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选择是一件可以很难,也可以很简单的事。但是你要知道,并不是做了选择,一切都结束了,那恰恰是所有问题的开始。所以最难的,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努力,并且勇于承担所有的结果。

恕一又说:“不过堂哥这次这么容易让你走,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们两个会闹得血雨腥风。最后不是他把你折磨至死,就是你把他折磨至死。你在这儿住了多久,我就担心了多久。没想到,你们最后居然分得这么痛快,连个火星都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二楼书房的窗子,对恕一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原本的设想是,我们大吵一架,接着你堂哥可能会把我关起来,我们可能会冷战,我可能还要闹个绝食什么的。最后你堂哥不忍心看着我死,他还是会妥协,这场战役我是稳赢不输,也就不是很担心。”

恕一看着我,叹道:“你太狠了。你以为堂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他敬你爱你,你舍得这样来逼他,可他怎么舍得那样委屈你?”

我有点内疚,“你堂哥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恕一笑了,“他恨你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男人嘛,总该有个度量。心里就算再怨恨,外面也不该表现得太厉害。因为自己求爱不遂就去伤害对方,更是不应该。爱与不爱,怎么生活,都是个人选择,爱情和生活不是考试,选择也就无分对错。我们就是再怎么希望,就算心里想的都是为了你好,也没有权力代替你去生活。不过…”

他上下打量我,“你也太不厚道了,人都要走了,临走之前还把他给睡了,他得多伤心。我觉得堂哥没冲进厨房拿把刀砍死你,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我脸上火烧火燎,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韩棠从来就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也多亏他不愿意说,我们都是在爱里受过伤的人,那一句“我爱你”要勾起多少伤心痛苦的回忆?让我们无数次在深夜辗转难眠的就是那句话,所以不说最好,心里明白就行。

我红着脸对恕一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是互惠互利,双方都得益。他被人绑架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他能回来,他要什么我都给。我跟你堂哥一样,是一个什么都不信的人。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这一次,我却真的愿意相信,只要我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就真的不会死。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可女人在某个时刻就是这么奇怪,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恕一无奈,“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也用不着我懂,堂哥明白就行了。只是,你在这儿住了六年,外面的生活你还能适应吗?你又几乎拒绝了堂哥大部分的经济帮助,你出去之后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怎么生活?

我看着外面正飘着细雨的灰蒙蒙的天空,自由的天空,我曾经那么向往的天空,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深渊,吸引着我,让我向往,让我憧憬,也让我恐惧。

自由就是这样,当你拥有时,它一钱不值。当你失去时,才发现它重要得就像你周围的空气。人没有空气会死,失去自由会窒息,可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一朝改变,你又会因为前路茫茫而无所适从。

就像这一刻,我很想对恕一说,我什么都不怕,但事实上,我真的怕。

韩棠养了我六年,他就像一个玻璃罩子,把我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得壁垒分明。老宅外面的一切,我看得到,却摸不到。

可是,这个世界让我们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就像韩棠当年对我说的,一个人可以输,但是不能怕,输不过是一次,怕就是一辈子。

行李很快就放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件日常的衣服,几个用过的拳套。我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太多的钱财。恕一把我送到机场,就完成了他的任务,接下来何去何从,由我自己决定。

我对恕一说:“你不用担心,你堂哥给了我一些应急用的钱,租个小房子绰绰有余。等稳定下来,我就出去找工作。我有手有脚有力气,英语现在说得也不错,专业知识也懂一些,不会饿死。”

恕一看着我,眼神里有深深的无奈和不舍,“我一直认为你跟堂哥就像两个半圆,你让他找回了仁义良善,他让你变得更加坚毅果断,你们弥补了彼此性格和阅历上的不足,是一对非常完美的契合。堂哥跟我说过,三年前那场比赛,他本来是为了你才去打的。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得益最多的是他自己。他说你就像一面镜子,是你的努力感动了他,让他找回了过去的自己。对他来说,这是无价的,更是无法取代的。小夏,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对他也不是没感情。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真的不后悔?”

我回头看了看,“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而你堂哥真的不要我了,你一定不要心软,别为我求情。”

恕一苦笑,“你这个假设太虚伪了。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今天又是何苦?”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因为我只有从这里走出去,独自去生活,我才能把很多事情看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你堂哥,我希望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恩情,不是因为金钱和依赖,不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们才在一起。如果我一直依附他来生活,我就无法摒除这些杂念,也就不可能跳出那些现实的问题来看待我们的关系。”

“可能堂哥并不介意你有杂念呢?也许他并不在乎你是因为爱他,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才跟他在一起?他这个人向来只关心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其实没那么重要。真的,小堂嫂,你再想想,别这么急着做决定。”

我看着满脸诚恳,临别之际还在努力劝说我的恕一,笑了笑,“就算他愿意包容我一辈子,可是我怎么能厚着脸皮,享受他的包容一辈子?我被他软禁了六年,他也被我困了六年。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好女人,过去不计,现在的他值得一个完美的爱人,一份完整的感情,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如果我给不了他,至少别再耽误他。利用别人的感情做自己逃避现实的保护伞,这种行为很让人不齿。有人说,女人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结婚,这样婚姻才会幸福。可是,如果你不愿意为对方付出全部的感情,人家又凭什么要死心塌地地爱你?我跟你堂哥都不算年轻,可也不算老。我们不会一夜白头,倘若没有爱做基础,这样的结合早晚会坐困愁城。毕竟,一辈子是太长的时间。如果我看清楚自己的心意那天,你堂哥已经爱上了别人,我也认了,至少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后悔。”

恕一摇头,帮我拉了拉外套的领子,终于放弃了,“算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只是替你们觉得可惜。我还是觉得,做人没必要太清醒,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可换个角度想,如果你是一个愿意糊涂的人,当年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你跟堂哥,也就不会有这六年了。”

我叹了口气,“所以说,命运还真是不可思议。我是一个没办法自欺的人,你堂哥最喜欢的就是我的坚持。是这份坚持把我送到了他身边,也是因为这份坚持,让我离他而去。但不管结果如何,我知道,未来无论我走到哪儿,正在做什么,只要想起他,想起自己在这儿学到的一切,我就有底气。”

恕一默默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雨下得有点急了,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四周都是空洞的回响。雨声淅淅沥沥,没有人说话,世界就显得冷清。

司机拉开了车门,恕一帮我打着伞。我转过头,又一次看了看二楼的书房,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我不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在窗帘后面看着我?他知不知道我在临走之前很想再见他一面,想跟他有一个正式的告别,想跟他好好地说一句“谢谢”?

我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可是从昨天到现在,他却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小堂嫂,上车吧,堂哥不会出来。如果他真的出来,估计你也走不了了。”恕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着韩棠可能在的方向,面对那个方向站好,双手合十,膝盖微弯,一截截矮下,学当年他在擂台上的样子,向着那个方向虔诚地俯身…

恕一很吃惊,赶紧拉住我,“小堂嫂,这可使不得!你不欠他什么,你这样做,堂哥会折寿。”

他想把我从雨水横流的水泥地上拉起来,我阻止了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欠他一个拜师礼,你堂哥也没教过我应该怎么做。他不让我对他说句谢谢,可是有些事,我一定要感激。”我双手合十,头点地,就像三年前,他在擂台上曾经做过的那样。

我相信,他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就像我明白,他对我说的那句“我不要你了”,真正的意思是“别离开,我爱你”。

我感激的不仅是他,还有让我们相识相知、相依相守的不可预料的命运。

我不知道爱是否真的可以感染和救赎一切,可是我知道,每次我在黑暗中睁开眼,都能看到你在我身边。六年回护,不为风月,只为真心。我们都是不信鬼神的人,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我相信你。

这六年,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是你让我知道,勇气和自信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信仰,也是你让我明白了勇敢的真正含义。

我曾经固执地以为,最大的勇气要来自最彻骨的绝望,而我花了六年时间,才终于明白,真正的勇气应该来自爱和希望,如同在最贫瘠的土壤上开出最美丽的花,就像我们脚下这片赖以生存的坚实的土地,这永恒的力量和美,才是我们值得珍惜和固守的一切。

我知道,现实冰冷,岁月无情,但是红尘有爱;我明白,钱是身外物,钱未必能买到幸福,但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没钱就很难幸福。

可是,当你被关入高墙,金钱散尽;当爱你的男人隔着生死,隔着现实,隔着他的身不由己;当你被生活拖垮,被暴力践踏,被疾病折磨,被绝望摧毁;当你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一切,跌入无底的黑暗深渊…你唯一拥有的,可以把握的,能拯救你的,唯有自己。

当年的我一无所有,是你把我拉出深渊,让我在困顿中逆转,在磨炼中成长,在炼狱中重生。你教会了我一种能力,一种爱和金钱都无法取代的能力,一种让我真正得到安全感的能力。我知道就算有一天,整个世界再次抛弃了我,只要我有手有脚,能工作,能运动,能呼吸,我就能好好活下去。

韩棠,末日重生,感谢命运,感谢你…

恕一把我送到机场,我以为他会帮我把行李放下,然后离开。没想到,他居然掏出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放在我手上。

我看了看机票上的目的地,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

恕一说:“堂哥说,你离开韩家,一定会先去这个地方。”

我们一起登机,恕一坐在我身边,帮我系好安全带。我疑惑地看着他,“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恕一说:“你自己一个人,堂哥不放心。反正我也要过去办事,也是顺路。”

我点点头,不觉叹道:“这样也好,我们在飞机上,还能说说话。”虽然心里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可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的确让我安心不少。

飞机起飞了,巨大的离心感让人心里空空地没有着落。前座的一个小女孩不断扭动,大人安抚了几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离地那一刻,我忍不住去抓座椅的扶手,不小心碰到了恕一的胳膊。

恕一笑了笑,“你怕坐飞机?”我说:“不是,我是害怕起飞。”

他说:“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小夏,你那么有勇气。”

几分钟之后,飞机进入几万尺高空,一切都稳定下来。内场的空乘人员开始播送广播,外场美丽的空姐开始派发报纸、零食、饮料。机舱内有人开始小声交谈,大家的情绪都随着稳定的飞行回到了正轨。

我转过脸看着恕一,“你不问我,为什么得到了自由,还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他帮我调整了一下座椅,“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痛恨那里才对。我以为你会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堂哥说,你还有心愿没了。”

我点点头,“你堂哥真的很了解我,我的确有很多心愿没了。我奶奶的墓还在那儿,我已经六七年没去拜祭过她。我们的老房子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儿,那里面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回忆。还有我妹妹的骨灰,我出事之前,把她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那些人把我带走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几天,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六年。五年前,我曾经拜托你堂哥帮我把小柔的骨灰找回来。你堂哥答应了,可他后来给我的答复是,他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可是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明明把她埋在那儿,怎么会消失不见?你堂哥答应我,他还会帮我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杳无消息。现在我自由了,我知道过去那些事早就变成了历史,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我在官方记录上已经是一个死人,我们没有其他亲属,那栋旧房子会被收归国有。城市的发展这么快,六年时间,沧海桑田,那里可能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我哑了哑嗓子,接着说:“我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白骨,白骨化成粉末,无论撒在风里,还是长埋地下,死去的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就算我们的家早已面目全非,就算小柔的骨灰真的找不回来了,至少我曾经努力过。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恕一握着我的手,温热的感觉,他的手虽然没有韩棠的力量,却永远都是这么温暖。

“我明白,我们都明白。我陪你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小夏,不用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默默看着恕一,他说我在害怕?是的,我真的在害怕。这段旅程如同一个时空隧道,那些被我掩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就像一张张破碎的旧照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呼呼啦啦向我扑了过来,让我目不暇接。

前方的终点,那座等待着我的城市,它埋葬了我太多的记忆。六年时光,一头一尾,生死两端。我在那座城市生活的痕迹,如同雪泥鸿爪,被掩盖,被遗忘,被厌弃,被扭曲,最终了无痕迹。

小时候学过一个词,慎终追远。那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老师告诉我们,字面意思就是人生在世,首先要懂得孝义,要慎重地办理父母的丧事。无论你走了多远,离家多久,都不要忘记祖先的教诲,要虔诚地祭祀祖先。那时懵懵懂懂,对这个解释也是一知半解。长大之后才知道,回不去的是家乡,到不了的是远方。

所谓近乡情怯,怕的不是回家,而是回去了,却发现记忆中那些曾经温暖而熟悉的一切,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恕一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小夏,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我把自己整个缩在毯子里,真的很累,脑子想得太多,回忆走得太快,让人感到身心俱疲。

闭上眼睛之前,我对身边的人说:“恕一,谢谢你。”

“为什么?”

“很多,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跟你堂哥一起照顾了我六年,谢谢你理解我、包容我、善待我,谢谢你每次我跟你堂哥吵架,无论对错,你总是站在我这边。”

恕一笑了笑,帮我掖了掖毯子,“因为你是女人,男人总是要照顾女人的,你又是一个美女,就更应该照顾。”

我靠在椅背上,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恕一,你是一个好男人,忘了她吧,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人。爱如果可以解决一切,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怨侣。没有人心疼的伤心,就一钱不值。没有人知道的等待,一辈子都是徒劳无功…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恕一的身体颤了颤,过了很久,他对我说:“小夏,如果我答应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先想一想那些爱你的人。想想堂哥,想想我,想想小蓝,想想汪汪,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伤心。”

我靠在椅背上,有点疲倦地说:“放心,我不会去见他。如果真的遇见了,只怕也会擦肩而过。我们之间纠结得太深,爱与恨都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能说是原谅,也谈不上体谅,只是一切都淡了。就像一场战争过后,烽火熄了,硝烟散了,只留下一座座无名的孤坟,坟墓中没有仇恨,只有尸体。”

恕一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路握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飞机到达的时候,是下午一点。

现在是一月份,港岛在下雨。我的家乡,这座北方最繁华最悠久的城市,气温却只有零下十几摄氏度。整座城市一眼望去,一片雪白。

恕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羽绒服给我穿上,自己也套上了一件。

我们出了航站楼,我以为要去排队等出租车,没想到恕一早有准备,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外面。

司机帮我们把行李放进后车厢,我坐进去,问身边的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恕一说:“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再一次惊讶地看着他,“现在?”

“如果你累了,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去也可以。”恕一说。

我想了想,“还是现在过去吧,有些事,早面对早安心。”

窗外的景色匆匆掠过,外面的变化很大,这里距离港岛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航程,我却整整六年没有回来。

车开得很快,眼前的一切越来越熟悉,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里原本是城乡结合区,远离市区的繁华,是城市贫困人遗留的孤岛。

如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成片的平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整齐划一的高层住宅楼,大型超市,洗衣店,公园,卫生所,加油站…虽不及市中心繁荣茂盛,但是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眼前的变化是可喜的,也是赏心悦目的,我却高兴不起来,越是接近,越是茫然,心情也随着街边的建筑一点点跌到谷底。奶奶的老房子,只怕早就被卷进了时代滚滚的洪流中,连渣都没了。

可是,当车停在旧居的小巷边,事情却并非我所想。

我们过去住的那片平房居然被保留了下来,虽然整个小巷的房子都被翻新过,却依然跟周围整齐的高层住宅格格不入。没有人来往进出,小巷口的那间小卖部似乎也空置了很久。

很明显,是有人买下了这条小巷所有的平房,阻碍了大时代前进的脚步,在城乡改造的宏伟蓝图上撕出了一条缝隙,将城市规划这辆庞大的战车,区域性地、逆天地、短暂地阻拦下来。

做这一切的人以什么为借口?文物保护?地质环境有问题?不适合建造高层住宅?

不管是什么,一切都是暂时的。如果我再晚两年回来,或许什么都看不到了。没有人可以阻碍整个时代的发展,如同没有人真的可以逆天而行。

我觉得奇怪,难道是韩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所以发动他的力量,将这块平房区神话般地保留了下来?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里的一切韩棠鞭长莫及,要想做到这一点,光有钱不行,还要有强大的人脉做支持。在这座心脏城市,他没这个本事,凌靖也没这个本事。

只有文家的人能做到。

我转过脸,看着一脸沉静的恕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