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容又从林家大宅多调了几个丫鬟来端酒送菜,自己得了空便在柜台内做个清闲掌柜,眼见着酒楼生意红火,她也在心里偷偷乐着,这几日要说烦心事也只有王麻子酒坊这事有些棘手,总归是个暗刺,不拔不快。

这当儿,堂内有个丫鬟不小心撞翻了客人的酒,铮儿连忙去收拾赔罪,她不大放心,便站起来遥遥地望着,刚立起身,门外有人高声唤道:“大姑娘!”

林微容循声望去,唐七立在门外的和煦日光中,正朝她招手。

她微讶,绕过柜台往门口走去,出了门才瞧见,门外还立了一位肤色黝黑的干瘦老人。

老人见她出门来,浑浊的眼在她身上略略扫过,朝她颔首示意,她一愣,出于礼数也连忙回礼。

唐七这小子仍旧是极精神的模样,几日不见倒像是又长高了些,五官越发地长开了,有了些美男子的影子,林微容逗了他几句,他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小师婶怎的没将我小师叔送的定情信物玉牌牌戴上?”

林微容一怔,扑哧一声笑道:“那链子若是往颈子上挂一天,血痕都要勒出来了。”

可不是,小指般粗细的链子,又是足金打造,再加上那块沉甸甸的玉牌,还不将她的颈子都压得坠下了。

唐七朝她眨眨眼促狭地笑着低声道:“那小师叔连夜回铜鸾城那一日送给小师婶的耳坠儿又如何?那可不重哩!”

呵,这事他竟然都告诉了唐七!

林微容脸颊微微一红,忙岔开话题:“七少爷今日找我何事?”

唐七指了指身后立着的干瘦老人道:“这位是颙国的酿酒老师傅楚永安楚师傅,前些日子小师叔在颙国与楚师傅结识,便将楚师傅请回了月琅来。”

说着,唐七压低嗓音道:“听说这楚家是颙国有名的酿酒世家,楚师傅必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林微容点点头,唐七这小子又挑眉笑道:“瞧瞧我小师叔待小师婶多好,特地替林家酒坊请来一位老师傅哩!”

她一怔,唐七却好像明白她要说什么一样,笑了笑道:“小师叔说了,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小师婶要是想赢了小师叔,还得多下些功夫,尤其是这酒的方面……”

林微容听着他绕口令一般师叔师婶说个不歇,忙做了个停的手势爽快道:“好,楚师傅我一定会恭恭敬敬请回酒坊。”

她虽是脾气倔,却也是个商人,哪有送上门的便宜不捡的,既然白凤起替她请了个老师傅帮着酿酒,她便如了他的意,爽爽快快明明白白地抢了酒的上风。

唐七像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多说,笑嘻嘻地告辞走了。

林微容目送他驾车远去,这才重又向这位看来不知为何有些面熟的楚师傅行礼,恭敬地将他请回了林家酒坊。

这位楚师傅人倒是很和气,也会说月琅的方言,不几日便与酒坊中众人相熟了,几个原先便是颙国来的伙计更是与他亲近,大抵背井离乡在外讨生活,一听见乡音便觉分外的亲切。

一切如常,林微容几次不放心回酒坊探视,林老爷子都是竖起拇指直夸楚师傅有本事,竟连好几种早已失传的酿造之法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她随意点点头,老爷子还不乐意,拉住她的衣袖便瞪眼道:“你这丫头,偏就不信是吧,我前几日同楚师傅聊天,还听他提起天朝妇孺喝的果子酒,说是过了立秋咱们也能收了各种果子酿这种果子酒哩!”

林微容被勾起了兴趣:“果子酒?”

林老爷子这几日心情极好,原先微恙的身体也好了不少,这一瞧自家大闺女也难得有了兴致,哈哈笑着同林微容絮絮叨叨说了一番,正好楚师傅从后堂闲了帘子走出来,他一眼瞧见,忙招呼道:“来来来楚师傅,同我这大闺女说说这果子酒的好处。”

楚师傅用颈间挂着的帕子揩了揩手,走过来和气地笑道:“这果子酒也有酒味,只是酸甜爽口且不易醉倒,天朝的妇人小儿都极喜欢。”

林微容了然地点了点头,听着着楚师傅说话嗓音也有些耳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细看,蓦地一惊。

这位楚永安师傅不就是前几日她在王麻子酒坊门前见到的那人么!

她心头震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地与林老爷子闲聊了几句,日一过午她便推说酒楼内事多,要早些回去打理,与老爷子道了别便匆匆离了林家酒坊。

铮儿驾车在外等着她,她心事重重地钻进车内,待马车拐上街道后低声吩咐道:“拐去白家的风止云歇。”

铮儿也不多问,清叱一声挥鞭赶车,拐去了风止云歇。

林微容原是要去找白凤起问个清楚,在风止云歇没见着人影,问了鲁掌柜才知道他在东街茶肆,主仆二人出了门,又匆匆去了东街。

正是仲春时节,东街极热闹,出外游玩踏青的文人骚客更是纷至如云,难得这条大街上有这么一家气派的茶肆,富家公子们正愁无处挥霍,一见这茶肆中翩翩袅袅的美貌丫鬟,更是丢了魂,三个一群四个一伙地踏了进去。

马车在门前停了,林微容不等车歇稳,掀了布帘便往车下跳。

茶肆门前的小厮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她一面走一面问道:“你家大少爷在哪里?”

小厮一愣,大约是被她的气势唬住了,指了指楼上:“雅间最末……”

不等他说完,林微容早已推开要拦下她的两个娇俏丫鬟往楼梯上走去。

楼上雅间客满了大半,她随意扫了几眼,便见那些个青莲碧池、海棠春晚的木牌子都翻转了过来,雅间内时有笑闹声传出,隔了雕花木门都仿佛能嗅到里头的酒气熏天。

她也不多做逗留,径直往最末一间的芙蓉花苑走去。

水晶门帘大半斜斜挂在雕花木钩上,便如她第一次来时那样,露出帘后的雕花木门来。

林微容刚走到门前要伸手去叩门,屋内却有人恭敬道:“白少爷为了林大姑娘撤去城北的酿酒作坊,又将楚师傅请去林家酒坊,这损失也太……”

这声音,是连夜消失无踪的王麻子!

林微容大惊,伸至门前的手颤了颤,无力地缓缓垂下。

她听得白凤起轻笑一声道:“既然我已打消了吞并林家酒坊的念头,那城北的酿酒作坊还留着做什么?楚师傅想寻个地方继续酿酒,你帮不得他,我请他去林家酒坊不是很好?”

他顿了顿笑道:“一举数得,楚师傅有事可做,又帮了林家酒坊,跟微容比起来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

王麻子连声说是,林微容心中百般滋味翻滚着,她轻轻倚着门,手握成拳,又松开,又握成拳,反反复复数次,才一咬牙下定决心叩响了门。

“进来罢。”白凤起如同陈酿一般醇厚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她定了定神,大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抬头,迎上两双愕然惊讶的眼。

解前怨

林微容忽然出现,屋内两人怔了怔,惊愕只是眨眼间的事。

王麻子还算镇定,朝她笑着拱了拱手退了下去,将这一方小斗室留给他二人。

白凤起咳了一声望着她笑道:“今天酒楼不忙?”

林微容不做声,只是掩了门慢慢走进来,沉静的明眸中并无一丝怒意;白凤起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在案前花梨木方背椅上坐下,喉头滚了滚,又笑道:“喝茶么?”

林微容点点头,皱起鼻尖轻轻一嗅,便闻见近处茶壶内淡淡的清香,白凤起斟了一碗茶轻放至她跟前,笑吟吟道:“早春新雨煮开水泡就的山城新茶,不知有多香。”

她捧起茶碗吹开茶叶轻啜一口,顿觉茶香扑鼻,舌尖被那股子清香裹住,唇齿间只觉甘冽无比。

白凤起支颔不语,她也不吭声,两人都是沉默着不肯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仍旧是不动声色,白凤起却挑了挑眉,轻轻叹息了一声:“微容……”

林微容倏地横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白凤起苦笑了一声,识趣地闭口。

又过了片刻,林微容慢条斯理地将一碗茶喝去大半,将茶碗一搁,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的立起身来。

白凤起以为她要走,忙跟着站起来要拦下她,谁知她三两步绕过桌案来,伸手将他按回椅中去。

云鬓玉簪,淡妆粉面,林微容虽是换了女子的装扮,瞧上去柔媚娇俏,那一对明眸中却还是露出逼人的英气与倔强来。

“微容……”白凤起重又坐回椅中,望住林微容沉静的眸子,怔了怔便开口,“我……”

他难得的露出些慌乱的神色,虽是一闪而过,却已被她瞧见。

不知为何,林微容忽地松了口气,横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请了楚师傅来铜鸾城的?”

白凤起沉吟了片刻,倒是极坦白地说了:“前年年初便邀了他来,他因家中有事,去年夏末才随我回了铜鸾城酿酒。”

林微容暗暗一算,夏末到年底也有五六个月,听常去的酒客说起白家风止云歇的酩酊酒,却是去年年底才有的新酒,这一算来他白家酿出酩酊酒的时日还比她林家的要多一个月,这么一想,她神情又缓了几分。

“嗯哼,你原是想吞并了我们林家酒坊?”她立在白凤起面前与他对望着,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倒并不是责问,若是换了她说不定也有这念头,一山不容二虎,林家与白家各自名下商号多有交叉,早在七八年前便是明争暗斗,这几年林家老爷子身子不大好,也就没了那许多精力去打理各处店铺,因此被城中各路如狼似虎想要吞并林家商号的对手盯上也是常理。

只不过她不曾想到,头一个盯上她家的竟会是白家。

只为了白凤起三字,她心中如同塞了大石,沉沉坠下,极不爽快。

白凤起在她面前倒也不遮掩,她既是单刀直入地问,他也直率地点头:“原先的确有这打算。”

林微容听他亲口承认这事,心里颇不是滋味。

却又听得他叹了口气笑道:“我原想借着王麻子的酒坊压倒林家酒坊,便可不用白家出面……”

顿一顿,又道,“那时我只是担心你会越发的讨厌我,直至后来我与你走到一起,便逐渐打消了最初的念头。”

林微容不语,他伸手要来抱她,她轻轻一闪,避过他的长臂,不出意料地听到他叹了一声。

“我想着若有一天被你知道了这事,依你的倔强性子说不定恼得从此就不愿见我,那我该如何是好?”白凤起抬眼望着她,星眸中有着无奈的笑意,“我索性早早收了手,免得日后你伤神。”

林微容忽地笑了:“谁说我一定从此不再见你?说不定我日日追着你要同你拼命,或是索性再开一家酒坊,效仿你的法子重新夺回我林家的铺子。”

七八年过去,她再也不是当年那倔强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小丫头,这许多年她被磨得圆润了棱角,若是再像从前那样一不如意就掉头避走,这些年她岂不是白过了?

白凤起略略一怔,她已轻笑着走近前来,由着他揽住纤腰拉至身前。

“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一次说清,可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林微容笑盈盈地望着他,眼波如水笑靥如花,略略一勾起嫣红双唇便是万般妩媚。

她读过不少颙国与天朝的传奇册子,又知三十六计也有这一出奇制胜的招数,名曰:美人计。

向来沉静端庄的林微容换了这样的粲然笑靥,娇美动人又不失清灵之色,白凤起愣愣看着她半晌,咳一声斩钉截铁道:“再无别的事。”

林微容锁住他的星眸,再勾唇微微一笑:“当真?”

白凤起将她拉坐到腿上,轻笑道:“当真。”

看来美人计也并非万用万灵。

林微容皱了皱鼻尖道:“我就信这一回。”说着,她立起身来倚住桌案与白凤起对望,“楚师傅我留下了,你不得反悔。”

楚师傅若是留在她林家酒坊内,无疑是如虎添翼,恐怕整个铜鸾城都再无别的酒坊能与之抗衡。

想必酒楼也是能沾得大半的光。

这样的好处怎能放过?她握了握拳,只等他开口。

白凤起微微一笑:“绝不反悔,楚师傅在林家酒坊也能施展所长,不枉我请他来月琅走一趟。”

两人这一番将话说开,心又贴近了些距离,林微容心中微喜,这才敛去戒备之色,慢慢地又走回到白凤起身前。

他原就身形挺拔,便是往椅中坐了,也是极高,林微容略略偏头看了看他,忽地脸上飞上两朵红云,白凤起还未开口,她已凑近他身前在他左面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我先回去了。”林微容轻声道,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微微笑道:“微容今天来是有事还是……”

事实已明,她便只是朝他笑了笑:“偶然经过,便上来瞧瞧,没事。”

白凤起也不多问,起身牵起她的手送至楼下,她一脚刚跨出门去,他挑了挑眉朝她的背影轻笑道:“微容,莫要忘了三月初的南岭城之行。”

林微容匆匆应一声,上了马车与铮儿一道回了酒楼去。

又隔了几日,出外踏青的人越发的多,大抵是将近烟花三月时节,被厚重棉衣捂了一冬的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衫,大街上的色彩再不像冬日那般暗沉,来来去去的人群中逐渐添了鲜亮之色。

这时节万物复苏,更是花草生长繁茂的好时机,城东花圃内又送了十数盆鲜花来酒楼内做装饰,美酒香花,佳肴丽人,越发的引来如潮客流。

酒楼生意从年初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车如流水,刘大海喜得笑眯了眼,每每与人提起林微容便直竖拇指赞道:“我家大姑娘好本事!”东传西传,整个铜鸾城都知道了这位林大姑娘不但生得好模样,还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一时间城中年轻公子哥们都摩拳擦掌想要赢得林大姑娘的芳心,有几个纨绔子弟更是直接,日日坐到酒楼内吃喝,不去楼上雅间,偏就包下楼下堂中最靠近柜台的一桌,肆无忌惮地盯着林微容看。

刘大海恼得要撵走这几人,被林微容拦下数回。

更有甚者,找了城中最有名的王媒婆,托了媒婆去林家说媒,被林老爷子轰了出来,哈哈笑道:“先前替我闺女说亲时不情不愿,十五两银子都请不动,现如今可好,巴巴地贴上来,可惜啊可惜,我林承安早订下了个举世无双的好女婿,哪里还轮得到这帮混账!”

王媒婆回去一说,人便蔫了,谁人不知白家大少爷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这一比便是落了下风,再没人敢打这主意。

这些事传到林微容耳中,她也只是随意笑笑道:“我爹爱怎么说就让他说去,他痛快了就成。”

可不是,老爷子是得意风光了几天,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初春的天气一变,下了几场连绵的春雨,老人家竟受了凉病倒在床,上吐下泻一阵,元气大伤。

哑厨娘这几日在酒楼帮忙,酒坊内伙食就由账房老金代为掌勺,随意做几个菜糊弄过去,卧病几日的林老爷子却闹起了小脾气,非要喝哑厨娘炖的鸡汤,老金没办法,只得吩咐梁离来酒楼请哑厨娘炖一锅鸡汤带回去。

正巧这几日酒楼中极热闹,跑堂的伙计与丫鬟忙得没有一刻能歇下,林微容顺手便将梁离留下帮忙,待哑厨娘小火炖好了鸡汤,她抽空去灶间端了滚烫的鸡汤来用干净酒坛盛了,将账簿撂给刘大海,亲自抱着酒坛送回去。

正当午时,街上人极少,她抱着坛子,脚下不停往林家酒坊的方向走。

老爷子卧床这几日,她只回去看了两三趟,便又匆匆忙忙回了酒楼来照看着,虽然老爷子同她说酒楼要紧,总也催她回去,她心里是知道他必定是更想留她在身旁,哪怕是陪着说说话也好。

她微微叹了口气,一想到老爷子苍白的面色,不由得就有些担忧起来。

林微容只顾埋着头往前走,心事重重间听见身后有人笑着唤她:“微容,你往哪里去?”

第一声,她没听清,仍旧是急急往前走,待得又听见他在身后笑,这才猛然停下来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我爹病了几日,说是要喝哑婶炖的鸡汤。”

来人是白凤起,照旧是月白锦袍一尘不染,俊朗面庞上原是带了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走过来揽住她的肩低声安抚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身体大不如前,走,我随你一道回家去看看。”

他说了句“回家看看”,林微容微倦的心中稍稍暖了暖,应了一声便与他并肩往前走。

还不及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条街上,那不远处的拐角后忽的有人尖叫一声,嘚嘚嘚嘚一阵响,一匹高大强壮的黑马发狂一般拐过拐角向他们二人迎面疾奔而来。

两人与那拐角离得极近,大黑马只在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林微容暗叫声不妙,下意识抱紧臂弯中的坛子,这一晃神,那大黑马已扬蹄向她踹来。

白凤起不慌不忙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闪电般掠到道旁去,扶着林微容站稳后又飞身跃了几步飘然落到大黑马身前,在它扬起前蹄要踏下之时伸指轻轻一叩马腿骨,那马呜咽一声,竟前腿一软,轰到跪倒在尘土中。

林微容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白凤起第二回自马下救她,她庆幸之余不由得惊疑不定,算一算她也该是与马有缘,被马车当街追赶,惊马迎面两次,却不知这是老天同她开玩笑还是她命中与马相冲?

“早知道出门前该先翻一翻黄历再说。”她咧了咧嘴,竟还能笑出声来。

那边众人已围了过去,白凤起听得那马嘶鸣声有些凄厉,细细检查了一番,果真在马鞍下找到了一枚三寸余长的细长银针。那银针已有一半刺入马背,难怪马会发狂当街狂奔。

此时有人扶着一位摔得鼻青脸肿的高瘦汉子过来认领马匹,说是刚在拐角的客栈门前上了马,这马竟发疯似的将他甩下马背跑了。

马主人摔得不轻,路人都聚过来,要扶着他去医馆上药,林微容没走过去,只是遥遥地看着,忽地眼前有个纤细瘦削的人影一晃,闪过了拐角去。

她蓦地一惊,低呼道:“柳禀生!”

重礼聘

柳禀生跑得快,只一晃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林微容心中惊疑,顾不上与白凤起细说,抱着坛子便追了过去。

拐过街角,摊贩多了不少,先前那惊马狂奔时已蹬翻了好几个摊子,小贩们自认倒霉,纷纷蹲在地上大骂着收拾货物,就在这一片狼藉混乱之中,柳禀生左躲右闪,慌慌张张往前疾走。

林微容越发的狐疑,疾奔几步追上前去要拦下他,谁知这刁滑的小人如鱼一般,在人堆里一挤便见不着人影了。

她跺了跺脚往前追赶,好容易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真见到这厮低着头沿着街道径直前行,不远处便是林家酒坊,账房老金在门前翘首盼望已久,一见林微容大步走近,忙迎了上去。

林微容将酒坛子往老金手中一塞,也不多说,重又拐回街道上去。

这柳禀生着实可疑,缩肩塌背低着头,像是不想让人瞧见一般,林微容认定他心虚,跟着他走到人少僻静处,疾跑了几步,朝他背影大喊了一声:“柳禀生!”

他果然撒开腿就跑。

林微容毕竟是女人,这路追来已是费了太多气力,他这一狂奔,她哪里还能追得上。

正着急间,耳旁一阵风过,一道白衣身影越过她追上前去。

却是白凤起赶上了。

“微容你歇下,我去追。”他的声音遥遥传来,林微容停下脚步时他已飘然追去了很远。

柳禀生不会轻功,再没跑多远便被白凤起拦下盘问,林微容气喘吁吁赶去时,他不改那骄横倨傲的神色,昂首冷笑着对白凤起道:“白家大少爷好大的架势!连公孙大人都要让我三分,凭什么你问我便要回答?”

白凤起也当真是好脾气,轻笑一声道:“柳公子好大脾气,我只是想问一问柳公子可有瞧见是谁在那马鞍下动了手脚?”

林微容一愣,这可不是向贼寻贼赃?

柳禀生一时不察落了套中,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知道那在马鞍下放了银针的是……”

话未说完,他面色大变,白凤起微微挑眉,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