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就是冉夫人吧。”王妃娘娘端起一杯茶,大气一笑:“抬起头来。”

我怯生生抬头,却瞥见王妃眼里闪过的一丝异样的光彩,绝不是惊艳,而是…诧异——那种活见鬼一般的神情。

怎么会诧异呢?

“冉夫人…”王妃顿了一下,平复语气问道:“可是寿州人氏?”

我惊愕摇头,“不是,王妃娘娘何出此言?”

王妃迟疑片刻,“冉夫人嫁人之前,可是姓陈?”

陈?这扯哪里去了?我摇头轻笑:“娘娘,‘冉’便是妾身娘家的姓,我夫君不姓‘冉’。”末了,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梅铭,将我传说中的‘夫君’真实的姓氏吞到了肚子里面。

幸好王妃并未追问我夫君的姓氏,也让我松了口气,却听她又问:“冉夫人家中可有血脉至亲姓‘陈’?”

我娘亲的确是姓陈,还恰恰就是这位王妃娘娘追问的寿州人氏,还是前唐诗人陈羽的后人,亦是因为这位先主的诗,才有了我的名字。可她为何一直追问我娘的事情…我不解地望着她:“娘娘。妾身…”

“罢了。”王妃摆摆手,“冉夫人莫拘谨。本宫只是惊异夫人的相貌…与故人相似而已。”

故人?她该不会跟我娘亲有什么交集吧?我娘亲当年是有名的美人,小家碧玉,嫁了我爹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羡慕了许多人。只可惜爹咽气后,我娘也跟着去了,如今,美人空留一抔黄土而已。

我叹了口气,说道:“王妃娘娘请妾身来,但有吩咐,妾身自当…”自当什么我没有再说,留她自己去想,我一看相的,也不可能为她做什么赴汤蹈火的事情。

“冉夫人不必惶恐,本宫也是好奇而已。”王妃端庄一笑,“昨晚听本宫那干女儿回来与我一说,才知道这杭州城最近出了一个美人,貌美,才美。特想见见本宫那干女儿夸在嘴里的女子究竟如何。”顿了一下,瞧我一眼,淡笑:“果然是名不虚传。”

(二十三)王府周旋

“王妃娘娘过奖。”我嘴上应着,心里思量起这“干女儿”的身份。昨日…昨日我该只见了管初雪一人吧?呃…管初雪是王妃干女儿?这么一想倒也通透了,怪不得这般的有架子,原来不止是她师爷爹爹在身后撑着呢。

“小梅,”王妃忽然唤我身侧的梅铭,雍容华贵一笑:“今晨与初雪丫头可愉快?”

被点名的梅铭一愣,缓过神来向王妃施了一礼,“初雪小姐今晨美艳如花,将那湖上众生都点亮了。”瞄了我一眼,深意微笑:“这还是冉夫人的功劳呢。”

“公子过奖。”我淡淡答,谨慎望着他,虽然知道他是不会将我方才调侃他的话扯出来,却还是留了心。

“冉丫头不必多礼。”王妃忽然想起什么,“哟,怎么还站着!来人!上座!”忙将我拉至身前,亲切道:“可别累着了,现在可是两个人了。”

“多谢王妃娘娘。”我屈膝一礼,坐下。

“小梅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坐下,自己人,无须拘礼。”王妃又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道:“刚刚近处一瞧,冉丫头这姿色真乃…”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知哪家公子能有这般福气?”

绕了半天,原来还是想知道我夫家的信息。只不过,这王妃为何对我如此感兴趣?我本以为我是被请来为她挑首饰衣服的,可聊了这么会儿,迟迟不见她询问我任何关于我本行之事。

“妾身的夫君乃是家乡之人,一介书生而已。”按照媒婆传出去的消息,应当就是这样。

“哦?”王妃感了兴趣,“冉丫头是何方人氏?本宫听初雪女儿说,冉丫头此番上杭州来,便是寻夫君来的吧?”

“正是。”我点点头,“妾身乃是宣州人氏。”当日荷姿给我的新身份小册子里面是这么写的。这几年因为杭州越加繁荣的关系,宣州作为从京城到此必经之地,也跟着沾了几分繁荣,去到这杭州之人,多半会在宣州落脚,短者几天,长者几年。也因此,宣州的人口流动量极大,方便安□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更何况,碧门总部在宣州,我算在宣州待了几年,当地的口音也学得八分像,不容易露出破绽。

“宣州啊…”王妃转过头看向梅铭,问道:“小梅似乎也是宣州人氏吧?”

我挑眉。冤家路窄!

梅铭点点头,望向我:“冉夫人是宣州哪里人?”

你这是想查我的底么?想了想小册子上的地址,我答道:“逸村。公子呢?”

“在下原籍河口村,”梅铭特别地对我一笑,“与冉夫人邻村呢!”

我眼角微抽。邻村又如何?管你河口还是海口,总之我是没听过。

“我还记得你们村的王大娘每天都会在村口晒太阳,不知那王大娘可还健在?”来了来了,完了完了…

我只觉头大,面上微微镇定,答案无非“是”或者“不是”。我浅笑,反问:“王妃娘娘在场,公子确定想将娘娘落在一旁,与我话家常?”

只见梅铭郎眉微挑,面色一僵,马上恢复平常,抵唇轻咳,对着王妃抱拳一辑:“梅铭失礼。”

王妃摆摆手,和蔼道:“无妨无妨。”又看着我:“冉丫头你那夫君可有下落?”听她的意思,似乎要帮着我找。

我心知肚明我那“夫君”的下落是经不起寻找的,连忙微笑答道:“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找到了。只是…”装作情绪低落地垂眸:“只是我那夫君,暂时还不会回到我身边罢…”

“这…?”王妃疑惑了,“冉丫头如此好的女子,莫不是你家夫君嫌弃不成?”

我低头叹气,“娘娘,我夫君说,男子当以事业为重,我一妇道人家,他近来实在顾及不到。妾身以为,出嫁从夫,夫君的利益当为首要,妾身自己苦一苦又有何妨?”想不到只跟梅铭短短相处,就将他面不改色扯谎的功夫学到家了。

王妃听了,一脸同情,握住我的手:“我的好姑娘哟…你那夫君真是不惜福的男人…”

我很自然地缩回手,不适应王妃这般亲切法。“咳咳”两声传入耳帘,我别过头,只见梅铭一脸讳莫如深地看着我。

“对了。”我站起身,“娘娘唤妾身来,可是有所吩咐?”我不信她能随便抓个人来跟她瞎扯。

王妃“哦”了一声,“你看本宫这记性,人老了啊…”不住地摇头。

我连忙惶恐道:“娘娘风华正茂,谈何‘老’字?”八王妃应当年逾四十五,风华正茂是虚夸,但超出年龄的年轻却是事实。

我这马屁拍得她老人家也开心,“这丫头嘴甜得…”神色一沉,无奈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本宫也是烦躁得很,近日王爷生辰,要大摆筵席。可那红的紫的穿本宫这身上那是…”然后低低道了句:“长了别人的威风。”

最后那句虽然说得小声,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回想这王府形势,想必王妃口中的“别人”当是受八王爷盛宠的陈夫人。

年华不饶人,陈夫人年方双十,的确是四十五岁的王妃所不能比拟的。

“王妃娘娘,”我轻声唤道,将她从自语中拉出,“王妃娘娘有的,是别人不能比的端庄华贵,这般气质,即便是妾身,也是不敢直视的。”我停了一下,抬眼一瞧,果然引起了王妃的极大兴趣,又道:“娘娘只须穿一身华贵的衣裙只可,最重要的是娘娘自身的气质。届时想必不可不令别人心服。”我重重咬了咬“别人”二字。“如果真要让妾身挑出什么来说…”我仔细瞧了她一眼,“娘娘可试一试黑底红花镶边衣裙,胭脂用珍宝行的‘天山雪莲’,再梳个贵妃髻即可…”

“好!”身后响起一阵拍手声,一个洪厚的声音响起:“果然是有几分本事。”

王妃连忙起身,我心一颤,方才的不郁又窜上心头。只是如今这光天化日,王妃在前,我亦有了几分底气。连忙转过身,与王妃一同施礼。至始至终,未将头抬起。

来人正是八王爷。

“将头抬起来。”一个娇美的女声响起。我惊愕抬头,却见八王爷身边站着个着鹅黄色衣裙的妩媚女子,看相貌,当只有二十来岁。我立马联想起了刚刚才提及的受八王爷盛宠的陈夫人。

我垂眸,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使得我迅速抬头——这陈夫人的相貌,竟与娘亲有几分相似。但娘亲气质脱俗,配着那副容貌更加清丽。而这陈夫人,美是美,奈何那张清丽的脸上镶着一双媚如丝的眼眸,倒将气质给杂了,不伦不类了。

“王爷…”陈夫人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抱住八王爷的胳膊,“你看这夫人怎么一直瞧着妾身看?”

八王爷没有转眼,不带温度地一笑,看着我,嘴里的话却是对着陈夫人说的:“美人自然是美,才会一直瞧着看。”

“王爷…”陈夫人娇羞地嗔道,小女儿地低头害羞,却不察她心中的天根本没有瞧她一眼。

悲哀。

我低头,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歌舞喧哗的宫殿之后的独坐楼台,凄清叹息,望月落泪。

皇族的女人们,谁不是表面上要风得风的尊贵,但这端庄华贵的背后,又藏了多少的望穿秋水等待?多少清泪与无奈?

此生绝不入帝王家!娘亲曾这么说。

“晴君,这冉夫人相得不错,该是重重的赏吧。”八王爷忽然开口。

“王爷说的是。”王妃答道,“臣妾这就派人打赏。”语罢抬头吩咐梅铭:“小梅你带冉夫人去账房领二两金子。”

梅铭抱拳一礼,接受命令,然后看向我:“冉夫人,请。”

“妾身告辞。”拜别王爷王妃,我跟着梅铭往外走,走过八王爷身侧,只听他轻悄冷哼了声。

我一愣,暂不做多想,快步追上梅铭的步伐。

“冉夫人有惊无险,值得祝贺。”梅铭将二两金子交到我手上,调侃。

我不接他的话,只一心想快些离开这里,“梅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立即转身往大门快步走去,隐隐约约听见梅铭哼了声。

他也哼?!他冷哼的什么劲儿?敢情这年头跟风?上头的哼完了,下头的人也要跟着有样学样?

走出大门,我舒了口气,疾步回铺子,只想好好眠一觉。跟这王府的人周旋几个时辰,比开铺子三天还累!

远远的,只见碧蜓小丫头已经等在门口张望了,见我归来,欣喜若狂。

我安慰了她几句,没有交代我在王府遇到的种种事宜,只吩咐了她将今天的客人名单给我,我好改日优先对待。

回头望天色,已是黄昏天暗之时,门口路人皆散,却余一名女子婷婷伫立,却不知她是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到来,还是我与碧蜓说话之间才来的。

我定睛仔细瞧了瞧那女子模样,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乌丝黑亮,姿色比之管初雪有过之无不及,气质淡若云烟,她就那般站在门口,注视着我,哪怕姿容绝世,却难以让其他路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若再晚几刻,我定会以为我见鬼了!

(二十四)兄妹重逢

身后的碧蜓“呀”了一声,冲上来护在我身前,“这位姐姐有何贵干?”原来小丫头也看出来来者身手不凡,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的练家子。而江湖中,喜爱隐藏自己气息的,不是偷儿就是杀手。

女子只是淡淡地一点头,“冉姑娘,我家主人有请。”连声音与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同于冰莲的冰冷,眼前的女子是冷淡,淡到仿佛这尘世只是她眼中的一抹烟,过眼即逝。这样淡漠的女子,却来告诉我她有主人,她家主人请我去。

我怔了一下,才惊觉她叫我“姑娘”。今天早先已经有一个梅铭唤我姑娘让我产生了错觉,如今又来一个叫我“姑娘”的。我已嫁人这件事在杭州城传得风风火火,梅铭先不去计较,这女子的主人要么是外地人,要么根本就是知道我实际没有嫁人!

不会的!既然知道我姓“冉”,又知道我“碧染夕尘”,没有道理不知道我嫁过人了!

那是…?

碧蜓一听不依了,质问道:“你家主人是谁?凭什么让我姐姐去见他?”

这种场景下,对方一般会这么答…

只听那女子依旧淡淡道:“主人名讳不便告知,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果然!

我摇头:“我从不去没有把握的地方。”

她抬眸,一双无光的瞳仁墨黑深沉盯着我:“敝主人知道姑娘会拒绝,特命妾身来传一句话。”

“请讲。”

“弄水滋宵露,”那女子抬头,勾起一丝淡若云烟的笑,“垂枝…染夕尘。”

那句一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诗句一下子窜进耳朵,我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那女子见话已带到,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转身欲去。

好你个欲擒故纵!!真的好想…跟上去!

我握拳,出声叫住她:“姑娘来自哪里?”我没有想让她真的坦白自己的来历,只是想拖延时间给自己思考的余地。

没曾想她驻足,回眸淡淡一笑,美艳绝伦,“妾身名风烟,乃‘云天’的一名挂牌舞者。”

云天?

我终于忍不住丢开碧蜓的手,上前道:“我去!”

“姐姐!”碧蜓也跟上来,“我也去!”

那名风烟的女子对于我的接受无丝毫的惊异,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她转眸对碧蜓道:“蜻蜓姑娘请留在此地。”

“可是…”碧蜓还想说什么,被我抬手打住,我抱着她的头安抚:“姐姐去去就回,若明早没有回来,还是老规矩。明白了么?”

蜻蜓百般不情愿,终于还是在我坚定的眼神下,乖乖地点了点头。

风烟在前面带路,我握着袖中小刀跟在后面,一路山不曾与其言语,只是提高警惕走自己的路。

不是没有想过这只是个陷阱,“云天”的老板可利用哥哥引我前去。可我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能在烟花之地做什么呢?

我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想放弃哥哥的只言片语。亲情面前,理智究竟还是落了下风。

我正首望了望前面的带路女子。风烟?据我所知,“云天”这几年势力越来越大,因着哥哥宵露的原因,“雨”啊“雾”啊“烟”啊一类的字眼成为了“云天”尊贵的象征。而风烟这个名字,又是“风”又是“烟”,到底在“云天”占了个怎样的地位?

正想着,周围一静,跟着就拐进了从前我曾经进去过的那个“云天”侧首的巷子,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扇小木门前面。风烟用钥匙开了门,一脚踏进去,丝毫无主客之分。我跟着钻了进去,只见门的后面是一个院子,靠墙的一棵柳树郁郁葱葱,在夜风中婀娜摇动。而风烟,正静立在那棵柳树后面,也不继续向前带领,只是如同看陌生人那般看着我。

我提高了警觉,四周张望,视线穿过院子门,望见那灯火通明的阁楼楼梯走下一个人。我下意识往草丛里一隐,定睛一瞧——呵,为何每次,总是在尴尬之处遇见他呢?

没错,这走下之人,正是我在黄家初遇,巷子再遇,被荷姿扇了一耳光还扬言不会放弃的那位御史唐大人。

方才他是从哥哥的房间出来的?

能回答上宵露问题得此一见之人并不多,他也是其中一位?

他作为当朝监察御史,而哥哥是“云天”头牌,他与哥哥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唔…难道…?

呃…应该不会…吧…

我甩甩头,打消稀奇古怪的想法。忽然想起上次在巷子中的一次诡异相遇。当时,我是去找哥哥,所以才会出现在那里。那么,这位御史大人应当是从哥哥这里出来才会在那里。

那荷姿呢?

思绪中有什么东西忽的一通透,我盯着那烟水楼台细细琢磨…

依照碧门的情报系统,荷姿不会不知道他是我哥哥,她是不是早就与他相识?当日巷子里那句被风吹得模糊的话,该不会是“你再敢靠近他试试”?等等…即使认识,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警告一个哥哥的入幕之宾吧,除非…?

“冉姑娘。”那淡若云淡,悄然无息的风烟不知何时站在了草从前,我猛的惊觉——好厉害的身法!

很快镇定下来,我走出草丛,问道:“何事?”

“主人有请。”

我抿了抿嘴唇,随她引领穿过那道院门,还未到那楼阁之前,就见大门前站着一个白色身影,背朝我们。

那身姿挺直,一头青丝随意地在末尾一绑,清逸洒脱。我心中一动,那时隔三年未见的身影窜上心间。

随着我们渐行渐近,那人终于转过身,淡淡温和一笑:“染夕。”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包含了多少温馨过往。十年了…十年不曾听到这个轻唤了。我鼻子一酸,忍不住轻轻唤道:“哥…”右手不自觉地往小腹上一放,笨拙地想要遮住已经五个多月了,圆滚滚的肚子。

哥哥将视线往我刻意遮挡的肚子上一放,眼眸波澜不惊,只是清淡安抚一笑:“平安就好。”然后朝风烟使了记眼神,就见眼角风烟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哥哥走到我面前,脱下外袍朝我身上一披,“都快腊月天了,怎不多穿些?”只是最平凡的家常话淡淡的体贴,仿佛我们不曾分隔十年。

“哥…”我将头埋进他胸膛,一如小时候那般。

哥哥温柔顺着我的头发,“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撒娇呢?”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外面凉,走,随我上去。”

我仰望面前阁楼,喃喃自语:“千万人用金子堆都进不去的‘云天’宵露的房间啊…”

忽然额前一痛,吃了一记栗子。面前哥哥收回手,咧嘴一笑:“染夕该不会将我的房间想象成金雕玉彻的吧?”

我埋头嘟嘴揉了揉额头,嘟哝道:“要是撞见一个女人冲出来多不好…”

哥哥哭笑不得:“看来外面将我这形象毁得严重啊!”

事实证明,女人是没有的,连女人的脂粉气味也没有,却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这房间一如哥哥从前的房间,素雅干净,不作多余的装饰,若说有什么饰品,就只有墙上那幅突兀的,我所谓的“收获”的字了。

那副字被主人精心裱了起来,字迹却不如外表精美,像是小孩子一通乱涂的狂草,却偏偏乱中有章,凸显一种大家风范。

而内容就更…

——多子多孙多福气!

上书如是。

我只觉得面部抽搐了一下。很有掩面否认我没看见这幅字的冲动。

是了,那幅字虽未署名,但字迹我却认得,正是“不拘小节”的荷姿在情绪高涨或者发脾气之时惯于挥洒出的笔迹。她姿大神的房间里处处可见相同字迹的字画。

而如今,这副本该是她怒极或者情绪激动之时写出来的字,撇开内容不谈,光是这字迹,就与整个素雅清逸的房间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