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在心底默道。

“不要…”怀中的女子极力挣扎,这声音发出来旖旎婉转,透人心弦,完全听不出拒绝的意思。

他沉下头,低声在她侧耳温柔安慰:“不要怕…”

怀中的女子僵硬的身子一软,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去。

他身子一僵,一时间手足无措。

要她,还是不要?!

天人交战!

女子移唇,吻过他的脸颊,鼻梁,眉眼…最后落在唇上…

这一刻,所有一直坚持的理智崩塌,既然面前这个轻吻他的女子是他二十几年来唯一心动过的人,他何不成全自己,也成全她?

顺应她的药效,顺应他的本能,一切以不可阻止的趋势发展下去…

挺身而进时,却遇上了阻碍。他立即停了下来,惊愕地望着怀中意乱情迷的女子。

她…嫁进黄家几个月了,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男子仰天微笑。老天,你这可算是在成全我?

动作温柔下来,他搂紧她,吻上她的唇瓣,闭眼轻喃:“我,对你负责。”

身体猛的一用力,冲破阻碍,彻底埋进她的身体里。

“啊!”她痛呼,让他心疼。

动作慢下来,手掌在她身上移动,尽量缓解她的痛苦,心底,却止不住扬起一阵激动与欣喜。

这个女子,再也不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了。

无论日后如何,若你愿意,我娶你,若你不愿,我也一定对你负责。

番外:尘介(二)

几番云雨之后,他抽身,低吻她浸了汗的额头。然后挫败地叹了口气,在后颈一摸,拉下一张面皮,露出他原本极其俊美的容貌。

这张人皮面具是他平时出任务时用来隐藏身份用的,总不能让人发现御史大人当梁上君子,窃听人家的私房事。但此时,这张面皮的下巴处破了一条口子,他苦笑着托起女子的手吻了吻。

就是这双手的杰作,纤长指骨分明,明明该是美女的象征,却偏偏蜡黄不已。指甲莹亮,除了这面皮上一道口子,还有他背上的无数条,暧昧而深长的红痕。

该剪指甲了啊…黄家虐待她到连指甲都不让她剪么?

他被狠狠虐待了!

门外传来了一声一声渐进的脚步声,听轻重,俨然是方才那两个把人扛进来的武者。

他立即起身,穿好衣物,将外衫往沉睡的女子身上一搭,跳上房梁,从那个洞口钻出去。柴房外,那两个武者偷偷摸摸走过来,一个掏出钥匙要开锁,一个四处张望。

他回头朝洞口里一望,女子睡在地上,身上只搭着他的外衫,香肩玉腿外露…

男子皱眉,握紧身侧的剑,冲下去,在门要打开前一瞬间,一剑刺死那个开锁之人!

另外一个人立马警觉,还未做好备战姿态,就已被男子反手一剑穿胸而过。

男子捞起两具尸体,趁他们还没有大量流血,飞快地朝院后扔垃圾的地方飞去。

尸体掩在垃圾之中,男子回望,黄府火光正雄!他大叫不好!

黄峰的卧室在熊熊火光中燃烧,下人们忙着提水灭火,还有人大叫着:“老爷不见了!快去找!”

黄峰不在里面?

他颦眉,仔细寻找着周围的蛛丝马迹。

两道不寻常的拖痕引起他的注意。他沿着这两道痕迹走出黄峰的院子,痕迹便消失了,四处望了望,一柄上好的玉簪遗落在不远处。

他朝那个方向望去。依他这几天的调查,那边是…茅房?

几个飞走,他快速靠近那个茅房。忽听身侧小树丛一声布谷叫,他暗叫不好,只听一声闷哼从茅房传出,他立即抬眼,一个黑影飞身而出,几个起纵,他甚至来不及追便消失了。

好俊的轻功!

男子颦眉,望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快速打开茅房一瞧。

黄峰已死,功亏一篑!

也不知那物事,是不是已被人拿走。

今夜不平凡,显然许多人马齐齐在这时来凑热闹。男子思及柴房中还有一个睡的不省人事的人,一咬牙,放弃了追踪。

柴房内,女子依旧睡得香甜,只是翻了个身,大半个背光裸在外面。

他感觉身上血液一热,别过头去平息了一阵,才抓起旁边的衣服为她穿好,白色的长裤染了腿间的鲜血,男子叹了一口气,将穿好衣物的她,往血泊中一放。

临走前,他看了她一眼,摸上她的脸颊。

身体肌肤那么细腻白皙,为何脸却如此粗糙?

男子心头一跳,往她后颈一探——果然有一条口子!他轻轻撕开,人皮面具脱落,露出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他手拿着人皮面具,看着这张绝色姿容,半晌挪不开眸子。

是了,那张平凡的脸,又怎会有这样的气质呢?

他温柔一笑,低头在她真正眼睑,唇上一点。真想看看这张脸在日光下的模样,还有这双眼睛…会是怎样的眼波流转呢?

真是令人期待。

有趣的是,他们二人,竟然都不是用的本来面目。

他转眼看了看地上的匕首,这是她杀人的证据,留在这里她一时半会儿消灭不了,不如让他一并带走,也可当个留念。

他将人皮给重新覆了上去。她既然隐藏身份混进来,便自有她的目的,他不会阻拦她。

这副绝世姿容,他已经欣赏过了,牢牢记在了心中。

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再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抓起地上的外衫和她的匕首,走出房门。

次日,他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带着侍卫正式走进黄府。

黄峰的死讯已在整个黄府传开,黄峰的弟弟黄岐亲自来迎。

“大人来此有失远迎…实在是黄家现在…”老人的脸上浮出苦涩。

他抱拳回礼,语气却很强硬:“下官御史台唐介,原本为黄大富少爷与吕相儿媳一案而来,如今黄府出了大事,下官不得不两案齐查。还望这位老爷配合!”

黄岐无法拒绝,只得由得他来查。他派了侍卫在四处搜查,自己一个人走向了那个偷偷摸摸去了不少次的院子。

小道幽静,相比起整个黄家格格不入。

“介哥哥。”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介身子一震,回头皱眉看着背后的女子。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女子当是黄大富的通房丫头…兰姝。

兰姝巧笑嫣然地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柔情与期待。

若是一般的女子这样望着他,他会以为她们别有目的,但,眼前的女子却叫得出他的名字…

介哥哥…

记忆中,似乎有个小女孩是这么唤他的。

仔细瞧了瞧兰姝丽颜轮廓,他试探地问:“你是…姝儿?”

兰姝一听,开心地点点头:“介哥哥还记得我,真好!”

唐介恍然大悟,真的是她。他父亲还在世时,他便跟着一个方外高人学艺,后来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的母亲在他眼前病逝,他就将小女孩引荐给了师父,与她成为了师兄妹。

“你上京这么些年,也不与我们联系。”他叹气。姝儿十三岁时,找到了一封母亲留在家中的遗书,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京城做大事,于是道别了他与师父,上京寻亲,再无音讯。

兰姝有些窘迫地低头,“我没有找到我的父亲,却嫁进了这个家给人家当小妾…不说也罢。”

唐介抬头看了看日头,“我今日来办正事,不宜在此处多留,改日我们约个地方再叙。”

道别了兰姝,他走向了那个院子。

比起整个黄家,这个院子冷清了不少,他一走进来,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们便呆住了,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面色通红。

一个丫鬟醒过神来,娇羞上前,扭捏道:“公子来此处…”

“下官奉命查案,请姑娘带路。”他话音刚落,自己却向前走去,有目的地走至一扇门前,踌躇片刻便用力推开。

里面俨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简单朴素,闺床帷帐低垂,隐约可见里面睡着一个人。

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的房间,浅笑对着床一礼,“打扰夫人休息了。下官奉命行事,还望夫人海涵。”

垂幛被掀开一丝缝,“大人请随意。”声音有些沙哑,却能听出是她的。

生病了么?他在外面听丫鬟碎嘴说她今晨偶感风寒,大夫诊断是气虚体弱,受了惊吓。嗯…气虚体弱应该是他的杰作,至于为何受惊吓,不明白。

心头担忧她病情如何,他躬身道:“能否请夫人将垂幔打开…”然后转身背对她,起码的尊重。

床上的女子呼吸一窒,半晌镇定下来,咳了两声引起他的注意,“大人,你可以转身过来了。”

以真面目见她,蓦地紧张,不由得想以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他嘴角噙着一丝极其淡雅的微笑,转过身,只见她脸色苍白,眼底黛色,抿着唇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自然地垂眸,身子挪了挪,将大半个床显露出来。“大人若想搜什么,尽管搜好了。”

没有惊艳…没有怔忡,仿佛他的容貌在她眼里与其他人一样,不值得留恋。

淡漠如她啊…

唐介心底浅浅苦笑,目光扫到她的手,嘴角又扬起一抹笑。

这丫头,面上虽然故作镇定,手却紧紧捏着床柱,再看她低垂的眸子,亦是迷离走神,差点就被她给混过去了!

她忽然抬眼,毫无芥蒂地直视他,目光所到之处…他的下巴?

唐介不禁庆幸自己昨晚好歹带了一张人皮面具,否则这下巴一定已经被她划破相了。

她眼底有些失望,然后自嘲一笑,让他惊异于她的敏感机警——他是否留下了蛛丝马迹,竟然能让她怀疑昨晚的男子是他?

搜了她的房间,完全没有一点大富人家的正室的富丽堂皇,甚至简陋到如一般丫鬟的寝房,让他微微心疼。黄家,究竟亏欠了她多少啊!

后来她被黄家的人叫去,他知道她算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在黄家又不受宠,面对黄家那群不讲理之人,此去多半凶多吉少,不由得也跟了上去。

可当他看见她跪在黄家厅堂,握着拳头,被黄峰的妻子她的婆婆陶氏掐得快咽气而大厅中却无一想要阻止时,他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快步上前抓开陶氏的左手腕,不由自主地,他用了些许的内力,竟有将这只手折断的冲动!

他提议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只是为了给她留口喘气的时间,原本他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这么吩咐黄家竟然也不疑有他,听命将他带去了那个柴房。

今日一扫昨夜的闷热,晴空万里,午后慵懒的阳光斜斜洒在池塘的水面上,和着清风粼粼波光。

心旷神怡!

抬头看柴房的外墙,爬山虎路油油地一片,清新中,这个地方多了一分别样的不为人知的旖旎。他不由得浅笑。

番外:尘介(三)

他不过问了几句话,黄家如今的主心骨黄岐便将矛头指向她,意指凶手是她,众人也将目光射在她身上,全然一幕千夫所指的场景。

她脸一沉,却没有发作。

唐介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正妻当到这步田地,他该为她可怜一把,还是感谢老天未将黄家在她心中留下任何好印象?

为缓和气氛,他故意问她:“这位夫人呢?怎么说?”他知道昨晚不是她所为,此举完全是为了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咬唇,百口莫辩的样子,“民妇也不知…民妇昨晚在院子门口看见一个黑影扫过,心中疑惑就跟了上去。结果人跟丢了,脑后却被劈了一遭,醒来就在那柴房了。”

他很想说他真的很佩服她编故事的本领。哦对了,还有扮弱装可怜的耐性,偏偏黄家的人没一个同情过她,只会骑到她头上去欺负她,这也算她的失败了。

“意思是…”他纯心想逗逗她,于是正色问道,“你并未看见是谁?醒来之后就是今晨了?那你为何受到惊吓?”他一直对大夫这句话耿耿于怀,担忧她是真的被他吓着了,哪怕这几天他对她的了解来说,不太可能发生。

她慌忙垂下眼眸,不敢正视他,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身侧的衣料:“民妇醒来时,外面还是黑的…闻到柴房里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所以民妇就吓晕过去了…”

嗯,如果他没有看见她如此凌厉干净地让那两人断命,他会相信的。

又问了几句话,才知道昨晚藏在书房内的那个暗卫被人杀害了。他朗眉轻皱——是她下手的?下一瞬,他打消这个想法,她昨日那个模样,多半是被人坑了,应当还来不及坑人。

那,还有第三方参与进来?黄峰的死,还有那场大火都是那一方所为?

正思考着,手下远远地向他跑来,手里还捧着一件物事。

唐介昨日亲眼看见她带着一个包裹进入了书房,大概猜到了她的一些计划,于是方才就吩咐了侍卫,一定要仔细搜书房,重点是找一个包裹。

算是成全她,也成心想搅一搅这一摊水,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给搅上来。

她垂着头,看见了一眼那个包裹,嘴角浮起一抹笑,清晰映在他的眼睛里。

他不禁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当场掀开,两个盒子滚落地上。其中一个盒子因为一摔,盖子打开,那朵天山雪莲就这么滑落出来。

他淡然瞥了黄岐一眼,风凉道:“想不到下官这一趟收获颇丰啊。”语罢俯身随手捞起另外一个盒子打开,拈起那瓶药,啧啧道:“黄御医医术卓绝,这瓶子里想必是灵丹妙药吧!”他没猜错,应该是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考虑到黄峰的御医身份,搞不好还是一瓶在后宫有着盛名的,会让人在无声无息中“病逝”的毒药。

侍卫识相接过那瓶药,一溜烟退开,交去御史台细查。

她也跪下,嘴里跟着附和“冤枉”,神情却很凝重,仿佛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倏地抬头瞥了眼他,目中满是怀疑。

他对上她的怀疑,温和有礼地回以微笑。

他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但却不能让她知道他在里面动手脚,推波助澜。

之后忙碌了十天,将黄家的案子定案,正想在黄家家眷被下放之前拦截住她,对她摊牌,长官御史中丞蔡齐却拦住他。

“子方啊,你虽未找到那件物事,但整个案子,你的功劳本是最大,只可惜你原本不经手这个案子,可惜了…”蔡齐大人如是叹息。

他知道蔡大人可惜的什么,他忙碌了大半个月,功高至伟地却是别人,他只是个御史台的小角色,便是按功行赏,也没能轮上他这个只是恰好在查别的案子时遇到事发的人,到头来,他还是停留在监察御史…里行!

“但别丧气,我这有个差使,做好了一定能够升任!”蔡齐大人道。

他心头苦笑,整个御史台,能轮到他的差事…他知道苦差事又来了。

果然,蔡齐大人要他扮成一个弱书生,混进杭州八王府,查一件当年的案子。

“是什么案子?”他问。

蔡齐左右瞄了一眼,确定无人才沉声道:“八王疑似谋杀先皇的案子!”

他一惊,不由得问道:“都十年过去了,为何又翻出来查?”

蔡齐神秘道:“几个月前八王原本一直住在京城告病,我安插在宫内的侍卫告知我八王派人在细查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案子。然后二月的时候,吕相忽然在朝堂上公然问太后,后宫是不是死了个妃子?太后色变,这气氛很微妙,然后侍卫报告说八王撤走了在宫内调查之人,八王也向太后告病溜到杭州去‘养病’了。这其中…一定有可以突破的关键!”

他听了不禁头大,“所以下官要两案其查?”完了苦笑:“蔡大人…下官只是个凡人,做不得这么三头六臂之事…而且这事就算是查出来…”查出来别说升职,这种官家的事情既然被人强制压下,自然有它的道理,他若真知晓了真相,接踵而来的,会不会是阎王爷?

蔡齐知道他的疑虑,安抚道:“眼见着太后身子骨越渐不好,却强握政权不放,圣上已经二十有三了,却一直以傀儡存在着。当年的事情,太后是那个一手压下之人,必然因为她是得利者。你查出来,我们有了她的把柄,便可联名上诉太后还权!”

想得倒好。

他苦笑着上路,临走前照蔡齐吩咐,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荷花池”,找…老鸨!

面前站着的女子妩媚动人,一颦一笑皆是蛊惑人心,无一丝老鸨的庸俗。他瞥了一眼,淡然垂眸一礼,“在下姓唐,敢问姑娘可是姓蔡?”

老鸨浑身一震,脸上笑容全敛,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上楼说话。”她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