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摊开了账簿心不在焉地随手翻着,门前一个桃红的身影闪过,却是牡丹苑头牌姑娘水月笑吟吟地踏进门来。

数重山

艳名远播的水月姑娘登门,惊煞店堂内一干酒客,她却目不斜视地走到柜台旁嫣然一笑,极生疏有礼地对林微容点头道:“早就听闻林家酒楼重振旗鼓,声名大噪,今日去寺庙烧香回来,路过顺道来看,果然不假。”

林微容不知道她葫芦中卖了什么药,忽见她眼波流转间略略一勾眼尾,不由得怔了怔,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道:“水月姑娘是要雅间,还是如何?”

“都说林家酒楼有几样菜色堪比宫中御厨,那就烦劳林大姑娘替我拣几样好菜,送去牡丹苑可好?”水月笑盈盈地伸出纤纤素手叩了叩清漆柜面,娇声轻笑道,“若是牡丹苑的姐妹几个说好吃,我便重重打赏,林大姑娘,可愿跑这一趟?”

“大姑娘,这种琐事让小卓几个做可不就成了……”刘大海在一旁插嘴,却被铮儿狠狠地掐了一把。

他嘶地一声缩回手,莫名其妙地瞪了铮儿一眼,还想再说,林微容已点头道:“好。”

大姑娘都允了,其他人哪还能反驳,只得去厨下将菜名报了,待哑厨娘将几盘菜起锅装盘,又取了食盒来一盘盘小心翼翼地装起了递到林微容手中。

水月也不客气,朝林微容招了招手,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便往门外走。

酒楼门前不远处有几个摊贩在棚下坐着,那眼神不落在摊前,却个个都贼眉鼠眼地瞟向酒楼前来。林微容一脚跨出门,垂眼略一思索,停了脚步往门内扬声道:“刘哥,我送菜去牡丹苑,去去就回,你同铮儿好生看店。”

说罢,低了头跟着水月往街边的马车旁走,余光略略一瞥那几个摊贩,果真见到当中有一人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匆匆跑远了。

水月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只管跟着水月上了马车。

驾车的小丫头也是水月的贴身丫鬟,等她二人坐好了,便扬鞭赶着马慢慢地往前走。

车渐渐地走动了,水月伸手放下窗口的流苏珠帘,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满街都是盯梢的人,要将林姑娘带出来真不容易。”

林微容轻轻叹了口气,水月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握,低声道:“随我去见一个人。”

这人是谁?林微容已隐隐约约猜到。

马车行得快,在牡丹苑门前停下了,她下了车,提着食盒跟着水月走近牡丹苑去。

楼上的大间内早坐了五六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见林微容跟随着水月踏进门来,先是微微一惊,接着便掩口笑起来:“月儿你好大的架子,竟让林家大姑娘亲自给你将菜送来!”

听这话,倒像是原先这几人便已聚在此处,专等水月回来一般。

林微容将食盒放下,一盘盘将菜取出来摆上桌,朝着一众美人淡淡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水月姑娘,菜已送到,这银子……”

她暗暗朝水月眨了眨眼,水月顿时意会,朝她招招手便往外走:“你们先吃着,我同林大姑娘结账去。”

众人也不多问,只管让她二人出了门去。

往左一拐,便是水月的那间房,房门虚掩,水月左右看看无人,拉着林微容飞快地闪屋内去,又反手掩上门,落了栓。

屋内有人,坐在案前不知在翻看什么的身影正是南宫愚。

果然如她所料。林微容定了定神,微喜道:“南宫先生。”

南宫愚抬头温和地笑了笑,朝她两人都招了招手,三人在桌旁坐下了,他才低声道:“林姑娘可否将师弟的境况与我说说?”

林微容将狱中所见大略说了,红着眼圈问道:“南宫先生,若是白越桓与唐七赶不及……”

“吉人天相,邪不胜正。”南宫愚温和地看着她道,“今夜我便去寻小七,看看到底是什么为难的大事绊着他,到现在还没将事情办完。”

既已如此,林微容只得点了点头,水月又叹了口气安慰她许久,吩咐丫鬟重又将她送回了酒楼去。

她谢了那驾车的小丫鬟回身往酒楼内走时,稍稍瞟了沿街的摊贩一眼,原先在对面鬼头鬼脑窥伺的几人却已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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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本该是短暂,在林微容而言却是极漫长,一灯到天明,她只迷迷糊糊在桌上趴伏两三个时辰,梦里惊见白凤起白衣沾血,一手的猩红,蓦地大喊一声醒来,已是满头大汗。

好容易撑着坐到天明时分,铮儿上楼来送净水给她洗漱,一推门见她伏在桌沿打盹,心疼得连忙要扶她去床上睡,她哪还能再睡着,指甲狠狠掐痛了掌心,咬牙问道:“可还有白二少与七少爷的消息?”

铮儿摇摇头,又朝窗口比划了下,低声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酒楼。”

林微容怔了怔,将窗户扒开一条缝往外看,街上多了不少的生面孔,路人,摊贩,个个身形强壮孔武有力,分明就是假扮来监视她的,偏还要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走走停停,谈笑闲聊。

“不必理会。”她皱眉道。

只是还当真没法不理会,这些人在门前左右晃荡着,伙计们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又有几十双眼睛牢牢盯紧了酒楼门口,谁都觉得被那刀刻一般尖利的目光瞧着难受。

不少老酒客坐下只匆匆喝了杯酒就走了,有相熟的几人,结账时低声道:“城内不太平,街面上生人多,怕出事。”

到了午后,竟有个陌生客人领了个戴着面纱遮住脸面的女人来用饭,说来也是奇怪,这人的马车在门前停了,扶着那女人下车来,熟门熟路地就往楼上走,伙计跟在身后陪着笑脸招呼着,他也不管。

林微容在柜台后看着,有些惊讶,那蒙面的女人走得极慢,扶着红漆木栏一点点摸索着往上走,偶尔绊一跤,那男客便皱了眉头,低声说几句。

她隔得远,听不大清数,却是能瞧见那人脸上并无一分的情绪,蜡黄蜡黄的面皮,呆滞的神情,只有一双眼湛亮犀利,偶尔回眸瞧她一眼,那目光中竟不知混了什么复杂的感情,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为何,林微容心里一动,遣退跟上去搭话的伙计,亲自上楼去招呼。

那人也不客气,领着蒙面女人进了雅间坐下,见她跟了进来,眸光一闪,压低嗓音道:“把门关上。”

林微容一怔,他已抬头看向她,眼中精光大湛,露出她熟悉的嘲讽与阴郁来。她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将门掩上,颤声道:“白越桓!”

那张假面皮她认不得,这双眼睛她从小便认得,决计不会出错。

白越桓上上下下打量她数眼,嘲弄的目光在她清减瘦削的脸上停了停,嗤地一声笑:“嫂子,你才认出我来?”

他竟然叫她嫂子。

林微容心中一堵,顾不得其他,急忙追问罪证之事,白越桓阴沉沉地看着她半晌,瞥一眼身后安安静静坐着的蒙面女人,只寒声说了一句:“你放心便是,人证就在我身后坐着。”

她这才放宽了心。

酒楼前监视着的人回了成王府报信,不出一炷香时辰,便有大批羽林军前来搜查,林微容怒极,正要张臂拦下嚣张闯进门来的军士,门前却又来了另一批人马,却是带着蜡黄人皮面具的元峥领了太子手下数十个侍卫赶来。

好一番僵持,毕竟还是太子的头衔压死人,羽林军悻悻地撤走了。

白越桓听得楼下喧闹出来查看,元峥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道:“面皮不是你的模样了,走路说话看人都要改改,莫要露了马脚。”

也是奇怪,白越桓竟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重又回了屋内去。

不过十多日不见,白越桓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克制住原先骄纵蛮横的脾气,意外地沉稳。

林微容看在眼里,暗暗惊讶。

元峥朝她眨了眨眼,轻声道:“白兄弟非要跟着我学易容术,我便收了他做徒弟。”

说罢,挥手招来几个功夫最好的侍卫,吩咐他们几人留下守着,又带了剩余几人匆匆走了。

到此时,林微容的心总算是定下了大半。

原以为这便尘埃落定,到了第二天一早,提刑司门前打探消息的伙计惊慌失措地回来,大声道:“不好了,大姑娘,昨夜成王爷夜审白少爷,不知怎么回事,竟改判了今日午时行刑!”

这仿若一声惊雷在耳旁响过,林微容手一抖,狼毫落了地,渲染开一片浓重的墨色。

成王爷终于按捺不住了,多宽限两日,当真只是两日。

她脑中一阵轰响,许久才强自镇定下来;元峥留下的几名护卫面带惊诧之色,稍作商量后,有两人匆匆回东宫去报讯,剩下四人立即将白越桓与那蒙面女子团团护住,领头的高瘦青年抱拳道:“恐成王爷忽然发难,请林姑娘不要离开酒楼半步。”

林微容如坐针毡,一直到了近午时分,那两个回宫报信的侍卫都不见身影,街上却忽地喧闹起来,刘大海在门前拦了人一问,竟是成王爷与提刑司的人押了白凤起直往城东刑场走,城内百姓一窝蜂地都跟了去看热闹。

她如坠冰窖,周身像是被抽去了气力,四肢一软,跌坐回椅中。还是铮儿红着眼将她扶起了,低声道:“大姑娘,撑住。”

她茫然地看了看门外疾走的人群,忽地一咬牙,朝白越桓喝道:“白越桓,跟我走!”

白越桓早已蓄势待发,听她一召唤,拦腰抱起安静坐在椅中的蒙面女人,不顾几个侍卫的阻拦,跟着林微容便往外走。

侍卫们不好用强,互相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反身往门外跃出,紧跟其后护住三人。

铜鸾城已有两三年不见处斩重刑犯,城门口告示一贴,城内百姓心思复杂,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都往城东跑去。

这些人中,有单纯瞧热闹的,有感叹白家大少爷奈何做了贼子的,有原就钦慕白凤起的年轻姑娘,也有受过白凤起恩惠的穷苦百姓,各怀了心思聚到了刑场外。

林微容一面急走,脑中却是空空一片,既听不见身旁人群的嘈杂,也听不见身后白越桓的着急呼唤,只是下意识地往前疾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前逐渐模糊,泪水氤氲中,迷迷蒙蒙看不清脚下的路,被道上的石块一绊,狠狠地摔倒在尘土里。

身后有侍卫追上来扶起她,她只是轻声道谢,也顾不得湖蓝衣衫上沾满尘土草屑,随意拍了拍又往前追着人群疾奔。

刑场在望,早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林微容拼命扒开人群往前挤,好容易挤到前面去,一抬眼,正对的便是挺直了肩背跪在尘埃中的白凤起。

天色湛蓝,日光耀眼,他一人跪在刑台上,囚衣沾血,鬓发微乱,背却直直地挺起,毫不见狼狈之色。

一直到了此时,他仍旧是极从容,星眸半闭,神色安详,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林微容僵立在原处,止不住的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午时已近,若是莲城还无法赶到,就凭她一张嘴,与白越桓带回的神秘女子,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白凤起,她将不得不眼睁睁地望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身首异处。

刹那间,锥心的疼痛自身体内汹涌地泛起,一阵阵扎着她的心房。

仿佛是知道她在近处,白凤起缓缓地睁了眼朝正前方看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含着泪瞪着他,不意外地瞧见他眸中的宽慰与安抚。

倏地,林微容大惊,他神情如常从容,面色却隐隐泛着青黑之色,那薄薄的乌青一直延伸到脖颈间,掩入衣中去。

她惊慌地望着他,在这嘈杂喧闹声中,忽地便失去了听觉,耳旁反反复复都是他带笑的嗓音,他说,微容,将来我们成亲后,我日日给你描眉,给你绾发。

音犹在耳,他却已刀刃在喉。

诸事毕

距刑台几丈远处的桌案后并肩坐了成王爷与提刑司的提刑官曹永年,羽林军甲胄齐整,肃然位列两旁,平添几分杀气。

曹永年倒是陪着笑,神色颇有些紧张,大抵成王爷面色太过阴沉,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还不到午时,刑场外已聚了数百人,里里外外将刑场围了起来。

眼看着烈日已过了头顶,众人的心往上提了提,刽子手也将大刀捧起了在一旁候命,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挥刀行刑。

蓦地远处有人长笑一声,朗声道:“成王叔好大的面子,重刑犯三日问斩,曹提刑竟给缩成了两日!”

声音来处,众人如潮水般分开,让出条道来;正是莲城不疾不徐地负手往刑场中走近,那两个原先回宫中报信的侍卫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护着他。

林微容大喜,慌忙拭去眼泪转过去看他,今日的莲城白衣金冠,负手往人群中一立,虽是俊美面容上带了笑容,那笑意却一丝也不曾到达眼底。

曹提刑是棵墙头草,一瞧见莲城现身,早慌了手脚,战战兢兢地起身来跪伏于地,口称该死,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恕罪,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莲城淡淡扫他一眼,由着他哆哆嗦嗦地跪着,只当没瞧见。

成王爷却是架子大,只是在椅中稍稍欠身:“太子殿下大驾,有失迎迓。”

“本王尚在监斩,若有怠慢,望殿下恕罪。”他漠然看了跪在尘土中的曹永年一眼,眼中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神色来。

刑场外的百姓听得两人对话,忙跪了一地,莲城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这才又掉头回来笑道:“监斩一事怕是要再议,王叔,烦劳跟我回宫走一趟。”

成王爷脸色微微一变:“太子殿下何意?”

“这是父皇的意思,至于深究其意,就由父皇跟王叔细说了。”莲城一面往桌案前走,一面笑吟吟道。

两人相距不到十步远,成王爷忽地沉下脸色道:“太子殿下可有皇上手谕?”

莲城仍旧是负手立在艳阳下,眯着眼偏首朝跪直在刑台上的白凤起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笑道:“手谕么……”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外一声娇喝,拔地而起一道雪白的身影,凌空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飘然落下地来。

那却是个高挑清丽的女子,柳眉杏眼,瑶鼻樱唇,一张雪白的面容上带着凛然正气,不可侵犯;林微容睁圆了眼一看,低呼一声:“是她!”

那相貌,分明就是扮作莲城贴身侍卫的元峥!

成王爷也是有些惊讶,阴沉的眼眯起了看了看她,嗤地笑道:“想不到君神医不仅精通岐黄之术,身手也是这般好!”

林微容暗笑他眼拙,余光略略看一眼白凤起,见他唇角勾起了,却也好像是在笑。

元峥不理会他,将手中之物递给莲城:“太子殿下恕罪,皇上动怒,发了一通脾气才将圣旨写好交与我带来。”

莲城淡淡地哼了一声,接过那明黄绢缎的圣旨打开随意瞧了瞧,似笑非笑地走近成王爷身前去,挑眉道:“王叔,圣旨我不便宣读,你还是自己看罢。”

说罢,单手将那圣旨举起在半空里,成王爷额头青筋爆起,只得咬了咬牙跪地接下那道圣旨。

众人都牢牢盯着他瞧,却忽见他面色大变,立起身阴测测问道:“你从何时起知道此事?”

城含笑道:“王叔是说你与侍郎寇丹设毒计诬陷将军元峥通敌卖国,还是收买冷宫宫女下毒毒害我父皇?”

他顿了顿,又托了下颔若有所思地挑眉笑了笑道:“还是那邻近几城中正星夜兼程赶来铜鸾城要与王叔里应外合逼宫的大军?”

话未说完,在场内的众人惊呼一片,惶然大喊一声,眨眼间已跑走了大半,只剩了几个胆子大的藏身到邻近的树后去悄悄张望。

成王爷却镇定地冷笑道:“你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城中禁军,羽林军,都归于我麾下,城外大军将要赶到,到时候我一声令下,将城门一关,城中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说罢,仰天长笑起来。

他身后的两列羽林军像是早得了暗号,齐刷刷抽刀,将成王爷围在中央护住了,铠甲鲜明,刀刃雪亮,个个高大强壮,尽是他从羽林军中千挑万选出的好手。

莲城也不慌张,还有心思转头去同白凤起说笑:“凤起师兄,我今日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

不等白凤起开口,他又斜眼看了看双眼通红一身狼狈的林微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哈哈笑道:“虽然三月期限已过,我对微容的心意不变,要不师兄就将微容让给我如何?”

凤起不知为何没吭声,元峥却神色黯了黯,林微容横了白凤起一眼,也没放过莲城,转头顺道也瞪了他一眼,忽地身后有脚步声近,回头一看,是原先被挤在人群外的白越桓扶着那蒙面女子走近前来,遥遥地望见跪在刑台上的白凤起,大喊一声:“大哥!”

台上的两名刽子手抱着大刀,不知所措地对望一眼,聪明地闪避到了一旁去,白越桓丢下那蒙面女子,一个箭步冲上前,跃上刑台将白凤起松了绑,搀扶下来。

林微容慌忙上去扶着,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白凤起,抢着问道:“要不要坐下?”

白凤起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不必,只是跪了一小会,膝盖有些酸麻罢了。”

林微容心细,盯着他泛青的面色细细看了,低声问道:“当真不碍事?”

“不碍事。”白凤起摆了摆手,星眸微眯着看一眼一旁安静立着的蒙面女子,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朝白越桓道,“你扶着那位姑娘罢。”

林微容到此时才想起要问:“她……”

白越桓淡淡看她一眼,伸手将那女子面上罩着的面纱揭下,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小巧秀美的脸,只是一双原该是秋水玲珑的眼珠子却被挖掉了,只剩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眶,分外的森然可怕。

王叔,你可认得她?”莲城指了指这女子,“庆喜宫的扫地宫女,你以为剜去她的眼睛毒哑她又挑断她的手足筋脉,再给她灌下一杯毒酒,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此事盖过去了么?”

王爷不作声,与莲城对望许久,忽地冷笑道:“事到如今,就算她能看能听能说,我也不怕了!”

他朝身后一挥手:“拿下太子,重赏!”

一声令下,羽林军蜂拥而上,举刀向莲城一干人等扑来。

林微容慌忙扶着白凤起往后退了一步,莲城却仍旧立在远处,从容不迫的笑着。

早有元峥糅身上前,掌风呼呼,赤手空拳便将当头几个不怕死的高壮大汗拍翻在地。

成王爷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惊讶,莲城很是自豪地抚掌笑道:“王叔可有觉得君神医眼熟?”

成王爷阴沉着脸不作声,莲城更是笑得愉快:“这等身手,这等气魄,想来王叔也没能在几人身上瞧见过罢。”

说话间,更多的羽林军涌上来围攻元峥,忽地不远处又有两道身影一闪,灰影往白凤起身旁掠去,略瘦小的却是跃入场中,与羽林军厮杀起来。

林微容大喜:“南宫先生!七少!”

南宫愚温和地笑了笑,闪电般点了白凤起几个穴道,正要皱眉说句什么,白凤起朝他摇了摇头,他便没作声,正好林微容偷空去看场中情形,没瞧见两人的神色有异。

那边唐七如幼虎出笼,分外的兴奋,倒将羽林军引了一半去;元峥也不示弱,双掌一推,将身前几个恶狠狠持刀扑来的壮汉逼退了,一个漂亮的凤点头,跃开数步远,右手往腰间一探,刷的抽出一柄软剑来。

那剑极软,又极薄,在她腰间便如束腰的腰带,一抽出,竟是寒光四起,剑气逼人。

成王爷面色发白,惊呼道:“蛟腾剑!”

“王叔好眼力,可是认出来了?”莲城笑吟吟道,“王叔以为元将军必定远逃边疆,因此暗地里排了人四处搜寻,却不知元将军一直住在我东宫内,还成了替父皇治病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