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过要进去,好像他站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要站在这里。

神慕也没有提过这个人,好像她压根不知道她见外面有个男人在守着她。

“ante,”苏颜扯扯夏堇的衣角,低声道,“算了,他在这里站了几天,我看除非慕慕出来叫他走,我们谁都赶不走了。”

“呵,”夏堇轻笑一声,唇上笑意迷漫,但是眼睛里完全没有温度,“西泽尔,你别以为你是阿静的儿子我就真的不会动你,你为了那个女人赔上我女儿的命,我就是废了你路西法也没话说。”

西泽尔仍旧纹丝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皮都没动一下,整个人跟个木桩似的。

夏堇当然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反正离开罗马后就没有打理过,苏颜劝了好几次,他这肩膀再不收拾一下,指不定真的会废掉。

他也毫不在意。

西泽尔越是不说话,夏堇脸上的笑容越是明艳尖刻,她慢悠悠的笑着,“西泽尔,你不眠不休的站在这里,究竟是想向慕慕赔罪,还是…想感动你自己?”

苏颜一怔。

她没有见过夏堇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她今天陪她过来,见到的也是心平气和的夏堇,没有明显的悲恸,眼睛里也看不到多大的愤怒。

至少当初在纽约时宫老大的愤怒,夏堇是没有的。

但是不在脸上,不代表真的就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你不管自己的伤,你不吃饭也不喝水,跟勤劳的望妻石一样站在这里,就能表达,你有多愧疚,或者是…你有多爱她?”

最后三个字落下,带着明显的轻蔑。

做这些事情,看着感动,感动自己,感动旁人,可是跟屋子里那个甚至没有走出过一步的女人来说,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

“我只是想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而已。”

他只是觉得…一旦离开,就永远无法靠近。

所以,他不能离开。

夏堇盯着那张憔悴的面容,她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喜欢她的女儿这么多年。

也曾可惜过。

如今,说恨说不上,但是,不怨是假的。

没再说什么,她转身就推门进去。

神慕在客厅看电影,苏颜跟夏堇都没想到,而且看她捧腹大笑的样子,貌似还是在看喜剧。

“妈咪?”一见夏堇,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但是很快就过去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她扔了手里的抱枕,几步走了过去挽住夏堇的手臂,“我还以为你生气,不会来了呢。”

夏堇睨了她一眼,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只笑着对苏颜道,“颜颜,别让那小子死在门外。”

苏颜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就乖乖的出去了。

夏堇在沙发上坐下,神慕安静的跟在身边坐下,从她的脸色里根本判断不出情绪,神慕此时也完全猜不到夏堇的情绪。

是生气,还是其他的什么。

夏堇先是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电影,果然是个喜剧。

“我还真没想到,”不紧不慢的声调,“我怀胎十月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原来都是白送给某个男人的。”

神慕立刻咬唇,手也攥在一起了,夏堇的话说的不严厉,至少没有刚才对着西泽尔的态度那么毫不留情,但是却字字句句精准的扣进神慕的心里。

她有错她知道,她这些年一心一意的想着西泽尔,忽视了其他的所有人。

夏堇的手指探上她的脸蛋,带着依旧的凉意,她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畏寒,手更是一年四季都是冷的,晚上如果没有人抱着她睡,她基本处于失眠的状态。

“你知道我最开始知道这些狗屁事情是什么感觉吗?”她微微的眯着眼睛,眸底蹦出了几缕冷意,然而声调却是懒懒的,“我在想,你还真是我女儿,蠢成一个德行。”

指尖探过神慕的脸颊,她淡淡的笑着,“化了裸妆,你脸色是有多难看需要用化妆品来掩饰。”

“妈咪,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无法挽救她就是自私,只想到自己的事实。

“你真的这么爱他?”夏堇叹息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神慕的脸色,“慕慕,我还真小看你了,喜欢他这么多年,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也不过是在最近的两年里怀疑过,却也只是怀疑。

从来没有想过,神慕真的爱西泽尔,而且是到了这种程度。

“对不起,对不起。”她要咬着唇,一遍一遍的重复道。

她最近似乎总是要做这样的事情,重复的说一句话,似乎除了这句话,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台词。

“事已至此,”夏堇闭上眼睛,冷静的打断她的话,“你是对不起我们,为了爱情抛弃你自己,抛弃亲情。”

“你的对不起,我收下了。”

终究是心软的,何况神慕,当初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应该是注定被宠的那个,是命运没给他们机会,还是她不肯给自己机会。

夏堇从来不是纠结的人,她是愤怒他是伤心,但是那些事情过去之后,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怎么解决。

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准备告诉他?永远不让他知道?”虽然大致猜到了,夏堇还是盯着神慕的眼睛人,认真的问道。

“是,”动了动唇,她安静的答道。

早就想好了,应该说从来没有犹豫过,才会这样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一个事。

夏堇半响以后笑了,说不出是无奈还是苦涩,“我知道了,韩离说得对,一直觉得你越来越像书儿,其实你骨子里最像的还是我,谁让我把这破基因留给你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神慕,“慕慕,我会想办法的,在我想到办法,或者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好好的活着,你懂好好的意思吗?”

“我明白。”神慕轻声答道。

等死的感觉,她经历过,她妈咪同样经历过,所以她比任何人了解她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无可奈何,韩叔叔说过,她当年,做过基本跟她一样的选择。

“你门外的那小子你准备怎么处理?”走了几步,夏堇才会想像想起什么一样,低头问道。

神慕顿了一下,才淡淡的道,“他还在吗?”

“你不恨他,难道就真的不怪他?”换了是她当年,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她就是为了出口气也要折腾那男人几把。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据说连一句指责都没有。

神慕的神情有几丝恍惚,仍旧是温淡的笑容,“我没想到,我跟他会走到这么惨不忍睹的一步,我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可怜,所以,我不需要他。”

夏堇走了,神慕看着茶几上的白玫瑰发呆了三分钟,然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过一边的保证,继续看电影。

苏颜进去的时候,神慕还是在看电影。

她想起门外的男人,那伤是真的需要治了,可是西泽尔完全不配合,她也没办法。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又想起温落的话,【她不想听到关于西泽尔的任何事】

虽然说了她也不会真的怎么样,但是慕慕估计,不会有反应的。

这几天里,苏颜已经开始愈发的觉得,神慕骨子里是个绝对决绝的女人,她不会像电影或者偶像剧里演的那些一样。

明明心里还有感觉,却故作无情。

她对自己比对别人狠,她是真的狠。

所以她说西泽尔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了,那就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微不可绝的叹气,苏颜脑子里灵光一闪,小心的问道,“慕慕,我们要出去散散步吗?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去过了。”

她从回来开始,一切都是正常的,除了,一直都没有出门。

她也不知道,这跟西泽尔守在外面,有多大的关系,或者说她就只是不想看到他而已。

“不用了,”神慕的半边脸都靠着抱枕,似乎在专心的看电影,连回答她的问题都是心不在焉,“我不想出去。”

仿佛察觉到苏颜的心思,她挑着眉梢笑道,“你别多想那么多,我只是身子困乏,走多了会累,再说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在家里休息过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你就让我在家里懒着吧。”

这理由听起来破绽不大,但是,你真的需要懒到连房门都不愿意出?

可是苏颜什么都不能说。

一边看着看似笑得毫无压力的神慕,又瞟了瞟物外面的天色——这模样,像是要下雨的节奏啊。

默默的想了想外面不肯走的男人,实在不是他运气不好,而是他站了这么久,按照本地下雨的概率来说,是真的该下雨了…

“轰——”她的思维活动还没有结束,一声炸雷一般的雷鸣在窗外突然炸开,正在出神的苏颜被吓地差点扔了手里的杯子。

下雨了——

而且是,很大的雨。

西泽尔死定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侧脸去看神慕,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抬头看着窗外,天色暗沉,雨下的很大,还时不时的打着闪电,雷声也着实很是吓人。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皱着眉头将电视关掉了。

“慕慕,”苏颜还是忍不住出声了,“西泽尔被你爹地打的那一枪还没好,又被修斯揍了,这几天守在门外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如果在淋雨肯定会加重伤势,他的身体会熬不住的。”

神慕是不是恨西泽尔,或者说她恨西泽尔几分,她都不清楚,似乎很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么,”神慕垂着眼皮,看着窗外乌云压顶的天空,良久,才淡淡的道,“他想出事,连老天都成全他,那我们没什么不好成全的。”

苏颜彻底的呆住,不懂神慕此刻淡漠的神色。

“颜颜,”她的脸上一片静谧,“他愧疚,我成全他的愧疚。”

愧疚完了,才会完事,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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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抱歉,本来应该四更到五更的,但是我妈回来,占据了我的电脑,我死赶活赶才勉强完成今天保底的600~~~还差一点,明天会补上的!!!

欠400字

第五百五十一章他的病在心上

午夜。

雨还是在下,从傍晚到现在,一直在下,甚至没有要停的意思。

“慕慕,”苏颜撑着伞,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男人,肩膀上的伤因为碰了水,血和水都混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苏颜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忍。

神慕安静的站在伞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这是她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出门,却也只走到了门前。

“会有人来接他。”

话刚说完,还没几分钟的时间,果然看见几个年轻的男子朝着这边急忙的赶过来了。

为首的是青,虽然大致的猜到什么事,但是乍一看到昏倒在地上的男人,脸色还是蓦然一变,立即几步冲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教父,”

神慕只是静静的看着,见青到了,就直接转身,什么都没说,仿佛她出来就只是为了等他们过来把人带走。

苏颜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夫人,”沉重的雨帘,还有一只没有停息的雨声,青的声音勉强才能辨别,“不管怎么样,您现在都还是黑手党的女主人。”

是想提醒她,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夫妻,西泽尔是她的丈夫吗?

神慕勾唇,温淡的笑,“放心,很快就不是了。”

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婚姻,是该早点结束。

说着,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枪伤本来就引起失血过多,没有好好治疗,伤上加伤,淋雨引起的伤口恶化加高烧。

西泽尔毫无疑问的昏迷不醒。

“苏小姐,”灰站在门口,神色谦敬而悲恭,“教父到现在还没醒,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看一下。”

“这么严重吗?”她是医生,昨晚看着就知道很严重,但毕竟没有致命伤,应该不至于…这么危险吧?

可是不严重的话,灰就不会亲自来请她了。

“你等一下。”她说完,门都没关,就连忙哧哧的跑到了神慕的面前,她正在调颜料。

“慕慕,”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神慕的脸色,“西泽尔病得很重,我能去看吗?”

神慕抬头看了她一眼,好笑一般的开口,“你这么问显得我有多恶霸似的,你又不是月卓做什么还要经过我的同意。”

“可是,”苏颜呐呐的问道,“你不介意我救他吗?”

神慕收回视线,继续专心手里的活儿,风轻云淡的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恨不得让他去死?”

她扪心自问了一下,她着实没有恶毒到这个地步啊。

“哦,”苏颜茫然的回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灰见苏颜出来了,着实松了一口气,以局快点额度带她上车,然后驱车赶到一栋别墅前。

别说他们这群手下不敢在西泽尔没醒的情况下擅自带他回罗马,就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再长途跋涉。

于是青跟灰商量着,只好找了一栋比较临时的别墅,先养着伤。

“情况怎么样了。”卧室里,青守在一边,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另一边,房间里隐隐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青显然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他跟灰一直都是黑手党的二把手,那气场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青看到苏颜过来,稍微松了一口气,几步走了过来,“不好,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有多了。”

苏颜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了床边,伸手探了探西泽尔的额头,果然很烫,掀开被子的一角,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虽然有点严重但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她皱眉,低声嘀咕道,“再这样烧下去,脑子都会烧坏。”

“苏小姐,”青在他的身边,神情焦急,“有什么办法退烧吗?”

再严重,也不过是发烧,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没有办法,发烧要人命的事很少吧?真正发烧烧坏脑子的人应该也很少吧?

妈的,全世界最一流的医生在这里,会治不好区区一个发烧?

苏颜瞟了那几个穿白大褂不断的流着汗的医生一眼,有点同情他们,看那模样就知道,没少被恐吓。

“这烧不难退,”苏颜无奈的开口,看着青稍微缓和了一点的脸色,轻轻的摇了摇头,“但他的病在心里。”

难怪那些医生会没办法,病在心里,医术再好,那也无从下手。

看着西泽尔在慕慕的门前守了那么久,她就知道那件事毁掉的是慕慕的生机。

但是像慕慕说的,他心里有愧疚,只是愧疚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料到。

用医的古话说,就是郁积成疾。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如果慕慕真的…

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会无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了,苏颜的话音一落,青跟灰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们的气压一低,屋子里就更没人敢说话了,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心病,他们都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

“苏小姐,”灰较之青更圆滑一点,“您跟夫人的交情一向都好,能不能麻烦您,劝她过来看一看?”

苏颜低垂着眸,不是她不肯,她苦笑着看了灰一眼,“不是我不肯,以我对神慕的了解,她如今…恐怕是不会过来了。”

慕慕骨子里,很…决绝。

青跟灰再度相视一眼,沉默了几分钟,青神色寡淡,有如奔赴刑场一般的道,“我去求她。”

如果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他无论如何都只能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青咬牙,“她还是教父的妻子,总不至于真的见死不救。”

虽然她心里隐隐的也明白,这次的事情,只要她的心硬一点狠一点,就算是真的见死不救,那他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