又问他:“那你妈妈呢?”

小孩子眼神“忽”地就暗下去了,嘴角下垂:“我没有妈妈。”

孟远看见他可怜兮兮的小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今天是来当花童的么?”

他点了点头,稍稍过了会儿又笑了:“阿姨你真漂亮。”

孟远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夸漂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正当这个时候,就听见了敲门声,小家伙连道:“我来!我去开门!”

“孟远!你回来了?”进门来的是霍明朗,她拍了拍周唯一的头,径直问孟远。

周唯一的头突然低了下来,朝着宋天真说了一句:“天真阿姨,我去外面玩了。”

还没等宋天真答应,就看见周唯一蹿了出去。

霍明朗不甚在意,只是问孟远:“专辑还成功?”

“在国外发布的时候,发烧乐迷都很喜欢。中国的首发地申城,卖得也很好。这次来布桑,希望也能不错吧。”

在意大利的这半年里,孟远也跟霍明朗经常联系,她知道孟远一天到晚要么在录音室要么就在家里写曲子,偶尔去罗马走走,日子充实惬意。

霍明朗看孟远脸蛋圆润了些,大概是在意大利待久了,穿衣服也挺有欧洲味道。她难得笑了笑:“你爸妈在美国也挺开心。”

“也时常电话或者邮件,他们这次去了芬兰做学术交流,大概到今年六月份会回学校。”

他们都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提到蒋勘正。

很快婚礼就开始了,孟远被安排在和霍明朗一桌。在这个能够容纳一百桌的大厅里,孟远并没有看见蒋勘正。他们这桌都是女方的至亲好友,大部分都是宋家的人,也包括了宋天真常年待在英国的姐姐。

孟远坐在这个位置,足以看出宋天真对她的态度。

婚礼主持人插科打诨,笑眯眯地逗着两个新人。宋天真都没谈过恋爱就结了婚,被有些话逗得脸色通红,沈溥倒是神色如常,淡定地不得了。

大概婚礼进行到中间的时候,该是新郎带着伴郎敬酒的时候了。首先第一桌,就是女方这了。沈溥后面跟着沈家的几个兄弟,还有一个周恪初。

沈溥礼数倒是足,喝多少一点也不含糊。周恪初眼神淡淡,却对着霍明朗说道:“霍医生,待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霍明朗喝光看了杯子里的酒,没有发话。孟远明显看到周恪初咬了咬牙。

沈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结婚的,新郎官喝得都眯起了眼,打了好几个酒嗝。

宋天真脸色白了白,可是立马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孟远叹了口气,沈溥回到了主位上。就在这婚礼快要结束的时候,蒋勘正来了。

明明阳春三月,大厅里空调打得也十足,他却捂得严严实实,穿了一件手工风衣。他从门口,穿过一个一个的座位,还是来了。

时隔半年,还是见到了他。

沈溥见到高兴得不得了,猛拍他的肩膀:“阿正!小爷没白跟你光屁股长大!”

他抓起酒杯想给蒋勘正倒酒,可倒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拍头:“哎呀,你看小爷这记性,算了,这杯酒我干了!”

蒋勘正却把他的酒杯拦了下来:“今天你结婚,说什么我也得喝一点,你放心,少喝一点我死不了。”

说完,蒋勘正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恪初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喝完了酒,蒋勘正好像很累的样子,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淡淡的。

孟远低了低头,从蒋勘正进来的那一刻。在意大利的那些梦仿佛又一刻在她眼前出现,在梦里,蒋勘正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结局。

有时候,他会控诉:“孟远,你真狠心。”

有时候,他又说:“孟远,我是真的喜欢你。”

霍明朗看到孟远这幅模样,知道再隐瞒也没什么好处,便跟她实话实说了:“蒋勘正二次手术,瘫了左边一半身体,这半年一直在做理疗和康复训练。他意志力很高,比平常人要好得快,但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还是不能累,一旦累了,左边身体就会瘫软。”

孟远终于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蒋勘正坐在位置上。她看到他悄悄的摩挲着自己的左手。

大概是因为刚刚开车来,赶得及,受累了。他累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当中又出过一次大事,不过倒因祸得福,事故过后,能说话了。”

孟远听到自己问:“什么事故啊?”

霍明朗耸耸肩:“不知他发什么疯,跑到国外待在雪地里一夜,后来被人发现在国外当地就医的。也不知道他去的哪里。”

孟远的心渐渐地,渐渐地沉了下去。

意大利圣诞节那一天,威尼斯似乎到处都是恋人的氛围。于是她一个人去了罗马,在罗马的电影院里看了部老电影,王家卫的《蓝莓之夜》。

诺拉·琼斯和裘德·洛,孟远都很喜欢的两个人,她看着电影的伊丽莎白成长,然后得到真爱。在圣诞节那一天没出息地为一部看了好几遍的电影哭了。

大概是她得不到,所以总觉得旁人特别幸福。

第二天她回到威尼斯的时候,威尼斯整个被大雪覆盖,美丽的水城笼罩在一片白色中。

有个邻居笑眯眯地逗她:“远远,你的追求者真有毅力。昨天在这里站了一夜。”

孟远以为是那个音乐学院的无聊小男生,知道他早上走后便不甚在意地继续去工作了。

孟远朝蒋勘正看了一眼,那一个晚上,可能是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46章chapter46

蒋勘正似乎感受到别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这半年来总会有人以这样或那样的目光来看他。他素来只是淡着一张脸,连一眼都不会看别人。

他又鲜少说话,沈溥是喝了酒就人来疯的个性,疯疯癫癫地拉着他说道:“哎,当时特么真是吓死小爷我,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干了?你要是死了,我以后找谁喝酒?”

蒋勘正“嗯”了一声,抬眼瞄了瞄他:“你还是去洞房吧。”

他这一发话,周恪初笑得像个狐狸一样,尽职尽责地像个伴郎,抄起沈溥的胳膊,对着宋天真问道:“你说,放哪?”

宋天真红了脸,恼羞成怒:“你们有完没完。”

新娘子逗笑了几桌的宾客,蒋勘正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经意地扫了扫女方的那桌,看到孟远低下了头,接了个电话,从位子上悄悄站了起来,从偏门走了出去。

蒋勘正脸上的笑慢慢地隐在了嘴角,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从桌子底下“咔嚓”一下,好像拍到了孟远的背影。

他定着眼看了几秒钟,然后收了起来。

沈溥和宋天真被一群人哄着进了酒店的房间。大概三分钟过后,蒋勘正立马起身跟孟远从同一门出去了。

侧门出来只是一个安全通道,狭窄的空间里,孟远站在楼梯口,对着电话在用法语说好的,我明天过来。

法语是通用语言的国家有那几个呢?法国、卢森堡、摩纳哥、比利时…世界那么大,她到底要去哪?

蒋勘正站在孟远的背后,手机上是她的背影。

孟远终于打完了电话,终于转过了身。

“工作很忙?”

孟远点点头:“法国那边也要发行,百代还是希望原班人马一起过去。”

“我买了那张专辑,里面好像有你的一首曲子。”

“是”孟远笑笑:“小提琴协奏曲,《目光》。是别人赏识。”

蒋勘正见她形容淡然,目光沉静,站在他面前,即便身高足足矮了他二十多公分,却十分笃定。

“国内媒体十分想采访你,这家专辑的作曲家只有你一个是中国人。”

他又看见孟远仰起头,就那么看他一眼,便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他的心。

孟远问道:“去年的圣诞节你去意大利了?”

蒋勘正下意识就想要摇头说不,可是他想到周恪初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孟远可以对所有人心肠硬,唯独对你就要心软。”

他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十分平淡叙述着当时的事,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是很放心,圣诞节想给你一个礼物,没想到等了你一夜也没看见你。”

他丝毫没提,那天威尼斯下了大雪,他站在她家公寓的门口,一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因为大雪,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又豆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很难分清哪个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孟远。

他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盯着,差点被人当做变态。

蒋勘正从傍晚刚开始下雪的时候一直等在第二天凌晨,他半条腿都盖在了雪里,依旧没有等到孟远。

孟远听了他的话,手渐渐发起抖来,她嗫嚅着问:“是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