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微送,树影摇曳,阴萌之下十二位俏丽佳人围坐一团,你一言来我一语,将这原本静地发慌的常挽殿变成一处“茶园子”。大家兴高采烈地说这话,哪里还曾记得先前柳娴找柳芙麻烦一事。

但与茶园子不同的是,此处的主人却只是默默含笑,心底并不欢迎这一群不速之客。

勉强笑着应付这些心思各异的女子,直到柳芙听到一位闺秀提及姬无殇之事,这才稍微聚拢了些精神。

“你们可知道裕亲王搬回了宫中?”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的脸色并没有其他闺秀那样白皙,只透出健康红润的光泽来。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一直安安静静的公孙环听见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被提及,忍不住就接了话,脸上显出两团红晕来。

而其他闺秀一听,也都来了浓厚的兴趣,纷纷睁大眼睛望着透露这个消息的女子。

“就凭我父亲是当朝太尉”说话的女子很有些傲色:“每日御林军的侍卫长都会送来简报给我父亲过目,我呀,偷偷在他的书房里看到的。裕王殿下会搬到玉挽宫暂居,御林军还专门为此加派了人手过来巡防呢。”

“玉挽宫?”另一位闺秀接了话:“呀,我听说玉挽宫和常挽殿可是前朝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妃嫔所居的住处,那岂不是离得芙姐姐这常挽殿十分近”一个闺秀随即便附和着,眼里充满了对柳芙的羡慕。

“哟,我说柳小姐怎么偏偏为了独居,要住进这清冷无人的常挽殿,感情,人家是早有预谋呢。”说话的是柳娴,虽然此时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可字里行间还是少不了对柳芙的挑衅和不满。

“哦,是吗?”柳芙却仍旧盈盈如水地微笑着,点点头:“既然娴妹妹都这样说了,那我不带着点儿礼物过去拜望一下裕王殿下,岂不是无礼了。”

“哼,我倒是听说太子殿下每日都派人过来,想请芙姐姐去东宫做客呢。您却连连让太子殿下的贴身总管吃闭门羹。看来,还是裕王殿下更得姐姐您的芳心吧。”

柳娴不笨,反而既聪明,她知道这十二个闺秀中一般是中意太子的,剩下一半则是梦想做裕王妃的,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出来,当即就让柳芙成为了“众矢之的”

“娴妹妹怎么知道太子每日都派人过来?”柳芙收起了淡然的笑容,故作惊讶状:“刚刚你还说我这常挽殿地处偏僻呢,难不成,你也天天派人过来,就是并非给我下帖子,而是…”

“你什么意思?”柳娴被柳芙反咬一口,很是不悦:“我可没功夫监视你。而是太子每日都会去皇后娘娘的坤宁殿请安,我和太子哥哥是表亲,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主动告诉我的。”

“表亲?”柳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道:“对啊,令堂乃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太子乃皇后娘娘长子,算起来,娴妹妹确实和太子有亲戚关系呢,应该叫太子一声表叔吧”

柳娴一听柳芙这样说,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身为胡家的外孙女儿,嫁入宫里乃是必然之路。无论敏慧郡主也好,还是她也好,都逃脱不了这个命运,不是未来的皇后,便是未来的王妃,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但胡家对于这辈分的事情却极为忌讳,算起来,她和敏慧都是皇子们的晚辈,辈分上是要叫一声表叔的。可因为胡皇后乃是胡家的关系,年纪比其兄胡蒙之小了足足有二十岁,所以胡家并无上一辈的女儿可嫁,只有她和敏慧这两个适龄的女儿可以送入宫中。

还好皇家本就存在着辈分混乱的先例,加之胡家和胡皇后都极力轻描淡写两姐妹的辈分问题,所以其他人从未主动去揭过这个胡家最大的伤疤。

反倒是柳芙这看似无意,实则一箭穿心的话,让柳娴当场就下不来台。因为宫里宫外也好,乃至整个京城都知道她在为成为太子妃而努力着,因为敏慧郡主已经有了心上人,也只剩她可以一争。

感觉到周围的闺秀们都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柳娴的脸色由白转红,哪里还待得下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羞辱感,只大叫了一声,便掩面直接从常挽殿的庭院中冲了出去

大家都被柳娴这样反常的举动给惊了一下,顿时也失去了聒噪的兴致,纷纷和柳芙这个主人告辞道别。

只有南宫珥,看到其他闺秀都陆续离开了,还不肯挪动一下,悠闲地吃着茶:“还是芙妹妹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让那个嚣张的不知道天有多高的丫头失了脸面。”

“南宫姐姐,我本不是故意。可人若是太过软弱,岂不谁都可欺”柳芙倒也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冷冷一笑:“这宫里并非自家府上,谁都宠着你由着你。若不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下场便会很惨。”

“妹妹倒是个实诚的,姐姐喜欢。”南宫珥眼中透出一抹光彩来,伸手轻轻举杯碰了碰柳芙面前的茶盏:“咱们交个朋友,可好?”

柳芙看着南宫珥,也笑了:“看姐姐说的,你我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咱们在宫里的日子还有些长,等三个月后,成了知己也说不定呢。”

南宫珥有些兴奋地拍了拍桌子:“真好,没想到入宫还能结交到一位合我脾性的闺中好友,真是不虚我从大理跋涉这千里过来接受劳什子的什么特训。”

柳芙主动为南宫珥斟了茶:“南宫姐姐有空,还请常来常往,我这常挽殿别的没有,茶水管够”

“哈哈,芙妹妹你真有意思”南宫珥接了茶,一边饮,一边笑着,看得出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柳芙,想要与其结交。

拿着杯盏,柳芙脸上笑着,心里却止不住的感叹。

前生里,这南宫珥就曾经与她有过交集。被钦点为尚恩公主之后,其他人都选择了远离自己,只有她,在自己临走之前,前来送过一程。所以当柳芙第一眼看到南宫珥之后,很快便想起了前生已经遗忘的种种,决定要和此女结交。

卷一 章一百四十一 沉醉若芬芳

天气渐热,柳芙让巧红收拾了稍厚些的锦裙压箱底儿,从轻薄的春裳中挑出一件藕荷色绣白羽飞花的裙衫出来,配了一件宝蓝色的对襟小褙子换上,未施粉黛,便出了常挽殿而去。

巧红的小常贵一个在旁伺候,一个在前领路,都不敢对柳芙直接去往太子东宫表示出任何的惊讶和怀疑。

柳芙入宫的这小半个月时间里,太子不止一次让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相邀,可每每却吃了闭门羹。可饶是如此,太子也未曾死心,今儿个一大早就又遣了方公公过来,说是今日太子在东宫设了桃花宴,听说柳芙喜欢吃桃花芙蓉糕,特请她过去一叙。

柳芙一开始还是照例让小常贵去拒绝了,可临到中午的时候,一只鸽子飞到了她常挽殿的院中,留下了隔壁玉挽宫里某人带来的信儿。

歇息了这小半个月,柳芙琢磨着姬无殇该等不及了,这才有意搬入宫里,还找了毗邻自己的玉挽宫居住。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想要在一旁监督自己,给自己无形中一个压力,逼迫自己不得不主动出击。

想了想,这个姬无殇自己得罪不得,心里的盘算又不能全盘托出,只得稍微动一动,好安抚安抚他。

于是穿戴打扮了一番,柳芙也没有提前给东宫那边儿送个信,直接就带着一个素白纹的每瓶出了门,里头插了她常挽殿新开的一簇粉白相间的杜鹃,权当礼物准备送给太子。

巧红和小常贵虽然是宫中低等的奴仆,但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虽然太子那样殷勤地相请,可这个柳小姐登门拜访,只带上一束自己采摘的花儿,未免也显得太过随意和放肆了些。

可两人一前一后瞅着柳芙淡然如许的表情,偏偏又看不出半点怯意,只得埋住心头万千疑惑,乖乖跟紧了步伐。

东宫位于皇宫内院的西北角,离得柳芙所居的常挽殿不算太远,但临近中午,柳芙一路步行而去,还是微微发了点儿汗在额上,脸蛋儿也红扑扑地,透出一抹光润来。

“哪个宫的?留步”

守门的太监高大威猛,柳芙只看了一眼就想起姬无殇所言,这东宫不但四十六个侍卫乃武林高手,就是伺候的太监宫女也都是练家子中的翘楚,不由得想,为了入宫保护太子,这些会功夫的竟然愿意自断命根子做太监,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点儿…

柳芙发呆的这一瞬间,那守门的太监已经露出了不耐之色,冷冷一哼:“杂家不管你是哪个宫里的,也不管你是小主还是妃嫔,速速离开吧,太子东宫可不是任凭你游览观赏的地儿”

正待巧红和小常贵都有些着急害怕的时候,柳芙却柔柔一笑,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紫玉牌子递给那太监:“这位公公,太子说哪天我若入宫,可随时凭此令牌去找他说话玩耍。您看看,我可有凭借?”

太监一愣,一把从柳芙手上夺过玉牌,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好半晌,似乎在确定其真假:“这位…”

“我家主子乃皇后娘娘亲自邀请入宫暂居的十二位闺秀之一,这位公公,您若是检查好了,还不赶快放行”

最后还是小常贵麻着胆子上前一步,给柳芙“撑了腰”。毕竟柳芙突然拿出来一块玉牌,看样子还挺珍贵,若真是太子亲手赠予,那自己这个临时主子未来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该表现的时候,自己也的表现表现才行。说不定以后就成未来皇后身边得宠的人了…

小常贵脑子里头浮想联翩,没注意那内侍脸上闪过的一丝杀意。还好对方确认了令牌的真假,这才朝着柳芙福礼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否乃文府的千金,柳小姐?”

点点头,柳芙略扬了扬下巴,并未开口应答。

眼见柳芙如此高傲,又承认了她就是太子吩咐一定要行的那个千金小姐,这太监不敢再多言,侧开身子:“柳小姐请进。”

小常贵眼见东宫大门对自己敞开,正要迈步先行领路,却被那内太监拎小鸡似的一手拦住给丢开去:“太子只说了柳小姐可以入内,其余人等,还去那个在外面等候。”

小常贵吓得脸都白了,正要张口发作,却被柳芙抬手阻止:“罢了,我已识得来时的路,你们俩先回去常挽殿吧,别在这太阳底下白等了。”

“是。”巧红和小常贵也不敢单独留下和这凶巴巴的太监呆着,听见柳芙这样吩咐,赶忙行了礼齐齐退下。

进了东宫便又有一名太监闪身而出,领着柳芙东绕西拐,来到了太子此时所在的花园内。

姬无渊正独自面对一桌桃花宴发呆,远远便看到柳芙手捧一只白玉瓷瓶款款而来。

那瓶中所插的杜鹃花瓣随风轻颤,不及柳芙绯红光洁的脸蛋,在柔柔春日照耀之下,仿佛花中幻化而来的仙子,有着一抹让人挪不开眼的娇艳欲滴,芬芳若醉。

“芙儿贸然前来,未曾禀过,还请太子莫要见怪。”

柳芙宛然一笑,走动间裙摆轻扬,那染在裙角的片片白羽像是活了起来,悠悠若云,使得裙衫主人恍然一如踏在云端。

姬无渊有些沉醉痴迷的眼神让领路的太监为止一震,自家主子虽然和京中多位闺秀有过交集,却从未曾用这样的目光去看过任何一个女子。难道,自己身侧这位看起来素颜清淡的女子,真有那样大的魅力?

只可惜,这领路的太监以自己阉人的视角来悄然打量了柳芙一番,除了“清丽脱俗”四个字觉着可以形容此女之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优点来。

看到柳芙已然走进,姬无渊眼底的迷离终于消散而去,被一抹惊喜之色所替代,直接起身,大踏步走出了凉亭,亲自迎了上去:“芙妹妹,你让我好等啊”急匆匆,忙慌慌,乐悠悠之间,姬无渊竟然连自称也去了“本宫”,直接和柳芙“你我”相称起来。

卷一 章一百四十二 郎且有情意

章一百四十二 郎且有情意

姬无渊看着坐在对面的柳芙,笑颜清浅,淡若雏菊,却偏偏骨子里透着勾人摄魄的魅力,让自己几乎无法挪开眼。

柳芙没有注意到对面射来的关注目光,略低首,正一口一口地吃着芙蓉桃花糕,一边赞叹,一边却又抱怨不止:“为何都是御膳房做的糕点,我在常挽殿吃到的略显涩硬,并无东宫这般柔滑适口呢?看来御厨们也是见人做活儿的,偏生给太子您就用心些。”

“这倒不是原因。”姬无渊瞅着柳芙唇边星点一粒糕屑,忍住了想要替她擦拭干净的冲动,柔柔一笑:“只因为我这东宫有单独的膳房,御厨现做现端了出来,咱们拿着就吃,自然比起放置了一会儿再送入各宫的要新鲜有滋味些。说起来,可不关御厨们什么事儿。”

“太子宅心仁厚,这些小处都能为伺候的人主动说话。”柳芙笑了笑,伸手主动替对面的姬无渊斟了茶。

“你若喜欢,日日都来我这儿便好。”似乎和柳芙在一起特别容易让自己忘却身份,姬无渊再次开口依旧以“你我”相称着:“你之前连连拒绝,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躲着我呢。”

“那怎么好。”柳芙客气地摇摇头:“太子东宫,岂是芙儿可以随意来往的。而且芙儿刚刚入宫,连地都没踏牢实,若那样大喇喇地就来了,被其他闺秀们看在眼里,像什么话呢况且…”

“况且什么?”姬无渊听了柳芙的解释,勉强接受了。

“况且,歇了小半月,皇后娘娘那边已经遣了人过来通报,说明日起就得开始特别的宫规训练了,恐怕,就是芙儿想来,也来不了了呢。”柳芙默认了太子对自己亲近,也不再卑称为“民女”,语气也随之轻松惬意了不少。

“芙妹妹…”姬无渊顿了顿,白面之上略显出几分尴尬和局促:“你可知,这次母后召集闺秀们入宫特训,所为何事?”

柳芙一听,停下筷子,也红了红脸,略垂目,小声道:“听坊间传言,许是…”

“许是什么?”姬无渊清亮的眸子因柳芙的羞赧而愈发明亮了几分,语气中也含着明显的期盼。

“许是…”柳芙的娇羞有三分是故意,七分是自然而然:“许是为了太子选妃吧。”

“那芙妹妹,你的意思呢?”姬无渊听得心弦一颤:“你也是这十二名闺秀之一,若是母后挑中了你,那你可愿意…”

柳芙两腮绯红,垂目不敢抬首,双手交握,在姬无渊眼里看来,就像个待嫁的小娇娘,让人想要揽入怀中好生呵护一番。

“罢了罢了,芙妹妹,是太子哥哥唐突了。”姬无渊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一抹激动。

柳芙听得对方此言,心里头一股子涩意不知不觉地就浮了起来,连忙抬眼,摆了摆手:“没有,太子哥哥这是真性情呢。比那些个藏着心底事儿的忸怩男子好了不止多少倍”

“芙妹妹真觉得我好?”姬无渊眸子微动,唇角扬起,那明亮的笑容竟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样的太子,看在柳芙的眼中,愈发对其多了几分愧疚,带着些许的不安,这桃花芙蓉糕再好吃,也如同嚼蜡了。于是起身来,福了福:“叨扰了太子哥哥这么久,芙儿也该告辞了。”

“怎么不再多坐会儿”姬无渊眼看柳芙竟突然提出要离开,因为自己确实太过唐突,脸上露出了着急的神色:“对不起芙妹妹,我本不该多言此事,实在抱歉。”

面对一个倾心于自己的男子,又是姬无渊如此容貌俊朗性情和悦,身份更是高人一等的,柳芙哪里对他能生出半分怨气,只冲他柔柔的一笑:“着实是因为明儿个要赶早,芙儿想早些回去准备准备,这才要告辞呢。若太子哥哥不嫌弃,芙儿得空又来,可好?”

“你可要说到做到才是,别让我在这儿痴等,空费了这初夏的好光景呢。”

姬无渊听得柳芙主动说还来,乐得放下了担心,起身来轻轻扶起施礼未起的她:“走吧,我送你回常挽殿,咱们顺而赏赏路边庭院绽放的各色时令鲜花。”

“芙儿怎敢劳烦太子哥哥亲自相送,您请留步吧。”柳芙婉言谢绝道:“况且,若是被人撞见,岂不又会有闲言流传开去。芙儿的名声不要紧,若是累计太子声名,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那芙儿恐怕只有卷铺盖走人了呢”

柳芙的话虽然是玩笑,可听在姬无渊耳朵里,真觉得有几分忐忑。

胡皇后平日里总是对自己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挑胡家的女子收入东宫。这次入宫的闺秀里,就有她暗示过要多相处的柳娴。若是自己毫不遮掩地和柳芙双双出现在外面,传到胡皇后的耳朵里,岂不会对柳芙不利

想到此,姬无渊只得忍住冲动,点了点头,故作轻松道:“芙妹妹这话说的,本宫想和谁在一起,他人哪敢乱嚼舌根呢。不过,我倒是想起等会儿还有一件事儿,这就送芙妹妹到宫门口吧。”

姬无渊要送自己到门口,柳芙却不好再推辞:“那就多谢了。”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随意交谈着,偶尔发出些笑声,引得东宫中四处潜伏的侍卫都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实正在发生的情形。

他们负责之值守东宫安危,没有十年也有八年的时间了,哪里曾看到过有女子随意进出,还能和太子高声谈笑的。

当然,柳芙自然不会像表面那样轻松,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了记路,和脑海中的那副绢图一对比,果然分毫不差,不由得心底惊色愈浓。

并未察觉身边人儿的小心思,眼看已经送了佳人到宫门口,姬无渊有些遗憾地放缓了脚步:“芙妹妹,这次你来停留的时间太短,下次你早些过来,我带你参观参观这东宫的景致,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姬无渊此言,正合了自己心底之意,柳芙展颜而笑,正要开口,却听得宫门外响起了几声熟悉的争执。

卷一 章一百四十三 恶形露恶状

章一百四十三 恶形露恶状

身穿一件水蓝色的对襟小坎,内衬一条杨柳绿的百褶襦裙,柳娴难得素净打扮,俏脸却露出一抹戾气,看起来凭得减了几分原本应有的美色。

“对不起了,柳小姐,杂家知道您身份高贵,可太子东宫并非人人都可以叩门相请入内的,除非太子亲自下了吩咐,否则,咱们做奴才的岂敢违命”

这守门的太监已经在柳芙身上吃了亏,丢足面子不说,还白白被个没什么来历的小姑娘看低,如今正好柳娴撞上了他的坏心情,哪肯轻易松口呢,于是一脸坚决冷漠的表情,高挺这身板儿,虽然口称奴才,却一点儿都没有恭敬的模样,看着怎么不叫柳娴生气呢。

“哼,我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常挽殿的那个小宫女在前头回廊处左顾右盼,问她干什么,死也不松口说话。”

柳娴双手叉腰,使了劲儿地仰起头,想要和这守门的讨厌太监齐高:“那回廊只通向这东宫,你说说,若非那柳芙进去了,伺候她的宫女又怎会等候在外呢?”

“…”守门的太监有些无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可不一样,太子殿下专程吩咐了奴才,柳小姐若是来了,一定要相请入内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柳小姐呢?”柳娴冷哼一声,看到这样一个阉人也敢对自己冷嘲热讽,心底的怒气抑制不住就上了头:“本小姐可是胡皇后的亲侄孙女儿,柳尚书家的嫡出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难道还比不上那个来历不明,连姓什么都和文府不一样的文家干孙女儿”

宫门内,姬无渊和柳芙将柳娴的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两人原本都极有默契地停住了脚步,也收了声,是不想让柳娴撞见这样的情形。可姬无渊听得柳娴字字句句都针对着柳芙的身世,侮辱谩骂,毫无根据,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当前就像开门将柳娴喝止住。

可柳芙却一把将姬无渊给拦住,对他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为自己出头。

姬无渊看着柳芙如此清冷的表情,想起之前她在园子里和自己欢声笑语的模样,不觉得心底微微发酸,只能顺了她的意思,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对于柳娴,他完全只是将她当成晚辈来看待,论亲戚关系,对方叫自己一声“太子哥哥”已经是乱了辈分,母后却还想让她成为自己太子妃的人选之一,这更是让姬无渊打心眼里有些抗拒。

如今听得她毫无顾忌地在东宫门前谩骂,毫无淑女之风,更无规矩可言,姬无渊只觉得若自己不出去阻止她继续“泼妇骂街”,说不定更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自己到时无所谓,本来就没有对她存有任何纳为太子妃的想法,但柳芙无辜,凭什么在这儿站着被她侮辱呢。

于是转回头,姬无渊给了柳芙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示意她呆在宫门内,自己上前一步,将宫门拉开一个缝,便独自闪身出去了。

“娴儿,你怎么来了?”

姬无渊虽然克制着心头的不舒服,但面对小小年纪,且容貌异常美丽,又有亲缘关系柳娴,还是没有说重话:“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自己的宫殿里用晚膳吗?”

“太子哥哥,你来得正好”柳娴一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了,脸色一喜,随即又变得委屈和无辜:“你这个守门的太监,竟瞧不起我。你告诉他,我这个柳小姐难道还不比那柳芙来的尊贵?为什么她能进去,我就不能进去对了…柳芙是不是来找您了?”

说着说着,柳娴破涕为惊,似乎是想起了这一码子事儿来,那样子,就像前来捉奸的悍妻。

姬无渊身为太子,岂容柳娴如此当面指责质问。再加上对方那一声“太子哥哥”,实在矫揉造作的过分,比起柳芙叫起自己来简直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于是脸色一沉:“你,直接送柳小姐回宫,莫要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东宫范围的一百丈距离。下次若再有类似事件,格杀勿论”

“是奴才遵命”这守门的太监一听,心里头那个乐啊,早就看柳娴不顺眼了,主子既然下了吩咐,哪里还会迟疑半点,大掌一伸就冲柳娴过去了。

“你敢”

柳娴也不是吃素的,对方一个卑微的太监而已,竟对着自己目露凶光。太子虽然有此吩咐,看样子也只是生了气而已,并非当真,自己岂能就范

想到此,柳娴一双杏眼儿中顿时挤出了两行清泪来:“太子哥哥,娴儿不是有意前来打扰,只是因为看到那个小宫女在前头回廊处鬼鬼祟祟的,所以过来看看罢了。您若真不喜欢,那娴儿自己走便是,您又何必这样凶娴儿呢…”

说着,柳娴已经“嘤嘤”地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让那守门的太监也下不了手了,只得回头看着姬无渊,想向主子讨个主意该怎么办。

平日里习惯了在自己跟前撒娇的柳娴,如今她突然换上这幅委屈的小模样,姬无渊哪里还狠得下心来,只有些烦躁地冲那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走上前去,姬无渊掏出袖兜的绢帕,递到垂泪不止的柳娴面前:“娴儿,本宫不是非要赶你走,而是你这样在东宫门口一闹,不用到明儿,只今晚肯定都会被母后知道此事。到时候,你少不了一顿排头,本宫只不过想要提前惩戒了你,让母后放你一马罢了。你却当真了,还是快收起委屈,早些回去吧。”

略抬了抬眼,看到姬无渊眼里露出了淡淡的怜意,柳娴趁热打铁,借着拿丝帕的机会顺势就往对方的身前靠了过去,用着呜咽的声音呢喃道:“太子哥哥,娴儿知道你不会这样狠心的。娴儿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是那柳芙凭什么能得到太子哥哥的青睐,娴儿却不能呢?娴儿是想不通,觉得委屈罢了。”

柳娴柔软的身子靠在自己身前,姬无渊本想推开,可她细如莺语的声音灌入耳际,又让他心软了,只得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再哭,等会儿回去一双红枣儿似的眼睛,岂不是和兔子一样那就谁都知道你在外边儿流过眼泪了。”

卷一 章一百四十四 交锋谁能胜

章一百四十四 交锋谁能胜

立于东宫门内,柳芙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对柳娴此女,柳芙说不上有多恨,但她一言一句,一行一动,皆流于下等,自己还犯不着与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可自己站在此处,将外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姬无渊制止这柳娴的行为不成,反被其抓住机会耍赖撒娇。

冷冷一抹笑意浮在唇边,柳芙知道自己此时若不出现,那就没机会了,便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推开了半掩的宫门。

“吱嘎——”

一声门响,在傍晚的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也让东宫门前搂抱着的两人都回了神。姬无渊是赶紧将身前的柳娴给推开,不想让柳芙误会什么。

而柳娴则是转身一看,见柳芙提步而出,目光神色间竟对自己含着几分鄙夷,不由得咬了咬唇:“原来是芙姐姐,你呆了这么久,总算愿意出来了么?”

听柳娴此言,好像是早就猜到自己在内门一样,柳芙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娴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哥哥,你可听懂了?”

之前姬无渊和柳芙一起站在门内,不想和柳娴面对面起冲突,此时听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然觉得有些尴尬,上前轻轻拉开了柳娴:“娴儿,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宫去了。”

“娴儿自然是要回去的。”柳娴对上太子,自然不会再摆谱,但眼角还是人不住扫过了柳芙:“哪像有些人,死皮赖脸,真叫人觉得好笑呢。”

“太子哥哥,芙儿感谢您相邀,也准备离去了,正好,和娴妹妹一路吧。”

柳芙提了裙角,从台阶上下来,对于柳娴的暗讽却并不接招,只柔柔对着姬无渊笑了笑,施了一礼。

“芙妹妹千万别生气,娴儿小性儿那是出了名的,本宫又和她有亲缘关系,自然纵容些的。”

姬无渊脸色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对于柳娴的话,只能粉饰几句:“倒是芙妹妹,你有空的时候皆可过来,东宫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柳芙唇角微翘,她要的就是姬无渊在柳娴面前说这句话,不由得笑意愈发柔和轻缓了起来:“那芙儿就多谢太子哥哥了。这厢且告辞。”

“等等”柳娴却不乐意了,一把将柳芙拦下:“太子哥哥,你既然邀了芙姐姐,为何不邀我呢?”

“娴儿,本宫让芙妹妹过来,只因她喜欢吃桃花芙蓉糕,正好本宫这里的御厨极擅长做此类糕点,所以才开了口。”姬无渊对柳芙这个自己心仪的女子自然不会怎样,但柳娴却顾不上,便板起了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这东宫寝殿是皇后亲自下了死令,不得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若本宫给你行了方便,若母后知道了,你岂不麻烦?你还是听话,乖乖的,若得空,本宫问过母亲的意思再说吧。”

“可是…”柳娴明显极不服气,毕竟当着太子的面,自己被柳芙占了上风,这样丢脸的事情还真是让人难以下咽。可对方毕竟是太子,自己撒撒小娇或无妨,若非要闹起来,那被胡皇后知道了,自己也少不了讨一顿痛骂。只好偃旗息鼓,点点头:“让太子哥哥为难,是娴儿的不对,娴儿…这就告辞离去。太子哥哥,您还是别让皇后娘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