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人言微轻?”広真陪着柳芙往外走去,遇到好奇的僧人便挥挥手让他们散开,一边小声道:“见你被裕王救走,贫僧就知道他一定会带你去那一处地方,这才早早地侯在哪儿等着接你。你却不识好人心,真是叫贫僧伤心。”

和広真这些年已经极为熟悉,两人私底下也常开玩笑,柳芙听见他这么一说,还是撅起嘴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罢了,你们男人的事儿与我这个小女子有何干系?快告诉我裕王把我母亲安顿在哪里了,我得快些过去陪她回文府才是。”

“你放心,常胜已经带兵护送令堂回去了。至于你,小僧亲自送柳施主,可好?”広真不像是开玩笑,停下来看向了柳芙。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罢了,难道还能和那些来闹事的饥民打一架不成?”柳芙侧头看着広真,大约是听到母亲已经安全地返回了文府,捂嘴终于笑了起来。

広真却收起了笑意,神色严肃地道:“若贫僧告诉柳施主,即便没有裕王的突然出现,我也能保得你平安,你可相信?”

柳芙对広真有着足够的了解,知道他并未习过武,便摇头笑笑:“我不信。”

広真却摆手道:“佛法无边,有时候武力并非唯一的解决方式。”

“难道那些暴民冲了进来,広真师父只需要念诵几句佛经就能打发了他们不成?”柳芙歪着头,露出了只有在放松时才会有的俏皮模样。

“这可难说。”広真会心一笑,唱了声“阿弥陀佛”,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向前走去。

柳芙只得匆匆跟上,但脸上的笑意却也愈发浓郁起来。

龙兴寺的撵车倒也平稳舒适,広真让一位老僧驾车,自己则进了车厢与柳芙对坐。

或许是有些累了,柳芙也没有兴趣再和広真说什么,只斜斜倚在车壁,半眯着眼。

摇晃的车厢很是催眠,不一会儿柳芙就沉沉睡去了,却没发觉広真的目光只牢牢锁在她的脸上,不曾挪动。

“阿弥陀佛”広真习惯性地诵了一声佛号,摇头自言自语地叹道:“这样一张脸,不知将来会引起多大的灾祸啊…师父,当年你要徒儿力保此女安危,却不知,她的存在,已经对大周皇朝的江山起了怎样的作用你算出一卦就离开了,只告诉徒儿若裕王果真意图皇位,那此女,必然是他行路上最大的助力,可徒儿看柳施主,怎么也看不出有何地方能被裕王所用。当然,除了美人计这一条…可是,太子并非表面那样光风霁月,若是让他知道此女和裕王有所牵连,恐怕…”

紧接着又是一叹,広真似乎不愿再想,也闭上了眼。

只是在広真闭眼的同时,柳芙却突然睁开了眼,迷糊间有一抹清明之色从眼底划过:“広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且慢慢体会。”広真仍旧闭着眼,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佛经。

“你是在劝我不要和裕王纠缠在一起吗?”柳芙可不会就此放过他,追问道:“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的秘密。”

広真却没有再回答,口中的诵念之声越来越大。

“你知道太子什么秘密吗?”柳芙蹙着眉头,盯着広真,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可凭借着幽暗的行灯,広真的脸却让柳芙怎么也看不清。

“你可以不理我,但你却故意提醒我,到底,你还是念着我的。”

柳芙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就算再怎么问,広真也不会再多说半句,便语气一送,用着软软的话音道:“只是你这样的做法,恐怕有违出家人的戒律。”

这时広真却停下了诵经,缓缓又睁开了眼:“历代龙兴寺的主持都并非简单的出家人,无常师父是这样,贫僧更是这样。”

“什么意思?”柳芙不明白。

“若贫僧告诉施主,裕王殿下是我的亲兄弟呢?”広真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无比放松的笑意,就想一个怀揣着秘密终于得以倾诉的人,话一出口,心情就会油然而发地十分愉悦。

卷一 章七十六 毒淬心难测

章七十六 毒淬心难测

跳跃的火苗,细微,却散发出阵阵热意,使得一室如春。

柳芙手里拿着一只晒干的橘皮,正将其掐成指甲盖儿大小,一点儿一点儿地丢到炭盆中,看着它渐渐被烧成灰烬之前,跃出的那一团橘红色的火苗。

沉默并不代表心境也一如表面那样平和,与之相反,柳芙此时脑海中各种思绪和猜想纷纷涌来,感觉像要爆炸一般,塞满了整个脑子,却找不到发泄和理顺它的方法。

姬无殇的筹谋自己是清楚的,但他和広真之间的关系竟是亲兄弟这让柳芙根本就难以接受。

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没有看清楚的关键之处吧。

龙兴寺外表破败,却享有镇国大寺的称号,究其原因,除了它修建之处位于龙脉之心,还有一个深藏的秘密,那就几百年来,守护它的历代方丈都是皇室血脉

可为什么広真要把这个天大的秘密透露给自己听呢?

柳芙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越想越是头痛欲裂,手上掐橘皮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最后干脆一股脑地丢了剩下的到炭盆里,像是发泄一般。

“芙儿,怎么了?”

门被推开,是沈氏手里端着亲手熬制的压惊茶进来了:“文老让你好好休息,你却坐在这儿发呆,真是小孩子气。”

“娘”柳芙赶紧迎了上去:“文爷爷让我过年之前都不用去书院了,可天天闷在府里实在难受,不如咱们到街上逛逛,顺便置办点儿年货吧。而且扶柳院也许久没有回去过了,咱们茶园眼下应该搭棚过冬,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娘都说了好多遍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翻了年都十五岁了,怎么还一门心思去做什么茶行的生意呢?”沈氏将茶倒出来,明黄的汤色冒出一股股怪味儿,里面混合了不少药材。

递给柳芙,沈氏劝道:“之前,你说要给自己存嫁妆。这好几年下来,茶园的进项没有十万两也有五万两了吧?做嫁妆那是绰绰有余的。再说,北方战事吃紧,你不如听娘的话,快些了结了神农园和茶行的生意,和娘会南方一趟,等这段危机过去再回来,岂不更好”

“女儿不走。”柳芙摇摇头。其实她内心何尝不想带着银子和母亲远走高飞。但如今她有把柄握在姬无殇手中,而且胡氏那边,最近频频带着柳娴进宫见胡皇后。她害怕,若是太子属意自己的消息一旦在元宵夜宴之时泄露,胡氏会不顾一切只为扳倒自己母女。

这五年来,她尽力将太子对自己的好感掌控在两人之间,外人看来,根本没办法察觉任何异样。但这次元宵灯节,姬无殇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她无法夺得灯魁,恐怕事情就会失去自己的控制。

太子翻年也要满二十了,之前自己一直拖着他,借口她年纪太小,无法堪配。但一旦太子过二十岁,就必然面临着大婚一事,就算太子愿意拖下去,大周皇朝也不会允许他再拖延。

一边是姬无殇要自己一定成为太子妃,一边是太子即将面临被夺储位。自己如何周旋到最后平安脱身,这才是现如今最要紧的大事儿。

可元宵灯节离得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这短短的一个月,自己真能找到脱身之法吗?

银子,通过这几年太子买断白牡丹已经积累的不少。这点是无需自己再多考虑了。但要带着母亲离开京城,这无疑于是痴人说梦。

太子不会放弃自己,姬无殇更不会眼看着自己这个绝好的棋子就此离去,唯一的方法,只有留在京城,走一步算一步了。

“芙儿,你在想什么?”沈氏心疼地伸出手轻抚女儿的前额:“娘看你自打腊八回来就精神不太好,是有什么心事儿吗?”

摇摇头,柳芙可不会让那些烦心事儿去打扰沈氏,只笑笑:“娘,上会你教女儿的什锦绣,女儿还没学会呢。不如趁着这几日得闲,你再好好给我讲讲窍门在哪儿”

“你呀,本来在女红方面极有天赋,可整日只想着怎么挣钱去了,反倒落下了这最根本的女儿家该学的东西。”沈氏做出为难的样子:“也罢,今日陈掌柜让我去一趟锦鸿记,说是上一次那个双面绣的寿桃呈仙,买家很满意,专门打赏了五百两银子,让我取应得的二百两。既然你那么想出门,就替娘跑一趟吧。”

换上一身湖水蓝绣殷桃红团花的薄棉袄裙,系上滚了白兔毛的厚棉披风,柳芙也没让还在病中的暖儿陪伴,让老张头套了车,独自出府往锦鸿记总店而去。

这些年,锦鸿记的生意愈发红火起来,除了刺绣和衣裳方面的买卖,还兼营海外运来的一些珍贵宝石做的首饰。单单一笔买卖都能够价高千金,却让京中权贵们趋之若鹜。

柳芙从锦鸿记的后方进入,熟门熟路的直接来到了二楼陈妙生的处所。

陈妙生正飞快地打着算盘,见来访的是柳芙,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放下手中活计儿,迎了上来:“柳小姐,快请进。”

屏退领路的小厮,陈妙生亲手为柳芙斟了茶,态度恭敬:“离得小人为你送信已经快小半个月了,小人还琢磨着您什么时候来取这妙手千佛的花灯呢。”

“妙手千佛?”柳芙饮着这杯盏中的白牡丹,知道乃是自家茶园出品,脸上流露出一丝放松和愉悦的表情来:“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好东西,拿来我看看吧。”

“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陈妙生“嘿嘿”一笑,转身回到书案那边,从腰际摸出一把锁,从抽屉下方小心地取了个木匣子出来。

匣子很普通,只是材质一看便是上好的黄花梨,虽然没有雕琢任何花样,但其本身自带的纹路就已经极美,像极了一副水墨山水画。

“还是请柳小姐亲自打开吧。”陈妙生见柳芙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颇有几分得意的样子:“这可是主人专程让小人吩咐海外来的工匠定做的,造型极美,用料也讲究的过分,相信一定能助柳小姐一举夺魁”

定定的看着这个匣子,柳芙顿了片刻,却并没有伸手去接:“五年了,我每年参加宫里的元宵夜宴,看着那些千金闺秀们挖空心思找来各种奇珍异宝妆点在花灯之上。美则美矣,却能让人看出并非亲手所制,空有其华丽的表现,却失了元宵灯节的本意。”

“小姐是何意思?”陈妙生见柳芙竟拒绝接过这“妙手千佛”,脸上滑过一抹诧异之色:“历来,宫里元宵灯节的各色花灯就并非真正出自受邀前往赴宴的千金小姐们之手,这也是从皇宫到朝中都默认了的事实。怎么,难道柳小姐要另辟蹊径不成?”

“这叫回归本源而已。”柳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而且,你这锦鸿记自打开始做海外珍宝的买卖,我相信,就一定有比你所提供的这东西更好的吧。”

“这…”陈妙生一愣,“小人确实不敢保证有比这‘妙手千佛’材质更好更珍贵的,但…此物的工艺却是独一无二的,柳小姐,不信你且一看便知。”

坐回位置,柳芙已经没有了兴趣,只淡淡道:“你能找到海外工匠,难道别家就不能?这一次,你家主人要我一定夺魁,因为太子已经年届二十,谁能夺得魁首,必然将会成为太子妃的热门人选。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不然,这出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哦?”陈妙生眼睛一亮:“难道小姐已经有了妙计不成?”

“真本事才最重要,妙计嘛,用得好自然也能锦上添花。”柳芙并不否定,悠然的品着茶:“只是你得让你家主人放心才好,不然,他疑神疑鬼的,打扰了我,到时候说不定就失手了,那可怨不得我。”

“小姐放心,主人这阵子恐怕没工夫来管您的事儿。”陈妙生神色一变,脸色有些严肃。

察觉了陈妙生的异样,柳芙随口问:“你家主人又在筹谋什么大计吗?”

“哎…”陈妙生欲言又止,等了好半晌才咬牙道:“那些北蛮真是狠,竟在袭击用的细箭上淬了毒”

“淬了毒?”柳芙一惊,差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怎么可能?那天我帮他包扎的时候,血色是鲜红的,而且他只睡了一觉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并未有中毒的迹象啊”

“所以小人才说那些北蛮真是心狠手辣,手段阴毒”陈妙生一锤桌,似乎极为愤慨:“那细箭上所淬之毒极为罕见,乃是用天山雪蟾的唾沫混以天山雪莲的莲心所制。”

柳芙脑子里像翻书似地,一下子就找到了关于这两样东西的记载,反问道:“据我所知,这两样东西并无剧毒,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且仔细说与我听。”

“这两样东西的确并非剧毒之物,但…”陈妙生看着柳芙,吞吞吐吐之下,终于还是直言相告道:“混合了雪蟾唾液和雪莲的莲心,女子服之可避孕,男子服之,则能绝嗣”

“什么”柳芙一听,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卷一 章七十七 十年结一果

章七十七 十年结一果

随着陈妙生话一说出口,柳芙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绝嗣

对于男子来说,延续香火绝对是首要的人生使命。而作为皇室宗亲,为大周皇朝诞下龙嗣更是姬无殇责无旁贷之举。更何况,他意属皇位,将来若是没有儿子来继承大宝,那在他死后,就得拱手将皇位让给同族兄弟。那这一切,他争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柳芙惊讶的表情,陈妙生眼底闪过一复杂的情绪:“在下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柳小姐,是想柳小姐能够帮助主人。”

“怎么帮?”柳芙当即便脱口道:“我能做什么?”

陈妙生略顿了顿,细说道:“据传,西域火神教十年前,进贡了一枚火龙朱果,此物乃至阳至刚之宝,正好可以和天山雪莲的莲心相克。”

“你家主人乃是皇子,又极得皇上信任和宠爱,直接找他索要岂不就行了?”柳芙不明白,眉头亲蹙,看着陈妙生:“还是…你话没说完,有瞒着我的地方?”

“小姐聪慧,简直在男子之中都少见啊。”陈妙生顺而拍了一记马屁,这才认真道:“因为十年前这枚进贡的朱果被皇上赐予了太子。此物极为罕见,若是吞服之,也能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所以,若无极好的理由,太子根本就不能割爱。”

“而裕王中毒之事也决不能让太子知晓,否则,仅绝嗣这一条就能让你们所有筹谋全盘皆输,化为泡影”

柳芙顺而结果了陈妙生的话,眼中充满了思考和一抹无奈。

陈妙生满眼的期待和央求,几乎就只差下跪了:“所以,小姐一定要成为太子妃,借由您,才有可能从太子的内库中盗得火龙朱果这一次的元宵灯节,小姐您输不起啊”

“你家主人掌管影阁,手下高手如云,神通广大。难道,就不能派人去一趟西域再求一枚回来吗?”柳芙只觉得背后直冒冷汗,这样的变数,根本就是她不愿看到的。

苦笑着摇摇头,陈妙生叹道:“火龙朱果十年生根,十年发芽,十年结果,每株仅成熟一颗果实,乃是西域神龙教的镇教之宝。此物乃是上天所赐,仅此一株,别无其他。错过了这一枚,主人就要登上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得到,你说,他能等吗?”

“那万一太子已经服食了呢?”柳芙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毕竟是这么好的东西,寻常人都不应该就那样放着吧”

“应该还没有。”陈妙生顿了一会儿,这才猜想道:“此物珍贵可比百年紫蔘,无病无痛之下一般人是不会就此吞服的,那无疑是暴殄天物。太子年少,身子骨也一向硬朗,相信他定然收藏起来,并未实用过。”

“这一切都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吧。”柳芙的表情很是严肃:“万一没有,那怎么办?”

“尽人事,知天命,若真结果如此,那也只有接受了。”

陈妙生似乎也想过这个可能,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看到他这样沮丧的表情,柳芙也沉默了,没来由觉得世事难料,有种天命难违的感觉。

姬无殇拥有一切,却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而此事的起因,却又缘起他对自己的相救。说到底,尽力地去帮助他,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是该偿还他的命债。

脑中又浮现起那一日施粥的情况,漫天风雪中,北蛮混在饥民中直扑向粥蓬,若非姬无殇替自己挡了那一箭,那面临绝育的人就是自己了。

想到此,柳芙起身来,走到了陈妙生的面前,目光中有着一抹坚韧:“放心,既然你们分析太子可能还保留着朱果,我就一定能从他手里取到此物,无论代价如何”

“小人,代主人给柳小姐磕头了。”陈妙生心底涌起一股激动的情绪,瞬间就双膝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让柳芙完全措手不及。

“陈掌柜,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这样,我也受不起,还是快些起来吧。”柳芙反应过来,这才将他扶了起来。

“只是,这件事乃是小的背着主人告诉柳小姐的,还请柳小姐暂时保密,只等事成之后再说,好吗?”陈妙生又面露了恳求之色“小人只告诉主人安排了影卫前往西域寻找朱果。太子那边,仅仅是同时想办法而已。”

重重的点了点头,柳芙没有反对,她明白,是男人都无法一时接受这个结果。若期望太高,失望也就越大。

见柳芙完全没有异议,陈妙生这才松了口气,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叠银票:“这是一万两白银的兑票,小姐暂且收下。”

“怎么?”柳芙不解,并未立即接过。

陈妙生却直接塞到了柳芙的手里:“小姐要打点元宵夜宴的衣着首饰,还得用钱和各路王侯公孙交际应酬,这点儿银子,就当是小人尽的一份绵薄之力,希望小姐能好无后顾之忧,一举夺魁”

“那好,我便暂时收下吧。”柳芙没有再推辞,将银票纳入袖兜之中,看了陈妙生一眼:“他有你这样的忠仆,不愁将来不能成事”

陈妙生却摆摆手:“刘小姐过奖了。小人几乎是看着主人长大的,若说他尚年幼之时,小人还能筹谋划策帮衬几分。但随着主人日渐长成了大人,他的心思之慎密,谋略之远大,就已非小人能追赶上的了。唯有,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陈掌柜,成大事者,除了本身具有的天赋谋略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人在背后支撑他,帮助他,而且还要毫无代价的付出。”柳芙看着陈妙生,眼底滑过一抹欣赏:“有了你这样的人,他才能真正的成功。”

“借小姐吉言,希望吧。”陈妙生没有再自谦下去,只勉强的笑了笑,但笑容之中无疑多了一丝自信。

非常杯具的,天使君发烧了…这两千字是坚持码出来的,不想断更。看情况,如果明天还不好,可能要断了等身体好了再码,悲催啊,都是出了一下午冷风做直播的结果,天使君表示很对不起追文的书友们。道声抱歉了…

卷一 章七十八 真心无假意

章七十八 真心无假意

临近年关,皇家书院也开始了冬季的沐休,从腊月二十一直到正月十九,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今日是沐休前的最后一天,柳芙想去一趟书院,顺带回扶柳院看一下茶院子的情况,于是和沈氏软磨硬泡好说歹说,终于得偿所愿,在暖儿和另一个小丫鬟的陪同下除了文宅。

小丫鬟名唤真儿,是两年前文从征从书院带回来给柳芙做贴身“伴读”的。

早在当年沈氏和柳芙住进文府的时候,文从征就让文来帮母女两物色几个丫鬟和仆妇。但沈氏坚持不需要人伺候,柳芙则因为心底的复仇计划,压根就没打算身边有太多亲近之人。

但这个真儿却很不一样,她是个孤儿,原本是书院的门房从街上捡来收养在身边的。可前年那门房突然得了疾病去世,于是不过才七岁的小姑娘又成了一个人。

柳芙十岁那年被文从征亲自带到了皇家书院,总在上课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倚在门边,大眼睛充满羡慕地望着他们这些坐在教习堂内的学生。

看到真儿,柳芙仿佛看到了八岁之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还在蜀中的小山村过着懵懂而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喜欢用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渴望的东西看,但从不开口说出去,从没想过去争取。

于是鬼使神差的,柳芙找到了文从征,说是要收一个“伴读”。

因为这里的学生多是皇亲贵气家的孩子,无论男女,身边总是会跟着一个书童或丫鬟,帮忙在上课的时候给他们伺候笔墨。一开始柳芙觉得可笑,毕竟读书是自个儿的事儿,但若是连墨都不用自己磨,写出来的字儿再漂亮,不过也透着一股子虚气儿。不过柳芙也知道,既然书院都默许了学生带伴读,她再看不惯又有什么用,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当她看到真儿的时候,只下意识的想要帮她,让她也能够进入教习堂,便主动向文从征提了这个要求。

文从征自然看得出柳芙的真实用意,却也没有点破,只第二天就让文来将真儿带回了文府。

柳芙打心底里感激文从征,因为真儿若是真的要作为伴读进入教习堂,必须得是文府的下人才行。但文从征让文来每个月支付真儿二两银子的薪饷,只算是请她做事,并未让她卖身,显得极为尊重。

于是,上课的时候有真儿伺候笔墨,下课的时候有暖儿伺候茶水糕点,柳芙也慢慢和书院里其他千金小姐越来越相似了,只不同的是,她对待真儿,是真的像妹妹一样。

“小姐,今日是沐休的最后一天,书院里在举行游园会呢”

真儿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水灵灵清透透:“既然咱们要回去,不如也耍上一圈儿,听说头彩可是裕王殿下亲笔的字帖一副呢”

“真儿,要去你去,别拉着我和小姐吹冷风。”暖儿这些年倒是越长越回去了,一张脸像吹了气一样,圆滚滚的像个小婴儿。不过胜在肌肤白皙,所以站在北方女人中间看起来倒是圆润可爱之极。只是腊八前几日的落雪让她染了风寒,身体还没好透,所以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

柳芙见暖儿还是恹恹的,只对她笑笑,问真儿:“年年都有着游园会,来来去去还不就是猜灯谜啊,掷套圈儿啊,蒙眼打鼓啊那些花样,你怎么今年偏得这么想去?”

“听说今年的游园会裕王殿下会亲自来呢,小姐,你就去凑凑热闹吧”真儿说着几乎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裕王要去?”

柳芙听见姬无殇竟会出现在书院的游园会,不知为何眼皮跳了一下。

“我的好姐妹负责厨房杂务,那天文大人让我去取了小姐的东西回来,碰到她,她告诉我的呢。”真儿有些骄傲的拍拍胸口:“这可是个秘密,除了我别人都不知道的。”

“你以为呢”暖儿撇了撇嘴,她平日无聊就喜欢和真儿斗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书院里的女学生们至少一大半都对裕王殿下怀着小心思。若是裕王殿下有什么动向,她们肯定是最先知道的。亏得你还是书院的‘老人’呢,这都不知道”

柳芙笑眯眯地伸手揪了一下暖儿圆圆的脸,“暖儿,你病了这些时候,身子早就痊愈了吧。可你这精神却老好不起来,不如咱们也去游园会凑凑热闹?”

“小姐,咱们回程不是要去扶柳院一趟吗?”暖儿懒得,翻了翻白眼:“要是去了游园会,恐怕就来不及了。”

“没关系,反正今日要去书院,李先生应该在的。”柳芙淡然一笑,一句便带过了,眼底却有着提醒的意味。

暖儿这才回神过来,赶紧又岔开了话题,拉着真儿追问这个时候书院的厨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柳芙仔细观察着真儿,发现她只含笑应付暖儿,并未追问关于“扶柳院”和“李先生”的事情,便也暗暗地点了点头。

在文从征接了她入府的时候,柳芙就在流月百汇堂向她言明了几点。

第一,便是要求她跟在身边除了做伴读,其余事情要做到“不闻不问”就行,否则便不能收留她。

真儿从小在书院长大,养父又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门房,她自然也不会笨到哪儿去。她知道这是一个交换,柳芙给了她读书的机会,给了她一份工作,她只要明白这两点就行了。至于其他,与己无关,不闻不问也并非难事。

所以这三年她倒是乖巧的很,对于柳芙和书院李先生之间的关系没有多问一句。对于柳芙时不时要去一趟扶柳院,回来还满脚的泥她也不多看一眼,谨守着作为“局外人”的身份。

这也是柳芙越来越喜欢真儿的原因。但为了真儿好,她不会把李墨和茶园的事情都告诉她,毕竟这些事情已非当初那样的单纯,特别是茶园还和锦鸿记有了牵扯,而锦鸿记又分明是影阁的“明栈”,那就和姬无殇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真儿知道的越少,她就会越安全,只是做自己的伴读而已,将来有机会让李墨在翰林院寻一个清贫出身的低阶官员让她嫁了,将来也就不愁什么了。

“小姐,书院到了。”

车停了,老张头吆喝了一声,熟练地跳下车将横凳放好,先是接了自己的孙女儿下车,然后暖儿和真儿一起扶了柳芙下车,他便利索的又收好东西,直接将车驾到了皇家书院的后侧门。

柳芙放一站妥,就听得身后传来极为柔媚的笑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公孙环正从一辆车撵上下来。

此车黑漆红顶,车身上一个殷红的“影”字十分显眼,正是姬无殇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