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去,只见秦月乖巧地我再她怀里,头枕着她的手臂,轻轻靠在她的肩窝里,紧闭的双目看不见平时凛冽的煞气,似乎气质都温顺了不少,那样恬静的姿态,怎么看都不是个煞星的模样。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过夜,可朔月那次,挣扎痛苦了一晚上的人儿满是狼狈和疲倦,而平时,等她醒来时,秦月早就不在身边了,以他的武功,根本不会惊动自己。

这样安静的睡颜,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让她有点儿舍不得惊动了。

只可惜,昨晚才闹了刺客,虽然女皇已经宣布了身体不适,今日罢朝,但也不是可以睡懒觉的时候。罢朝,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一方面是给刑部的官员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将预定的和亲事宜押后,先将南楚使节晾上一晾。

“咚咚咚”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殿下起了吗?”隔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

阿三还是阿四?苏含笑有点分不清楚。

“什么事?”秦月依旧闭着眼睛,却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公子,七弦哥哥派人过来,说陛下召见太女殿下。”门外的人道。

“知道了,进来吧。”秦月说着,自顾坐起身来,先摸出枕边的小盒子,取出隐形眼睛戴好。

“这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苏含笑一声哀叹。

“都听到了,赶紧起来。”秦月推了推她。

“知道了。”苏含笑裹着被子坐起,揉了揉眼睛。

“参见太女殿下。”两个少年捧着热水等梳洗用具和朝服进来。

“伺候太女更衣。”秦月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已经利落地穿好衣服。

“是。”阿三放下木盆,绞起丝巾,阿四过来抖开深红色的宫装,帮助苏含笑穿上。

漱了口,擦了脸,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早餐。

以前苏含笑在洗竹园国烨时,早上从来不见人,一大早的她就会回自己寝宫再用早膳,今天……她看看一脸冷然的秦月,又耸了耸肩。

穆王虽然不着调,但调教出来的男人,在伺候人上还真是挺有一手的。

“行了,出去。”秦月道。

“……是。”两个少年顿了顿,投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嫉妒、不甘等等各色各样的表情。

苏含笑坐下来,盛了粥,推了一碗过去。

秦月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静静的吃饭。

苏含笑不时地抬头看看对面的人,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觉得,今天的秦月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了。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是……获取该说是一种感觉吧?

“昨晚的刺客,你打算怎么办?”秦月忽然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办?”苏含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女皇在这个时候召见,恐怕是要你负责这件事吧。”秦月道。

“呃……”苏含笑顿时僵住。

的确,原本负责接待南楚使节的就是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女皇还真有可能就干脆把这案子也一并交给她查。毕竟,这是一个不好就会重启战火,亲事变祸事的……咦?等等!

“怎么了?”发现她的脸色巨变,秦月问了一句。

“那,月,你说……这和亲的事,还能成吗?”苏含笑沉着脸道。

“如果能在短时间里查明真凶,顺利结案,应该不会影响和亲的事。”秦月想了想道,“可要是拖得太久,暧昧不明,甚至期间再发生点别的什么事,别说是和亲了,不开战就是好事。”

“那么,有没有人会希望如此呢?”苏含笑又道。

“你怀疑……穆王?”秦月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她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样子,但是很难说呢。”苏含笑微微冷笑道,“查不到刺客,搞砸了宁王的和亲,顺带连负责接待使团的我也牵连了一下,怎么看最后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她。”

“上一次的遇刺不过才几个月吧?”秦月冷静地道,“这么快又闹刺客,若是查出来,哪怕只是一丝干系,面临的都是女皇的滔天怒火,你觉得——她能有那么大胆到不顾一切?”

“我倒是不觉得刺客和她有关。”苏含笑摇了摇头道,“就算她想,她身边的剑阁中人也不会让她去干那种蠢事,何况,那个刺客是真的要行刺女皇,一个弄不好就会要命的。”

“那你的意思,是穆王虽然和刺客无关,但为了事后的好处,很可能会阻挠查案?”秦月皱眉道。

“所以……我才不想接下这个烂摊子啊……”苏含笑叹了一口气,一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皇命难为。”秦月不屑地说了一句,看看她,又补充道,“既然如此,拉着一起下水不就行了。”

“也是。”苏含笑歪着头想了想,神色又松了下来。

算来,现在管那么多做什么,也许还是她自己杞人忧天呢,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凤后和暗卫那边,你替我多看着点。”苏含笑放下筷子,又叮嘱道。

“不管怎么算,我都觉得跟你合作我很亏。”秦月沉默了一下才道。

“合作啊……”苏含笑盯着他,缓缓地道,“月,昨天我说喜欢你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秦月呆了呆,手一抖,粥碗差点儿摔下去。

“别一副见鬼的表情好不好?”苏含笑无奈道,“还是说,昨天我说的你根本没有听到?”

秦月慢慢地低下头,垂了眼帘,默然不语。

原来……真的不是错觉。

“月?”苏含笑试探的叫道,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不会是太生气了吧?

“你真不怕梅若水拆了洗竹园……”许久,秦月才微微叹息道。

“若水……不是不讲理的人。”苏含笑虽然底气不太足,但却没有被堵回去。

梅若水,其实他不是不明白,他喜欢上的女人不会只有他一个,而这个社会也是如此,在这个世界长大的男子,并不会叛逆到这个地步。

苏含笑也明白,自己的确不是一个专一的人。她爱着梅若水,却没有爱到能为他放弃一切的程度。骨子里,她依然是那个自私又自我的杀手含笑。

“女人,就是见一个要一个的混账。”秦月冷笑道。

“错。”苏含笑笑了笑,一扬眉,无辜的道,“我可没有见一个要一个,我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

“我该说,谢谢你的抬爱吗?”秦月没好气道。

“我给你时间考虑。”苏含笑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微微俯身拈起他的一缕青丝,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没有喜欢别人,不妨试试让你自己喜欢我,做人,不需要把自己逼迫成这个样子的,而我,有这个自信,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你的女人!”

“你……”秦月的身子一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一空,只剩下了冬日里冰冷的空气。

而苏含笑说完那几句话,没有多做停留就出了房间。

“恭送太女殿下。”阿三阿四跪在庭院的月洞门口,娇滴滴地道。

“好好照顾秦公子,若有怠慢,小心你们的脑袋!”苏含笑无视他们一脸的期待,冷酷地丢下一句话,越过他们,走出洗竹园。

“是。”两个少年低下头,望着房门的方向,都是一脸的怨毒。

苏含笑微微冷笑了一下,这样藏不住情绪的人,还想跟秦月斗?真是不知死活的。

跟七弦说了一声,她就带饿了几名侍卫,径直去了御书房。

经过一晚的休息和思考,再见到女皇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看不清喜怒。

书房中并没有别人在,看到苏含笑进来,女皇优雅地放下手里的一本奏折,柔声道:“含笑,到这边来。”

“母皇一大早的召见,可是刺客的事查到了什么?”苏含笑走上前,一边随意地道。

“那帮废物!”女皇嫌恶地瞟了一眼书案上的一大堆折子,“谢罪的折子上了不少,但有用的说辞一句都没有!”

“刺客行事周密,一晚上时间查案自然是不够的。”苏含笑赔笑着安抚道。

“所以,朕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女皇缓和了一下脸色,继续道。

果然……苏含笑在心底叹了口气,但脸上却分毫不露,微笑道:“儿臣定然不负所望。”

“朕当然信得过含笑。”女皇唇边也有了一丝笑意,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手谕,连着一面金牌都交给了她,正色道,“只要是为了查案,除了朕与凤后,京中所有人都要听从你的吩咐,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

“多谢母皇。”苏含笑愣了愣才道。

目光落在金牌上,她的心绪也一阵激动,没想到接下这个烂摊子还能有这等好处!虽然是在查案的范围之内,但是谁知道哪个人和案子有关?就算只有一段时间,但这道手谕金牌在手,就足够她做许多事了。

默默地,她也将原本想把穆王一起拉下水的话吞了回去。

绝色凤帝 第三卷 凤舞东宫 第四十九章 锋芒

既然接下了调查刺客的事,便不得不尽心尽力了。

苏含笑站在御花园的小桥上,抛了抛手里的金牌,暗自思量。

不管怎么样,凶手是一定要找出来的,利用南楚使节团行刺女皇,还差点儿就成功了,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大陆动荡的。至于查出来之后怎么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姐一个人?”忽然间,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含幽一大早就进宫了?”苏含笑立即收拢了思绪,转头微笑道。

“听说母皇身体不适,进宫问安。”苏含幽挥手命侍卫留在原处,自己慢慢地走过来,又道,“刚闹过刺客,皇姐还是多带些侍卫毕竟妥当。”

“毕竟是大白天的,又是在宫里,想必还没有如此大胆的刺客。”苏含笑淡淡的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含幽带着关切的神色道,“刚刚母皇说,已经命皇姐全权负责这件案子?”

“不错。”苏含笑看着她道。

“那不知道皇姐有没有什么线索?”苏含幽道。

“含幽也很关心嘛。”苏含笑哂笑道。

“那是当然。”苏含幽坦然地点头道,“小妹与无非两情相悦,若是被这刺客一闹……”

一边说着,她停下口,脸上也微微浮现起一丝尴尬。

“唉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苏含笑故意摇头哀叹。

“皇姐取笑了。”苏含幽道。

苏含笑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感觉,脸上不露出分毫异色。

好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美得让人想吐,你宁王若是突然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总之,关于刺客的事,若是皇姐有需要,小妹一定全力支持。”苏含幽道。

“那就先谢过了。”苏含笑点了点头,至于彼此话中有几分诚意,各自心知肚明。

忽然间,她心有所感,一抬头,目光从苏含幽肩头掠过,落在她身后,不禁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苏含幽怔了怔,一回头,之间从东宫的方向远远地走过来一个白衣男子,清淡秀雅,丝毫不染皇宫的奢华,宛如一枝白莲,遗世独立。

“你怎么来了?”苏含笑迎上去,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随便散散步。”百里青轻轻地笑了笑,目光中柔情缱倦。

“咳咳。”苏含幽干咳了两声,缓缓踱步过来。

“参见宁王殿下。”百里青微微低头,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苏含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这位就是琴技卓绝的百里公子?皇姐真是好福气呢。”

“含幽不必羡慕,皇姐定然不会误了你和小王子的美事。”苏含笑暧昧地笑笑,揽着百里青返回东宫。

“殿下。”侍卫见状,立即靠了过来。

“回去再说。”苏含幽打断了她的话,一声冷笑,扭头就走向相反的方向。

晨间的阳光下,两拨人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怎么来了?”苏含笑低声又问了一遍。

“秦楼那边有消息过来。”百里青淡然道。

“有关刺客的消息?”苏含笑皱了皱眉。

“不过不便细说,恐怕需要殿下走一趟青衣馆。”百里青颔首道。

“知道了。”苏含笑沉默了一下道,“如今我有陛下的金牌手谕在,职权范围内便宜行事,不好好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殿下还是要注意分寸,也许……是女皇的试探。”百里青犹豫了一下才道。

“我知道,掌握好度就可以了。”苏含笑同意道。

“若水今日也不在,殿下若要出宫,便带着月一起,以免有什么意外。”百里青又道。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苏含笑笑道。

“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百里青偏过头,迟疑了许久才道。

“嗯?”苏含笑一愣,随即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殿下,是真的喜欢月吗?”百里青低头道。

“……”苏含笑还真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顿了一下才道,“为什么这么问我。”

“只是想知道,殿下是不是认真的。”百里青加重了语气。

“……是。”苏含笑沉默了一会儿,但吐出的字眼却十分坚定。

“那……我就放心了。”百里青舒出一口气,一瞬间,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苏含笑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月,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百里青无奈地笑了笑,“若是他认定了一个人,那就算被伤的千疮百孔,也绝对不会回头,他就是那么死心眼,所以……作为他唯一的朋友,我不忍。”

“我知道你要说的了。”苏含笑叹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抬头,只见前头不远,东宫的大门口,同样一身白衣的秦月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似乎要消失一样。

“走吧。”看到他们,秦月走上几步,冷冷地开口道。

“这几日形势不同以往,我不在的时候,没事不要出东宫。”苏含笑按了按百里青的手,叮嘱道。

“是。”百里青只是柔顺地应道。

“今天也许会晚回来。”苏含笑又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掉头向宫门而去。

秦月从百里青身边擦过,风吹起乌黑的长发,摇曳。

直到两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百里青这才回转东宫。虽然没有跟去,但留下来,他的工作量也不轻……

“百里的话,你听到了吧?”另一边,苏含笑了然地道。

“多管闲事。”秦月却别过头去不看她。

“算了,你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苏含笑撇了撇嘴。

因为秦月在的关系,她没有再带上碍手碍脚的侍卫,从南门出了皇宫,也并不是直奔青衣馆,而是先去了刑部。

满头大汗的赵谨红迎出来,连连谢罪。

“好了!”苏含笑不耐烦地打断道,“那几个舞姬说了什么?”

“启禀殿下。”赵谨红一边擦汗,一边谨慎地道,“那些男孩子都是南楚宫廷教坊从民间买来,自小培养的,这次使节上京,女王特地从中挑选了四个最好的带来,平时那刺客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一样,若非这次的突然行刺,谁也不知道那少年竟是会武的。”

“自小培养的?”苏含笑不禁一挑眉。

照此说来,难不成刺客为了这次行刺已经准备了近十年?可是……十年前谁能知道自己会有在大雍女皇跟前献舞的一天?早早地将人安插在南楚宫廷教坊里,这……实在是很荒谬,怎么样都解释不通。

“是。”赵谨红苦着脸道。

“关于这刺客的身世,南楚的季大人可有说什么?”苏含笑想了想又道。

“这……”赵谨红为难道,“季大人也不能记得一个舞姬的出身,恐怕要等到南楚那边的公文到了才能知道。”

“那么,刺客服的毒药来源可有查到什么。”苏含笑又道。

“微臣……无能。”赵谨红低头道。

“你,的确是无能!”苏含笑盯了她一会儿,一声冷哼。

没想到太女竟然会顺着她的话接了这么一句,赵谨红尴尬之余,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把头垂得更低,甚至连汗都不敢擦了。

虽然刺客是南楚使节带进来的,但若是查不到真相,她这个负责刑案的刑部尚书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被女皇迁怒罢官就算好的了。

一时间,她不禁对南楚使节、王子,以及引起这一切的宁王苏含幽都起了几分怨恨。

“全力追查此案,母皇和本殿下,都不养废物!”苏含笑冷冷地道,“之前本殿下屡屡遇刺的事,前车可鉴。”

“是是。”赵谨红浑身一颤,连声应道。

上一次,若非女皇出面压下了太女遇刺的事,恐怕不会就这样了结的,而这一次……女皇盛怒,万不可能再轻松过关的。

“我们走。”苏含笑道。

秦月看看几乎要缩到地缝里去的赵谨红,冷冷地一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