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你来,又想做什么?”语气,很不客气,这个女子刚刚还灿烂娇笑现在却沉着一张死人脸。

“蔡姑娘…”他记得,蔡齐大人说,“荷花池”的老鸨是他的女儿…

“我不姓蔡!你别乱喊!”女子怒斥,转身大力扯开一个抽屉,随意翻了翻,摔出一个盒子,背对着他声音像是极力按压怒火道:“这是他要的东西,告诉他,下次再要,自己来拿!现在,拿着滚!”‘滚’字一出,怒气喷发,铿锵有力!

他俯身捡起这方盒子,打开,里面又是一张人皮面具。上一张是蔡齐大人给他的,与这张材质相同,原来是出自面前这位姑娘之手。

“姑娘…”他再不敢加上那个“蔡”字,思索半晌才问道:“可认识碧门碧染?”他暗中叫人查过那柄匕首,是碧门碧阁女子之物。碧阁女子皆是以“碧”为姓,然后以一个单字为名,他在匕首的手柄上看见了一个“染”字,于是推测黄家那位正室应当叫碧染。

至于为何问眼前这位女子,只是因为蔡齐偶尔会对他说起这位女儿如何出色,在江湖中也混得怎样的好,在碧门中也是高位…之类的话,全然一副骄傲父亲的模样。

却一直不肯将这个女儿公开于世。

蔡齐大人的苦衷,他之后才慢慢体会到。像他们这样专门抓各种官员把柄与罪证的职务,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像蔡齐,身居御史中丞,家人是他的软肋,更是各路官员欲掌握的把柄。这个女儿,既然为众人所不知,他便可好好保护起来,不被他人控制。何况,越是处高位,越是容易遭遇大祸,满门遭殃,蔡大人一定也希望这个女儿能身处平安之地。

可惜蔡姑娘无法体会这种深沉的爱。他这话问出,蔡姑娘身子一僵,片刻后,抓起抽屉里面的刻刀也不回头就向他掷去,快而准!他险险避过,知道这是逐客的意思,也不多问,对着蔡姑娘的背影一礼,转身离去。

前往杭州的路上,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资料,细细翻着。“梅铭,字染尘,大中祥符二年出生…哦,比我大一岁。书生,未婚。家住宣州河口村,母亲是寡妇。前年曾上杭州,路途中病倒折回。今年四月复上杭州,于途中病逝…原来叫我扮个死人。”他一个字一个字记牢,然后用内力将纸张催成灰烬,小心翼翼拿出另外一本他要调查的资料津津有味地看。

“柳染夕?”他轻轻念了一遍资料中的名字,“父亲曾是御医柳三饮,因参与八王谋反被秘密处死…”越看,越是懂得了她身上淡漠从何而来。因为见了太多,经历了太多,才能完事皆如清风和煦不足惊慌。

扬起一抹笑,他收起资料,又听手下来报,说黄家正妻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

意料之中,她既然易容,必然是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现在她撕下了人皮面具,谁也奈何不了她了。

也好,走了也好,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容貌,那么就再重新相遇一次好了。

番外:尘介(四)

在杭州辗转了半个月,一直没有接近八王府的机会,也没有展示才华的契机。终于,他遇到了一个人,那是八王府的管师爷,人称“管事爷”,他向管事爷自荐,想以这种最迂腐最平凡地方式接近八王,而不会使其怀疑。管事爷只是打量了一眼他,鼻子轻哼了声,“你能怎样向我证明你的实力?”

“在下擅长棋艺,可与师爷手谈一局。”他道。他的确是擅长下棋的。

管事爷摇摇头,“王府不缺棋师,王爷需要的,是一个灵活擅于处理与分析变化之人,你一介书生,太过年轻,不是合适的人。”说罢转身就走。

眼见唯一的机会就要失去,他大声唤住管事爷,“在下怎样才能向师爷证明我行?”

管事爷轻蔑瞄了他一眼,仿佛是见多了这样的书生,随意往街上一指,“去,把那个姑娘的钱袋偷来给我。”

唐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提的竟然是这种要求。若是平常的书生,肯定一番大道云云,指责此举,或者搬出孔孟,恪守君子风范,绝不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但,他没有忘记,管事爷说,王爷要的,是擅于琢磨和快速应付变化之人。

这种要求,是否也是一种“变”?

他低头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目光顺着管事爷手指的方向望去,待见着那位倒霉的姑娘是谁时,他身子一僵。

是她!染夕!

想不到她也到杭州来了。

他低身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脸上和原本就不干净的衣服上一抹,快步朝她走去,走着走着就加快了步子,冲到她面前。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走神,直到身后小丫头提醒才警觉抬头,对上他。

这么一对视,他一时间起了怯意,不忍撞上她,往左一让,试图避开她。

却不想,她做了与他相同之事,于是…撞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顺走她的钱袋,向后倒去,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直起头,见染夕被身后的小姑娘接住,稍许安心。她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乱。

知道她貌美,却不知道美成这般模样。肤色极白,粉唇如桃花花瓣让人想尝一口,那双眼眸清凉如水,淡漠如云,却晕出一股子千帆过尽之后的安宁娴静。

周围议论纷纷,他起身,柳染夕不想事情闹大转身正要离去,那小姑娘却不依,叉腰站至他面前,大声指责:“你走路不长眼睛么?碰坏了我姐姐你赔得起么?碰坏了我姐姐的宝宝你又该当何罪?”

宝宝?他闻后立刻将目光往她平坦的小腹一拉。

这里面,有个孩子?

想起她嫁进黄家几个月,还是完璧之身,又想起那晚之后,黄大富双腿已残,她顶着一张平凡的脸,又是正室之位,应当不会有人觊觎。

那么,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女子怀了他的孩子?

一瞬间,仿佛血液沸腾到了极点!激动之情不能溢于言表,他只能握紧拳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拍拍衣服站起,躬身抱拳:“在下赶急,不是有意撞这位姑娘的,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总之他想赶紧从她视线里消失,这地儿不是相认的地方,况且他现在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份。

正想开溜带着钱袋去找管事爷,却被她抓住了衣袖里装着钱袋的那只手手腕,只见她歉意笑着:“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刚刚挡了你的路害你摔了一身的泥…不若我做主为公子洗尘如何?”“泥”字吐得极重,他知道她在不满,但没有发作出来,选了这样一种方式。没想到这个女子讽刺人的时候,竟是这样的,颇是可爱,令他想笑,却碍于场面,只得憋回去,结果憋得脸色微红,装作气冲冲甩开她的手,“姑娘自重!”他的手她可以随便拉,别的男子的手,她也会这样拉住么?

会吧?

心里面有些怅然失落。这一收手,袖口里面的钱袋已经不见了,抬眼,只见染夕满意地背手对着他,面上正色道:“公子莫要误会我的一片好心。”

好心好意将钱袋收回去么?太可爱了!这样的方式…

越来越想笑了,脸憋得通红,他不敢再停留,生怕笑场,于是找了一个读书人最喜爱用的理由回绝:“在下有手有脚,不受嗟来之食!”说完躬身一揖,飞快离去。

还不等他趴着墙角开笑,却痛苦发现,管事爷一行人早就不知所终,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入夜后,他卸下了所有的易容,站在了享誉江南盛名的“云天”后门前,手中捏着一枚温润的棋子。

十九岁赶考前,他曾游山玩水过一阵子,及第后就再没回过杭州,此次回来,便想着来见多年前的一个朋友。

而这位朋友,如今盛名在外,却鲜少见人了。

与他相遇,来源于一盘棋。

那是他上京赶考那年,临走前几天,杭州城忽然搭了台子,说什么云天的头牌相公宵露摆下一局棋,名“死局”,邀天下人手谈。

好大的口气!

他年少轻狂,又喜爱下棋,这样的热闹怎能不凑?那棋局在云天门口摆了多日,却无一人可破。

他上前瞧了一眼,第一反应是——死局,果然是死的!这宵露存心找茬吧?

明明是一盘死得不能再死的棋了,就差落个两三子,就全盘告罄。杭州这等大城,要么是不会下的百姓过路观望,会下之人见此死局,也不屑自取其辱,于是这棋就这么耗着。而摆下这盘棋的主人迟迟不露面,放了话说一定得说得出破解之道,才能相见。

他嗤笑了声,这头牌相公好矫情!他倒是想见见,到底这人是真的喜爱下棋,钻研难题,还是存心为难人?

抬手,黑子一落,死了一大片黑子。旁边懂棋的群众不由得笑他:“公子,你不会下莫要糟蹋了棋局!”

他笑而不语。是,断送了不少黑子,但,关键的几粒黑子,却因此从无气到有气了。

一个脸上淡漠到极致的素衣女子走上来,俯身无表情道:“公子,主人有请。”

就这样,他跟这云天的宵露隔着帘子就这盘半死不活的棋手谈了三个时辰。结果…值得一提的是,他输了。

少见的,输了。

虽然只输了三子。

他叹了口气,却听帘子里面的男子赞叹道:“公子好棋艺!更是好气魄!”

他知道宵露指的什么,毕竟自取其辱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有勇气的。他淡笑:“宵露公子说这盘棋叫‘死局’,死了却摆出来让人研磨。我却以为,这棋局,仿佛在述说着一句话。”

“哦?”宵露来了兴趣。“何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宵露公子的棋里面,有深深的无奈和矛盾,死得不能再死的局势,公子却想找到一个出路,找一个‘为’的理由。”

他就棋局论事,此话一出,仿佛击中宵露的内心,从此引为知己,开了帘子,两人面对面又手谈了几盘。

临走的几天,他与宵露不知道下了多少盘,胜负各半,他不得不承认,宵露是他鲜少遇见的对手,若不是急着上京,他或许会跟这人谈山论水。

临走时,宵露送他一粒青玉棋子,笑道:“古有高山流水为知音,我们,算是知棋了。”

唐介摸摸脑袋,最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当日我接下‘死局’,其实只是想挑战自我,看看会输几子,以此来预测我赶考的成绩而已…”

当年的好友,这几年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只是书信不比面对面,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能下棋赢过他,不免怀念起那段日子,所以一熟悉了杭州的种种事情,等到了初一宵露搭台子,唐介便将那枚青玉棋子交到宵露身边的人手里,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多年的好友。

下了一晚上棋,像是把这么多年所有棋局的疑问解答个遍,次日清晨,日头刚升,露气未散。他神清气爽道别了多年的好友,从后门走到偏僻的巷子里。

没走几步,面前站着个红衣女子,容貌极盛,眼中的火气也一样盛。他曾经在宵露身边见过这名女子。宵露身边长期有两名女子在晃悠,淡漠的素衣女子是宵露的侍女风烟,而行为不羁的红装女子则是宵露的上司,这“云天”背后的老板,名字…不知,只听宵露叫过一次“姿姐”。

这红衣女子,每次看他,活像他抢了她的心爱之物,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本着“女人不好惹”的心思,他匆匆装作没看见,埋着头向她走去。

“站住。”红衣女子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气势惊人。

他止步,抬头干笑:“姑娘找在下…”

她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你跟他待了一晚上?”

“是。”下了一晚上棋,但是不累,反而很精神。

面前的红衣女子眼一瞪,眼神像是杀人,拳头握紧…

唐介背后闪过冷冷的风,不禁出声道:“姑娘,你虽然是他的老板,但他难道不能有自己的自由?”连交友的自由了没有了?就算是相公馆头牌又怎样?

他知道云天相公不能随意见外人的规定,所以为宵露不平。

“啪——”一巴掌扇过来,他没躲,生生挨了这一耳光,存心只想让红衣女子出气,而不要回去肆意对宵露发气。

巷子里刮过一阵风,红衣女子在风中发丝飘扬,衣衫扬起,仿佛被怒气所激起那般。“你再靠近他试试!”她如此威胁。

他不看她,只盯着旁边柳条,心里为宵露抱不平。“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越过她,快步向前走,正要转弯,那头钻出一个脑袋。

他一怔,看了一眼来人,心中一暖。

柳染夕。他默念她的名字,眼神从刚刚的不满柔和下来,朝她温和一笑。

染夕不明所以,但面上仍是回他一笑,然后擦身而过。

那笑,就像是熟识的好友之间的亲近。

他背对着她,噙着笑摇了摇头。这女子,是不是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对他来说,是第一次见到?

番外:尘介(五)

再次见到她,是半个月之后,她铺子开张那天。

他接近管事爷失败,又怕这是他对他的一个考量,所以故意让手下人不跟他接触,结果彻底失去了金钱来源。这半个月来,身上终于分文不剩,最后一餐是两天前的一个大饼,好在夏天天热,喝点水也没什么胃口,就这么挨了两天,再也受不住了,豁出去将衣服一洗,大摇大摆进了一个饭馆,吃霸王餐!

他特意选了这家,只是为了观摩街对面她新开的铺子的情况。可惜运气不好,选了一家杭州城有名的母老虎开的店,结果…可想而知。

他被乱棍打出!偏偏因为装扮的一个书生,不能用武功反击,只能生生挨着。

忽然就明白了染夕当时在黄家的感受,明明有武功,奈何扮的一个弱女子,做不得惊天动地的事,万事只能默默承受着。

“且慢!”娇嗓喝止,这个声音,他认得,曾经在他耳边低吟,在他眼前编故事。

染夕说,她不想开张之日见血,于是替他付了饭钱,他望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眼睛,只见一丝光从她眼眸里扫过,仔细打量他,然后恍然大悟。

他知道,她多半是认出自己是当日那个顺走她钱袋之人。

她眼里那种狠狠的与他结了梁子想将他揍一顿的表情,没有吓到他,只让他觉得…可爱!

不论高兴,还是生气,不论笑,或者是怨,她都是面上淡淡的,不细看真会以为她不在乎。

可他现在知道了,她在乎,她只是不想这种在乎坏了自己的心情,才息事宁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广阔的胸怀。

他见她当场做起了生意,悄然无声离去。路上正茫然自己无钱无势来日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遇见了八王。

八王发现了他这块璞玉,听管事爷一报,背景干净,再一考察棋艺,发现这个书生竟然能在棋局中分析天下局势,正合了八王的口味,于是赏识他,重用他,还赏了他一间房子,在城外山上。

他每日下山去王府,总是绕路从她铺子门前经过,见她时而勤劳地在为客人介绍货物,时而在为姑娘们画眉,时而靠在茶几上歇气,时而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每次放慢步子,但从不停留。她不知道他,但他知道,他一直注视着她,还有她日渐明显的肚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

日子,在一点一点悄然地走过,幸福与平淡。

直到王爷的义女管初雪对他一见钟情,心生爱慕,找管事爷上门提亲。他就不懂了,这张皮相只能算中上之姿,管小姐自诩杭州第一美人,姿色的确过人,只是偶尔病容满面气色不佳。他与她初识时,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样一位女子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他记不起了。不过那也不重要,因为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心中有了这一辈子非娶到不可,非负责不可的女子,其她佳人再美,也是过眼云烟,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他这边出了点小小的插曲,就听那边媒婆上门提亲,听到这里,他心头紧了一把,生怕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结果她拒了,还出乎意料地宣布自己已婚,到杭州是来寻夫的。他听着仆人碎嘴,点了点头。已婚是事实,她算是“嫁”给了黄大富,寻夫一事纯属瞎编。

待听到她夫家的姓氏时,他喝进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迅速望天。

夫家姓梅?老天爷你老人家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姓梅,故意给我制造机会?

而紧接而来的“杭州第一美人”称号易主她柳染夕的头上,王妃对她感兴趣了,同时,管小姐也来兴趣了…

答应管初雪游湖,纯属王妃娘娘施压。结果管初雪浩浩荡荡上门拜访染夕去了,过程怎样他不知道,只看见管初雪回来的时候喜滋滋的,次日面色红润,细看才知道用了极其衬她肤色的胭脂,他自然晓得这是谁的杰作,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手艺。

待到午时回到王府,才知道,王妃派人将染夕请进王府来了,王爷却差人先把人截走了。

他暗叫不好,偷偷跟了上去,不巧被她察觉,回头一望,他赶紧缩头,才未被发现。

王爷把她叫进一个小厅,关了门。他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最后情急之下,他出声道:“王爷,冉夫人是不是在您这里?”

“何事?”声音…不悦?像是被打断了好事那般。

“禀王爷,王妃娘娘正到处寻这冉夫人呢…”王爷将人提前带走,王妃应该不知道,这会儿,也该来找人了。他扯的这慌,也着实惊心动魄,一旦被发现诸多功亏一篑。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出来了,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见她完好,他心头的石头一沉,欣然微笑,微微倾身一礼:“姑娘请跟我来。”

却听她犹豫了片刻,在他背后唤道:“公子留步!”

她认出他是顺走她钱袋之人了,却没有认出他是那晚上的男人。

他半是欣然,半是怅然。

敛了心神,他一本正经地逗她,假意局促不安,与她争锋相对,却将自己的家传玉佩托与她。

他心里,既然认定了这名女子,这家传玉佩,迟早也会给她。

她多疑,话语虽有试探,却很快不关心一般放弃追问。

王妃见了她,立即抓着她问东问西,甚至问出她祖籍何处。他在旁一惊,几次想要出口帮她。

王妃也是寿州人氏,官宦世家之女,出嫁前曾与那闻名天下的美女陈嘉如交好,二人被称为“寿州双姝”,王妃此次问染夕是否姓陈,难道是认出了她?

染夕也不慌,自己解了围。在王妃问起她那不存在的夫家之时,她竟然胡扯自己的夫君离弃了她,他也只得在一边暗暗叹息。

后来王爷到来,与她寒暄几句,终于放她走。她领了钱,匆匆向他道别:“梅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他低哼了一句。后会无期?

怕是,来日方长吧。

回去之后,王爷并未追究染夕的事,只是摆了盘半死的棋,让他解棋。他一见棋局,便知王爷心中必有郁结之事,明明很容易就旗开得胜,却偏偏举棋不定,迟迟不肯下那一子,就像是怕那一子落下,这一盘棋会死得彻彻底底。

他将棋局记下,当晚找了宵露手谈此局。宵露虽不知他此行究竟为何,却隐隐猜到布此局之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迟迟不肯下手,像是在顾忌什么。

“你瞧,他这一子落下,虽能吃下你大片江山,但,你这个角,却还有一子未动。这一子,仿佛制约着整盘棋局。”宵露解释道,“布局的人,一定想要做什么事情,但又心有顾忌。”

他也是如此想的。

肯定了这样的想法,他开始着手查找八王爷的意图。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在查曾经身处杭州的一名女子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