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九十六 四两拨千斤
虽然是早晨，但一股暑热之气已经弥漫进了仁寿宫的大殿。
热风拂过，将柳芙的长裙轻轻扬起，她走过柳娴面前时停也没停下，直接登上台阶，落座在素妃旁边，表情一如平常，清然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自然大方地让人无法挑剔。
“长公主殿下，臣妾怀有身孕，虽不敢恃宠而骄，但向您伸手要两块冰，应该无伤大雅吧。”
柳娴见柳芙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底气闷，语气连带着也有一丝的不悦：“臣妾的身子不要紧，可臣妾腹中的龙胎…”
“本宫正要说这事儿呢。”柳芙一下子就打断了柳娴，脸上挂着清悦平和的笑意：“虽然这日子有些秋燥，但皇贵妃乃有孕之体，怎能轻易使用冰块降温？要是连累着腹中胎儿，岂不是罪过。内务府那边本宫已经责罚了主事的太监，皇贵妃无事，还是多平心静气的休息休息，心静自然凉嘛。”
柳芙这一席话说的不急不缓，又顺理成章，让柳娴一肚子气给憋了回去：“臣妾有孕，的确不适合用冰块儿，可各宫的姐妹们呢，比起那些个秀女总该是精贵的吧。长公主殿下把大家的份例都调去给锦澜宫了，未免有些欠考虑吧。”
“本宫知道大家都有疑问，所以今日才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给大家解释一两句。”柳芙听了柳娴的“指责”，却仍旧心平气和，笑意嫣然：“这几天的秋老虎厉害，却不至于让各位娘娘们伤经动骨。但锦澜宫人多，三五人挤一间屋子，秀女们也大多是官宦世家的娇客，如今已经病了好几个。本宫便做主让内务府将冰块儿调过去给她们用，一来呢，是安抚人心，二来，也能显得咱们后宫妃嫔的大肚。”
顿了顿，柳芙见下首众人都微微点头，这才继续道：“身为宫里的老人，给秀女们做点儿表率，将来她们落选出宫，也能传出些好话。而留下来的，感激各位体恤，今后一起相处也能更融洽嘛。”
“长公主殿下英明”
后宫妃嫔听到这儿，哪里还会有人心中起怨，只齐齐起身，向着上首的位置福礼跪拜。
“罢了罢了，后宫里头虽然没有皇后，但有长公主为你们操心，为哀家分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素妃见状，也乐得眉开眼笑，直夸柳芙贤良淑德，操持有方。
如此境况，柳娴只觉得脸上猩红一片，臊得慌。就像大家都知书达理，就她一个刁蛮任性似的。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柳芙却不给柳娴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又向素妃道：“不过嘛，皇贵妃觉着憋屈也是事出有因。秋燥难寐，太后您不如也免了皇贵妃每日的晨昏定省，让她好好呆在寝宫安胎。”
“也是”素妃点点头，倒是回过神来了：“过几日选秀，宫里也人多繁杂，你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等三个月之后胎像稳定再说。”后一句话则是直接对柳娴吩咐了下去。
“三个月…”柳娴当即就愣住了，三个月的时间让她好好养胎，那岂不是等同于软禁而且三个月的时间，足够那些新人或者其他妃嫔去争取皇上的宠爱了，到时候自己虽然有孕，却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岂不麻烦
“就三个月吧，本宫会让内务府多派些有经验的嬷嬷过来帮皇贵妃安胎，皇贵妃也请好好配合，毕竟，这可是关系龙嗣的大事儿，一点儿马虎不得。”柳芙乐得见柳娴“吃瘪”，随口便配合素妃的话就这样吩咐了下去，让柳娴没得回转的余地。
脸色青白，偏偏无法开口，柳娴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不该用龙嗣来要挟柳芙此女。哪知道会被她倒打一耙
看来，自己不得不提前动手了正好借着安胎的这三个月，仔细筹划好，到时候也能借此洗脱嫌疑。
想到这儿，柳娴才心意平静了些，按捺着不喜，上前给太后和柳芙均福了礼：“臣妾多谢太后和长公主殿下的关心，臣妾一定会好好养着身子的，请太后和长公主殿下放心。”
眼看刺激柳娴的目的已经达到，柳芙也懒得多呆，辞过素妃让她一起用午膳的邀请，只说还得去锦澜宫看望一下秀女们，这便提前告辞了。
看着柳芙迢迢而去的背影，太后的眼底是掩不住的欣赏，各宫妃嫔是掩不住的赞赏钦慕，而柳娴，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憎恨的怨怒。
锦澜宫。
柳芙每隔三日都会亲自来看望一下秀女们，确保到时候选出来的人能乖巧听话。
梅若兰是肯定要留下的，但只留一个绝对不够。柳芙要帮姬无殇做样子给天下百姓看，就得拿捏好分寸。家世清白并不显赫的小家碧玉要一两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大家闺秀也要一两个。另外，还得留些出色的给宗室宗亲挑，所以任务并不轻松。
还好有梅若兰这个内应，柳芙将一百来个秀女的底摸得是清清楚楚，谁能留，谁必须走，自然也了然于胸。
锦澜宫的秀女们知道今天下午长公主殿下要来，都卯足了劲想要给她一个好印象。
毕竟只隔两日就是殿选，长公主殿下虽然不是皇后和太后，但从她主持选秀大典的手段便不难看出，她绝对能决定每一个秀女的去留。
只在大殿里听了教习嬷嬷的禀报，再给大家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柳芙便离开了。
走之前，她眼神掠过梅若兰，给她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柳芙便在锦澜宫外的小花园见到了悄然而来的梅若兰。
能够给柳芙通报传信，锦澜宫自然不止梅若兰一个内应，有尚嬷嬷安排的教习嬷嬷帮忙，梅若兰能轻易地从锦澜宫进出，而不被其他人发现。
小花园地势稍高，下面堆了嶙峋怪石的假山，下面就算有人走过也不易发现上头的情形，是柳芙密见梅若兰最好的地方。
卷一 章一百九十七 人异各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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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七 人异各有志
凉亭上的葡萄架爬满了绿滕，像一把伞这在头顶，丝丝微光透过，洒落了一地的温暖。
“你想好了吗？留在这深宫之内。”柳芙看着眼前的梅若兰，一身秀女常服衬得她娟秀了不少，虽然容貌不如其他秀女出挑，但那种简单轻若，看破红尘的气质却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梅若兰却坚定地点了点头：“长公主殿下，奴婢想好了。”
“未央宫墙青草路，宫人斜里红妆墓。一边载出一边来，更衣不减寻常数…”叹了口气，柳芙清眸盯住梅若兰，有些想要相劝的意思：“若你决定了，那本宫保你明日过后便是一名女官了。只是你需要知道，女官和宫女不一样，不到老死，不得出宫。这一辈子，便也伴随这红墙青瓦，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长公主殿下，奴婢宁愿困在这一方天地清清静静地死，也不愿在红尘纷扰中轰轰烈烈地活。”梅若兰却目色坚毅：“女官虽然辛苦，虽然一辈子不能出宫，但至少比茶楼酒肆那等世俗之地要好的多。以奴婢出身，在外能有什么好结果，无非是嫁个不喜欢的，再麻木一辈子罢了。在这里，至少不会有男人来打扰，至少，奴婢能活得自我。”
“后宫的纷争也不少，到时候，你别觉得累就行。”柳芙叹了口气，知道梅若兰心思已定，便也不再多劝，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梅若兰离开后，柳芙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接到了常胜的暗信，又等了片刻，准备在此接见了专门负责盯住柳娴的影卫。
这次影卫带来的消息很是古怪，只说柳娴的母亲胡氏突然离京，只送了个身边长期伺候的嬷嬷入宫，说是帮她照看女儿身孕。此事柳娴通过内务府禀报了太后和皇上，均得了准奏，这才敢留人。
柳芙问影卫胡清漪去了哪里，影卫说她匆匆出城，看方向应该是蜀地。
其余的，影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柳芙便让他退下了，只是吩咐一定看紧鸾煌宫那边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都必须前来禀告。
心中思虑着此事，柳芙已经散步回到了常挽殿。
胡氏的突然离开，一个陌生的嬷嬷又突然请旨入宫陪伴，柳芙实在想不通，她们母女打的什么算盘。
虽然母亲让自己去劝柳冠杰，让他不要钻牛角尖，但自己并未真的过去，只是给姬无殇吐露了此事，让他找人监视着柳冠杰罢了。胡清漪那边怎么可能在柳娴怀孕的当口，抛弃京中一切“千里寻夫”呢？
还有那个请旨入宫的嬷嬷，柳娴最是要面子的人，怎会做出此等有失德行之事。
宫中妃嫔有孕，均是专门的尚宫嬷嬷来照顾，若是从娘家调人入宫，就是不信任宫里的人。虽然暗地里大家都想用娘家人把稳些，可明面上却不能如此，未免显得小气。
柳娴却这样做了，到底意欲为何？是太过担心腹中龙胎？还是另有打算？
柳芙摇摇头，觉得有些想不通，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能叹了口气，想等着入夜了和姬无殇商量商量。
…
秋夜的凉爽是不言而喻的。
白日里虽然阳光猛烈，可从傍晚开始，阴凉之意就一点一点从夜色中渗透弥漫出来，直到苍穹入暮，繁星满空。
喜欢在这样的朗夜和姬无殇一起拥着数星星，随意说说话，柳芙托腮，却思绪凝注了。
“常胜应该告诉了你了吧。”姬无殇一身白绸轻袍，黑发懒懒的用丝带捋了，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儿身为国君的冷峻和威仪，只想个普通的居家男子，轻拥着身前的娇妻在闲话家常。
抬眼，柳芙目色微凛：“我想不通。她和胡氏都是聪明人，为什么会这样做，一定有原因。”
“你想知道原因，也不难。”姬无殇的指尖缠绕着柳芙的青丝，不过小小一缕，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温暖味道，让他怎么也嗅不够的感觉：“明天便是殿选之日，趁乱，无论她有什么打算，那个时候最合适。”
憋着好半晌，柳芙终于泄了气似地叹道：“是啊，无论她的打算是什么，又怎能如愿呢？影卫将鸾煌宫围得像铁桶，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她敢有任何动作，都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我却偏偏白白担心着，连晚膳都没用好。”
“你若饿了，可让宫人备一点儿宵夜过来。”姬无殇宠溺地搂紧了身前的人儿，觉着入宫这些日子，反倒把她养得瘦弱了，手感不比以前那样好。
“明日过了，我便要搬回长公主府去陪母亲。”柳芙却躲开了姬无殇欺下来的一个吻，侧眼睨着他：“柳娴那儿若是明日再无什么动作，等我出宫，你该如何就如何吧。”
姬无殇当然明白柳芙的意思：“你想通了？”
“她最在乎的东西一夜成空，就足够让她伤心的了。”柳芙淡淡地，语气有些凉薄。
“呼…”姬无殇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正好我也能拿失去龙胎挡挡母后，免得她比我召幸那些新人。”
“随你吧，只是你得挡着太后往郁王府塞人。听说南宫珥有孕了，太后念叨了几次，说郁王身边没个能贴身伺候的人。”柳芙突然提及了姬无渊相关的事儿，语气有些惆怅：“南宫珥还在孕期，可受不住这样的气。郁王，也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照办的。”姬无殇挑挑眉：“我这个二哥，别的不说，专一的性子倒是和我如出一辙。虽然一开始南宫珥并不讨他的欢心，但相处下来，他倒是挺呵护的。为了照顾妻子有孕，还请旨在府中闭门不出，着实难得。”
“是啊…”
柳芙也附和着点点头。
自己入宫主持选秀大典之前，南宫珥曾登门拜见。微隆的腹部，甜笑的脸庞，无不透着幸福和喜悦。而她前脚离开，姬无渊后脚也悄然来访。脸上同样是掩不住即将为人父母的欢喜。只是随后他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类似让自己珍重，他会让自己的将来真正幸福之类的…
柳芙知道姬无渊话中有话，或许和姬无殇的“打算”有什么关联，但她却不会去追问，更不会去和姬无殇对质。
对于自己来说，一个结果，就已经是全部了。过程中只要自己在乎的人不会受伤害，已是足够。而到了现在，胡氏，柳娴，还是远在蜀中自我赎罪的柳冠杰，都没办法在自己心底留下任何的痕迹了。
卷一 章一百九十八 九月九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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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八 九月九重阳
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名重阳。
沿袭前朝风俗，大周朝百姓都会在这一天举家出游，“踏秋”插茱萸、赏菊花。
肆掠了好些日子的秋老虎终于过去，天气清爽明亮，舒服之极。一早，柳芙便将亲手所制的香囊系在了姬无殇的手臂。
“这味道怪怪的。”姬无殇看着系在中衣里极小的香囊，不过指肚大小，却散发出一股十分辛烈的气味，不觉苦了苦脸：“怕是十丈外都能嗅到吧”
“你不是没佩过‘辟邪翁’吧？”柳芙坐在梳妆镜前，将巧红一早送来的鲜摘金菊簪在了髻中，透过镜子看向姬无殇：“这茱萸气味虽然辛烈，但却是一味可制酒养身祛病的良药。九月九，男佩茱萸女戴菊花，这可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风俗”
“风俗？”姬无殇蹙了蹙眉：“是么？以往这天，内务府不过是送来茱萸串子挂在门口罢了，可没人给我佩这茱萸香囊过。”
柳芙见姬无殇追问不停，终于憋不住，俏脸一红：“那是因为你…”
“因为什么？”姬无殇一脸疑惑，似乎并没有看出柳芙的异样。
“罢了罢了，你不愿意，我便将这茱萸香囊随意送给谁带就好，免得臭了皇上您”柳芙从镜前起身，绯红着脸气鼓鼓地向姬无殇走过去，作势要取下他臂上的香囊。
“别”姬无殇此时才露出得意的笑容，十分狡猾的模样：“这可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俗例，你既为我系了茱萸，又岂能随意取下。”
“什么夫妻之间的俗例”柳芙掩口娇笑着，双颊绯红晶莹：“我不但给你做了茱萸香囊，还给巧红做了，给宫外的母亲和文爷爷做了，还让暖儿收了三个，让她给李墨夫妻一人带一个。哦，对了，我还给常胜做了一个呢”
柳芙说着，姬无殇的脸色已经变了起来，并不是愠怒，而是愤慨：“好啊，其他人也就算了，常胜算什么你怎么能给他送茱萸”
柳芙见姬无殇那副吃醋嫉妒的表情，只觉得心底大爽，开口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嗯，我还让常胜捎带一个给陈掌柜的，还有広真…”
姬无殇气得锤了锤胸，本以为可以借此“调戏”一下柳芙，却被她反过来捉弄，只摆摆手：“罢了罢了，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好了，你别气，我这菊花酒可是亲手所酿。”说着，柳芙走过去，将茶桌上的粉瓷青梅酒壶提了在手，斟出一碗甘洌清甜的菊花酒，递给姬无殇：“只给你一人喝，可好？”
板着脸看了一眼柳芙手中的酒液，淡淡菊香弥漫而来，姬无殇憋不住，一把夺过：“这还差不多”
看着姬无殇露出孩子气的表情，柳芙又乐得如花枝乱颤般，笑声轻妙地直透宫墙。
…
午时三刻，吉时到。
百来位秀女一字排开，依次往内殿觐见皇帝和太后，若留中，便直接被记名，先送尚宫局做女官，满一年，可选才德兼备者晋为妃嫔。
内殿，除了皇上和太后，长公主也高坐首位侧席。
“皇儿，今日乃是选秀大典，你怎么一声的酒气”今日素妃一身富贵百花遍地金的大红裙衫，头上是金钗凤冠，显得贵气逼人。此时她正小声地责备着身边的姬无殇，只因满息都能嗅到他身上飘出的酒味儿。
姬无殇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只挑了挑眉，向素妃笑着打趣儿道：“今日乃是重阳，饮菊花酒也是俗礼，回头儿臣也给母后送点儿过来。”
“谁送你的菊花酒？”素妃倒是也和儿子一般表情地挑了挑眉，不经意往姬无殇身边端坐的柳芙看过去。
眉梢含情，眼梢带俏，一身百合绽放湖水蓝的裙衫将柳芙衬得娇颜如玉，清瑶若仙。只是那唇角微微一翘所泄露出的俏皮，让素妃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哪里还舍得逼问儿子，便道：“好了，外面都是娇客，今日若选出来几个称心的，还能在晚上的重阳夜宴一并热闹热闹，礼官，开始吧”
“遵命”
下首站立的礼官听得太后朗声吩咐，赶紧行了一礼，这才拉开嗓子，对着外头垂首站立的秀女们道：“选秀大典开始，请秀女依次入殿，御前觐见——”
随着礼官话音落毕，秀女们便按照之前学习的规矩，一个个挨着往内殿鱼贯而入，只是步子都刻意迈得极缓，方便上头的贵人相看。
这期间，若有满意的，太后或者皇帝可以叫停，让看中的秀女上前问话。
眼瞧着排在前几个的梅若兰进了殿，柳芙抬手，示意秀女的队伍停下：“上前来，给太后和皇上瞧瞧。”
屈膝福了福，梅若兰看样子有些紧张，手上的丝帕都有些抖了起来，三步上前，跪地福礼道：“奴婢梅若兰，晋南人士，见过皇上。”
受选的秀女非召不得抬眼直视天颜，只能自保其名，并只需要给皇帝行大礼。梅若兰是第一个被叫上来的秀女，虽然紧张，但一举一动，说话行事皆按照宫中规矩来，半点失误也没有，一下子就给太后留下了个好印象。
“梅若兰，抬起头来。”太后对柳芙主动选人很是欢喜，连带着对梅若兰也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德行倒是周全，让哀家和皇上看看你的模样如何。”
“遵命”梅若兰依言缓缓抬头。
黑眸如水，朱唇一点，不施粉黛的梅若兰看起来十分清秀，并不出挑，亦非平庸，倒是给人一种亲切感。
“好，简简单单，安安静静，梅若兰，你可愿留宫一年为女官，伺候皇上？”太后点了点头，目中透出满意之色，主动探问她的意愿。
在选秀之前，姬无殇就以此为条件让素妃妥协。所以张告天下的选秀圣旨中就写明了，因为是开恩加选，所有入选秀女需充作女官，满一年后德行兼备者才可被晋封为妃嫔。所以只要参选的秀女，都知道这个规矩。
“奴婢愿意。”梅若兰就是想做女官，当然想也不想就点头唱喏了。
“皇帝，你看呢？”太后见梅若兰大大方方，更加喜欢了几分，但还是要看过自己儿子的意见才行。
随意饮着清茶，姬无殇只扫了一眼，觉得梅若兰此女隽秀素净，倒也不让人讨厌，只点了点头：“儿子随母后的意思，您喜欢就行。”
卷一 章一百九十九 饮尽再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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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九 饮尽再成空
作为负责选秀大典事宜的主人，柳芙第一个做了表率，早早便点了梅若兰将其留牌，这让身为太后的素妃很是满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姬无殇作为皇帝，亲自挑了两个秀女留牌子，太后则挑了三个，另有宗亲皇室旁支挑了六个，其余落选的，则降旨发回原籍另行婚配。
如此，选秀大典便正式画上了句号。但后宫中却并未因此而重新清净下来，因为今夜，无论是留牌的新人，还是落选的秀女，都要齐齐参加重阳夜宴，与皇帝太后还有满朝官员一起，和天下百姓同庆同欢。
重阳宴设在重阳楼，是一座有九层宫阙的独楼，其四面镂空，每当九月九这一日，从第一层到第九层都会坐满宾客，足有九百九十九人。
能坐到顶层的，自然只有大周皇朝最尊贵的几个人。
“皇贵妃，听说您初孕便反应极大，如今天气凉爽，您身子可疏朗些了？”南宫珥今日也应邀参加了重阳夜宴，已有四个月身孕的她面色红润，小腹微凸，正笑眯眯地看着同为孕妇却有些消瘦的柳娴，很是关心的样子。
“多谢郁王妃关心，本宫好的很。”对于南宫珥“哪壶不开提哪壶”，柳娴脸色略有不虞。但今日因为重阳夜宴的关系自己能走出宫闱出来透透气，心情还是极好的。不过她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明显是忧思过度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瘦了许多，露出衣袖的细腕上那一只金镶玉的镯子也晃荡的厉害。
“听说皇贵妃的母亲出了京城，您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南宫珥虽然有孕，却并不傻，见柳娴摆谱，便断了与其闲话的兴致，只应酬着附和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
“皇贵妃身边是不是进了个嬷嬷吗？”拿着杯盏的柳芙却插了话，笑意盈盈，衬着一身秋香色缀茱萸果粒子的裙衫，犹如天边黄灿灿的晚霞一样，看着就然人心生暖意，舒服的很。
听见柳芙问及自己娘家入宫的嬷嬷，柳娴闪过一抹警惕之色，只应付着露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让长公主殿下笑话了，我娘家的嬷嬷怎么敢来重阳楼现眼呢，不过是母亲放心不下，想放个人在我身边好看着罢了。”
“是么…”柳芙笑意如旧，语气却轻飘飘地，其他人听不出，柳娴明白的很。因为她此话一出，合着顶层作陪的一众后宫妃嫔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只是不好直接表露，而是垂目交接罢了。
柳芙见柳娴倒也忍得住，想着这小段时间的禁闭似乎对她有些效果，不由得翘了翘唇角，便也不再理会她，只侧身问着下首的南宫珥胃口好不好，又和姬无渊一起算生产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太医院谁在主诊等等一些问题，丝毫没顾忌到旁边一脸严肃的姬无殇。
“长公主殿下虽然瘦了些，可精神见好，臣妾本以为您这段时间忙着住持选秀大典，所以也没能入宫请安。”南宫珥看着柳芙，又看看身边贴身照顾自己的夫君，眼中满满竟是感谢。
“是啊，儿臣也请了旨在王府陪伴王妃，多日不见，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姬无渊已经续了三寸胡须在下颌处，看起来老成内敛了不少，但一双清润温和的眸子却一如既往，特别是在看向柳芙的时候，一句“别来无恙”仿佛能柔软地化去尖刀上的利刃。
柳芙却只当姬无渊是感慨罢了，只笑笑，语气一如既往，清然恬淡：“本宫不过是劳碌命罢了，越是忙，就越是精神。不过马上就要闲下来了，到不知那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呢。”说着，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姬无殇，两人默契地对视，心底那一丝甜甜的温情便悄然泄露了半点出来。
“朕起个头，诸位干了这杯菊花酒，贺重阳佳节，阖家平安，国泰昌平”
不想被人发现这属于两人之间的微甜，姬无殇顺势就举起了杯盏，朗声而诵，整个重阳楼的宾客都齐齐起身，跪伏参拜，合而高喊：“阖家平安，国泰昌平!”
菊花酒虽然清冽，并不十分醉人，但耐不住一杯接着一杯，柳芙双颊已然有些发烫，却并未醉去。
楼下一层陪坐的五位新人也接着上来给太后皇上敬酒，梅若兰首当其冲，俨然其中领袖。
只是当她举杯上前敬皇上时，那绯红的脸颊竟像熟透了的蜜桃，显然并非是因为饮酒所致。后面跟着过来敬酒的新人也无一例外，那俏脸红红的样子，就像新娘子见了新郎官，掩都掩不住的害羞娇怯，让旁人一见，只当热闹笑话看了去。
而坐在姬无殇傍边的柳芙看在眼里，心底微微一凛，却并不在意。
姬家兄弟相貌英俊，姬无殇更是天生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邪魅冷峻的致命魅力，也难怪初次面圣的这几个新人会有那样的反应。况且她们被留牌子，一年之后便有可能成为眼前这个绝世男子的枕边人，如此吸引力，谁又能轻易抵挡呢
想到此，柳芙飞快地睃了一眼姬无殇，见他表情一如往常，还是冷的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这才会心一笑。
正心底得意之时，柳芙觉得袖口中的手被人紧紧一握，抬眼再看，姬无殇脸色丝毫未变，只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放心，她们再娇羞，也娇不过那一夜你的表情，羞不过那一夜你的娇嗔…除了你，我眼里其他女人便是千篇一律了…”
温热的气息加上的话语，柳芙只能反手将姬无殇的大掌狠狠一掐，算是撒气。
身边人儿无声的嗔怒，更让姬无殇得意地掩不住喜悦，眉梢微动，只能借饮酒来挡住表情外露了。
虽然两人位居上首，离得其他人有些距离，可他们的一举一动却系数落入了一人的眼中。
姬无渊眼底酸涩不明，半晌过后，却是无可奈何地一笑，似乎释然了什么，顺手抄过酒壶将空杯斟满，一杯一杯，饮尽再成空…
卷一 章两百 薄凉秋意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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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两百 薄凉秋意尽
秋风送爽，秋夜亦凉薄如水。
即便是有披风罩在肩头，也极难挡住沁凉入心的寒意悄然袭来。不过凭得冷风一吹，柳芙倒是觉得酒醒了一大半，原本有些昏沉的头也清醒了许多。
南宫珥的幸福，姬无渊的平和，柳娴的怨怒，还有梅若兰等几个新人的娇羞…历历在目，如走马灯似地在脑中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