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天下:决世》作者:薇络【完结】

慕决

【简介】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十年前,他作为人质来到碧罗国,邂逅了被当作妖孽幽居深宫的小公主慕决,被她满心的纯真所打动,蒙她舍命相救,逃出碧罗国。刑台之下,他看她在大火中挣扎哭救,最终被烧成灰烬。从此他冷漠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只有记忆中那个伴着白色凤鸟翩然降落,脆声唤他‘小哥哥’的女子能激起他的温情......

十年后,他已是天朔皇朝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野心勃勃的他,却钦点了不能开口说话的大学士千金慕决为皇后,她的纯净,她的天真,在他已枯竭的心里重新点燃一把火焰,他开始后悔,开始掠夺。他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他撒下天罗地网,逼得她一步步走进去,父亲的死,挚爱之人的死,让年仅十五岁的少女终于发誓要坚强。为了那遥远的复仇之路,慕决不惜把心出卖给魔鬼。

两颗从小紧靠的心,在千山万水之后重逢,却开始最残忍最激烈的厮杀,争斗......

楔子

一滴冰泪滚落腮边,我看向镜子里,原来我已是泪流满面,红妆淡褪。

“母后,你瞧女儿穿上嫁衣,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凤冠霞帔在身,镜子里的身影孤绝曼妙,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瞧见那张宽阔华丽的床。

我看着,窗外的冷风灌满了衣袍,嗖嗖地侵袭屋里的温暖,一阵一阵的悲凉在空气里弥散。

她面容苍白,于锦缎床褥中溘然长逝。

可我会固执地以为,她仍能听见我的声音,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你可瞧见了,母后?”空荡荡的寝殿,空荡荡地回响我带着哭腔的声音,那么凄绝,仿佛一首歌。

我知道过了今夜,一切就是终结了。

城外的厮杀震破了苍穹,血色刀光遮蔽了日月,所有的一切,过了今晚之后都会变成荒凉的尘埃。

敌军攻入都城,我再也无力挽回这个残局…

烛光摇曳,夜半寂寥,华灯已经燃到了尽头。

我凝视自己的双眼,最后的最后,却是盈满了笑意,悲凉,可是依旧艳丽,就像开到了极致的玫瑰,下一秒便会凋谢,零落,成泥。

我是悲极而喜,因为这笑容,是泪水都无法描摹的悲伤。

圣历7321年,天朔皇朝百万大军攻入碧罗国,其统帅是野心勃勃的天朔皇帝裕羲,他在杀死自己的侄儿后登上皇位,继而开始了统一九瀛大陆的杀伐战争。

碧罗国,是统一大业的最后一站,这一战,血流成河。

曾与裕羲定有婚约的碧罗国女帝慕决,在敌军攻入城池的一刻,身穿血色嫁衣,于城墙之上纵身跃下,没入千万大军的铁蹄之中。

传说这位女帝出生之后便被掳走,在天朔生活了17年,曾嫁给天朔怀仁帝宬佑,贵为一朝皇后,又与还是摄政王爷的裕羲成婚,为天朔的摄政王妃。

初遇(1)

慕决第一次见到摄政王裕羲,是在怀仁七年,那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冬天才过,转眼已是春绿大地,酥风醉人。早春的空气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像是少女开启的悠绵情怀。

她清晰记得那一天是元宵佳节,万户灯火,火树银花,烁彩满目,绮丽无限。

“小姐!你快瞧,那是宫里的烟火,升的好高呢!呀!开成花了!”红喜清脆的声音在琉璃灯火中穿梭,好比黄鹂婉转,惹来路人纷纷侧目。

烟林花火,锦绣灯笼,两个少女相视而笑,红喜又道:“小姐!今夜老爷在宫里赏烟火,我问过福生了,今日太皇太后赐宴,恐怕要到深夜,咱们可不怕被老爷发现了。”

慕决掩口微笑,发梢上缀着的蝴蝶熠熠煽动着翅膀,她眨眨眼睛,笑靥如花,明眸如泉,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吹糖人的老爷爷吹出一头肥胖的猪仔,捏面人的摊子上摆满各种各样的人物动物,猜灯谜的围坐一团…忽而前方锣鼓紧密,喝彩声不断,红喜拉着她一起跑过去,才知道是舞狮的队伍,只见两头彩狮各自踏上一座木架,蹬蹬直上,步伐矫健,婉若游龙,倏尔已到木架顶端,戏耍了两圈,一纵身,衔住木架顶端高高挑起的绣球。

观众一声喝彩!又见两头雄狮顽皮地抖了抖脑袋,竟然直立起来,口中绣球也随之散开,彩花碎纸纷纷飘落,随之而下的,还有长长的红绸,却是一副对联:

玉烛长调千门乐;

花灯遍照万户明。

排山倒海的喝彩声震彻满场,慕决一张小脸被灯笼映照,红彤彤娇羞无限。红喜扯着她的手道:“小姐,前面是月老祠,我们去许个愿,求月老赐小姐如意郎君。”

慕决睇她一眼:好不知羞的小丫头!

红喜嘻嘻直笑:“小姐不想找个如意郎君,红喜自己还要找呢!哼,红喜走了之后,看小姐怎么办?”她拉着慕决挤进月老祠,今夜月老祠中人如潮水,抬眼只见黑压压都是人头,小小一座月老祠,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痴男怨女的情思。

慕决眼中溢出灯笼一般暖暖的光,她今天偷偷从府里溜出来,穿的还是红喜向别的丫鬟借来的衣服,红色夹袄,月白色长裙,一眼望去像是哪家府里的丫鬟出来偷乐。

没走多远,道路上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是谁家的丫鬟,长得如此明丽动人?看她黑发如绸,衬托的面孔恍若有淡薄烟雾笼罩,流转顾盼之间,竟有几分不真实。

红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求来两根许愿带,递一根给慕决:“小姐,写什么好?”

慕决接过许愿带,眼中带着几许茫然,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她才知道十五年深闺束缚,她离这个尘世越来越遥远。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地一痛。

“这个啊,就是把你的心愿写在上面,然后挂在那棵树上,”红喜说着遥指月老祠庭院里一株老树,才是初春,枝叶不算繁密,却青翠可人,“据说挂的越高,月老就越容易看见,愿望也就能实现了。”

初遇(2)

竟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慕决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小小的红色丝带,这就是和月老沟通的信条吗?

红喜给她一支笔,自己转身偷偷写起来,她识字不多,字体也凌乱无章法,可脸上挂着的甜蜜笑意却让慕决心里一动,握笔认真书写起来。

不多时,两个人都写好了,红喜用力一抛,红色丝带轻飘飘飞上去,稳稳挂在树梢上,喜地她忍不住拍手叫好。慕决看准最高的树梢,满树丝带,唯有那里最干净,没有人能挂那么高。

挂在那里,月老一定会先看见她的愿望吧。

纤细的手臂一抬,用足了力气,红喜甚至还帮她助威喊了一声。远处天空升起一朵绚丽的烟火,红丝带在那烟火中一闪,又急速下落。

那一瞬间,慕决心底一沉,隐约预知到了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她的心思还没有运转透彻,就听见那老树下一声哀呼。

红喜立刻知道砸了人,连忙站到慕决身边护着她,小姐是她带出来的,出了事她也不会好过,更何况小姐不会说话。

树后一个少年转出来,俊颜微皱,与生俱来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他衣袍华丽,器宇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子弟。

少年摸着脑袋,把好看的一张脸都皱成胡桃了。

“你——”他伸手指着红喜,许是想骂,但又停住了,一双眼透过红喜瘦弱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低着头的少女,骂声在嘴边生生停住了。

红喜挡在她前面,微微福身道:“我们家小姐不是有意冒犯公子的,请公子见谅。”

那少年把头一偏,就盯着慕决:“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谁见过那样的女孩,光是看着她低头的样子便能吸引他所有的目光。

红喜转头看了慕决一眼,见她对少年直愣愣的目光毫无知觉,一时心里着急,小姐从未出过大学士府,涉世不深,那会知道什么人情世故呢?可这小少爷也不像轻易就能打发的人。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今日得罪公子,他日一定登门赔礼道歉。”说罢拉着慕决转身就要走。

慕决浑然不知道自己闯了一个祸,还当是像在学士府里踢毽子砸到下人,丫鬟们哄笑一阵就没事了。

少年正要上前阻拦,忽地从树后又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看起来比少年大上好几岁,身材也健硕了不少,匀称矫健,步子踏得从容不迫。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的声音像天边漂泊的流云,缓缓地展开,充满了某种魅惑的磁性。

摄政王(1)

慕决蓦地抬起头,与一道幽深复杂的目光撞在一起。忽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在脑袋上敲了一下,脑种嗡嗡作响。

他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竟是让满天绚丽烟火失色的绚丽,一抬手,把她的许愿带挂在树枝上,最高的那一根,红色的带子在风里飘飞,承载了她绵绵的心思。

她又羞又怒,这个人怎的这样无礼,随意偷看别人的东西?他知道了她写的那些话,定会嘲笑她。

慕决一咬牙,拉着红喜落荒而逃,少年正要追上来,被一只健硕的手臂拦住,少年好看的剑眉微蹙:“皇叔…。”

“她既然要走,你拦下她有何用?”他收回手臂,转身从容迈出步子,“请皇上回宫,以免皇太后担忧。”

少年飞扬的神气慢慢收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慕决离开的方向,人潮汹涌,佳人何在?

慕决在很多年后回忆起和裕羲的初次见面,觉得命运的安排真是巧妙,在不经意间,翩然扬起的那一抹浅笑,已经遮盖了她的天地。

红喜悄悄地说:“小姐,那两个人长得真好看,特别是后面出来那一个,简直像天神下凡一样!”

慕决偏头想了一阵,怎么都无法回忆起那人的面容,只觉得那惊鸿一瞥,震慑人心,已不是人间言语所能形容的。

今天是她十五年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逃离了爹爹过分保护的枷锁,逃离那个樊笼一样的家,在人间自在逍遥一回,如果没有遇见宬佑和裕羲,她想这一生还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日子,可是命运偏偏喜欢开玩笑,她把年少的所有对人世的向往,都扔在这个灯火如昼的上元节中,并且随着时光的洪流,再也找不回来了。

夜深,节日的热度丝毫不见消减,慕决和红喜却是不敢多留,以往大学士慕桓总是推了一切应酬,回家和爱女一起过节。可是今年皇上已满十六岁,该是大婚亲政的年龄,太皇太后有意让摄政王裕羲将手中皇权放下,特意借上元节,邀请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进宫赏灯,其用意便是希望大臣们能趁此良机给皇上立威,可惜皇上玩心太重,竟偷偷跑到民间玩耍,太皇太后气得在建章宫昏倒,宴会也就搁置了。

慕桓记挂家里的独女,向太后跪安后便匆匆返家,谁知一进家门,就看见下人们一副热锅上的蚂蚁模样,见了他更是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跪了一地,请求饶命。慕桓待下一向宽容,这情景从未见过,问了之后才大惊:那个小丫头竟然偷偷溜出府里!

慕桓心里一慌,更是把什么火气都忘记了,急着让下人到处去找。

那个丫头从来没有出过门,她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险恶,若是遇上坏人,她…一想到爱女可能遭遇不测,一向威严的大学士也不禁老泪纵横。

“老爷,老爷!”家丁福生一叠声喊着跑进来,气喘如牛,指着门外道:“小姐,小姐…。”

“小姐怎么了?”慕桓匆匆奔向门口,眼角犹挂着泪痕,“决儿!”朱漆的大门口,那红袄白裙,婷婷站立的少女,可不就是他掏心挖肺疼爱的小丫头吗?看到她平安回来,先前的恐惧愤怒一扫而光。

摄政王(2)

慕决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迅速抬头看父亲一眼,马上垂着脑袋装乖巧,这一招是红喜教她的,说是这样父亲就会心软不怪她。

红喜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整个学士府都惊动了!这下惨了,什么演戏都救不了她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老爷,奴婢知错了。”

谁知慕桓一心只关注自己的爱女,看到她没事,比什么都好,“决儿,你怎么让爹爹这么担心?”

慕决听到他这样说,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扑到父亲怀里,永远,这个地方永远这么温暖,是她停靠的港湾,有父亲在,她一辈子都不会害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慕桓拍着女儿的头顶,掏出手帕擦干她的眼泪,带着她一起进去,怕她哭得伤心,便说起今日宫中的事情来:“没想到皇上会跑了,摄政王亲自去寻找,哎,皇上真是胡闹,这样一来,摄政王更是摸清了太皇太后的心思,想要让他交出大权,只怕更难了。”

慕决对朝政的事从来不懂,听父亲语气凝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也不免担心,摄政王一旦和皇上反目,势必要引起一场流血的战争,谁输谁赢都要有人牺牲。

红喜端了茶出来,这一次没受罚,她暗自高兴了好久,想着好好做事,让老爷彻底忘掉这件事,放下茶水,她正色问:“老爷,皇上长什么样子呢?”

红喜脸红红的,慕决一看便知她定是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立刻上去挠她的胳肢窝,两人笑做一团。慕桓捋着胡须悠悠道:“皇上虽还是少年郎,可是英俊不凡,倒是个漂亮的孩子。哎,我天朔的皇室贵胄,有哪个是不好看的呢?”

史书里说,天朔是神族的后裔,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天神庇护的强大国度,最辉煌的时候,都城日曜城上空悬浮着神祗的天宫月曜城,那时万邦来朝,各国都朝拜东方的天朔皇朝。

神祗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切,包括绝世的容颜,皇族中有天神的血脉,所以代代相传,自然各个都长得好看。

“那么摄政王呢?”红喜立刻就问,她觉得摄政王那样的男子,主宰了天下,定是可以给人无限安全的好儿郎,况且摄政王还那么年轻,是天朔多少少女春闺梦里的良人。

慕桓怔了一怔,似乎在思索着措辞:“摄政王…嗯,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是惹上他的女子,必定是没有幸福的。”

“为什么?”红喜问。

慕桓笑了,看着有些心酸和无奈:“摄政王心中只有权利和天下,没有儿女情长啊。”

红喜显得失望极了:“是男子都该会有心爱的女子的。”

慕桓这一次却不说小丫头不懂事了,耐心地说:“摄政王将来要是爱上某个女子,那女子的下场必定是最惨的,若是为了天下,摄政王恐怕会亲手杀死她。”

慕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世上真有如此绝情冷血的人吗?

明明是自己心爱的人,还能忍下心杀死她?那么得到了天下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她多日。红喜也长吁短叹了好些时候,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选后(1)

怀仁七年的春末,皇上大婚选后,这是皇上自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大事,所以办的特别隆重。

身份地位够的,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都要入宫竞选,那几日慕决和红喜天天跑到府里的大树上偷看外面街道上送秀女入宫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间断。

香车宝马,如流水马龙,络绎不绝。

红喜都有些嫉妒了,说:“为何我不能坐在马车里进宫当皇后呢?”慕决转头看看她,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说:“当然,红喜是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的。”

她虽这么说,慕决却有些意兴阑珊了。她知道这辈子都对不起红喜,从她很小的时候被父亲买进府里来伺候她开始,她就是为奴为婢的命了。她总觉得对不起红喜,红喜这么一说,心里就更难过了。

那年冬天,红喜的爹娘带着她跪在大学士府门前,大雪在门前堆起厚厚的一层,三个人的膝盖都快被掩埋了。慕桓抱着年仅五岁的慕决打开大门,愣住了,让家丁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家人生活困顿,无力更生,所以把长女买入学士府做丫鬟,好让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在冬天有口饭吃。

红喜那时候不过八岁,却是懂事明理,深深磕一个头,声音像是被冰雪冻住的湖水,仿佛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破碎:“小女红喜,请大人收下小女,为奴为婢,全凭大人高兴。”

慕决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显得胖乎乎,挥舞着小手要过去,慕桓止住她的动作,点头道:“决儿很喜欢你,你以后就跟着决儿,伺候她吧,记住了,她是你的主子,你伺候好了她,我也不会亏待你。”

红喜抬起头,透过飞扬的雪花凝望那张欣喜的女孩面孔,忽然一阵迷茫…

往事如流水,如今想起来,心底还是阵阵抽痛。

红喜抚平思绪追上来,拉住慕决的手说:“小姐,红喜和您约定过的,小姐去哪里,红喜就去哪里。”

慕决还是笑了,这时已近晌午,父亲还没有回来,以往他早朝过后必定回来的,这次肯定为了皇上选后的事情繁忙了。

她和红喜坐在门槛上等,等了大半夜,不见父亲回来,心里急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马蹄声,却没有等来父亲,而是等来宫里的一道圣旨。

宣旨的公公笑意盈盈走进来,照本宣科念起来:“大学士慕桓之女慕决,贤德端良,庆育高门,雅著闺闱之则,能瞻图史之诚。徽章载茂,淑范无违,深得圣心,今蒙圣恩,宣召入宫,立为中宫皇后,望而祗率外礼,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钦此!”(络:圣旨系孝庄册立赫舍里为后的懿旨,稍有改动,请见谅!)

慕决头晕眼花,觉得一切都在旋转,没有个消停。

选后(2)

公公亲自上前来扶起她,笑道:“恭喜小姐了,从今往后可是皇后娘娘了,以后奴才在宫里,还请娘娘多多提携。”

慕决看着他,似有无数长面孔在旋转,她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呢?她没入宫参选,也不可能入宫啊,她是哑巴,怎么能做皇后?

红喜机灵地拿出银子来打赏公公,待人走了之后才扶住她,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得叫起来:“小姐!小姐!”

眼前的红喜好像变成了好几个,每一个都张着口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响彻耳际,如电闪雷鸣,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谁来救救我…没人听到我的哭喊吗?为什么,为什么…爹爹,决儿怎么办?

醒来的时候艳阳高照,慕桓坐在床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眼睛都肿了起来,慕决心疼不已,思绪一动,泪水纷纷滚落,顺着苍白的面颊而下。

“决儿…。”慕桓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爹爹…对不起你。”

她摇着头,泪光飞泻,不能怪父亲,一朝为臣,永世为臣,君王的命令,臣子只有执行,不得反抗,父亲如何能阻止圣意?

“裕羲!裕羲!好狠的裕羲啊!”慕桓的拳头砸在床柱上,一阵晃荡,他猛地把女儿抱住,哽咽着说,“决儿怎么可以离开爹爹进宫去?那种地方决儿怎么生存?”

裕羲…原来是摄政王的命令。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摄政王要掌控天下,首先就要掌控皇帝,皇帝大婚之后必然要亲政,原本皇帝就是个喜欢玩乐的少年,所以皇帝的新娘也不该是一位聪明贤惠,可以辅佐君王的女子,而一个哑巴却更合适。

他果然狠心…

父亲在她面前忽然间脆弱得像个孩童,这一次他真是绝望了…

进了宫,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很想安慰父亲,可是好多话藏在心里说不出来,她好恨!恨自己天生就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那几天,整个府里的气氛都很沉寂,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红喜也不闹了,有时候老远地看见她,就赶紧躲开。她知道红喜是怕看见她就忍不住哭,她进宫为后,红喜是不能跟去的,红喜怕分离,她却更怕。

红喜伴着她长大,多么深厚的感情一朝扯断,何其残忍。

没几天,宫里就派了嬷嬷来教授宫中礼仪,纵然不愿意,她也咬着牙拼命学会。在父亲抱着她落泪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觉悟了,心里清明透彻。

焚愿(1)

上元佳节刚过,喜庆的气氛还在人们心头荡漾,可是忙碌的生活也照样拉开帷幕。因为皇上选后,京城里一时热闹起来,各处送秀女入京的人马像一股浪潮涌进城里,一时间盛况空前。

京城最大的‘云来客栈’更是人满为患,小二在楼上楼下奔跑,忙得满头大汗,掌柜在柜台后哗啦啦拔着算盘,眼睛笑的寻不着了。

二楼上忽然躁动起来,引得众人都看过去,只见几个武夫模样的人大口喝酒吃肉,样子粗鄙不堪,笑声如雷霆震慑,其中一人道:“咱们千里迢迢护送小姐进京,没想到只是闹了一场笑话!好不气愤,那慕家小姐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哑巴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嘿,可笑可笑!”

与他同伴的武夫比他能隐忍一些,埋头喝着酒,轻声叹息:“哎,摄政王总揽大权,真正可怜的人,是皇上啊。”

“皇上要是选了我们洪州刺史明大人的千金,那才算真正的皇帝!明小姐哪样不比慕桓那个哑巴女儿好?”半摊子烈酒下肚,武夫满脸涨红地说,目光扫向众人,“哑巴做皇后!这江山还有什么前途?”

他的话刚出口,整个人就呆呆愣住,嘴巴微张,一滴鲜血从眉心处滴下来。酒楼里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武夫轰然倒地,他身后的柱子上,赫然插着一支竹筷,通体染着怵目的红色。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根本没人看到木筷从哪个方向射出,那死去武夫的同伴看到这情景,纷纷吓得呆坐不敢动。

二楼的雅间里正寂然无声,幽袅的茶香沁入鼻端。临街的窗户旁默默伫立着一个紫袍男子,指尖玩弄着一支竹筷,忽然手指一松,竹筷应声落地,随从上前拾起,轻轻放在桌上,凝声道:“王爷,太皇太后传召您入宫,现在是否…。”

紫袍男子微抬右手止住随从的话,窗前一方竹帘简洁淡雅,竹香如轻烟,飘渺流连,他道:“卓扬,你猜太皇太后传召本王入宫,所为何事?”

卓扬躬身答道:“太皇太后的心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他一向谨慎小心,不愿多说一句话,眼前的摄政王深不可测,他在的地方,空气都变得冷凝,无端让人感觉害怕。

裕羲笑着往外踱去,“本王四处走走,等你想好了答案,说给本王听,若答对了,本王便进宫,若答得不对——。”他轻笑两声,不继续往下说。

卓扬头疼不已,答案实在明显不过,可这一向是摄政王不愿多谈的话题,他贸然说出口,焉知福兮祸兮?

六楼里正为刚才武夫猝死的事情乱成一锅粥,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静若远山,在纷乱的人群中更显得突兀,仿佛世间一切,都不污其眼,留其心,耿其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