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起丝毫不松开她,唇舌纠缠,颈项相交,他略略沉重的身躯覆下来,贴得极紧,像是要将她压进绣榻内去一般。

今天不知为何他像是失了控,将大半的身躯都朝她覆过来,她终究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微微睁开眼要推开他,这一睁眼,却见他如一泓深潭的星眸中隐隐有着担忧之色,在他此时的热烈神情间越发的显得突兀。

他在担心她,却想用这美色惑她,让她忘记先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林微容心头一暖,却还是伸手推开他,笑着捶他一记:“你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白凤起微微一笑,稍稍撑起身来歉然道:“对不起,微容。”

他的面上带了些尴尬的神情,就像是做错事被捉住的孩童一般,林微容抿了抿唇,朝他嫣然一笑,白凤起怔了怔,她已半坐起身来伸长纤细的手臂重又缠回他的颈间,凑上前去温柔地啄了啄他的唇角,轻声道:“我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白凤起“嗯”一声,以双臂托住她的肩背重又将她放回绣榻上去,低声哄道:“我听刘掌柜说你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休息,先歇会吧,我去给你拿些吃得来。”

他不说她还想不起,这一说,腹中饥火倏地烧起了,肚皮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林微容窘迫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白凤起起身出去端了些热饭热菜来给她吃了,又守在绣榻旁陪着她说了会话,也不知是因为起得太早出外奔波一趟累了,还是与成王爷相峙一场耗费了太多精神,她不多时便觉得有些困倦,迷迷糊糊闭了眼。

迷蒙之间听得有人叩了叩门进来,轻声与白凤起说了几句,她隐约听得是莲城的嗓音,他带着些轻快的笑意调侃了她几句,竟还伸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有些生气,想要伸手去推开他作怪的手,却是浑身无力提不起手臂来。莲城与白凤起轻声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只有最后一句她断断续续听见了几个字,似乎是提起一件什么大案,零零碎碎的片段便到此终止,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林微容一睁眼,成王爷阴沉冷笑的脸庞倏地闪过眼前,她低呼一声骇然坐起身,半晌才回过神来。

屋内已点了灯,摇曳的微光照了满室昏黄,快入夜时骤然凉了许多,大概是白凤起怕她着凉,替她盖了一层薄被,只是她沉睡之时胡乱蹬开了,落了大半在地上。

她起身稍作梳理收拾便匆匆下了楼,原以为他走了,刚拐过木梯一角,远远地便望见柜台后点了一盏油灯,白凤起便安静地坐在灯旁仔细地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堂中早没了人影,刘大海与一帮伙计丫鬟们大约都各自吃了饭散去了,只留得一片寂静在空荡荡的楼下与白凤起作伴。

孤灯,书卷,男人,氤氲在摇曳着的昏黄灯火中,不啻是一副极美的画像。

只是——

林微容一惊,红着脸飞奔下楼大喝一声:“不许看!”

白凤起闻声抬头,朝她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勾唇笑道:“原来你们女人家都爱瞧这种故事?《并蒂莲》说的这男子终身只娶一位女子为妻的故事也并非少见,为何写成册子便有这许多人看?”

说话间林微容已急急冲到他身前劈手夺下了那本已微微泛黄的书册,双手捉住了大概扫一眼他正在瞧的那一页纸,松了口气道:“我们就是喜欢,你们男人管不着!”

白凤起星眸微微一亮:“我原以为只有已嫁作人妇的夫人太太们才会喜欢这些哭哭啼啼的故事,若是你也喜欢,可以去我饭庄内和那几位夫人聊聊,我见她们时常在一起闲谈这些不知从哪间书坊流出来的书册……”

林微容咳一声,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些薄薄的小册子都是经过她手才悄悄在铜鸾城出售的,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城中富豪谁没有个三妻四妾,这些夫人们自然是会感怀神伤……”

话未说完,白凤起已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来,望住她微微怅然的双眸道:“微容,我只娶你一人,一生一世只与你相伴。”

他说得极认真,林微容忍不住逗他:“你就从未想过要娶别的姑娘?铜鸾城内谁家姑娘都想攀上你百大少爷,若是你当真只娶我,可是要错过多少的似锦繁花?”

“微容你这是说笑么?”白凤起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前几日是管家明伯与赵媒婆去你家提亲,你我二人都不在,我总是觉得是一桩憾事。”

林微容一愣,他已立起身来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微微俯下 身来望住她道:“我年长你一岁有余,双亲俱在,家中一无妾室二无通房丫头,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林家倔姑娘微容一人,此刻诚心向你求亲,你可愿意?”

灯芯噼啪两声炸开,灯火晃了晃,将两人的倒影在墙上略略移了移重又挪回原处。

林微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蓦地笑了:“你傻么?我爹都允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白凤起温和地打断她的话,含笑双眸在她面上细细打量着,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见了一丝羞怯。

过了许久,她抿了抿唇,终于开了口:“好,我愿意。”

才说完,便被他紧紧揽入怀中,转了几圈才松开。

两人在灯下静静对望,各自从对方眼中瞧见了欣喜。

这一夜,林微容心头砰砰跳着,直到更夫敲了二更才稍稍平静了欢喜的心情闭了眼睡去。

第二日起,白凤起果真一早就来店中坐着,可把白家的几位掌柜为难坏了,原先自家铺子出了点事立即便能处置,这一来,还非得抱着账簿驾车来林家酒坊内寻自家大少爷出主意,一个个都无奈得叹气,奈何白凤起打定主意不走,几位掌柜也没法子,只得认命。

这么来回跑了两三天,忽地有人来报前往南陵城的船只物品船工等准备已备齐,白凤起沉吟半晌笑道:“那便明日起锚,往南陵城去。”

白家几位掌柜刚到了门外,大惊失色:“大少爷提前往南陵城去,那这些琐事……”

白凤起走出门来笑道:“越桓会接手打理。”

几人面面相觑,只得应一声各自回了店铺去。

林微容一听要船已备好,愣了愣:“不是三月底?”

今天才不过三月廿三,像是早了些。

白家伙计只是笑:“大少爷说早些去,说不定能腾些日子出来带着少夫人在城中好好玩几天。”

林微容听得他一口一个“少夫人”叫的极自然,不由得脸上有了些窘意,那白家伙计笑嘻嘻地说罢,就拱手行礼走了。

铮儿躲在柜台后听得分明,跳起来大声道:“大姑娘带上我!带上我!”

这小丫头雀跃着,显然是极期待跟着出远门,林微容偏头想了想,笑道:“我不带你还能带谁?”

铮儿兴奋地哗一声笑开,也不顾堂内酒客惊讶,大笑着冲上楼去替林微容收拾整理衣物。

林微容放心她,也就由着她去翻箱倒柜收拾包袱,待晚上酒楼闭门打烊后,她上了楼,在桌上瞧见了那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袱,很是惊讶。

正要伸手去打开看个究竟,铮儿冲进来慌慌张张一把抱住包袱,嘿嘿笑道:“大姑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叠起的物件,你要是打开了我又得重新再收拾,这多麻烦呀!”

林微容也没多想,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包袱,奇道:“随便带几件衣衫不就得了,你哪里给我收拾出那么多要带上的东西?”

铮儿笑嘻嘻道:“不过就是几件换洗衣裳,给大姑娘多带几件,听说南陵城夜里冷,多带件衣裳总是好的。”

林微容听她说得有理,也就没问。

直到第二日上了船,被江风吹得有些冷了,她打开那包袱,才知道这淘气小丫头给她收拾了些什么玩意儿。

不过,那已是明日的事情了。

江心贼

三月廿四的天气极好,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沿江码头上早早聚了一群白家的家丁,七八个人忙忙碌碌地往大船上搬着东西。

江畔的渔民船工们听得说是铜鸾城白家的船只,都聚过来笑呵呵地旁观,时不时同船上的家丁搭讪几句。

白家的几个高大结实的船工卷着裤腿光着膀子叉腰立在船头,威风凛凛又神气万分。

林微容与铮儿两人迎着江风匆匆赶到时,白凤起也正巧赶到,驾车的白越桓照旧是脸色阴沉着,远远瞧见她们二人信步走来时,还嗤的一声冷笑道:“林老头恁的小气,却叫自家闺女转过大半个铜鸾城走路来江边。”

铮儿听不惯他这有意刻薄的话,双眼一瞪险些气得跳脚,林微容低声安抚了几句,抬头斜了白越桓一眼笑道:“白越桓,我知道你眼红我能跟着你大哥出远门,你若是也想去,就直接说便是了。”

她原以为照白越桓的脾气会气得跳下车来同她争论一番,谁知他却只是哼了一声,竟忍下了。

马车在近处停下,车门开处,白凤起躬身走出,遥遥地望见她,便舒展了眉宇招手。

今天他衣饰极朴素,虽还是一袭月白袍子,腰间身上的各处玉饰却都除下了,连发间的玉冠也褪下了,仅以青色缎带在脑后束起黑发,尽管脱去了一身的贵气,却是越发显得俊美出尘。

白凤起下了车,轻声对白越桓吩咐了几句,白越桓便应一声重新跃上车去挥鞭策马调转马车往来路回去。

时辰正好,船工丁山在大船上抬手远眺片刻,笑呵呵地朝岸边大声唤道:“大少爷,请上船来吧,江面起风喽!”

白凤起微微一笑,走近来牵起林微容的手,轻声道:“我们上船罢。”

江畔、船头有不少人好奇地瞧着这边,林微容有些羞窘地看了他一眼,要挣脱开他的手,谁知白凤起干脆手一翻,探进她的五指间扣住她,大声笑道:“走罢,再不上船丁老哥可是当真要不耐烦了。”

他的话才说完,船工丁山在船头听着,哈哈大笑起来:“大少爷,少夫人头一回坐咱们白家的这船,您可莫要漏了我老丁的底呀!”

其余几个年轻船工听了也都哈哈笑起来,抢着朝岸边招呼:“大少爷,少夫人,开船喽!”

气氛蓦地热闹起来,林微容原先略略吊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便由着他牵着她的手上了船去。

白家楼船高且结实,楼下是船工家丁休息之处,楼上两间房,布置得极为雅致舒适,林微容主仆二人从没坐过这么大的楼船,都是有些兴奋,将包袱往屋内一放,便下楼来观赏沿江风景。

这条江名叫陵江,流经月琅国三城,铜鸾城、山城与南陵城,三城中惟独南陵城水道蜿蜒,绕城而过,城内多处有小河流过,倒是方便了大小船只进出,因此,从铜鸾城去南陵城,水路倒比陆路还要快上一两天。

陵江的江面极宽,清早漫上的雾气久久没有散去,仍旧在江面上氤氲着,将江岸两旁的青山翠树都拢在轻纱中,朦朦胧胧又烟波浩渺,在那薄纱一般的雾气中隐隐听着水声,看着缓缓倒退的怪石绿树,仿若踏入了仙境一般。

林微容在甲板上坐着,托着腮静静望着前方如迎面扑来的连绵山峦,只觉心中豁然,将先前留在脑海中的烦恼抛去了大半。

白凤起在船头与船工低声说了几句,掉头看见她痴痴地坐着出神,不由得淡淡一笑,走回她身旁坐下陪着她。

铮儿四处转了一圈,咋咋呼呼跑回甲板上嘻嘻笑道:“大姑娘大姑娘,这楼船上有个屋子里挂着一副很小的弓箭,还养着雕儿和鸽子哩!”

白凤起笑了笑道:“那弓箭与雕是唐七先前跟随我四处走动时带上船的,鸽子是送信用的。”

他这一说,林微容倒是一怔,大概是主仆二人心思相近,她还没问出口,铮儿那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已哎哟一声惊讶道:“那个总跟着凤起少爷的唐七怎么没跟来?”

此次南岭之行,楼船上有船工数人,白家家丁数人,护院七八人,却是没有见到唐七,林微容原先只觉心中有些奇怪,现在想,大抵是没见到唐七,有些惦记着。

“唐老丞相召唐七回丞相府有事,他过一日便会乘小舟赶上来与我们会合。”白凤起摇头笑道,“我同他说既是家中有事便不必去了,这小家伙非闹着说一定要跟来,前几日便订下了艘小艇,只等家中事了就赶来同我们一道去南陵城。”

林微容朝后看了看广阔的江面,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江上一日也是过得极快,日出,再日落,便像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林微容随意吃了点午饭在甲板上晒了会太阳,倚着紫竹椅背一觉沉沉睡去,再睁眼时竟已是傍晚时分。

落日的余晖映了半江的血红,江风逐渐大起来。

白凤起不知何时也在她身旁坐下了,取了条薄毯替她盖上,挡去了猎猎劲风。

她微微睁眼,朝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忽地船工丁山匆匆自楼上高处奔下,压低声音道:“大少爷,楼船后有两艘小船紧紧跟住,不知是什么来头。”

白凤起也不慌张,微微笑着拦腰将睡眼惺忪的林微容抱起了送回房内去,低声吩咐她不要随意出来,这才拐过楼角登高朝后望去。

这时候落日已尽数沉下,江上逐渐暗下,早有家丁点起了风灯悬在楼船各处。

灯火星星点点倒映在水中,隐隐照亮了黑沉的江面。

原先紧紧咬住楼船的两艘小渔船不知什么时候慢了下来,经过沿江河口时将船头一摆,竟拐进了另一条水道去。

身后再无船只跟着。

他朝后望了望,转头吩咐道:“丁老哥,泊船罢,今夜不赶路。”

丁山应一声下去,趁着天色还有些微光,下了锚靠岸停了,又命船上几个家丁护院小心值守,远眺着江上再无可疑船只跟随,这才稍稍放了心。

随船的白家厨子白日里让身手好的船工叉了几尾大鱼上来,好好显露了一回身手,做了几道江鲜,铮儿吃得恨不能将舌头都咽下肚去,一叠声地大声称赞,直把那矮矮胖胖的和善厨子夸得眉开眼笑。

林微容也难得胃口大开,多吃了些,白凤起又总在给她夹菜,无论何时她的碗中总是堆得如小山一般高。好容易吃完了这一顿饭,下人们过来收拾碗筷,她便随意出去走走,刚一出门,夜风呼呼地迎面扑来,凉意嗖的钻入她的衣内,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入了夜江面上的风更是大,且夹着水汽扑来,颇有些凉。

白凤起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多穿件衣裳,江上风大,小心受凉。”

她摸了摸手臂,乖乖地回房中去取衣裳穿。铮儿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去了,屋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关了门,取出那颇有些沉重的包袱打开,但见无非是一些叠得齐整的衣物,也不知为何有那么重。

正好笑地摇着头,手伸去一摸,却摸到了个木匣,打开一看,她的脸颊顿时微微烧起来。

探花郎的最新春宫图《鸳鸯交颈戏碧波》、一方小得仅能遮住胸前两抹春光的薄纱半剔透肚兜儿,还有一个白瓷瓶子卧在木匣一角,她不必拔开木塞去闻便知道必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大姑娘!大……”铮儿一脚踏进来,喝一声抢过那木匣道,“沈大少说了,不能这么早就给大姑娘看到这东西……”

她说漏了嘴,连忙闭口噤声,只是将那木匣子牢牢抱在胸前,对着林微容咧嘴干笑。

林微容横她一眼,正要逮住这机灵小丫头问个清楚,门外却有人忽地低喝一声:“什么人!”

屋内两人都是一惊,外面已动起手来。

门外廊中蓦地脚步声急急响起,像是有人赶了过来,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贼,竟敢爬上白家的船!”

却是丁山的声音。

林微容心中着急,只听见门外拳声呼呼,间或有喝斥声与清叱声响起,竟不知道是谁打伤了谁,廊中涂了桐油的地板砰一声震动,那人便一骨碌滚出很远。

铮儿早吓得缩到了床后去,低声唤道:“大姑娘,大姑娘,快躲起来!”

林微容不做声,将耳贴住门板细细听着,丁山哈哈笑道:“这等毛贼而已,丁爷我哪次走水路不遇见几个,想从我眼皮子底下过,你还嫩着呢!”

林微容稍稍放下心来,低声问道:“丁大哥,怎么回事?”

丁山朝屋内低声道:“少夫人在屋内躲着千万别出来,有水寇盯上了我们的楼船,大少爷正在前头应付着呢。”

只听得脚步声匆匆远去,显是丁山又去前头甲板了。门外打斗之声却是一直未歇,拳脚声沉重,时不时听得有人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林微容犹豫片刻,顾不得铮儿百般阻拦,咬了咬牙从二楼暗门下去,摸索到了铮儿所说养了雕儿的屋内,取了火折子照亮屋内,一眼便见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弓箭。

那弓箭极小巧,应该是唐七再年幼些时玩耍嬉戏之物,她伸手取下,试着扣弦发力,还算勉强能拉动,忙又背了箭筒,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前微微开了门往外看。

身后忽地悉悉索索一阵响动,铮儿也跟着悄悄下来了,低声道:“大姑娘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她点点头,再将门推开些向外看时,惊得咋舌不已。

形势几乎算是一面倒,甲板上十数人围着白凤起一人,刀光剑影中也不见他怎么动手,只是将手中一柄长剑抡圆了,便神情自若地挡下了这十数人的攻势。忽地他长笑一声,大声喝道:“撤剑!”丁当一阵乱响,十数柄刀剑纷纷落了地,围成一圈的一众毛贼们惊恐地面面相觑,发一声喊捡了刀剑往后退了一大步。

蓦地,有个阴沉的嗓音嘿嘿冷笑几声道:“都给我退下!”贼人们蒙了面,虽瞧不见表情,却是如潮水般哗的退到一旁去,留出了大片空地来。

夜风中隐约有銮铃声响,一个干瘦嶙峋的黑影缓缓落下,朝着白凤起扑过去。

林微容低呼一声,见那身影去的飞快,手中单刀更是如流星一般闪着寒光刺向白凤起,白凤起长剑相架,长声笑道:“陵江水八寨戚寨主好身手!”

那姓戚的冷笑一声道:“前几回在这陵江上,手下兄弟在你白凤起手下栽了跟头,几番铩羽而归,死伤惨重,我非得向你讨个公道!”

“你现如今在我的地头,我又收了别人的好处,不得不下此杀手!”姓戚的嘿嘿笑道,“也怪你铜鸾城白家财大惹眼,谁不想捞点好处,这陵江水道上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这楼船,他们不敢动手,我可是不客气!”

说话间那柄薄如纸的单刀刀刀不见迟缓,尽是往白凤起头颈命门处砍下,林微容一声惊呼憋在喉头,不敢出声,却又惊慌无比。

白凤起不慌不忙地一转剑尖,剑身架开了那人的刀刃,剑尖却如吐信的蛇一般探到了他面前。

“凤起少爷快要赢了!”铮儿惊喜地低呼,林微容正要长出一口气,眼角却瞥见暗处寒光一闪,又有一人如鬼魅般闪出,青黑色蒙面巾下瞧不清神情,那双眼中却是闪着恶毒的光芒。

她一惊,那人不知从囊中摸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一扬手,一溜银光向白凤起的手腕飞去。

“小心!”林微容大骇,冲出去大喊时,白凤起太过专注身前的那一场打斗,忘了防备身后,便被那银光沾了手腕,不知为何手一软,当啷一声坠了剑。

姓戚的一看时机好,冷笑一声举起大刀便向白凤起身上砍下,林微容一咬牙,抽一支箭弯弓搭弦,嗖的一箭射向那姓戚的。

她年少时曾学过些箭术,臂力不足以拉开成人所用大弓,这轻巧的小弓箭却还是能勉强掌控。

那一箭虽是失了准头,却也是让姓戚的警惕地跳开了,她又弯弓射箭,瞄准那背后施暗算的人,这一箭她憋了满心的怒火,去的又快又凌厉,倏地擦过那人的耳旁,将他的蒙面巾射了下来,滚落一串血珠子。

他慌忙掩面躲到一旁去,隐入黑暗中。

姓戚的簌扫一眼跳上甲板的林微容,忽地桀桀几声笑,如鹰一般扑来,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如捉小鸡一般提到身前看了看,又举起她往暗处一抛,哈哈笑道:“柳小弟,你要的人可是她?”

林微容砰一声落了地,一眼便对上那双微微勾起的桃花眼。

柳禀生!

她大骇,不及躲避已被掐住脖颈,柳禀生半掩在青黑面巾下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道:“你毁我前途,又夺我爱人,我今日便送你上西天,看你再如何猖狂!”

她被掐住脖颈按在船舷上,拼命挣扎着,一声也喊不出来。

铮儿推开暗门哭着奔出来,要过来救她,柳禀生嘿嘿冷笑道:“你过来我就推她下水!”

“不要!不要推大姑娘下水!”铮儿惊恐地喊道,柳禀生一听,更是得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来在林微容跟前一晃,咬牙道:“我如今就毁了你这花容月貌,叫你下了地府也是这幅残破容貌!”

白凤起正与姓戚的缠斗,无法□,情急之下朝暗处大喝一声:“不许动她!”

林微容眼眶一热,使尽全身力气拼命一推,竟将柳禀生推开了,身子往后一坠,翻过船舷,沉沉坠入冰凉的江水中。

“大姑娘!大姑娘不识水性啊!”

她在水中隐隐听得铮儿大声哭喊,又听得白凤起暴怒地大喝一声,不知为何竟还听见了尖利的雕鸣,一切都在昏黄的灯火与水波荡漾中朦胧了,重重地坠下去,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