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雾含着淡淡的清茶香气,这是姬无殇最喜欢的味道,因为这个味道属于眼前这个谜一般让人看不透,却一如白璧般无暇剔透的女子。

柳芙细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莹润无暇,映在姬无殇的黑眸中,更是反射出了别样的光彩。

斜斜睨着上首的男子,柳芙似笑非笑,那表情让人根本猜不中她心中所想:“你放心,以后会有很多女子为了你吃醋嫉妒,到时候,你可以看个够。”

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便默契地以“你我”相称,仿佛在独处之时,这世间就只剩了你和我,其他一切纷扰复杂,都能在这样随意的称呼中被摒弃似的。

姬无殇很喜欢这样的气氛,面对柳芙,他总能感到一种别样的宁静包围自身,很温暖,很安全,让他可以暂时忘却姬家赋予他的任何责任,任何重担。

但此时此刻柳芙这样说话时,他却心地一沉,感到一种从未品尝的涩意从全身上下涌出来,连呼吸,都变得苦苦的:“你若在乎,就告诉我。若不在乎,也告诉我,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是怎样的。”

“我能在乎吗?”柳芙挑了挑眉,觉得眼前的姬无殇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感性和软弱了些。

但面对痛苦,柳芙不能让自己变得软弱,只顿了顿,便有意提高了几分声量:“您是皇帝,是天下的君主,后宫三千佳丽都是您的妻妻妾妾。我算什么?不过是个和亲的‘伪公主’顶着长公主的名号罢了。岂能插手皇上的床第之事呢。”

姬无殇似乎看出了柳芙话中所蕴含的淡淡酸意,并不比自己心底的涩意要清浅淡薄几分,甚至他还能品出这酸意的浓度恰到好处,恰如其分,便展颜笑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当然能插手。”

“我怎么插手”柳芙憋不住,娇嗔而出,扭回了头:“太后要你八月十五开始召幸妃嫔,你也答应了,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你不知世上有种药么?能使人自以为与人。”姬无殇却脱口而出,似乎早有盘算的样子。

“可是…”柳芙抬眼,复又看向了姬无殇:“你是皇帝,召幸妃嫔绵延皇嗣乃天经地义之事,也是你身为大周朝皇帝的义务。你这样做,对你,对朝廷,都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说到此,柳芙有些欲言又止:“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的心思,我全明白。”

姬无殇却突然释然了一般,大大方方的道:“当初虽然有意气在里面,才‘欺负’了你。可你我之间因为火龙朱果所建立的心念联系,却骗不了人。我在意你的感受,从前就是,之后,更加在意。若我不能让你幸福,就不会冲动行事。你说的责任,是我身为大周朝皇帝的责任。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却必须肩负起对你的责任,你懂吗?”

眼中有泪光闪现,柳芙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我不懂…”

姬无殇见眼前的人儿流泪,心疼地不顾身上衣衫还在,直接滑入了浴池将柳芙拥住。

被人呵护的感觉,柳芙很少经历,除了母亲,便是文从征待她一如亲人。姬无殇之前和她的关系只是利用与被利用,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也几乎从未“交心”。所以他的话一出口,柳芙下意识地,根本没有回过神来。

但眼前的人那关切的眼神,那紧紧拥住自己的动作,却是真真实实的,骗不了人的,这让柳芙很快就感到一股直冲胸臆的满满幸福在蔓延。但与此同时,她不能意气用事,因为爱他的男人,不是随便的一个路人,而是这偌大皇朝的君王。

就算他愿只守自已一人又如何?她的身份,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妻,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脑中划过一片清明,柳芙含泪摇了摇头,将姬无殇的轻轻推开:“你能为我想到这些,我已十分感激。可事实就是事实,你躲得了一时,可能躲得了一世?那些妃嫔并非普通人,俱是功臣之女。你之前以国丧为借口,避开了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可一旦你开始召幸妃嫔,妃嫔们却久久不曾有孕,不但太后会怀疑,那些功臣们也会怀疑。到时候国家根基动摇,我便是罪人了。我不能拖你的后腿,绝对不能…”

姬无殇看到柳芙目色清澈,知道她并非一时气话,而是认真,只止住心痛,低声道:“有些话,现在我不方便和你说的太清楚。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相信我?你可愿意后半生与我携手,与我…白头到老?”

没想到姬无殇听了自己一席话竟还不妥协,柳芙怔住了,透过他沉黑如星的眸子,却又看得出他并非是玩笑。

一股紧张却异样的情绪蔓延在了两人之间,使得原本就极为安静的浴室此时只能听得见微微的水声。

半晌之后,柳芙终于点了点头:“我若不信你的真心,当初就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全权交给你。说起来,无论是北上和亲,还是从北疆返回京城,我的命,我的心就一直不属于自己了。”

对于自己终于承认这一点,柳芙有些凄然而无奈的笑了:“我一直在否认着自己的心,却无法否认事实。你我之间的联系,就是千万利刃恐怕也割不断的。你能直面自己的真心,我也同样可以把自己的心交给你。只是…”

虽然柳芙侧面的给了姬无殇之前那个“你可与我白头到老?”的问题,但自己却不得不把说清楚:“你我现在的关系,除非时光倒流,不然,始终是见不得光的。而龙嗣的问题,最多一年,一年之后,便是纸包不住火的。不过,只要我还能完整地拥有你一年时间,对于我来说,也足够了。”

说到这儿,柳芙的笑意变得嫣然而动情起来,伸出手,轻轻攀上了姬无殇的胸膛,两团酡红也浮上脸颊:“一开始,我便没有在乎我们的未来会如何。我陪在你身边,也只想有个人能陪着我。哪怕不能到老,有了这一年多的珍贵回忆,我也此生无怨了。”

姬无殇被柳芙一席话说得心神激荡,更被她的理解和包容感到从未有的责任肩负在身:“其实,我只想要你给我生儿育女,只你和我的,别人,绝插不进来。皇嗣的事,我自有办法,你就放心吧。”

“嗯,我放心,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柳芙依靠过去,轻轻用手指在姬无殇的胸口划着圈:“只是这一年里,我不能有孕,不然纸包不住火。所以,这几天过去后,我要开始服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柳芙这样说,也断了姬无殇“狸猫换太子”的念想,两人都是聪明人,又心念相通,自然懂得。

卷一 章一百八十九 有女梅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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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八十九 有女梅若兰

十日后,秀女名册由内务府送入了常挽殿,呈给主持这次选秀大典的柳芙过目。

此次秀女征集的急了些,各地督办官员忙得脚朝天才按时上交了名册。饶是如此匆忙,都足足有一百三十六人符合资格,可见挤破头都想要入宫的人还不少。

秀女名册是大红的底儿,描金的字儿,柳芙一页一页随意翻看着,下首负责送名册来的内侍垂首站立,却是嘴上不停地介绍着:“禀长公主殿下,按照以往惯例,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至少有三百多名秀女参加初选,今次乃太后恩典,各地官员未免准备不足,所以人数少了些。加上验明身份等流程必须得走全,还请长公主殿下不要怪罪内务府办事不利才好。”

不过短短十天,就能征集到一百多位秀女入宫参选,内务府的办事效率绝对算极高的。柳芙听了这姓杜的内侍说话,不由得看了过去:“杜公公这是什么话,本宫要向太后奏明赏赐你们还来不及呢,何来怪罪之说?放心吧,这一次,你们只有领赏的份儿,可没挨罚的份儿。”

柳芙说着,正好名册翻到山西晋南所入选的秀女,一眼便看到了“梅若兰”的名字。

此女正是她让冷三娘从茶楼里挑出来的“内应”。

梅若兰祖籍正好是晋南,自幼双亲过世,被家中老仆卖给了人牙子,辗转又被卖到京城。当年冷三娘见她可怜,就用五十两银子收了还不过十二岁的她在身边调教。想着将来凭本事吃饭,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此女柳芙印象颇深,如今虽然也只有十九岁的年纪,但看起来比同龄女子要沉稳可靠,性子也内敛的很。最特别的是,她因出身书香之家,从小开蒙,识文断字,女红功夫都很不错,加上冷三娘的爱护,比起那些清倌儿,看起来就像个正儿八经的闺中小姐。

只是美中不足,她容貌并不算出挑,但身姿纤细窈窕,加上气质衬托,好歹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这次柳芙为了在秀女中安插人选,特意让冷三娘先给自己推荐人。当时冷三娘一点儿没犹豫就点了这梅若兰的名字。不为别的,此女心气高,对冷三娘也十分衷心。

后来冷三娘让梅若兰过来见了柳芙,听了柳芙的意图,对方也只不过愣了愣,等接收到冷三娘点头示意的表情,也同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柳芙不是那等委曲求全的人,当场就告诉了梅若兰,此次入宫选秀,她只需要做一个眼线,将秀女内部的异动禀报给她知道就行。所以需要一个机灵的。当然,等选秀结束,如果她愿意留在宫里,柳芙可以安排她做女官,或者是成为妃嫔也未尝不可。

听见能留在宫里,梅若兰的眼睛亮了亮,赶紧跪在了地上,求柳芙成全她做女官。她出身山西,长在汾河边上,对酿酒独有兴趣。女官中有女酒一职,是她心之所向的,其他则并不在乎。

安排一个秀女做女官留宫,对于长公主身份的柳芙来说是在容易不过的了,同意她的请求后,又交代了些两人在宫里如何通信等事宜,便让她回去准备着,只等李墨那边替她掩饰好身份,便先回山西“母家”待选。

见柳芙看得仔细,这送来名册的杜公公不由得悄然抬眼打量了一下。

都说长公主殿下端庄敦厚,性情平和,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张过分耀眼的娇容给刺得不敢逼视。更别提她在翻看名册时,一双水眸中所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睿智和精明,简直和传闻中不相符啊

可转念一想,杜公公又释然了。此女能入北疆而脱身回京,还能让新帝尊她为长公主,身份傲然天下女流,若没点儿手段和智谋,又怎么可能呢况且,坊间还流传,这位长公主在夏国时还悄然与皇上通传信息,这才助皇上一举歼灭北疆贼寇,得以平定北方。

“…”柳芙见下首此人看表情反复,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这位公公,本宫问你,秀女何时入宫初选。你可听见了见?”

听到柳芙问话,杜公公才猛然回过神来,脸色微窘:“禀长公主殿下,秀女们过了八月十五就会入宫,统一住在偏殿锦澜宫。三日后开始初选,按照太后的要求,只留五十人复选。最后挑出五位留牌,其余的,可充作宫女或女官。”

说完,杜公公额上冒出一层细汗来。他入宫十三载,见过的后宫妃嫔多了去了,却偏偏在这位长公主殿下面前失了礼数,真是不该。

不过他看到柳芙只点了点头,便端了茶,就知道她并未责怪自己,这才松了口气:“长公主殿下,太后将主持选秀大典的重任交给您,有些事儿奴才就不得不来麻烦您。明儿个负责教习的十二个嬷嬷到齐,也会由奴才带来给您请安。您就辛苦了”

摆摆手,柳芙不置可否:“该本宫分内做的事儿,公公也不用如此赔小心。只是有一条,别人管不着,但本宫这儿可要给你说明白了。”

“且听长公主示下”杜公公赶忙鞠身福礼,一点儿也不敢怠慢了。

“据本宫所知,每一次的选秀,都会有秀女往后宫去‘找门路’。”柳芙说着,笑容收敛,粉唇一抿,变得严肃起来:“秀女一日未留牌入选,就一日是外人。内外私通,决不允许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若抓住一个,便杖毙一个,你可听明白了?”

“奴才明白,奴才遵命。”杜公公赶紧跪地领了吩咐,哪敢说一个“不”字。

见这杜公公“听话”,柳芙这才放软了些语气,淡淡道:“这次为了充盈后宫,太后才开恩举行选秀大典。但大家都知道,如今新帝登基刚满三年,前朝后宫都不是太平稳。本宫是怕有贼人乘机作乱,若是惊扰了太后等后宫妃嫔,岂不麻烦。所以,这一次本宫还特意恳请皇上派出影卫驻守锦澜宫,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杜公公听得这悦耳女声徐徐传来,好像珠玑落于玉盘一般,敲得人心都“叮咚”作响了,忙奉承道:“长公主殿下深谋远虑,真是国家之福,太后之福,皇上之福啊。”

“好了,你先退下吧。明日午后本宫再接见负责教习的嬷嬷们。”说着,柳芙便端了茶。

等着杜公公从常挽殿退出来,这大中午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眼。可就是这大热的天儿,他却不由得感到一阵发凉,额前的冷汗也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本想这“长公主”没什么经验,到时候秀女和后宫妃嫔拉关系,他们内务府可以得许多“好处”。却没想,对方一下就点中了要害,并下了死令要处死和内宫私通的秀女。这下,他还得回去提醒提醒内务府的同僚们,这一次,大家得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应对才是

卷一 章一百九十 君当作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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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 君当作磐石

因得天气渐热,加上选秀的事宜要开始忙起来,太后免了柳芙每日的晨昏定省,只让她得空的时候过去坐坐就行。

柳芙本不愿破例,但姬无殇也坚持让她能单独多呆在常挽殿就尽量别出去,免得后宫妃嫔里头有人冲撞了她。再说秀女就快要住进锦澜殿,她少不得要经常过去,这才勉强同意了。

但每天黄昏,等暑气渐消之后,柳芙还是会去仁寿宫给素妃请安,避免落人口实,说她坏了宫中规矩。

可是眼看就要到八月中秋,柳芙知道仁寿宫那边的动静十分大,妃嫔们排着队去奉承素妃这个太后。不为别的,要谁最先侍寝,还不是她这个太后一句话的事儿。至于姬无殇的决定,倒显得没那么重要,毕竟后宫妃嫔在他眼里都是隐形人一般,他并没有特别喜欢和留意的。

柳芙当然知道这些妃嫔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姬无殇都告诉自己了,他会用秘药来解决这个问题,让自己不用担心。

这天下午,刚刚见了十二位负责秀女教习的嬷嬷,给她们点醒了这次选秀的重要性,柳芙这才得空,去了常挽殿庭院的树荫下避暑。

斜靠在细竹的美人榻上,柳芙半眯着眼,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知是巧红来了,才睁眼。

“主子,该喝药了。”

巧红手里托着个粉瓷小盅,神色警惕:“今儿个去熬药的时候,差些被尚嬷嬷撞见。主子,您要吃这药吃到什么时候啊?万一被发现…”

“一年以后再说吧。”柳芙拿起瓷盅,一点儿没有耽搁就一口饮尽了,只觉得口中苦的发麻,赶紧摘了身边果盘中一颗葡萄塞进去去味。

“主子,您这样辛苦,皇上可知道?”巧红见柳芙脸色有些差,不由得嘟囔了起来。

“别多嘴。”柳芙摆摆手,示意巧红不必多说。

“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下午的,姬无殇毫无顾忌地便从正门入了常挽殿,一身雪绸青衫衬得他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仪冷峻。

“没什么,巧红,你下去吧。”柳芙抬眼看了看姬无殇,总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赶紧让巧红退下,免得被他发现自己“吃药”的事儿。

谁知巧红一见姬无殇就像耗子见了猫,吓得直哆嗦,伸手去收瓷碗,却一不小心就摔破在地。

残留在碗底的药汁洒在被太阳晒得极热的递上,淡淡的腥苦之气骤然升起,惹得姬无殇眉头一蹙:“你不舒服吗?怎么在吃药?太医院为何没来禀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收拾!”被姬无殇一质问,巧红大惊失色,当即就跪了在地,只用赤手就去捡那碎成渣子的瓷片,连手被划破也不顾,红腥腥的颜色更是刺目。

“巧红,不用收拾了,你下去吧。”柳芙见状,甩了甩头,她知道姬无殇粗通药理,这药里头极浓郁的红花和麝香味道,瞒也瞒不住,只叹了口气:“我慢慢给你解释。”

这后一句话,柳芙却是给姬无殇说的。

眼见巧红跌跌撞撞的走了,姬无殇才放开紧蹙的眉头:“你身边也没个得力的,这巧红虽然忠心,却未免呆笨了些。”

“呆笨些才好,太过伶俐,难免将来不会想着吃里扒外。”柳芙聊了聊头发,因为天气热,她只懒懒玩了个髻儿在脑侧,斜插了支海棠碧玉簪,一身水绿色的薄绸衫子,入目皆是一片沁凉舒心之感。

此时的姬无殇就是这样的感觉,暑气的燥热已被眼前的娇人儿所驱散了干净,走上去将她轻轻揽住,低声道:“你说给我解释什么,说罢。”

柳芙推了推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脸色有些严肃,直视姬无殇的黑眸,好半晌才开口道:“我没病,那药,是让我避免受孕的。”

那轻若飞鸿的嗓音却像一击重锤落在了心口,姬无殇原本还微笑柔和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柳芙能感受到姬无殇情绪的变化,只觉得周围的气氛都骤然凝固了一般,变得十分紧张。

哪知过了片刻,姬无殇只是伸手捧起了柳芙的娇颜,声音低哑中含着一丝晦涩的意味:“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对于姬无殇的反应,柳芙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是一股淡淡的温暖和感动直冲胸臆。

作为男人,作为君王,他竟没有对自己置气,却反过来替自己担心,这在柳芙看来,根本就不可能的。

前生记忆中的姬无殇也好,重生后所了解的姬无殇也好,都不会站在他人的角度去想事情,更不会“体谅”任何人。

可自从两人之间“坦诚相见”后,他却在悄然地改变着,变得柔软,变得体贴了起来。

柳芙摇摇头,清眸含泪地钻入了姬无殇的怀中:“有你这句话,我的委屈便不算什么了。”

“此药伤身,而且你让巧红那丫头去熬药未免太过不妥,回头我让陈妙生寻给你更好的来代替。”姬无殇轻抚着柳芙的后背,感到她微微的颤动,心下也无限地柔软了起来。

两人在树荫之下温存了片刻,这才分开,柳芙亲手替他剥了葡萄:“秀女里头,我安插了个眼线进去。若后宫那边有异动,应该能及时察觉。只是…”

“只是什么?”姬无殇搂着柳芙的纤腰,见她如葱似的尖尖玉指喂到嘴边,不由得心神一荡。可想到她吃药所受的苦楚,却硬生生地压下了欲想。

“我给内务府下了死命,若有秀女和后宫妃嫔私通,一律格杀勿论。”柳芙收回手,脸红红的,像一抹霞云浮在粉颊上,十分娇艳:“只是怕太后那边,不知她有何安排。”

“放心,昨天,母后找我谈话了。”姬无殇却突然展颜一笑:“今日我来,就是迫不及待想要和你说此事的。”

卷一 章一百九十 除非已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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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 除非已莫为

阴萌下洒落点点金色的光斑,有些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有些落在了那一袭柔柔青绿的裙摆上,还有一两点,悄然落在了斜倚这姬无殇的柳芙头上,映着她绯红若霞的娇颜,更显得这盛夏午后中难得的一丝清凉。

“太后可说了什么?”柳芙仰头,看向姬无殇,正好使得那光斑的位置落在眉心处,晶莹地光芒蔓延开来,让她整张脸都泛着同样迷人的光彩。

低首轻轻吻了柳芙的侧颊,姬无殇坏坏地笑了一下,这才道:“想要稳住她,别只着急抱孙子,有些话,我就不得不提前和她说明白。”

“怎么说明白?”柳芙有些紧张,身子也随着僵了一下。

都说“丑媳妇见公婆”,自己这半个媳妇虽然天天都和婆婆相见,但身份却全然不同。可柳芙却知道,迟早有一天,素妃会发现自己和姬无殇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那样,只是长公主和皇帝。有时候柳芙甚至在给素妃请安的时候,看向她,也会想若是她有一天知道了…还会那样温和如长辈的对待自己吗?

所以当姬无殇这样说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你告诉了她…”

姬无殇眨眨眼,竟有些调皮的表情浮现在了脸上,不过瞬间便被那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冷酷样子所代替:“我喜欢的女人,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虽然现在时候未到,但怎么样也得让我唯一的亲人知晓才行。”

“那太后怎么说?”柳芙心一紧,这素妃的态度虽然对两人的关系不是十分重要,但她若接受自己,那以后的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她是我亲生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还不是一句‘只要你喜欢就行’。”姬无殇挑了挑眉,那明显是在得意。

“可是…”不知为何,柳芙的心还是悬吊吊的。

“没有可是。”姬无殇将柳芙拥得紧了些:“母后之前就知道我中寒毒之事。后来是你救了我,她也从父皇哪里知道了全部实情。我告诉她,因为火龙朱果的果肉药力有所不足,恐怕还是不能轻易得续龙脉。”

“什么”柳芙杏目圆瞪:“你是忽悠太后的,还是真的…”

“我的毒早已解除,不过,若非这样说,她抱孙心切,早晚会察觉出问题的。”姬无殇可不会管偏了自己生母是否不好,只懒懒的摩挲着柳芙的后背:“这样一来,至少这一年中,即便我开始‘召幸’妃嫔,母后都不会起疑心的。”

“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怎样的,但对于你的那些妃嫔们,柳娴此女且不说,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到时候,她们又该如何?”柳芙睁大了眼,目色澄澈地没有一丝杂质。她的确是重生复仇而来,可现在的她陷入了温柔的包围之中,幸福且舒适,所以对于周遭的人和事,都多了一份感怀。

“我若真召幸了她们,她们便没有了退路可寻。保佑处子之身,到时候,至少她们还能获得她们想要的另一种生活。”说到这儿,姬无殇收了口,涉及将来他的打算,他不能让柳芙知道太多。一来,计划并未完善,二来,此事比起和胡家斗,更要难上百倍。如何滴水不漏地让两人可以在一起,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就不能让她也犯险。

柳芙似乎明白姬无殇的考量,见他不再多说,便也不多问,只轻轻点了点头:“情情爱爱,的确会让人变得软弱吧。这几日没怎么看到柳娴,我却是将她几乎忘了。可前日里母亲说柳冠杰要离京,在蜀中我们原本的家等我们五年。若五年后见不到人,他便自我了结。她让我去劝他,我却不想。”

“没关系,只要你不开口,他就不会死,他会一直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姬无殇安慰着柳芙,劝道:“让他离开京城,至少对于胡氏和柳娴,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打击?”柳芙勾起唇角,脑中浮现起了胡氏那张娇艳却冷情的脸来:“我想,若柳冠杰不在京城,她们母女便没有了束缚,会一心一意地对付我和母亲吧。”

“你母亲身在文府,平日里足不出户,她们能奈几何?”姬无殇蹙了蹙眉:“倒是你,后宫是个不安全的地方,虽然我派了影卫暗中保护你,却难以控制整个后宫的每一个人。你也知道,胡家在宫里安插的眼线本来就多,我登基之后,也不敢保证能全部清除的一干二净。”

“没关系,你让影卫们都藏好了,躲得远远的,咱们说不定还可以来个请君入瓮。”柳芙脸色也冷静了起来,透出和姬无殇有些类似的凉意:“她们母女若就此死心,安安分分过完这一年便好。若她们有所异动,我便绝不会姑息”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被柳芙的表情所触,姬无殇蹙了蹙眉:“胡氏虽然可恶,却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的伤害。当然,她的威胁不容忽视,也是她一手将你送入了北上和亲之路。但你却凭借这个机会,转危为安,成就了现在的你。以你的性格,我很难想象,你为何会对她和柳娴恨意如此深刻,甚至念念不忘。”

柳芙勾起唇角,抬眼看了看姬无殇,一丝笑容也没有:“你看到的,是我现在如何化危为安成了长公主。却没看到,我为了不让胡氏和柳娴有机会伸手灭掉我们母女,所作出的筹谋和安排。若不是我先靠上了文家,后又努力在皇家书院闯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恐怕早就和母亲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了这个人世。可即便如此,胡氏也没有放过我,她向胡皇后进言,让我成为和亲的公主。她只想让我去送死,让我母亲留在京城心里憔悴而死…她可曾想过,我会活着回来?”

深吸了口气,柳芙觉得胡氏和柳娴实在不值得自己还为之动气,便淡了下来:“你也说了,她们是威胁。有人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视你如仇敌,你能安逸自在的了吗?不过,我也想通了,除非己莫为,若这一年里她们母女敢再向我和母亲下手,我就绝不会再留情了。以前是只能躲,现在…”

“现在,你是我的人,她们若敢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有了想法,我也不会放过的。”姬无殇心一紧,不知为何,他宁愿看到柳芙脸上只有笑容,也不愿见她露出半点愁色。

卷一 章一百九十一 拜月求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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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一 拜月求姻缘

八月十五,团圆之夜。

《礼记》有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

按照大周朝的惯例,帝王需代表天下百姓,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其祭祀的场所分别日坛、地坛、月坛、天坛,坐落在京城四角。

头一天,身为皇帝的姬无殇就和身为太后的素妃启程前往了月坛。因为没有皇后,所以素妃便代表天下之母,代替行使祭天之责。随行的,自然还有后宫诸位妃嫔。

而他们此行除了依照惯例祭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问天”。

谁能作为后宫表率,头一个获得天子召幸萌宠,并非皇帝或者太后就能轻易决定的。由钦天监在月坛摆下占卜问卦,让上天来决定,其结果才能服众。 说白了,也是给这一批出身功臣之家的妃嫔们一个台阶下,同样也是安抚她们背后的各个家族。

今夜,月坛的气氛紧张而热闹,后宫,却清冷地一如天边那汪冷月,凄凄然,落下了一地的愁绪。

柳芙立在常挽殿的庭院中,抬眼看着头顶的月亮,觉得这皎月清冷,似乎和在蜀中,在宫外,甚至在北疆草原上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想起此时月坛行宫中应该是莺歌燕语欢欣一片的样子,柳芙扯着唇角,冷冷的笑了笑。 就是不知,今夜会是那一个幸运儿被上天“挑中”,成为首位承宠的妃嫔呢? 之前自己已经和姬无殇商量过了,最好就是按照后妃的分位开始,让柳娴在第一天“侍寝”。总归她心里念想着,不如直接让她如愿,正好也让她成为后妃中的众矢之的。毕竟越早侍寝,能够怀上龙裔的机会也就越大,柳娴虽然是贵妃,也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嫉恨。更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去争宠 但表面上却不能太明显,得让一切都“顺理成章”才好。 具体姬无殇会怎么做,柳芙并不关心,她只想着他对自己的承诺,是否存在着哪怕一丝兑现的可能。 姬无殇那样的人,绝不会空口白话,拿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未来欺瞒自己。虽然柳芙猜不透他到底可以用什么方法将自己的身份摆明,但没来由的,自己就是信了他。 可其中的纠葛,柳芙却又不得不仔细琢磨。他是一国之君,自己是名义上的长公主,两人的身份若不舍弃,怎么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眼一睁,柳芙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要放弃皇位?或者,让自己这个长公主消失,改名换新入宫为妃? 随即柳芙又摇了摇头,他若真是前者的打算,那两人说不定还真能在一起。若是后者,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他明明说了,这一生只与自己相携共白头,若是自己成了后宫妃嫔,怎么可能是那个唯一?而且,若他真是这样的想法和打算,那召不召幸妃嫔又有何区别呢? 而且,他是知道自己的。若是让她入宫,即便给她皇后的位置,她也弃之如敝帚,根本不可能接受。

想到此,柳芙只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不舒服,蹙了蹙眉。

“主子,香案已经设好,您可以祭拜月神娘娘了。”

正好此时巧红回来了,一身桃色宫装,梳了一对利落的羊角髻,已是十四岁的她看起来出落得十分水灵清丽。

嘴上说着话,巧红的手一点儿也没停。一个人已经将祭拜月神的大香案摆好,上头除了宫中特制的十八罗汉月饼之外,还有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极品。而且西瓜也切成了所需的莲花状,那碧绿的皮儿,鲜红的瓤儿,即便是在银白的月色之中,看起来也十分鲜嫩诱人。

“等我祭拜了月神娘娘,你也在此求一求姻缘吧。”柳芙笑笑,只是那笑容和天上那一轮皎月一般,虽然美得让人窒息,却带了几分寂寞。

巧红一听,兴奋地俏脸微红:“主子大度,可奴婢怎能用娘娘的香案。奴婢…来之前已经和其他姐妹都拜过了呢。”

“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少女拜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柳芙看着娇俏无比的巧红,不由得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笑道:“咱们家的巧红也长大了呢,就是不知以后谁会是你的齐宣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