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眼前有佳人

虽然外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但柳芙还是耐着性子陪伴太子一路来到了花园中赏景。

太子兴致极高,让柳芙一起登上了假山,站在凉亭中俯瞰着文府的后花园。

随其步上凉亭,柳芙知道姬无殇拖住了李墨是为了让自己和太子能够单独相处,也不着急,脑中还在仔细想着该如何与其周旋。

姬无殇要她去赢得太子的心,成为太子妃,这对于柳芙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之前太子送上的礼盒已经将心意表露无遗。难的,是自己如何把握住这个机会,让太子对自己更加喜欢,而非察觉到自己另有所图。

感觉到身边人儿的沉默,太子侧过头来,见柳芙目光飘远,似乎有心事似的,心下微微一动,柔声道:“芙妹妹,难道,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

听见太子以“你我”相称,柳芙收住了脑中的思绪,粉唇微启,却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垂首喃喃道:“芙儿不明白太子哥哥是什么意思。”

不想唐突佳人,太子只按耐住心里头的冲动,尽量用着如常的语气道:“不知芙妹妹对本宫送给你的礼盒,还满意吗?”

对方突然提及“礼盒”之事,柳芙并不觉得意外,但女儿家的矜持让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一开始,她只打算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意,免得两人相处的时候太过尴尬。但姬无殇的吩咐却不能不顾及,眼下既然太子主动提及,想想,也算是个极好的机会。

于是将将头埋得更低了,柳芙只用着细弱柔缓的声音道:“芙儿会送上回礼的,到时候太子哥哥就知道了。”

“也对也对,是本宫太心急了。”

太子见柳芙腮畔一抹如霞的红云隐隐而现,知道此事十成中肯定有了八成的期望,便也不急,转了话题:“这厢要多谢芙妹妹帮忙引荐李公子。若‘白牡丹’的事有了着落,一定送上一份酬礼答谢。”

见他转了话题,柳芙不觉松了口气,打趣儿道:“可别再是一堆没用的药材就行。”

“果真没用吗?”太子只深深地盯着柳芙的双眼,想要看清楚那清澈如晴空般的目光中是否含了一丝深意。

话一出口,柳芙已经后悔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红霞褪去的双颊又烧了起来,粉粉的,仿佛像是熟透的蜜桃:“若是金银珠宝那才有用呢。”

“呵呵,随芙妹妹喜欢,本宫送什么都行。”太子一时间有些看得痴了,根本无法让自己的眼神从柳芙的脸上挪开。

被他盯得透不过气来,柳芙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想请教太子哥哥。”

“你说。”太子含着笑意,识趣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一片白如莹玉的景致。

柳芙松了口气,忙道:“之前宫里送来了帖子,让芙儿去参加元宵节的夜宴,还要赏花灯和猜灯谜。芙儿初来乍到,去了一趟‘拈花会’已是提心吊胆,生怕出错了给文爷爷丢脸。如今还要去宫里作客,规矩什么的一概不懂,还请太子哥哥帮忙提点提点才好。”

“提点说不上。”太子想了想,又道:“择日不如撞日,若是你这两天有空,本宫可以让冷凤有空过来为你讲解一下宫里头的一些规矩。”

柳芙当然愿意,可又觉得似乎太过隆重了,便道:“会不会耽误太子您做事儿?毕竟冷公公是您的东宫的管事内侍呢。不若,让个嬷嬷或者宫女姐姐来教芙儿也是一样的。”

“最多耽误半天时间,只简单让你熟悉基本的规矩就行了。”太子摆摆手:“只可惜你年龄还不到十岁,若是在皇家书院学习,那就方便了。里头专门有宫中礼仪的课程。”

柳芙眨了眨眼,“芙儿过了正月就满九岁,离得十岁也不远了。难道皇家书院不是按虚岁来收学生的吗?”

“当然不行。”太子见柳芙俏皮的模样,只觉得甜到心里去了:“皇子们要在书院学习到十八岁,到时候你入了书院,本宫还能照看你几年。”

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双眸中映着满园的白雪,柳芙玩笑道:“那到时候,芙儿便要改了称呼,不叫太子哥哥,而叫太子师兄了吗?”

太子看着柳芙笑意愈浓:“其实,本宫听到四弟唤你小师妹,心里头还真是羡慕呢。”

“裕王那样称呼芙儿吗?”柳芙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姬无殇这样叫自己也是正常,本来两人都是文从征的学生。而且他在太子面前从来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肯定不会表现出刻薄的一面,便道:“只等一年的时间罢了,到时候太子哥哥也叫芙儿小师妹就行了。”

太子却摇头,话音中泛着淡淡的柔情,“小师妹已经有人叫过了,本宫要想个特别的称呼才行。”

如此包含暧昧情意的话,再配上太子一张俊美如星般的脸庞,实在让柳芙无从招架,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只好咬住唇瓣别过头去不敢再与其对视。

“对了,之前冷落了芙妹妹,不知你与四弟说什么,本宫见你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太子也意识到刚刚言语中的“冒犯”,主动把话题岔开了。

“没什么,只聊一下那本叫做《战国策论》的书罢了。”柳芙不想多谈及姬无殇,只随口道。

太子却笑了起来:“四弟本不是个多言之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少言寡语。但他却很喜欢读书,一谈到书,多半都是滔滔不绝的。倒是芙妹妹千万别介意他是个书呆子。”

“芙儿哪里敢。”柳芙说着,不免暗想,像姬无殇那样的“狐狸”,不仅能言善道,行事更是城府极深,亏得姬无渊还是他的亲兄弟,都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也难怪将来两人的身份会对调,实在并非巧合,而是注定吧。

想着,柳芙禁不住抬眼看向了身边的太子。

不过十六岁,姬无渊已经身量极高,修长而挺拔。自己和他站在一起只能够到他肩膀的位置。他俊美的容颜中,虽然蕴含着皇家贵胄与身居来的骄傲气质,但言谈举止间却处处透着亲和谦礼,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这样的男子,将来会是比姬无殇更好的君王吗?

一抹念头闪过了柳芙的脑子,让自己差些失了神。

如果重生后的世界不会按照自己所熟悉的那样去发展…如果姬无渊没有被姬无殇取代地位…那一切会不会对自己更有利呢?可从眼下自己所接触的人和事来看,姬无殇并不像是简单的篡位。至少姬奉天是默许了的,原因很可能与姬胡两家几百年来的纠葛有着深刻的关系…

乱无线索的各种可能在脑中翻飞,柳芙心底一紧,立马收住了思绪,总有种不敢触及,不敢再去多想的恐惧感。

“芙妹妹,你怎么了,脸色如此差。”太子发现了柳芙的异状,见她脸色有些泛白,以为是受了凉,赶紧卸下了披风直接盖在了身边人儿的肩头:“走,咱们会养心堂去,顺带让下人熬点儿姜汤给你喝。”

“芙儿没事的。”柳芙觉得肩头一沉,浑身也随即暖了起来。看到太子眼中对自己的关心,是那样真切,那样毫无顾忌,不由得心里一酸,脱口道:“太子哥哥,书里总说‘世事无常’。你有想过,将来若是你不做太子,只做一个普通人,你会快乐吗?”

“不做太子?”被柳芙的话问得一愣,太子随即又笑了起来,伸手轻轻点了点柳芙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本宫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快十六年了,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不过既然芙妹妹问了,便告诉你好了。”

没料到姬无渊果真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柳芙睁大了眼,心底有些莫名的期待想要知道答案。

“身为太子,就是未来的储君。所肩负的责任之重,其他人根本没法体会和想象。”太子轻轻带着柳芙的后背,一边走一边自嘲道:“若生于普通人家,或许我只会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吧。不用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不用每天费尽心思去考虑民生大计,只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过着平淡却轻松幸福的生活。”

“那如果让你有选择的机会呢?你会放弃皇位吗?”柳芙小心翼翼地吐出了这两句话来。

表情有些不解地看着柳芙,太子不知道怎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或许,那会是另一种精彩吧,本宫也说不好。”

柳芙看着姬无渊,只觉得他这一瞬间的茫然已经泄露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有些东西,如果不曾失去,就不会觉得珍贵。他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将来,他也从未料想过皇位会被他人夺走。

一旦这一天到来,他真的能够承受吗?只是这句话,柳芙却不敢直接问出来,只柔声道:“其实,只要过的幸福就行,不是吗?”

太子也玩笑着道:“芙妹妹这么小就开始想关于人生的幸福了,可见本宫是不如你的。”

眼看前头就是养心堂的了,柳芙便不再多言,只伴着太子又回到了屋内,准备打起精神去应付姬无殇。

实在有点忙不过来啊,明天开始可能要晚上12点前才能更新了,大家晚上7点没看到更新就稍等一下,12点前肯定会有的。

卷一 章六十八 权以利为先

章六十八 权以利为先

目送姬家两兄弟并肩离开,柳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小半日简直比自己练一整天的字还要累。

虽然自己之前和太子的相处十分愉快,甚至心底已然对他萌生了一份淡淡的好感,但却不至于许下终身想要下嫁与他。

如果没有姬无殇的威胁,柳芙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和太子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和瓜葛。不仅仅是母亲的心愿,更因为姬无渊将来会失去皇位。对她来说,成为一个弃王的王妃并不足以抗衡胡氏带来的威胁。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成为自己依靠的夫家,从此不再让母亲受到来自柳冠杰那段婚姻的侮辱和委屈。

只是现在,一切计划都已被姬无殇所打乱和破坏。柳芙不会怀疑,在姬无殇的帮助下,自己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太子妃。

她不确定的是,自己能否在太子失去储君位置之前全身而退。因为有了姬无殇的安排,她根本无法面对失去太子之位的姬无渊,更加无法含着愧疚陪未来的丈夫渡过一生…

想到此,一丝不经意的哀叹从唇边溢出,柳芙抬眼,看着还守在一旁的李墨,只得把心头的焦虑暂时压住,开口道:“对不起,刚刚我走神了。你继续说吧。”

“太子已经相信了小人的身份,但他却提出一个条件。”李墨见柳芙面色有异,愁云不散,将语气放轻了些许:“这个条件不知小姐是否能接受,所以小人并未立即答应,只说要和家父先商量再给太子回话。”

“什么条件?”柳芙饮了一口热茶,看出了李墨对待自己十分小心,不觉有些感动,笑了笑:“其实你不必事事都要先经过我的同意,既然我给了你茶园少主人的身份,就会相信你的判断。”

“小姐还是先听听太子提出了什么条件吧。”摇摇头,李墨表情并不轻松,继续道:“他要求茶园出产的白牡丹只提供给宫中,若京城流出哪怕一片茶叶,他都会追究到底。说白了,若咱们同意给宫里供给,就等于切断了财路,成为皇家的私家茶园了。”

“这样?”这点倒是柳芙没有预料的意外:“他可向你打听了茶园的出产情况?”

点点头,李墨随即道:“按照之前小姐的交代,小人告诉太子,因为京城土壤和福建那边有些不一样,可以用于种植白牡丹的地实在不算大。所以勉强一年能收个五六十斤茶叶。但这五六十斤里头,却只有二十斤左右是顶级的白牡丹,其他的,只能保证品质在中流。”

“他怎么说?”柳芙又问。

李墨解释道:“太子听了很是惊讶,说没想到京城的出产如此少,随即便提出了一年给茶园两万两银子,要买断咱们出产的所有白牡丹,但只限于上品,中流的他不会要,但也不允许咱们卖给其他茶行。”

“两万两?”柳芙听得眼中一亮:“太子倒是大方,二十斤茶叶愿意出两万两的高价来买断,算起来,还不错。”

“可余下那三十斤岂不费了”李墨倒是觉得有些划不来:“现在京城的茶行里头,中下品的白牡丹都能买到大约四百两银子一斤,这又是接近两万两的进账,跟别提上好的白牡丹,恐怕能卖到七八百两银子一斤呢。两万两,实在不算多。”

柳芙见李墨张口就算出来账,满意地笑道:“我没看错人,李墨,你真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

李墨却脸一红,似乎有些尴尬:“读书人本不该合计这些,但想到事关小姐利益,就不免上心些。”

柳芙知道读书人一般都轻贱生意人,只将话又转回茶园上来:“我已经把扶柳院的情况给你说了,若茶园没能建起来,单靠那十来株茶树,一年也就收个十来斤就顶天了。要知道,若是咱们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就得每年按时送上茶叶。若缺了,恐怕得按规矩赔上双倍的银子。”

“那怎么办?”李墨听了柳芙的话,朗眉微蹙:“到底该不该接受太子的条件呢?”

“这样好了。”柳芙倒是想到一个稳妥的法子:“你下次和太子谈,就一口答应他的所有要求,但契约书却只签一年,因为明年开春我才能知道咱们茶园的出产。若是移植失败,咱们就按着之前商量的,每年只供二十斤。”

“那若是移植成功了呢?咱们岂不吃亏”李墨还是不死心。

柳芙却一脸轻松笑意:“若是成功了,咱们第二年再重新和太子谈条件便是。”

“太子的心意恐怕不会轻易改变。”李墨却不看好,分析道:“据小姐所言,太子是想借白牡丹上贡之机讨好皇上。若是这白牡丹变得不再稀缺,那他能拿到什么好处?想来定是不会愿意的。”

“这倒不一定。”柳芙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细想了想:“若是来年春天茶园扩建成功,那出产预计可能有百斤左右。我们只告诉他另外三十斤咱们运回南方去买,卖出的银子与他均分,你觉得他会拒绝一年一万两银子的诱惑吗?”

“小姐若要利诱,不如与太子商量,让他入股,咱们开一家茶行。”李墨觉得此计或许可行,提议道:“三十斤的白牡丹不算多,整卖不过也只能得一万多两银子。但若是咱们自己开茶行,兼卖其他南方珍贵的茶叶,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粗略算来,一年十万两都不是问题。”

“怎么说?”柳芙眼睛一亮,听见李墨口中那个“十万两”极感兴趣,毕竟李墨乃是京城人士,以前又做过中人,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儿和行情肯定比自己要了解的多,他能说出这个数字,多半并非虚掩,定有原因。

“小姐可知晓京中茶行的底细?”李墨先是反问,复又自顾道:“京中但凡大的茶行,都是皇商所开。民间茶行根本不可能挤进来瓜分这块肥肉。所以,但是一年下来茶行的收益都绝不会低语之前小人所说的那个数字。”

“皇商?”柳芙蹙了蹙眉:“皇商都是世代沿袭,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利益均分,外人轻易不得撼动。既然你说京中茶行都是皇商背景,那咱们怎么可能开茶行呢?”说到此,柳芙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借太子之名,就算不是皇商,也能在其中分一杯羹?”

“对”李墨点头,目中也透着一2股子兴奋:“咱们不做倒手买卖,只卖自家茶园的出产,肯定都是南方才有的珍惜茶种,这样既能避免与其他茶行争这中低层的老百姓买卖,又能把茶园出产完全出手。加上太子的这层关系,其他茶行就算不满,也不会太过介意。”

“好若是开春后茶园那边有了消息,你就按照今日咱们所商量的计划办。”柳芙被李墨说得极为动心,连手中茶都冷了还没发觉。

“只是…”李墨又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柳芙察言观色,当即就道:“你我已是一条船的上的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墨倒也不拖沓,便直言道:“皇家有惯例,不与民争利。要说服太子同意入股茶行,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恐怕仅靠小人去劝说,还不足以让太子点头答应。”

“与民争利…”柳芙默念着这四个字,突然脑中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姬无渊现在虽然是太子,但迟早会被废。但姬无殇却不同,他才是大周皇朝未来的天子。若自己能与他合作,岂不是稳当的多

“这样吧,你先去答应太子,签下一年的契约,其他都不用多提。等茶园的事情落实了,我会想办法的。”柳芙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恐怕得暂时按住“发财”的心思,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判断该怎么做。

似乎是看出了柳芙的犹豫,李墨探问道:“难道,小姐是想和裕亲王合作?”

没曾想自己的心思被李墨看出,柳芙也不隐瞒,承认道:“李墨,你和太子与裕王都打过交道,在你看来,谁更适合咱们去拉拢和合作?”

李墨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太子是储君,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柳芙却认真地又问:“若抛开他们的身份,只看他们的人呢?”

“这…”李墨一时愣住了,仔细想来,好半晌才开口道:“若是只看其人,那肯定是裕王殿下了。”

“说出你的原因。”柳芙对李墨凡事都仔细思考的习惯很是欣赏。

“在小姐面前,小人就不用顾忌是否冒犯天家了。”李墨略顿了顿,这才道:“太子虽然谦和有礼,深受百姓爱戴,是个正人君子,但性格未免过于平和柔软。相比之下,裕亲王才学过人,兼具谋略,行事比太子更加果断大方。”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柳芙对于李墨的分析也不下判断,只含笑起身来:“记得早些去给太子回话。那两万两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缓不得。”说完,又自顾重新斟了茶,示意李墨可以退下了。

卷一 章六十九 各自复思量

章六十九 各自复思量

章六十九 各自复思量

天泉镇,锦鸿记总店。

二层的正屋中,姬无殇正饮着香茗,神色中不乏一抹凝重,只半眯着眼,听着陈妙生回禀今年的总账。

“主人,今年的帐勉强抹平了,可明年眼看就要到了,若是不另寻进账,恐怕要耽误西北那边的大事儿,还请您早作决断才好。”

陈妙生合上账本,看了一眼姬无殇身边的常胜,朝他使了个眼色,好像在暗示他帮忙说话。

常胜却撇撇嘴:“陈掌柜的,在下只负责影阁的事宜,你才是财神爷,这些问题还是您老仔细想想比较好。”

“要过年了,容本王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年再说吧。”姬无殇说着从侧榻之上起身来,扫了陈妙生一眼:“而且,本王相信你至少还能坚持个半年。”

“主人”陈妙生表情愁苦:“您这是要榨干了属下啊”

常胜在一旁看得直乐:“能者多劳,陈掌柜,你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可不能白得了‘财神爷’的名号。”

“常胜,你以后别想在我这儿蹭茶喝了”陈妙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常胜你下去,把影阁这一个月的情报整理了送过来,本王还有话和陈妙生说。”姬无殇看着两人斗嘴,不觉得唇角微翘,神情总算稍显轻松了些。

“是,属下遵命”常胜拱手领命便退下了。

陈妙生见姬无殇表情有些复杂,主动探问道:“主人,您刚刚从文府上归来,可是柳小姐那边又有交代?”

姬无殇没有立即回答,只转身回到侧榻边,伸手抄起茶盏,这才淡淡道:“本王用她的身世为要挟,要她讨好太子,并承诺要助她登上太子妃的宝座。”

陈妙生目光一转,叹道:“只要是女子,恐怕都不会拒绝太子妃的位置,柳小姐应该答应了吧。”

“她不喜。”姬无殇微眯了眯眼。

“这可新鲜了。”陈妙生忆起那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小姑娘,一张俏丽的小脸,目光虽然清澈,却让人怎么也看不见底的感觉,和同龄的女孩子很不一样。

“她没有选择,必须答应本王。”姬无殇抿了抿唇,回头看向陈妙生:“她妥协之后,又提出了一个交易。”

“好个小姑娘”陈妙生大惊,随即笑了出来,摇摇头:“属下还真没想到她竟有胆子和主人谈条件。”转而又道:“或许是年纪小,无知者无畏吧。”

“你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胆子大?”姬无殇冷笑了一下:“若真如俗语所言,那她就不应该是个小丫头,而应该是个老妖怪才对。”

“怎么说?”陈妙生觉得很是稀奇,上前替姬无殇的茶盏里添了热水。

示意陈妙生也坐下说话,姬无殇躺在榻上,微眯了眯眼,脑中浮起了初见时柳芙脸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表情,这才道:“不知为何,她很怕本王。”

“主人在外人眼中可是个亲和有礼的亲王,她怎么会怕您?”陈妙生不解。

“她给了本王一个理由,但本王将信将疑。”姬无殇语气有些低沉。

“什么理由?”陈妙生这下更是感兴趣了。

放下杯盏,姬无殇抬手点了点鼻翼一侧,抬眼看着陈妙生:“她说,她梦见本王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陈妙生脸上的笑意被愕然的神情所代替,只见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怎么可能知晓主人的大计?”

“按照她的说法,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先知吧。”姬无殇挑了挑眉:“反正本王手中握有钳制她的筹码,倒也不怕她张口乱说什么话。”

“可是…可是…”陈妙生却有些沉不住气:“她说不说出去是另一回事儿,当然她也不敢乱说。但她竟然会对主人你这样说,未免有些太过蹊跷了。”

“你也这样觉得吗?”姬无殇蹙了蹙眉:“开始本王还未曾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可她今天还向本王提出了一个交易,说是要助本王‘梦想成真’。”

陈妙生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主人,此女不能留。”

“怎么?”姬无殇瞳孔一缩:“为什么不能留?”

上前一步,陈妙生凑到姬无殇的面前低声道:“主人的大计岂能让一个小女娃娃参与其中。女子无信,若是她将来哪怕只泄露一丁半点主人的秘密,恐怕都要让主人大祸临头。虽然…”

陈妙生有些犹豫,但还是接着道:“虽然皇上另有安排,但一切尚未盖棺定论之前,谁能保证不会有变故?胡家人可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也不是皇上想的那样容易对付。虽然咱们养了十万大军,但谁能保证胡家没有暗地养兵蓄锐?知晓主人大计的都是心腹死士,若是让一个女子,还是个小姑娘参与进来,岂不太过冒险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姬无殇似乎也想过这一层,语言中却流露出一丝不确定来。

陈妙生一字一句地道:“让常胜出马,灭了口实,永绝后患。”

蹙起眉头,姬无殇下意识地道:“不用这样吧。”

陈妙生见姬无殇脸上竟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犹豫之色,心底暗惊,只赶紧放松了语气,转而道:“除非,主人能确定此女的忠心,能够完全掌握住她。否则,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她和她母亲的秘密掌握在本王的手中,她不会玩什么花样。”姬无殇故作哦轻松地一语带过:“倒是她说将来有能力帮助本王成就大业,这点,让本王很是感兴趣。”

陈妙生忍住心里的疑惑,接话道:“柳小姐虽然是文从征先生的干孙女,却并不足以辅佐主人成事。属下也想不出来她有何依仗。”

姬无殇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猜透柳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要,只摇摇头:“本王总觉得,那小姑娘身上似乎藏了什么秘密,若是不搞清楚就抹杀掉她,有些不甘心。”

陈妙生忍不住提醒道:“主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心软。您可千万别因为对方只是个小女孩儿就…”

“不用多言,本王自有定夺。”打断了陈妙生的话,姬无殇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头憋得慌,“砰”地一声放下手中杯盏,摆手示意他不用送,便自顾推门离开了。

两日之后,李墨就回到了文府,在暖儿的带领下悄然来带后院的流月百汇堂与柳芙见了面。

“小姐,太子暂时同意了咱们的提议,契约书在此,您请过目。”李墨见柳芙神情有些疲惫,没忍住,下一句话已经说出了口:“小姐,昨日见您和太子走得极近,又相谈甚欢,是否有意太子妃之位?”

“李墨,你越矩了。”

柳芙刚刚将契约书打开,却听得李墨这样讲,柳眉轻蹙:“再说,这也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李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似乎很是尴尬,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有话直说:“虽然小姐年纪尚小,但十年之内小姐总是要嫁人的。李墨既然奉了小姐为主,就不能不为小姐分忧。”

柳芙却摆摆手:“太子的事你不用管,我讨好他也并不是为了嫁给他做太子妃的。”

李墨却不甘心似地:“其实,在小人看来,裕亲王是比太子更适合小姐的人选。”

对方这一句话说出口,柳芙“噗”地一下把刚入口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脸色狼狈之极:“你怎么会这样想?”

没有料到柳芙的反应会这么大,李墨赶紧掏出白绢手帕上前想要替她擦拭,刚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脸色很是不自然:“裕亲王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周围没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平日里也和那些千金小姐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像太子,外传,敏慧郡主和柳侍郎家的大小姐都属意于他,想要争太子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