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惊喜归惊喜，姬无殇心底也是暗暗佩服。仔细看着下首跪着的柳芙，不由得一时失了神。
极少做如此隆重的打扮，柳芙高束的青丝包裹在隆重繁复的珠冠中，略施粉黛，桃腮红唇，大红镶雪狐毛的裙衫衬托出婀娜纤细的身姿，整个人显得异常端庄华美，却又透着一股子妖冶之美。
“太后请起。”姬无殇微眯了眯眼，显然对柳芙会以“太后”身份参加饮宴早就知晓。但他却没料想，两年多过去了，当年虽然身着鲜红的嫁衣出关北上，可今日再见她着红，竟是想心头的那颗朱砂痣一般，深刻的让他几乎无法诺开眼。
看到皇帝表现有些迟钝，旁边的常胜赶忙上前一步：“请太后上座。”
抬眼，和姬无殇轻然地对视了一下，柳芙这才渡步上到首座，在紧邻王座之旁的次席坐了下来，便颔首不再多言。
饮宴开始，各部落首领巴不得能借此机会讨好姬无殇，于是挨个地上前敬酒。
但并非人人都想完颜律那样精通中原语言，一时间首领们你一言我一句，不时冒出北疆土话，让姬无殇正应付不暇。
眼看姬无殇并未主动开口向自己“求助”，柳芙却没有自持倨傲，当即便用流利的北疆土语开了口。
反正也用着自己藏拙了，柳芙乐得让姬无殇承自己的小情，一边帮他翻译这些首领的话，一边又将他的话稍加润色朗声说给了席间之人听。
如此一来二去，只听得宴席之上柳芙那圆润清朗的嗓音不断响起，也使得这浮躁的宴席多了几分沉静恬淡的味道。
趁着一轮酒歇，却是李墨主动上前给柳芙请了安：“参见公主。”
“副都统不必客气。”柳芙示意他起身，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杯，本宫以大周朝公主的身份敬您，若非您那地图送的及时，恐怕今日两军还在胶着之中，战事未明。”
“公主过誉了。”李墨脸色微红，也不知是否因为饮酒的缘故：“若非公主及时传信给皇上，又岂能建功。”
“皇上。”柳芙看着李墨，脑中响起了之前和真儿见面的情形。本想给姬无殇说让真儿暂时呆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可真儿却红着脸，说李墨平日里军事繁忙，不知自勤。加上军中事事不便，若非她在身边伺候，他这副都统恐怕连一件干净的衣裳都没得换，所以想继续留在李墨的身边伺候着。
柳芙当即便将此事记挂在了心里，眼看李墨上前说话，觉得这样的好事儿也算一桩佳话，便道：“还请皇上给李副都统赐个婚，成全了真儿姑娘吧。”
卷一 章一百六十八 乱点鸳鸯谱
章一百六十八 乱点鸳鸯谱
将柳芙的提议看做一桩冲去战争阴影的喜事，姬无殇自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有皇帝和公主兼夏国太后做主，李墨和真儿的婚礼就定在了第二天，也就是姬无殇班师回朝的前一日在夏城王宫中举行。
时间虽然仓促，但因为是皇帝赐婚，各项问名纳吉之礼倒也周全。双方父母长辈也分别由姬无殇和柳芙担任了，比起真正的父母亲人，这两人显然更有资格。
大清早，天还没亮柳芙就起了，匆匆用过早膳便来到了真儿待嫁梳妆的闺房。
“真儿，你真美。”
看了真儿化好妆，更好衣，柳芙亲手替她盖上了大红的喜帕：“等会儿李副都统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将喜帕撩开，真儿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公主，奴婢有话想单独对你说，可以吗？”
“也好，咱们说说贴心话，正好你要出嫁了，我还舍不得呢。”柳芙打趣儿着，给巧红使了眼色让她带人都退下。
一时间，这屋里便只剩柳芙和真儿了。
“真儿，你就快是副都统夫人了，别自称奴婢。”柳芙看着她姣好如花的面容，心底颇有些感慨。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嫁了，到底让人怜惜。想来李墨也会好好对待自己这个娇娇的新娘子吧。
可想起昨天她央求姬无殇赐婚时李墨那平淡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柳芙又有些忐忑了。若是自己乱点鸳鸯谱，会不会害了这两个自己极在乎的人一辈子呢？
但真儿绝对是愿意的，相信有了真儿这样的绕指柔，李墨再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公主是皇家贵人，奴婢嫁了谁，都得用卑称的。”真儿红唇微翘，打断了柳芙的思绪：“却是公主执着于这些表象了。”
“你提醒的对”柳芙掩口笑笑：“心里当你是姐妹就行了，咱们不拘那些个。”
“公主，你真好。”真儿说着，竟双眸浮泪：“好的让人不得不喜欢。”
“傻丫头，你这话没头没脑的，叫人好不奇怪呢。”柳芙只当她待嫁心切，冷静不下来罢了，伸手用丝帕替她轻轻沾了泪：“可别哭花了脸，成了个丑丑的新娘子，惹得夫君不喜欢呢”
本是玩笑话，没想到真儿却听得一愣，随即泪水更是不断线地滴落而下。
柳芙见状，直接上前轻轻揽住了真儿的肩头，小心安慰着：“是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你今日可是新娘子，就算哭花了脸也一样最美呢。”
“公主，奴婢害怕…”真儿埋头在柳芙的怀中嘤嘤而泣。
“害怕什么？李墨那样好的人，他一定会好生待你的。”柳芙拍着真儿的后背，想要她好受些。
“好生待我，却不喜欢我，公主，我怕这一生错付了他。”说着，真儿抬起了头，含泪仰望着柳芙：“难道公主看不出来，他心里挂念的人并非是奴婢，而是…”
一下子就伸出手指封住了真儿的嘴，柳芙摇摇头：“之前，谁都不要紧，之后，李墨心里却只会有你一个人。因为，你才是他的妻，是陪伴他走过一生的人。而且，真儿，你容貌足够美，心性足够好，难道你就那么没有信心，让你的丈夫喜欢上你吗？”
听着柳芙的话，一字一句仿佛金石落玉，醍醐灌顶，让真儿随之展开了愁眉。
说不出心中的千般思绪万般感受，真儿只徐徐站起身来，重重地向着柳芙行了一礼：“有公主这番话，奴婢若再不醒过来，那就是不知好歹。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地待先生，哪怕他一时半刻还不能接受我。”
柳芙伸手替她轻轻擦拭着腮边泪痕，复又劝道：“世间夫妻大多盲婚哑嫁，真儿，你和李墨相识相知，已是好过其他人千百倍。这样想，心里就会好受些的。”
“嗯，奴婢明白了…”真儿深吸了口气，这才露出了新娘子该有的笑容。
…
这厢柳芙好不容易规劝了真儿这个新嫁娘，那厢还得更衣去前头的大殿，毕竟她代表了女方的家长，得在婚礼的仪式中和代表南方家长的姬无殇接受新人叩拜。
将真儿嘱咐给巧红好生看着，柳芙回到了寝殿更衣。
一身樱桃红的裹身长裙，仍旧是夏民族的款式，柳芙穿在身上，觉得倒是比那些宽大繁复的中原裙衫方便些，穿久了，也习惯了。只是这样的服饰极显腰身，看着镜中自己盈盈不足一握的杨柳纤腰，柳芙俏脸微微一红。
自己穿的衣裳，梳的发髻均是已婚妇人的款式，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却还是个闺阁少女，真真让柳芙觉得有些别扭。
但顶着夏国先王未亡人的名头，倒也能保全自己不备随意再嫁，柳芙乐得安生。
“公主，吉时已到，请去前殿观礼。”
正好这时候来了一个婢女，柳芙也不顾的多想，直接去往了婚礼仪式举行的大殿。
姬无殇今日也穿了一身大红的袍子，还刮了胡须，显得很是精神。以往柳芙见他，不是绛红便是绛紫，如今喜气的颜色穿在身，倒也掩住了他本性中的三分犀利和冰冷，多了两分柔和的温暖的感觉。
两人一左一右居于上位，下头的人看过去，倒发觉这两人是极般配的，均是人间少有的标志人物，男的俊朗，女的俊俏。只可惜，一个是大周朝的皇帝，一个是大夏国的太后，还是和亲的公主，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一对就是了
没注意下头众人的心思，柳芙远远看到李墨和真儿来了，两人手里牵着一根红绣球的锦缎带子，不禁有些感慨：“这两人总算都有了着落…”
“你就不怕乱点了鸳鸯谱？”姬无殇和她坐得近，当然听见了柳芙的喃喃自语。
“重要的不是以前，而是以后。”柳芙唇角微翘，对答的这句话听在姬无殇耳里有些不懂。
“想我当初被送来北疆和亲，结果谁能预料？”柳芙叙述着，语气颇有些感慨：“那完颜烈什么样子我都没有见到，就成了他的未亡人，成了这夏国的太后。可见，之前什么都不重要，命运已经安排好所有，咱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好好把之后的日子过舒心才是正理。”
看着柳芙平静的侧颜，姬无殇总觉得她已经不是那年自己印象中倔强的小女孩儿了。她如今的成熟，沉稳，睿智，让人更加看不透，也更加想要靠近了…
卷一 章一百六十八 归路亦迢迢
章一百六十八 归路亦迢迢
虽然是喜事，但毕竟李墨乃大周朝军队的副都统，整个军营又驻扎在夏城之内。虽说夏军已经臣服，可难免有不怕死的会借机行谋反之事。所以喜宴中，包括新郎在内，每一个人都滴酒未沾，只轮番向李墨道贺之后便各司其职，准备启程回中原的事宜去了。
第二天大早，柳芙就梳洗穿戴好，想在离开这王宫之前最后看一眼这北疆的日出。聊以纪念自己在此地渡过的两年多时间。
拒绝了巧红的跟随，柳芙登上了王宫城楼，眺望着一轮红日逐渐破云而出，心境也随之疏朗了许多。
一个时辰之后，自己就将启程随姬无殇回京。昨夜的喜宴上，身为皇帝的姬无殇让常胜宣读了圣旨，赐了自己“裕隆”的称号，尊为大周皇朝的长公主。顺带也赐封了母亲沈氏魏国夫人。
有了姬无殇的这一纸圣意，从此之后，自己的路应该会平坦一些了吧。至少胡家不再是威胁，母亲也不用受人白眼，被人污蔑。
可为什么，当她看到昨夜那对冉冉的红烛时，心里头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呢？
李墨虽然勉强答应了婚事，但真儿是真心喜欢他的，又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子，将来，两人应该会幸福吧。
作为女人，一生的幸福难道不应该是寻一个好的归宿吗？
可自己重生而来，为的是自保，为的是报仇，所谓好的归宿，却只是奢望罢了。虽然现在自己被姬无殇尊为长公主，但她却顶着夏国太后的身份，一辈子恐怕也无法抹去。就算有人愿意娶她，且不说自己愿不愿意，恐怕姬无殇都不可能放了自己去嫁人。
但是为了家人，柳芙一点儿也不觉得牺牲自己的婚姻有什么舍不得。世间男子多薄情，看透了，也就厌倦了。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并非普通女子，要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动心的，恐怕也太难了。
说到“动心”…柳芙眼前又浮现出了姬无殇冰冷，却略带探究关注的目光。
两人的关系说不上扑朔迷离，但有了“长公主”的封号，就有了一道两人永远也无法跨过的鸿沟。兄妹之间，哪怕是异性兄妹，自己和姬无殇也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在一起了。
想到此，柳芙心底微微一颤，竟苦的发疼起来。
也罢，那个唯一可能让自己动心的男子，却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男子。这一生，不如好好守着母亲，守着亲人过下去吧，这样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呢。
既然看开，柳芙随即莞尔一笑，那笑容在朝阳之下显得格外灿烂，格外豁达无忧，也格外的清朗自得。
…
一个时辰之后，由大周朝皇帝御驾亲征带领的十万大军终于启程，班师回朝。
临走前，姬无殇封了完颜律的表兄，一个年过四十，性情憨厚胆小的完颜恭为夏国君主。并带回他的妻儿老小一起回京，准许这完颜恭每年春天入京看望。
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防止完颜恭变节，将夏国牢牢的掌握在大周皇朝的手中。
且不说夏国的诸多安排，柳芙身为长公主，仪仗隆重，单是车马轿骑便足足绵延了近一里。这些人都是姬无殇从军队中抽调的人手，他甚至还安排了常胜专门负责柳芙的安全，骑着高头大马率领队伍前行。
柳芙知道姬无殇不过按照当初的约定，又想做出表率来给天下人看他如何尊重当年和亲的公主罢了，所以安然接受这些。穿金戴银，镶珠饰玉，一路上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大周朝的京城。
十万大军留在了北边大营，姬无殇只带着柳芙，以千人的仪仗队伍回京。
得知御驾亲征胜利回朝的皇帝和和亲有功被封为长公主的裕隆公主今日入城，京城数万百姓都自发地穿上喜气的红衣，集结在京城的长亭处跪迎。
车马前行，速度极快，柳芙透过缝隙看到外间密密麻麻匍匐在地上的百姓，想起当年她北上和亲，情形，竟是如此的相似。
只是这一次，是她回来了，虽然归路如渊，但她已经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从此以后，万事皆为虚幻，她便是大周朝最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女。柳冠杰也好，胡清漪也好，还是那个聪明过头的柳娴也好，都不会再是自己的对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配。
好好地享受着长公主之尊，别得罪姬无殇，柳芙知道，她这一辈子就再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了，所有苦难，所有煎熬，自她以长公主的身份重新回到京城的这一刻，都结束了…
柳芙本想直接回文府先看望母亲沈氏和干爷爷文从征，但姬无殇却说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必须住在御赐的长公主府中。另外，等她安顿下来，魏国夫人，也就是沈氏，自会和如今已身为帝师的文从征前来看望她。到时候只要她不离开公主府，怎么住，也都由着她自行安排了。
这倒让柳芙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姬无殇竟为自己准备了府邸，很显然，若非从她离开时就兴建，眼前这座明显恢宏精致过头的崭新府邸根本不可能在仓促间落成的。
乐得有自己单独的府邸居住，柳芙想着很快就能见到母亲和文爷爷，心中挂念，却也在脸上露出了异常柔软的微笑来。
第二日，沈氏和文从征就来到了公主府。
两年多未见，三人自是一番唏嘘嗟叹，沈氏和柳芙更免不了抱头痛哭一阵。但家人团聚，最后三人还是乐成了一团，一起用膳，吃酒，说话，叙述着各自的境况。特别是柳芙所讲述的北疆风貌，这让文从征很是羡慕，不停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沈氏则关心自己女儿和亲后的“事情”。柳芙直言和亲路上就接到完颜烈死讯，自己还未换上嫁衣就直接披了丧服，所以没有“吃亏”，让母亲安心。
可沈氏听在耳里，痛在心上，哪里能安心。女儿虽然平安归来，又成了皇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可顶着夏国太后的寡妇身份，将来的姻缘又在哪里呢？
卷一 章一百六十九 长公主府邸
章一百六十九 长公主府邸
御赐的公主府位于皇宫外的朱雀长街，离得内宫极近。因是落成不久，各处花园庭院也好，一应家具摆设也好，都透着一股奢靡华丽的崭新味道。
也不知姬无殇是不是以此作为自己替他踏平北疆的“酬劳”，柳芙既来之则安之，倒也心安理得。
只是这府中伺候的全是宫女和太监，让柳芙有些不适应。奈何规矩如此，自己又是长公主的身份，只能主动去接受罢了，无法推翻。
在京城温暖却微带潮湿的夜晚中，柳芙一夜无梦，渡过了回来后第一个晚上。
…
“长公主殿下，请梳洗更衣，您得赶在卯时皇上早朝之前去请安。”
还在睡梦之中，耳边就传来一声呼唤，惹得柳芙不悦地皱了皱眉，随即睁开眼。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立在面前，一身管事嬷嬷的服色，看起来倒有几分严厉。
“昨日长公主入府，奴婢曾跪过安，长公主殿下忘了吧。”这老嬷嬷见柳芙一脸迷糊，主动上前福礼道：“奴婢乃是皇上从宫里拨来伺候长公主殿下的管事嬷嬷侯氏。以后长公主殿下府内的一应事宜都由奴婢帮忙打点。另外皇上还拨了吴公公为外院的管事太监，他正在外面候着，等长公主殿下梳洗更衣之后便来请安。”
柳芙闻言起身，看了看这侯嬷嬷，昨夜的确是来跪过安的。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宫女，看起来年纪约莫十四岁左右，长相普通，只是清秀罢了，但规矩极好，都垂目颔首，鞠身不动。
“本宫的贴身婢女巧红呢？”柳芙刚问出口，巧红就推门而进了。因为心疼母亲，柳芙让暖儿留在了文府，方便照顾。毕竟自己这边已经有了巧红，一时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巧红手里托了各色早点吃食，也是换做了一身宫女的服色，只是品级比之前在宫里伺候柳芙时要高出三极：“主子您都醒啦奴婢向着厨房的人不知您口味，所以特意过去‘指点’他们呢。您这是第一天回来，必须吃一顿合心意的早膳才行。”
见巧红放在食桌上的果然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用的芙蓉糕，桂花糯，百合粥，还有只打滚了一夜的酸腌菜等，点点头，转而对着其余三人道：“侯嬷嬷，你先带着她们下去吧，本宫府里伺候的人，总要本宫亲自过问了才能定下。”虽然语气不冷不淡，但柳芙脸上却丝毫没有给这位侯嬷嬷任何好表情，吩咐了便不理，起身示意巧红过来帮自己梳洗更衣。
侯嬷嬷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奈何柳芙身为长公主，她的话自己怎敢不听，只能给左右使了眼色：“那奴婢等就先行告退了。若有吩咐，奴婢等都在外头候着。吴公公那边，奴婢也让他宜一并下退下，不打扰长公主殿下了。”
待那三人都出了屋子，巧红这才撇了撇嘴：“主子，这个侯嬷嬷以前在宫里就是负责教习新晋宫女的，为人刻板，做事儿一丝不苟，奴婢以前贪玩儿，还被她罚过站呢。”
“教习嬷嬷？”柳芙倒有些意外：“那并不是哪个宫的人咯？”
“春熙宫是专职教习新晋宫女的地方，属于内务府管辖。”巧红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另外那两个宫女，奴婢看着眼生，多半也是春熙宫一起出来的吧。”
唇角微翘，柳芙还真没想到姬无殇会如此安排：“那吴公公你可知道？”
“知道”巧红想了想，点头道：“吴公公好像以前是专司御膳房采买一职的，他还有个外号叫‘一秤金’呢。据说从他手里过去的食材，无论贵贱，皇商和御厨两边都别想贪得一分好处。 有他做公主府的外院管事，倒是个极好的安排呢”
闻言，柳芙就更加确定这一拨送来伺候自己的人，多半是姬无殇亲自挑选的。既避免了和其他宫里的人有所牵扯，又干净且能干，真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好了，你挑一件入宫穿的礼服，按规矩，我得在皇上早朝之前去请安。”柳芙心下大定，精神也好了不少，便起身来翻看着梳妆台上的几个首饰匣子。里头的珠翠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莲子米大颗的金刚石镶就的步摇钗环，看的柳芙一挑眉。
“那主子换上这件吧。”巧红听是入宫请安，就直接拿了一件湘妃色绣六尾金凤的礼服出来：“颜色不那么惹眼，却华贵非常，衬得了主子您的身份。”
对于穿着，柳芙并不太介意，本喜素净，但长公主的礼服也不可能简单到哪儿去，便顺手挑了件能对应的首饰出来，这才去了屏风后更衣。
梳洗一新的柳芙看起来精神饱满，神色愉悦。
一路从寝居中出来，昨夜因为太晚，又只顾着和母亲还有文爷爷说话，柳芙还么来得及打量自己这个便宜得来的新居。
正值初夏，庭院中各色时令鲜花争相绽放，散发出浓浓的香气，馥郁清新，让人步入其中，神怡若闲，十分惬意。
“主子，这长公主府可比宫里还要华美呢。”巧红在皇宫内院专司御花园，自然对庭院中栽种的各色花束很是在行：“瞧着些福桑、百合、一串红、芍药，还有木槿和锦带花，哪一样都不缺，就是御花园也不过如此啊。”
“是挺不错的。”柳芙笑笑，暗叹姬无殇慷慨，但回转一想，这公主府再华丽，也不过是他为自己编织的一个金丝笼罢了。清晨得去请安，黄昏得去定省，每天明着监视自己，多半还有诸多事情要自己暗中帮他做。这点好处，也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除了府门，有长公主专乘的宫撵特地在门外候着，柳芙登上车，便闭目养起神来。毕竟等会儿还要和那冷面狐过招，若是没有足够的精神，恐怕两三下就会被他套进另一个圈套中。自己刚刚才从北疆艰难而回，以后还指望过清净日子呢，可不能出了一个火坑又跳入另一个
卷一 章一百七十 皆是老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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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七十 皆是老相识
属于长公主府的是六骑宫撵，且不说六头赤红色的高头大马足够威风，车厢里面还十分的宽阔平整，竹席之下是三寸厚的棕垫，用锦绸裹着，既凉爽，又柔滑舒服。
柳芙坐在撵中，看着满眼兴奋的巧红，斜斜倚在靠垫上：“你可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婢，等会儿入宫可别露出这暴发户似的兴奋劲儿了，白白叫人笑话。”
“主子，您心情不错吧”眨眨眼，巧红看向一脸轻松惬意的柳芙：“为什么奴婢觉着裕王做了皇上之后，整个人都厉害了几分，不敢靠近呢。倒是主子去请安，看起来好像是去见一个老朋友似的”
巧红年纪小，加上柳芙平素待她也很随和，说起话来便有些管不住嘴巴，随意的很。
“我是长公主，是皇上的御妹，又不是朝臣，更不是他的后宫佳丽，为何要怕呢？”柳芙挑挑眉，倒觉得这巧红越大，心思也越通透了，竟能看出姬无殇如今的微妙变化。要知道他在旁人眼里，虽然冷漠，但以前做裕王的时候还是佯装的很谦和有礼，一般人，是瞧不出他的心性。
“奴婢也不知道…”巧红毕竟才十四岁，想不通便也不想了，笑笑：“主子，咱们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和皇上一起去太后的仁寿宫晨昏定省，连个沐休之日也没有，您素来喜欢晚起，不如给皇上求个恩典，让他免了您的礼吧。”
“晨昏定省不算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我这个长公主还是不要随意落人口实才好。”柳芙摆摆手，示意巧红不用多说。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公主府的车架就进入了皇宫。
长公主和普通的的皇家公主有着本质的区别，必须经过皇帝的册封。《史记…孝武本纪》曾有记载：帝女曰公主，仪比列侯。姊妹曰长公主，仪比诸侯王。其意便是长公主类似诸侯王，享有一方封邑。而大周朝的长公主，从来都是赐封的姬家嫡长女。
事实上，因为姬家的公主天生带有寒症，多早夭，能存活下来的已经十分少了，更何况是嫡系的长女。所以柳芙大概是大周朝立国以来的第九位享有长公主封号的女子。更是第一位异性长公主。
所以和别的车马不同，柳芙所乘的车撵享有同帝后与太后一并的殊荣，可在宫内随意行走。
六骑的车架驶入仁寿宫，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柳芙在巧红的搀扶下落地时，前面就齐刷刷的站了一溜人驻足观望。
为首的，便是柳芙的“老熟人”，此时已是淑妃之位的柳娴。
外家遭逢变故，加上入宫为妃两年，虽然一张脸仍旧绝色妖冶，但原本张扬的性子如今看起来倒沉稳了不少。
“臣妾柳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脸色晦暗不明，柳娴却知道面对柳芙，她为妃妾，为奴婢，所以不得不礼数周全。
包括公孙环在内，柳娴身后的几个宫妃见状，终于从惊讶和惊艳中回过神来，纷纷合着福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起来吧。”
柳芙对于柳娴的入宫，起初听闻之后倒是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胡氏母女皆是精明绝顶之人。胡家不保，她们自然不会再傻傻的觊觎姬无渊王妃的位置。不过柳娴竟能位居四妃之首，却是让柳芙没有想到的。
姬无殇要服国丧大孝，整整三年不能召幸妃嫔，包括柳娴在内，都是“守活寡”罢了。可其他人看服色，不过是宝林婕妤一类的份位，即便是公孙大学士之女的公孙环，也不过身着嫔位的服色罢了，这个曾经胡家的外孙女柳娴竟能成为淑妃…
想到此，柳芙扯了扯嘴角：“柳淑妃是吧…你应该没有预料到今我的相见吧？”
柳娴看出了柳芙的讽刺，更读出了她寥寥两句话中的深意，却保持着应有的礼数，微微颔首福礼道：“长公主殿下和亲有功，更是里应外合助皇上大了最后的大胜仗，别说长公主了，就是赐封您为大长公主，也是不为过的。”
“只有皇上的嫡系长辈才能享有大长公主的封号，本宫可没那么老。”一句玩笑，柳芙便轻描淡写地掠过了与柳娴的“交锋”，只渡步上前，看向了静静立在一旁的公孙环：“环姐姐，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多谢长公主殿下观念，臣妾很好。”公孙环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面对如今身份高过自己好几层，又愈发明媚美丽的柳芙，她只觉得心底深处从未有过的自卑感觉竟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心头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