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若是个爱思考的人,写到“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颇为不齿,干嘛故作玄虚,直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就得了?

写到“养女太多,一费也。盗不过五女之门”等等就气得直瞪眼,原来他们颜家古时候这么重男轻女,真是没远见!

到后来手慢慢就写酸了,偏偏脚一碰地一使力就生疼,她可不想残废了,只能坐在座位上发下呆,歇一歇再继续。时光回溯十几年,依旧此般光景。

桌子正对着窗外,只看得到对面温暖的灯火渐次熄灭。颜培月还没回来,可她已经渐渐觉得不支,速度缓了下去。

月亮垂在西头,恹恹欲睡。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有些迷糊了。

果然,颜培月结束会议回来就见她趴在书桌上,连个手都没有枕,整个脸贴在写好的毛笔字上,脸色有些发红,嘴巴被挤得微微张开

似乎,还有口水?

他皱了皱眉头,将她头扶了起来,谁知道,竟然跟宣纸连得紧紧的o(╯□╰)o这回连颜培月都有些扛不住,暗笑了起来,嘴巴勾成上弦月。

她也慢慢醒了,有些懵,本能地擦了擦嘴巴

结果,满脸都是墨

他这回真是无语了,半搀半搂地将她弄到洗手间里洗把脸。站在镜子前的余若若炯炯有神,不大不小的“也”字,反着映在她脸上,墨色耀武扬威。她心里羞愤欲死,这幅光景,真是无比丢脸。

“把药吃了,明天早晨我起来看伤势。”他哪怕是递药膏的姿势都高高在上,她闻着齁鼻的刺激气味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很苦吧?”

颜培月可没有哄人吃药的本事,硬是舀了一勺往她嘴里强塞了进去

她本来是紧咬牙关的,可是舌头碰到了一点,有点甜?

是甜的你怎么不早说,我何必做无谓地抵抗?没表达能力神马的实在太可怕了她一边腹诽感叹一边乖乖吃着黑不拉几的东西。

晚上她睡觉的时候颜培月跟着进来了,她一脸防备:“你又要干嘛?”

他挑了挑眉,又?看来对他有条件反射了。

“把你的手机调好了,1号设置的是我的号码。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不想废了腿就别逞强。”他留下手机在床头,背影模糊而伟岸。

她咬着被子,心里有些不知道什么感觉,是桔子的微酸,是刚刚药膏的薄甜,还有墨水的清香。

余若若晚上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的底色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她和同伴走散了,碰到了一对面目模糊的夫妇,他们和蔼可亲地给她指了方向:“姑娘,你一直向西走,跟着太阳,就找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了。”

她心里一喜,问道:“难道那里有巨大的宝库?就像电视电影里那样?”

可是那对夫妻就像神仙一样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仿佛被巨大的能量附身,循着森林里光线的方向,路过河流,路过沙漠,路过湿地,路过高原

梦境里的世界,仿佛日不落。

她也不知疲惫,腿酸得快要断掉脚步都无法停止,执著着一直前行前行,誓死要找到自己的宝藏。

结果最后走到了颜培月的军区司令部,他一脸凶神恶煞:“余若若,谁让你乱跑的,回去把《颜氏家训》誊写一百遍,不然不让睡觉!”

她突然就从梦中惊醒,微微舒了一长口气,动了动真的有点酸疼的脚,暗暗骂道:“这个梦,真TMD是坑爹的噩梦啊”

颜培月把余若若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回房收拾她刚刚抄写的毛笔字,倒真不是自吹自擂自家媳妇儿自个儿爱,满纸的娟秀中透漏着丝丝个性,并不呆板,反而有些钟灵毓秀的大气。现在的女孩子大多浮躁,他让她写字不过是想要她好好静下来。当然,还有某些不为人道的私心。

此刻看着这些作品,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呃,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一张张收着,忽然发现底下有两张不太一样。

一张上面泄愤一样写着:颜培月,大混蛋。一张上画着一只乌龟,龟壳上细细地描着他的眉眼,横眉冷目,嘿,这是拿他开涮呢

颜培月有点想去把隔壁房里的女人狠狠收拾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

有人猜到了米。。。。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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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吵醒,颜培月只是象征性敲了敲,推开门就进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干什么?”

他没啥好脸色:“查房。”

“晚上我回来再热敷一下,白天不要乱动。已经跟你公司请假了。”

脚踝并没有肿得特别厉害,他擦了擦药酒留下话就出去了。

余若若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没问出口,那她今天白天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结果到客厅了才发现,昨天那小叶又出现了。

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耳朵里余音不绝,全是团长夫人,团长夫人关键是人家还拎了一篮子的小蜜桔,言笑晏晏:“李营长听说首长夫人喜欢吃蜜桔,就让我送点过来。”

余若若跟一篮子蜜桔大眼瞪小眼,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这是整个部队都知道她那点龌龊事了?

估计颜培月也觉得这称呼难听,皱了皱眉头:“叫嫂子就好。”

果然,首长发话才是起作用的。

“小叶,你今天负责照顾嫂子,别让她乱跑乱动。”

“是,首长。”小叶本来是扶着余若若的,立马扔开行军礼。果然,收到命令的条件反射真的很可怕。

两个半生熟的人在客厅看电视世间很苦逼的事情。

余若若看着小叶,叹了口气。大概是厌屋及乌的心理,她一看到跟颜培月有关的人事物都本能有些排斥。所以对小叶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想到宁静之前的劝解,她决定做人不能这么偏执,或者是该从全方位了解了解颜培月了,说不定还能挖掘点闪光点。

“小叶,你今年多少岁啊?怎么选择当兵呢?现在女兵也不多。”

“嫂子,我今年二十一岁,是文艺兵。我念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就喜欢唱歌跳舞,我爸就把我送

进来了。”

“文艺兵,那不是颜培月手底下的吧?”

“不是,但是首长跟我们营长是大学校友,两人关系好,就把我支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那颜培月可真不是东西是吧?”她企图从小叶嘴里诱导点关于颜培月的坏话。

可是小叶瞪圆了大眼睛,一阵摇头:“才没有,首长是我们军区最年轻的上校,我们文艺部地很多女孩子都暗恋他呢,就连我们营长,听说从大学时期就开始追颜团长。直到听说他跟嫂子结了婚才放弃地。”

“我听班长说啊,那天首长从帝都调过来的那天,我们营长哭得稀里哗啦,肿着眼睛去开会被批评了一顿呢。班长来了三四年都没见她哭过呢。”

原来真的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啊

“颜培月真有这么好?”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女孩子是大脑发育不好吧,准是小时候三聚氰胺吃多了,还是视神经出问题了?

“是个女人都会迷恋他的啦。”小叶小脸都是腼腆和向往。

然后又顾忌到余若若,立马补充:“但是嫂子你放心,没人敢行动的。”

余若若思绪还停在上一句上面,照着这个逻辑思维,那她还不能算是个双X染色体的物种了?

剩下的时间就只剩下小叶津津有味地看着泛娱乐化的一些节目,她仰着头在沙发上思考,思考颜培月的迷人点

还没得出个所以然宁静就打了电话过来:“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昨晚上是不是被你家颜颜S&M了一顿?!”

= =外表淑女兼内心熟女的结合体神马的果然是外星生物。

“被罚抄了一晚上的书”她瘪着嘴道。

那边“噗嗤”一声,毫无形象地笑了出来:“还看不出来你家颜颜还是个兼文艺范儿的呢,抄啥书啊?《金刚经》?”

“《颜氏家训》我现在端个水杯子都能晃悠悠的,手都不听使唤了。你呢,还好吧?”

“《颜氏家训》?你们家真是俩极品啊,这日子过得古色古香的我还好,得,下次再说,你好好道个歉,估计昨晚上把他这么久攒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所以说啊,娶妻当娶贤啊”拉长了声音把电话撂了。

余若若一肚子火,冲着小叶问道:“我难道就这么配不上你们首长?!”

小叶见她满脸怒容,赶紧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来:“没有没有,嫂子您也是仙女下凡天人之姿。配首长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她这才觉得心里熨帖了痛快了,吃着甜丝丝的橘子,管你是瞎编乱造还是故意哄人的,老娘照单全收了

本来是小叶做午饭的,可是中午颜培月匆匆赶了回来,手上还有菜市场里买来的新鲜蔬菜。

他开口:“小叶,你回去吧,下午不用来了。”

“为什么让她走了,我下午怎么办哪?”诶诶,那姑娘明明说话挺中听的嘛

“我们部队训练出来都是为了服侍你的?!”他一个斜眼横了过来,她立马噤声,差使人民解放军神马的确实让人有点心虚。

午餐吃得很清淡,她习惯了吃他煮的菜,倒也没挑剔,胃口不错,把碗递了过去,一副女王架势:“我还要吃饭!”

“七分饱就好,别浪费粮食!”他拒接。

诶诶诶,说的神马话?!怎么她吃了就是浪费粮食呢?!!!

她也就心里嘀咕了半晌,不敢再造次,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菜都吞食了。

颜培月吃完之后就一直静坐,看着她不断地往嘴里塞,两颊鼓鼓的,像只小青蛙。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无法比拟,无法取代。

吃完饭她就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他在厨房洗碗。

余若若看着窗外依旧炙人的阳光,蔫不拉几的耷拉着脑袋的树叶,再看了眼围着围裙的颜培月,顿时觉得

不做家务的感觉真TMD清爽无边啊

本来以为下午她即将孤独度过的,可是颜培月一点都没有要去部队的意思,坐在她旁边,也看起书来了

余若若盯了他半晌:“你不去部队吗?”

他看都不看她:“不要对一个军人的行踪好奇。”

“诶,德甲云达不莱梅的主球场是哪个啊?”她咬着笔歪着头问沙发那侧的他。

“威悉。”他都不带考虑的。

“可是答案应该是四个字的啊?你会不会记错了?”她眸子里是不设防的疑惑。

他终于抬头看了看她,一脸无奈:“四个字那就是威悉球场。”

“英格兰的锋线杀手,目前效力于英超的曼联足球俱乐部的是谁啊?”

“鲁尼。”

“哪个国家的首都叫马尼拉啊?”

“菲律宾,余若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他终于不耐烦问道。

她被她的语气慑到,低低答道:“我知道中央领导人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叫中南海。”

这片老房子普遍不高,顶多七层,所以虽然是在五楼,还是不影响屋子里的采光。茶几下面铺了层暗棕色绣着金线缠枝牡丹祥云图,有些奢华,脚丫子踏在上面是绒葺葺的微痒,一直挠到心底了。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乌鲁乌鲁的声音,仿佛迷了路的小猫咪。

她渐渐闻到一股香味,是掺了药材的骨头汤的气味。小时候她常常跟着一群野小子表哥上树爬墙,开始的时候因为身娇肉贵,经常摔下来,骨折了不少次。因此对这样的味道极为熟稔,或者说,代表着旧时的记忆,泛黄的气息,和温暖。

她歪着头看过去,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时起身去趟厨房。心里不由得跳漏了一拍,这是专程为她熬的骨头汤吗?

颜培月即便是在家,穿着休闲的套头卫衣,依旧是一副在部队里肃穆庄严的表情,仿佛时时等着召唤上战场。拿着书的手指纤长,却不显得孱弱,是蕴含力量的感觉。

这样看来,也不算太差劲啦。

骨头汤就是记忆中的味道,偏清淡,带着中草药的苦香味,在唇齿之间萦绕,绵长而缱绻。就像是小区底下长了几十年的爬山虎,绿油油的像帘幕也像古书,记载着这么多年的人事变迁。

她乖乖喝完骨头汤,低下头眯着眼睛继续填字,心里慢慢被太阳晒得融化,被汤水甜到发软。

也许日子,就这样安宁地过下去,也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维妞来请假,明儿有事,不能更新了,各位谅解一下哈,催更神马的也欢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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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这样惬意的日子总归短暂,像一只离弦之箭,在抬眼敛眉之间就嗖地一声就过去了。余若若的腿已经完全无大碍了,颜培月上班之前恶狠狠的语气甩了一句:“半个月内再上高爬低你就不用回来了!”

她心情养得很好,不予计较。

樊小茶慰问了几句之后就嘱咐:“没大碍了就下周跟着戚晋去香港,参加今年的金像奖颁奖典礼。”

她嘴巴张成O型:“我去?以往不都是韩姐去吗?我资历还不够吧?”

“我这是给你学习的机会,你是想拒绝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深感荣幸,一定不辱使命,带回最有看点最有价值的新闻!”她握拳做奋斗状。

晚上回来报备的时候颜培月摆出臭脸:“去香港干什么?那儿鱼龙混杂的。”

“诶诶,我是去做记者的,又不是去赌博的,鱼龙混杂也不关我事吧?况且那样盛况空前的娱乐典礼,我第一次参加诶,难道你作为我名义上的丈夫,不应该鼓励鼓励吗?”

颜培月皱了皱眉头,没做声。

她越过这张扑克脸,心里的兴奋不可自抑,哼着小曲儿洗澡去了。

躺在床上跟宁静打电话报喜。

“宁宁,你有啥需要我买的吗?我下周要去香港了。”

那边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慵懒:“嗯,这么近,有空我自己就能过去。”

“诶诶,你好歹问问我去干嘛好不?”

“恩,那你去干嘛?”

“我们老大派我公干哦,去做现场记者,参加金像奖颁奖典礼。”她语气里全是得瑟。

“正好,那段儿我公司在做扩展,我大概也会过去一趟。”

计划永远比变化慢一拍,余若若把行李箱都清理好了的时候,樊小茶发话了:“你不用过去了,我另外安排人。”

她傻眼了:“老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上级的通知,让新来的陈洋过去。”樊小茶脸上也没啥表情,似乎心情也不怎么样。

“可是她比我还生疏啊,她才来两个月,又不是科班出身”余若若有些急了,罗列出一系列的关于陈洋的劣势。

樊小茶这才正视了她一眼:“可是她有个有本事的老爹,这就够了。你也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个中道理不说你也通透,钻这个牛角尖只会对你更不利。”

一直到下班,余若若心中的郁结之气始终不得纾解。

认识到现实是一回事,可是轮到自己炮灰又是另一回事。她坐在公司不远处的长凳上,微微后仰地靠着,眯着眼睛。残阳照在玻璃上,反射得到处都是。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读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手机铃声兀自响了很久她才接起:“喂?”

“我只有你了”低沉模糊的男声,莫名其妙的话语传了过来,吓她一跳:“谷星河?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