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想起包着瓶子的那张纸来,先前只关注瓶子里的东西,没怎么看。

忙拿出来打开,果然,上面写着一行字:“太太娘家姓赵。”

太太娘家姓赵?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理国公夫人是姓赵的?

“岭南赵家么?”冷奕勋却懂了,唇边勾起一抹阴戾的笑,“我说当年我娘亲怎么死得那么奇怪,原来是岭南赵家人干的,贤妃是说,幽魂是太太那里得来的。”

听了这话,绯云也明白了,贤妃亲娘早死,也是理国公夫人带大的。

女子进宫时,家长一般都会教她一些防身用的东西,宫里是最龌蹉的地方,常有人拿毒害人,而这幽魂,又是最隐秘的毒药,发作又慢,只下一次,就能起作用,还让人发现不了。

用于争宠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

也不知贤妃这些年在宫里用过没有,理国公府并不强,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撑,贤妃在宫里过得并不容易吧,没个儿子傍身,能有现在的地位,着实不易,也不知她用过幽魂没有。

“这是太太给娘娘的吧。”绯云眼眼也发冷,理国公夫人还真不简单,她虽不清楚岭南赵家是个什么厉害角色,但从冷奕勋的语气里可以听出,定然很会制毒。

“没想到,给你下毒的真是她。”冷奕勋的声音阴冷得可怕,转身就要往外走,绯云拉住他道:“二爷,这事不急,反正我现在也好了,得认真查一查,看她是如何给我下毒的。”

冷奕勋知道绯云向来有主意,便进来坐下道:“你打算如何查?”

“我觉得,贤妃娘娘这个时候把幽魂给我,应该是别有深意,二爷你想啊,我中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你到处找解药时,娘娘为何没有拿出来?那个时候拿出来,或许你可以逼着太太要解药,也免得去求宁王这么麻烦。”绯云分析道。

“不错,她为何那个时候没拿出来呢?”

“或许,她知道,害我的人,不一定就是太太,你也说过,这幽魂之毒是用十八种毒药制成,又按特定的步骤来的,而解药也要按同样的步骤配制,错一步,解药又可能变成毒药。所以说,幽魂之毒应该是千百种的,只要制药人步骤不同,解药也就不一样,所以贤妃娘娘是不敢轻易拿出来,一旦解药用错,也入许人救不了,反而会死得更快。”绯云分析道。

“不错,有这个可能,娘娘应该不会害我,她与我,自幼同病相怜,又极疼我…”冷奕勋似乎想到了过去,眼眸深幽,露出一丝温馨来。

绯云想,也许,当年在这个府里,两个失去亲娘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关爱,只得相互依偎取暖,相伴相扶,感情也很深厚吧。

“那她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给我呢?是不是提醒我,这个下毒之人,其实还是在府里,只是,不一定是太太,她是让我查么?还是,她觉得,给我下毒之人,其实也可能是害死三小姐的那个?”绯云想进一进宫,贤妃娘娘就问起三小姐的事来。

“她有话也不好好说明,总让人猜,真是在宫里住久了,没一个是省心的。”冷奕勋就烦躁的来了一句。

“娘娘在府里肯定也是留有眼线的,这些事,她也只是听说和猜测,作不得准的,她能提醒咱们,也是好心,二爷你还怪她,太没良心了。”

绯云替贤妃不满起来。

冷奕勋一刮她的鼻间道:“还没嫁进门呢,就讨好小姑子了。”

绯云被他弄得脸红,嗔道:“谁要嫁给你了。”

“再说,今晚我就把婚书写好,明天就去办了。看你还推托不。”

“切,婚书二爷又不是没签过,作得数么?”绯云也没多想,冲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果然冷奕勋脸一垮,漆黑的眸子里就浮起一抹委屈和痛色:“你还在怪我?”

“当然,你个二手货,本姑娘肯要你,是你前世休来的福了。”绯云也不好意思,也没想要故意去揭两人心上的伤疤,只是嘴一快,就没想那么多,看他难过,自己也心疼。

冷奕勋却听到了重点,黑眼一亮道:“你可说好了,再不许反悔,明儿我就把婚书递上去。”

墨竹一直呆在屋里,这两人说着说着就歪了楼,想着两人终于要成亲了,既高心,又失落,咳了一声,提醒这屋里还有人呢,别把她当摆件,她也是有耳朵的。

绯云果然就不好意思了,干笑道:“那咱们就从幽魂的毒查起?”

冷奕勋点头道:“青儿那丫头死得奇怪,我觉得,她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墨竹,你去查查,以前常有谁与她来往密切,她弟弟又是谁照顾着的。”

墨竹领命出去。

绯云这才想起问冷奕勋:“皇上召你进宫,可是要给你说亲?”

“嗯,北戎想召我为驸马呢,我没同意。”冷奕勋说得轻描淡写。

绯云皱了皱眉道:“靖远公主也很会使毒,那个人可不简单,你这样拒绝了她,她会不会对你不利?”

冷奕勋微眯了眯眼,目光冷厉:“皇上是越老越糊涂,北戎是喂不饱的狼,几百年来,一直窥视我大锦富庶的土地,年年抢掠我边关,皇上还想着要与北戎和好,痴人说梦,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来,不过是国内为争储斗得厉害,无暇顾及战事,三皇子在北戎国内呼声很高,很有可能继位,但是,还差点火候,就想从大锦这边讨点好处回去,增加筹码。等他们一缓过神来,又会原形毕露,攻打我大锦。”

这话绯云信,有些国家地处偏远,又物资贫乏,就会想尽办法掠夺邻国的土地和物资,你对他们好,就如同东郭先生和蛇。

“我用的那把枪你还让得么?”绯云问道。

“当然,震惊朝野的东西,能不记得么?能干娘子,你是想做一把送给为夫的么?”冷奕勋眼里全是爱怜,他真是捡到宝了,这丫头,就象个宝库一样,时不时就能给人一个惊喜。

“什么娘子不娘子的,还没嫁呢。”这厮不是很高冷,很傲娇么?几时变得这么粘糊了?

“反正迟早的事,说说看,你的枪。”

“我把图纸给你,你去找可靠的人,多造些出来,将来真要跟北戎打起来,这个可是有大用处的,你也拿一把,好防身。”绯云道。

冷奕勋武功高强,根本不用暗器防身,飞花摘叶都是他的武器,可难得她有这分心,他当然欣然接受。

“对了,小云,说到幽魂,我娘当初应该也是中了这种毒,可事隔了这么多年,她早只剩一把骨头了,我就是想要再查,也难再查出来了吧。”准奕勋眼神幽幽,清润的眸子里蕴着淡淡的悲凉。

“能啊,为什么不能?如果真是中毒而亡,一样也有办法查出死因的,只是,中的是什么毒,就不好辩了。”绯云心疼地抚着他光洁的额头,她不想看他难过的样子,他还是冷冷清清懒懒懒散散的好看,象个谪仙,不食人间烟火,也就没有人间烦忧。

“什么办法?”

“开棺验尸,煮骨。”绯云道:“只是…这样对死者不敬,你…”

“总比她死得不明不白的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查出她的死因,为她报仇,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那就好,你选个日子,咱们就开棺验尸。不过,二爷,你娘死的时候,你多大了?”绯云好奇地问道。

“才三岁。”冷奕勋神色黯然道。

“三岁?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应该还不太记事啊。”绯去惊讶道。

“我是不记事,但是,我娘有个习惯,她爱写日记,她平生的经历都写在一个日记本里,藏得很好,就连国公爷也没发现,她临死前,把日记托付给了三姨娘,也就是贤妃的亲娘,我六岁时,三姨娘也死了,却在临终前,让贤妃把我娘的遗物交给了我。”冷奕勋回道。

“三姨娘?我在府里还没听说过她呢?她以前是太太的陪嫁?”他终于肯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自己,绯云很开心,她对冷奕勋的身世很好奇,为何皇上会那么纵容他,为何他一介白衣,却能得到很多大臣的尊重。

“不错,但三姨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又良善,她很同情我娘亲,所以,与我娘亲走得很近,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也英年早逝的吧。”

也就是说,三姨娘也可能是被害死的?

怪不得,贤妃对理国公府发生的事很淡,好象与她无关一样。

“那三小姐呢?她的娘也死了,她与贤妃是一个娘生的么?”绯云又问。

“不是,她只是个通房生的,她娘连姨娘都不是,说起来,她小时候受的苦更多,也就我和贤妃对她好一点,只是没想到,她也是个白眼狼。”冷奕勋不太喜欢说到冷玉蓉,眼里露出厌恶的神色。

不多时,墨竹回来了,禀报道:“青儿的娘确实是得了肺痨死的,三小姐确实也救济了不少,但三小姐穷,她的钱好象也不足以让青儿的娘活那么长的时候,听说她娘到后来,一天就要喝掉一两银子的药,以三小姐的能力,肯定资助不了,但她娘吃那种贵药,却是一吃就半年,可费了不少银子。”

也就是说,除了冷玉蓉,还有另外的人资助了青儿,那个人对青儿的恩情更大,那个人是谁?

肯定不是理国公夫人,更不会是红梅,红梅那时候还是个丫环,能有多少银子,理国公夫人才不会这么关注一个下人,死不死与她无关,除了这两个人外,府里的主子也就只有顾清雪了。

昨儿个她一个劲地提醒青儿,说青儿死了,她弟弟会如何如可怜,莫非…

绯云向冷奕勋看去,冷奕勋眼里也有了然之色。

绯云又想起,上回理国公夫人将自己请到正院去时,顾清雪也在,那时候,还是她让人送茶给自己喝的,以前总觉得她人还不错,就没有防备,莫非,那杯查有问题?

“这两天,暗中监视青儿的弟弟,看谁会与他接触。”准奕勋吩咐道。

墨竹点头,领命出去。

绯云问道:“当初,世子爷如何会娶了大少奶奶的?听说她娘家在江南,是不是世亲?”

一问到这话,冷奕勋也认真起来,皱眉道:“理国公府与靖北侯府与算是世交,只是北靖侯府比理国公府更加兴旺,理国公府早就没落了,是在十几年前,理国公立了一次大功,才又被提拔上来,恢复爵位的。”

“顾家与靖北侯府是亲戚…哦,对了,当时,这村婚事也并非因为靖北侯夫人,而是太太,太太与顾清雪的娘是表亲…我十岁那年,曾经跟大哥一起,跟着太太去过江南顾家,那时候,她年岁也不大,最多*岁的样子,喜欢在树下读书…”冷奕勋皱着眉,似乎想到很多以往的事情来。

“是喜欢在樱花树下么?你们两个还会恶作剧,故意把她放在高高的树枝上,让她与不来,吓虎她?”绯云认真地问道,神情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

“咦,你怎么知道?”冷奕勋愕然地问。

“你忘了,世子爷死的时候,少奶奶哭得好伤心,就说过这样的话,世子爷一直怀疑,她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听了她那话,才安心闭目的。”绯云提醒道。

“不错,她是说过那样的话,我没想到,他们是那个时候就看对眼了的。”冷奕勋道。

“那时候,二爷也是跟世子爷在一起么?是一起捉弄她的么?”绯云又追问道。

“我是跟着的,只是没有捉弄她,我没兴趣,只是呆在一旁看着,大哥很喜欢她,我不喜欢女孩子盯着我看,讨厌得紧。”冷奕勋道。

这话里的意思可多了。

一,顾清雪肯定喜欢盯着他看,而他不喜欢顾清雪。

二,那个时候起,顾清雪喜欢的,不一定是冷书宁,而有可能是他。

如果是这样,那有些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只是,顾清雪又怎么会嫁给了冷书宁呢?

第八十九章:开棺

绯云把自己的猜想跟冷奕勋说了一遍,冷奕勋眼里满是惊讶,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可能想嫁的人是我?”

“应该是的。”绯云拧住他漂亮的脸颊道:“我真想把爷的这张脸给藏起来,真是祸害啊,为什么这些人都要以貌取人呢,爷你的脾气这么臭,嘴这么毒,又什么好的啊,一个两个都拼了老命想嫁给你。”

冷奕勋难得地好脾气,没有拍开她的爪子,眼眸深深:“所以,你该骄傲,你该得意才对,这么多人喜欢我,想嫁给我,而我,想娶的从来只有你。”

他的声音并不见得有多深清款款,可在绯云听来,却是最动听的情话,这个傲娇男,很少愿意表露自己的心声,总让她去猜,偏她这方面又迟钝得紧,两人闹了不少误会,能走到现在,实属不易。

“二爷,你想娶的真只有我一个吗?我可告诉你,我很小气,又善妒,你娶了我,就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我们之间,不能再有第二个人,通房都不行,这样,你还愿意娶我吗?”绯云认真地说道,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我要有通房,早八百年就有了,想往爷床上爬的人还少吗?”冷奕勋白了她一眼道。

绯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不过,这种事情承诺也没有用,前世在大婚时,双方许下白首不离誓言的人还少吗?还不照样天天有人出轨,天天有人离婚,小三小四满天飞,走一步看一步吧,重在人品,也重在以后的经营,婚姻是要靠经营的。

“二爷,我现在很怀疑大少奶奶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可是,又很难拿证据,不若,咱们想个办法,让她自己露出破绽如何?”把感情的事抛开,绯云把心思转入正题。

“哦,想个什么法子?我可告诉你,不许让我出卖色相。”冷奕勋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捏着她的鼻尖道。

臭屁男,怎么一下子就猜到她的想法了,可是,不这样,怎么才能让顾清雪露出破绽呢?

“暗中调查吧,总会有法子的。”冷奕勋见她还不想放弃,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道。

冷奕勋的生母并没有埋入冷家的祖坟里,而是在京城郊外的一坐小山坡上,墓地很简单,孤零零的,只有一坐坟。

冷奕勋带着绯云过来,在墓前摆好祭品,跪下。

绯云看见,墓碑上,只写着故显妣任婉盈,却并没有理国公之妻的名份,不由满是诧异,正想问,见冷奕勋掀了袍子,缓缓跪下,她被他眼中浓浓的凄凉与哀痛震住,他应该很爱自己的娘吧,听说当年他娘死的时候,他只有几岁,还不记事,正是要娘亲的时候,娘却突然死了,没娘的孩子遭了多少罪,她不想也知。

那样强势的一个人,跪在娘亲的坟前时,无助悲伤得象个失怙的孩子。

绯云的心又软又痛,很想将他的头拥进怀里,安抚他。

“娘,阿奕来看你了。”冷奕勋凝视坟墓半晌,才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舒缓,还带着淡淡的喜悦,一回手,将绯云扯到跟前来,绯云赶紧跪下。

“娘,她是阿奕的娘子,您的媳妇,您看看,还满意不?她虽然丑了点,笨了点,可很正直善良,还会查案,阿奕很喜欢她。”

我哪里又丑又笨了,干嘛在婆婆面前这样说我啊,绯云不满地瞪冷奕勋,转脸对坟头拜了三拜,“婆婆,我是小云,我不丑,只是没有二爷长得好看,不过婆婆,这个世上比他好看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婆婆您就别在这点上纠结了,将就着吧。”

冷奕勋听了脸上带着浅浅的,宠溺的笑,“娘,您听听,她还说她不笨,什么叫将就啊,她可是儿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娘子呢。”

绯云听了心里甜甜的,也是,爱他的女子可以从紫禁城排到京城外去了,万花丛中,他选了她这朵不起眼的小花儿,是天意,或者是缘份。

“婆婆,二爷虽然又傲娇,又毒舍,还自大得很,可是您放心,小云不会嫌弃他的,小云一定会待他好,会把您的那份好,也一并给二爷的。”绯云烧了三根香,又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侧眼就触到冷奕勋清湛湛的眸子,眼神清亮灼然,绯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头去。

“娘,您媳妇害羞了。”冷奕勋说着,敛了笑,脸色沉重地说道:“娘,您死得冤,这么多年,连个正式的坟头都没有,您活着时,就苦,死了,还是这么孤单,儿子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更要完成您生前未境的心愿。所以,娘,得罪了,为了给你报仇雪恨,儿子一定要找出杀您的凶手,将他的头砍下来,祭奠您的亡灵。”

冷奕勋说完,便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

手一挥,山林间立即闪出好些黑衣人,绯云愕然:“二爷,他们是…”

“是厂卫。”冷奕勋道。

厂卫可是隶属皇帝的,一般由皇帝直接统领,算是皇帝的私失兼暗探打手。

皇帝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机构由冷奕勋领导?

冷奕勋看她一脸疑惑,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臂弯里,点着她的额头道:“想不通就别想,总有一天,会让你全都知道的。”

他的身世是个谜,冷国公肯定不是他亲爹,这点绯云早就有所擦觉,不然,他也不会那样对待理国公。

但他的亲爹是谁?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肯定强过理国公,也怪不得,他根本瞧不起冷国公世子这个身份。

只是理国公夫人却防他跟防贼一样,生怕他抢了世子之位,如今守着彩莲肚子里的孩子,就等那孩子一出世,就让他承爵。

不成想,人家根本就不屑这个小小的国公世子位。

厂卫们开始挖坟,绯云默念着往生咒,希望可以安抚逝去的灵魂。

冷奕勋默默地随她一眼念,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宠溺。

小小的坟头,很快被挖开,开棺时,绯云让冷奕勋离远一些,怕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现在的样子。

棺材里,只余一具瘦小的尸骨,绯云小心的查验着尸骨,确认确实是一具女尸,年龄在二十一岁左右,从外表看,并看不出生前是否中毒,因为年载久远,所以,要通过特殊手法来查验。

绯云让人在山坡上挖了个长方形的坑,用柴火煅烧,烧至坑里的泥土都变红了,再除去火,用醋两升,酒五升,乘热气盖草席,蒸上药一两个时辰,再等地冷以后揭开草席,再用红纸伞照着。

“这些你都是在哪里学来的?”冷奕勋帮绯云打着红纸伞,娘的尸骨被她折腾着,他心里却没有一点不适感,他知道,她心里是尊重自己的亲娘的,如此做,也是为了替自己的娘找出死因。

而那些厂卫,头一次看到开棺验尸,他们虽然不知道死者是谁,看见督主和小云姑娘对死者很尊敬,每行一步骤时,都三拜叩首,便默然,知道这是在查案。

“从书上看来的。”绯云被他问得心头一慌,虽说他的身世是个谜,其实,她自己又何偿不是有说不得的苦衷,总不能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前世学来的,没有喝孟婆汤,所以记忆全在吧,这些人不把她当妖魔收了才怪。

“咦,快看,有裂痕。”绯云突然在女尸的髋骨处,发现有骨裂,骨头里,插着一根小小的银针,这么多年过去,银针氧化了许多,但是,还并没有断。

她小心地将针抽了出来,抬头时,就见冷奕勋的脸冷厉的如同地狱里的勾魂使者,知道他愤怒到了极点。

“一直怀疑她是被人毒死的,就以为她是口服的毒药,没想到,竟是有人对她下了毒针。”冷奕勋的出离的愤怒,他凌空拍出一掌,不远处的一树碗口粗大树顿时应声而断,所有的厂卫吓得全禁声,大气都不敢出。

“是啊,我也以为,如果是中毒的话,应该是从食物里下毒的,没想到,竟然是被毒针刺骨。”那下手之人,手段残忍狠戾,银刺骨裂,可见那人颇有些功力,否则这么纤细的银针肯定会承受不住而折断,可见那人是用内力灌入银针之上,再刺入的。

一个人骨头被刺裂,身上还总插着一根银针,行动不便,如同瘫痪,而又不能立即就死,苦苦折磨了两个多月才毒发,那人该有多恨冷奕勋的娘呢?

绯云将那根伤骨小心地取出,装入盒子之内。

回城时,冷奕勋一言不发,绯云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温暖,告诉他,她就在他身边。

墨竹迎出门去时,就看见二爷黑沉而凝重的脸,顿时感觉乌云密布,见绯云也是一脸悲凄,也不敢打扰,便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宁墨轩。

“墨竹,去看看老爷可在家里?”冷奕勋一进门便道。

“回二爷的话,老爷出了远门,太太说,是去了顺安府收租,过些日子才得回。”墨竹道。

冷奕勋听了便一掌击在桌上,上好的胡桃木桌子顿时被他击得粉碎。

墨笔吓得浑身一抖,跪了下去。

绯云忙扶起她道:“不关你的事,爷心情不好。”

墨竹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绯云便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爷,喝口水吧。”忙了一整天,他粒米未进,绯云很心疼。

“小云,是他,肯定是他,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冷奕勋象个孩子一样,按住绯云的肩,双眸泛红,眸中的愤怒与悲伤浓得化都化不开。

“爷,或许不是呢?还没有证据啊,你先别多想,既然已经查出死因了,咱们还是有办法找到其他证据的。”绯云环住他精壮的腰身,贴紧,让他感受到她和他一样难受,她的心疼。

“那个女人不会武功,那根针,是他的独门暗器,我看见他用过,而且,他内力深厚,府里也只有他才有那个本事把银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人的骨中。”冷奕勋眼中凝泪,声音哽咽。

“不急,既然查出是他下的手,你还怕没有机会报复他么?咱们慢慢来,要让他死得比婆婆更难受百倍,千倍。”绯云感同身受,一个自己出生起就叫父亲的那个人,竟然是杀死自己生母的凶手,叫人如何不愤怒,如何不伤心?

“小云,你好好呆在家里,我出去一趟。”冷奕勋轻轻推开绯云道。

“你要去哪里?”这个时候他出去,她真的不放心。

“你别管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冷奕勋摆了摆手,径直走了出去,背影落漠萧瑟。

绯云心里一痛,尽管他一直对理国公不是很尊敬,但是,到底还是叫了多年的父亲,再如何,还是有感情的吧,如今发觉他会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他心里如何不难受?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理理思绪也好。

墨竹偷偷溜了进来,问道:“二爷怎么了?”

绯云不知道如何解释,苦笑道:“二爷心里不舒服,今天去了郊外,见了夫人。”

墨竹点头道:“二爷每次去拜祭夫人,都会很伤心,小云,你就这样让二爷一个人出去啊。”

“他不让我跟着。”绯云也很担心,但有时候,心坎得自己努力跨过才行,何况,每个人都有需要独处的时候,绯云不想去打扰他。

“那我悄悄跟去看看,可别出事了才好。”墨竹担心道,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