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哼笑一声,“你说,你怎就如此不安分。叫孤时时担忧。”

第28章 第28章

谨姝其实绷得很紧, 方才也不过是装腔作势,脑海里一瞬间刀光剑影都闪过一遍,却没想到,抬眼却看见李偃。

眼神还满是厉色, 却撞进他含笑的双眸。

心一软, 下意识便回抱住了他。

谨姝好一会儿心脏还在剧烈地跳着,埋怨地捶了下他胸口。

李偃闷声笑了声,“好了, 是孤不对,你打我就是,允你。”

“夫君你…怎么…”谨姝倚在李偃怀里, 不知怎的, 眼眶有些热。半晌才完整地说了一句,“怎么在这里啊!”她抬头, 蹭了蹭他下巴,浑身冰冷的寒意顷刻收了起来,撒娇道,“阿狸好想夫君。很想很想。”

从目睹他的的军队走出她视野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那晚一个人睡在她从小睡到大的床上的时候,她竟然觉得一个人是有些孤独的, 闭上眼的时候几次疑心身边还有他的呼吸,和他灼热的总是叫她忍不住躲的身躯。

他强势地霸占了她每一寸的身体和每一分的精神,以至于他突然的离开, 叫她觉得无比的怅然。

谨姝不是在哄他, 是真的…很想很想他, 这会儿看见他,恨不得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再也不叫他离开。

不过他不是去往鹿阴了吗?

怎会在这里…

李偃从窗户跳进来本想吓一吓她,瞧见她这会儿真的被吓到了,小脸都苍白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哄说,“这就吓到了?就这点儿胆子,还使计去挑拨郑鸣凰和她那侍女。”

谨姝咬了咬唇,“夫君都知道啦?”

“有什么是孤不知道的。”李偃恬淡的语气,莫名叫谨姝觉得安心,脱口说了句,“夫君好厉害。”

他漫不经心地揽着她,目光依旧放在那件外袍上,抿唇笑着:“阿狸,你疼夫君,夫君自然也是疼你的。你想做的事,孤替你做。”说完吻了吻她唇角,低声调笑她,“孤亦甚想你,夜不成寐。”

不想同她说那些算计,只想同她说说话,摸一摸她,看她宜嗔宜喜的细微表情,逗得她面红耳赤,或娇羞或嗔怒地叫他夫君。

李偃疼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其实都知道。

因为知道,更觉得心疼。

她其实很聪慧,只是太聪慧了反而活得很累。

前世里,谨姝从来不曾奢想过会有人去替她谋划什么,那些被命运捉弄的日子,她像一座孤岛,横在那里,无依无靠,四顾茫然。

而现在这一刻,她像个不曾被宠爱过的孩子,猛地得到了一块儿饴糖,甜得眼泪几欲流出来,“夫君知道我要做什么?”

她抱他更紧了些,是那种类似于撒娇的情绪,恨不得将自己融到他身子里。

她记得他曾说过想把她揉碎了塞进他身体,她一边觉得那场面不忍直视,一边煞风景地说叫他快一些。

现在想想,突然觉得好笑。

但她也终于能体味他说的话了。

喜爱一个人,喜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想自己能变成他,或者和他融为一体,永不再分离。

李偃抬手敲敲她的脑袋,“你竟还敢说。”他在旁边坐了下来,亦揽过她的腰,叫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谨姝蜷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将身子挂在他身上,那柔软的身子几乎全贴着他,李偃笑了笑,“休想以色迷惑孤,孤这次还是要好好教训你的。你可知,你犯了三个大错。”

谨姝洗耳恭听,“夫君你说,阿狸听着。”她拿脸贴他的胸膛,满头青丝铺散在他胸口,几缕扫在他手背,叫李偃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眸色深深地低头瞧着她,恨不得将她当场按在身下。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美色误人罢。

他捏着她一缕头发在指间绕着,揽抱着在她耳边说,“首先不该瞒着孤,其次不该以身做饵,最后…你错估了形势,这不是你和郑鸣凰之间的战争。是孤和刘郅之间的。”他拍拍她的脑袋,“所以你安心就是,一切交给孤。”

谨姝忙直了直身,挣扎了片刻道,“那汝南王刘郅,十几岁的时候曾失手打死过人,那人是汉中从四品的武将,已故汝南王刘雍是个窝囊脾气,不敢声张,想替儿子瞒天过海,就把刘郅送到温县乡下去了。刘雍的别院里养着一个女人,刘雍妻子是被封为翁主的汉中贵族,刘雍惧内,被妻子闹过,不敢带回家,后来更是放在那里不闻不问,几年没碰过她,那女人房中寂寞,就同一个马奴苟合了,生了一个女儿,刘郅去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死了,据说是病死的,但有人说是她怕刘雍知道她的丑事,本想杀自己女儿,结果被女儿刺死的。阿狸怀疑…那个女孩儿就是郑鸣凰。”

并且刘郅曾和那个女孩儿一起度过一年的时光,二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那女孩儿负责侍奉刘郅,刘郅对他老子的情人的姘头的女儿并不在意,他什么都不在意,年轻的刘郅一腔热血,胸有沟壑,目光望得更加长远。

听说刘雍养着的小妾是个极美的女人,否则刘雍也不敢冒着被妻子折腾的风险去把人养起来。那女孩儿长相随了母亲,刘郅年少时亦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二人有没有生出些情愫,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那个女孩儿便是郑鸣凰,那么前世里,很多事情其实都捋得清了。刘郅对郑鸣凰有着别样的情愫,而郑鸣凰借着那几分爱意算计刘郅,而刘郅大约还以为郑鸣凰亦倾心于他,只是迫不得已只能被困在李偃那里,刘郅对李偃的恨意,除了李偃愈来愈大的声势,大约还有郑鸣凰这一则。

至于为什么刘郅竟让郑鸣凰一直待在李偃身边,倒是不好解释。

所以谨姝也不敢断定,刘郅是否真的倾心于郑鸣凰。

况且谨姝跟了刘郅许久,大约也知道,他非多情之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就算他再喜欢,也不见得会一直心心念念,以至于甘心被她摆布。

谨姝微微蹙了蹙眉,“阿狸猜的,也不见得准。”

所以她之前也没说过她要对付郑鸣凰,一则不想叫他忧心这些腌臜事项,一则是…不好解释。

然而她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李偃目光一直盯着她,那眼神里含着几分探究和疑惑。

他时常有种直觉,直觉谨姝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另外的人,那个人不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谨姝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极决绝又谨小慎微的矛盾态度。

谨姝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偃情绪的变化,那眼神里的审视叫她觉得心里发凉,她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上一次她去云县截刘郅,听说李偃去查了郑氏及郑鸣凰身边的人,查究竟是谁透露给她的消息,后来没查到什么,因为谨姝一直生着病,后来不了了之了。

这次…谨姝实在忍不住要告诉他这些,她不想他被蒙在鼓里。

上一世里,刘郅将他逼得节节败退退守繁阳的场面,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即便后来他举兵越过中州坚若壁垒的城池拿下刘郅的王城成为最后的赢家,亦不能叫她觉得松口气。

那场败局对李偃的打击可谓是巨大的,谨姝越喜欢他,越不想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她希望他能如他设想的那样,睥睨群雄,一路所向披靡,而后君临天下。

关于刘郅的消息,谨姝知道很多,但都是前世里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温县这件事也是她偶然听来的,但她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去了哪里,究竟姓甚名谁,亦不知刘郅对她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前世里,郑鸣凰在刘郅和李偃那里各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谨姝直觉弄清楚这件事是非常重要的,可她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如何叫他相信。

谨姝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偃,缓慢地眨了眨眼,在他不怒自威的表情面前,越来越觉得紧张和不安,她甚至吞咽了一口唾沫,她忽然很怕他误会她些什么。

可她又不想骗他。

“夫君,”谨姝手扶在他肩膀上,仰着脸看他,很缓慢地呼吸着、紧张着。

李偃“嗯”了一声,依旧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解释。

谨姝咬着下唇,忽然问他,“夫君你相信人生能够重来的?就好像你做了一场大梦,梦里走了一生,那一生详尽的像是真的,在你咽气的那一瞬间,你好像释怀了许多,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然后你闭上眼,以为去了黄泉之下,再睁开眼,却在十几岁,一切都还未发生,那些梦里的遗憾或许会重来,或许会改变,一切都还不好说。夫君…”

话还未说完,李偃忽然俯身吻向她,很凶,不似平时那样对她迁就和体贴,他微微蹙着眉头,好似被什么迷思困扰着,亦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烦心事,那股类似于发泄的情绪,叫谨姝越发觉得不安,她一边承受着他的粗蛮,一边低声咕哝了句,“夫君…罢了,你别生气,当我说梦话吧!”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李偃忽然顿了顿,抱着她的双手在细微地颤抖着,谨姝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愕然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谨姝愣了愣,“夫君…”

一滴泪滚在她手背,李偃埋首在她颈间,轻吻她耳垂,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隐忍着说:“阿狸,孤亦曾做过这样的大梦,至死却不能释怀。”

咽气的那一刻,他耿耿于怀的,仍旧是许多年前,他送她去庵寺的那一天,她追他追出来二里地,跌倒了,还急切地膝手并行着往前爬了两步,膝盖和手肘都蹭破了皮,两只眼睛鼓着泪,委屈地求他不要走。

如果那时,他带她走了,就好了。

可惜他再睁开眼,也没能回到那一刻。

第29章 第29章

谨姝一刹那间, 已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前一刻还好像被人逼进死胡同,同他说自己重新活了一世,倒不如跟他说这世上有鬼来得更容易一些, 所有荒谬的连她自己都办法说服自己的事,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于他听。

那一瞬间她是何等的沮丧,她好容易得到一份温柔和爱意,转眼又要把它弄丢了, 如果两个人没办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对方,那么关系很快就会插入一道深而醒目的裂缝,无论那关系是亲情是友情亦或者男女之情。

那她这一世所有的挣扎, 都将是徒劳的。

可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也…

大约上天垂怜她吧!

只是他这满身的悲痛叫谨姝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夫君跟阿狸说说吧, 后来怎么样了?阿狸很想知道。”

事实上她非常的好奇,阿兄怎么样了, 他身体差成那样,应该没多久可活了吧!他死了之后呢,是把皇位传给了李偃吗?

她的阿宁怎么样了?

郑鸣凰荣华一生了吗?

刘郅死了吗?

刘郅和郑鸣凰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如果刘郅一直倾心于郑鸣凰,那么最终死在她的丈夫手里, 他是怎么样的反应?

郑鸣凰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他…最终…最终如愿君临天下了吗?

许多的疑问,她都想知道,那些前世里她不知道的身后事, 如今都在她心头盘旋。

李偃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俯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蹙着眉,抿唇在她耳朵说道,“阿狸,别问了,可否?”

谨姝瞧了他一会儿,最终眨眨眼,点了点头,“夫君不想说,阿狸不问了就是。”

逝去的已经逝去,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反而更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心下涌出强烈的怅然的情绪,脑海亦不住地胡思乱想着、消化着。

如果阿宁同她一样悲惨一生,她而今的自责懊悔遗憾,亦不能抚慰她半分,她在那个时空里,就如同她当年一样无助和凄惶,她知道了能怎样?

刘郅困了她一生,结局凄凉亦或者惨烈,都不能抵消她心头的恨意。

而郑鸣凰,无论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和野心,她都是前世里他的妻,若随他母仪天下,随他终老…她虽然好奇,但其实不确定自己心里会不会难受酸涩。

谨姝笑了笑,去脱他的外衣,“夜深了,夫君睡下吧!阿狸把这些针线活做完。对了,还没问,你自个儿回的?”

李偃被他侍候着脱了外衣,余光里瞧见她几乎一瞬间便好似放下一切的样子,不由抿了抿唇,他的阿狸,是这样好,他执着她的手亲了亲,回她,“不止,军队亦在附近,军师随我一道回的,此刻在逊县城外驻扎。郑鸣凰应当和刘郅串通好在谋划什么,我前次一直担心她恐拿你下手,方才听你说那些,我倒觉得不会,暂且先等等,不过你不需再插手了,交由我就是…”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一直压着,但外面候着的人亦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敲了敲门,问道:“小夫人,可有事?”

李偃轻轻摇了摇头。

谨姝扬声回答,“无事,我累了,要歇了。你们辛苦了,留两个人,其余也都歇了吧!”

“是。”

“对了,”谨姝走到门前,开了门,对着外面的侍卫说:“我身子依旧不大好,乏得很,吩咐下去,明日再留一日,后日出发,窝在屋子里也闷得慌,听说逊县有个叫杨八耳的能人,我想见一见他,你们去知会一声,叫他明日陪着我出去转一转,也好解解闷。”

外面人不敢直视谨姝,垂首恭敬道:“谨遵小夫人吩咐。”

“去吧!”谨姝手扶在门框上,“无事不要来扰我,明日也不必来叫我,我起了自会叫人。”

对方依旧喏喏应是,谨姝说完合上了门。

回身去床边的时候,李偃含笑着把她揽进了她怀里,“阿狸如今越来也有架势了。”

谨姝被他调笑得不好意思,“仗着夫君的威势狐假虎威罢了。”

“甚好。”他嗅了嗅她发间的馨香,低声重复了句,“如此甚好。”

-

驿站全是守卫,但郑鸣凰知道,她等的人,一定会来。

她端坐在一角,闭目养神着,她的面前依旧摆着那尊小小的菩萨像。

最近她总是想起她的母亲,那个女人的面目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似乎从未对她笑过,那张脸总是含着几分散漫的冷漠和怨怼。

那个女人始终无法释怀那个远在汝南城里的刘雍的妻对她的羞辱。

母亲把那恨发泄到她身上,她从小就常听的一句话便是,“你本就不该活着的。”

她有很多的男人,她像是青楼的浪□□子,酥胸万人枕,她在寂寞的一日一日的等待之中,开始放浪形骸起来,她在偷情的乐趣里,咂摸人生的趣味,籍此来获取力量和生存的**。

她的房门总是开着,夜里总有人从后门里溜进来,钻进她的屋子,负责照看她的老妪总是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浑浊的眼球里,好似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不妥的事情。

那个女人最喜爱的是府里的一个马奴,那马奴生得孔武有力,浑身肌肉虬结,每一根筋骨都蓬勃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在床上亦是勇猛无比,总能让她觉得无比的快乐。

那些狂声浪语从窗缝里溢出来,有时郑鸣凰都能听到,但那老妪就住在那个女人院子里的角房,她好似从未听闻过任何声音。

郑鸣凰闭着眼,似乎依旧能回想起那时的场面,她的眉毛不经意地蹙在了一起,虽然只是时隔多年的回忆,依旧叫她觉得恶心和愤怒。

那个马奴是个哑巴,不是天生的,舌头被人割掉了,他总是沉默地坐在马厩上,晃荡着两条腿,仰着头若有所思地看温县那总是无比晴朗的天,他小麦色的皮肤显出几分油亮的健康光泽,年幼的郑鸣凰曾无比喜爱同那个马奴待在一起,她在他那里亦得到过类似于父爱的东西,那个马奴的胳膊仿佛铁钳一样坚硬而有力,他总是能轻易地把她举过头顶,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后来她长大了,他变得诚惶诚恐,不敢碰她了。

郑鸣凰在心底里轻轻“呵”了一声,在回忆里自我折磨着。

她的人生里总是走马观花地来来去去许多人,那些人都是怪异的。

连她自己都是无比怪异的。

在她亲手把母亲刺死的那一刻,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她的东西了。

没有不可以利用的人,没有不可以破解的局,没有她解决不掉的麻烦,亦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门外响了三声指叩声,她缓缓睁开双目,轻声吐了句,“进!”

抱月带了一个人进来,那是个老妪,背佝偻得好似要触到地了。

老妪眨了眨眼,跪地拜道:“小娘子。”

郑鸣凰缓缓地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很多年前的记忆随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更加清晰起来,那个睡在母亲角房的老妪,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出现在她眼前,而此一时彼一时,两个人都已不是当年的心态和模样。

郑鸣凰冷声笑了一笑,“乔妪,许多年未见,你好似一点都没变。”

老妪匍匐在地上,身子虽蹒跚而佝偻,但表情仍是许多年前那样,带着目空一切的淡然和冷漠,好似这世上任何的爱与恨情与仇**与不堪都不曾入她眼里分毫。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仿佛那个经常摆在她面前的青铜菩萨像,慈眉善目,永远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最慈悲,也最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郑鸣凰忽然就觉得有些气愤,抬脚踹了她一脚,“说吧,他托你带什么话。”

老妪被踹得趔趄,但很快又跪端正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漠着表情,复又拜了一拜,从脱落的牙齿缝隙里拿出一根好似是铁的半空的东西,在那双枯树皮一般的满是褶皱的双手间反复摩擦干净后,把里面藏着一小块帛片取出来双手呈上。

郑鸣凰抬手接了过来。

上面仅有三个小字,“幼帝崩!”

汉中动荡已是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而今更是摇摇欲坠,一触即发,战争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很快就要到最后的争夺的时刻了。

但消息至今并未传出来,是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再努力用纸包一包那已燃得凶猛的大火拖延些时间…

郑鸣凰敛眉思索了片刻,目光瞧完那三个字,已快速地填入了烛火中。顷刻烧了个干净。

老妪轻声道:“主子说,还未到时候。”

所以他的意思是暂且先压一压?

把最重要的矛盾先往后放…待他厉兵秣马,收拾了李偃,那么几乎东面西面这天下最肥沃和重要的地方已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北方的宇文疾已翻不出什么风浪,南面的杨氏兄弟虽凶悍,但再往南的地方就是荒蛮的部族之地,那些部族一向对汉中俯首称臣,并非好战之辈,近些年因为汉中没落才停止了岁贡,圈地自保起来,但并无什么野心,若他能一统这乱世,南蛮大部分部族恐会看势臣服,虽则南蛮部族并不好战,但兵力并不算弱,到时杨氏夹杂在中间,也是两难,要么死,要么降,并不足为惧。

他在想什么,郑鸣凰当然知道,但是她在叶女的一次又一次挑衅中,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眯了眯眼,脑海中思索着叶女那张淡然笃定的面庞,不由冷笑出声。

“不,已经是时候了。”

老妪那张漠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惊讶的细微表情,“主子要小娘子莫要轻举妄动。”

郑鸣凰瞧了她一眼,轻哼,“轮不到你插话,我自会同他说清楚。”

她顿了顿,似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轻笑道,“你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我已寻到了。”

老妪明显愣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真的…还活着?”

第30章 第30章

李偃睡了这几日最好的一觉, 醒来时怀里抱着谨姝,谨姝把身子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嘴角微微翘着, 显出几分娇憨和天真。

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像个团在一起的毛团,有时候一整夜都不动一下。

似乎她很小的时候, 便是这幅模样。

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