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男人们聚在一起就是那么点事,八卦起来,比女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小舟先是埋头苦吃,估摸着把今儿的贺礼吃的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来和一群老男人讲讲八卦段子,聊聊黄色笑话,一桌大富翁小富翁笑的东倒西歪,捶胸顿足,有几个还险些背过气去。

人声鼎沸,笑声不断,本是其乐融融好时节,奈何这世上有些人,却偏偏是专门就爱败人兴致的。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很不协调的说道:“宋老板今天穿的这身,怎么跟个娘们一样?”

群众的八卦因素果然是无穷的,原本声势高的几乎能把房盖捅开,这么一句话之后却突然鸦雀无声,上百号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小舟看来,那模样,真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小舟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白面无须的刘玉楼少爷,正坐在东北角的上席,一双眼睛跟被人喷了红辣椒水一样,阴测测的瞅着她。

她今天的确穿的花哨,一身酒红锦缎长袍,上面以黄金线、紫金线、翠金线、粉金线,绣出了上千朵比翼双飞的金蝴蝶,腰扎青玉带,头佩金抹额,加上她之前穿来的那件火红狐狸皮长风衣,简直就是个标准版的富户豪门极品大纨绔。

奈何,这样俗气的让人吐血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好像浑然天成一般。辅以她俊秀的面容,阴阳相溶的气质,狡黠灵动的眸子,活脱一个霹雳无敌美少年。也只有刘玉楼那样不开眼外加吃醋吃到失心疯的家伙,才会骂她是娘们。

不过说起来,咱本来就是娘们,有啥可生气的?

于是宋小舟回过头来妩媚一笑,朗声说道:“可惜我错投了男儿身,不然的话,真可以去尝试一下刚刚辛老爷说的那位,一月之间,让贺员外家中三妾二淑一妖娆大了肚子的极品家丁的好手段。”

话音刚落,哄笑声顿时崛起,众多老色狼勾肩搭背笑成一团。有别桌不知道内情的人忙打听贺员外家的风流韵事,听了之后也是跟着大笑起来。

小舟一句话,就把刘玉楼咄咄逼人的词锋化解了,还逗得众人发笑一回,自是占了上风。

孟童熙也怕在自家宴会上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连忙笑着接口道:“你这个湘然城的第一流氓!”

宴会声势又起,可是刘玉楼昨个听说了孟家大小姐上吊的事,这口心火憋了两日,这会却怎么也压不下了。在一旁又冷冷的说道:“宋老板若是真风流,又何必自怨自艾错投男儿身,便是以男子之身,明刀明抢的去验验那位家丁的真实本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宋老板最近正同大越晏氏的庶出之子打的火热,终日黏在一起,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当朝虽然风俗开放,京都之中好男风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说到底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私底下说几句也就罢了,这样的场合说起来,总是有点挑衅的味道。

全场立时又安静了下来,众人开始还没想什么,这会见这位刘公子咄咄逼人的模样,联想起近期湘然的风闻,顿时明白了。

原来,又是一场雪月风花的风流债。

小舟今晚喝了不少酒,扶着桌子站起身,似乎有点头晕,微晃了一下,然后笑指着刘玉楼,眯着眼睛说道:“玉楼兄,我今天有点醉了,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我酒后容易犯浑,你看你是不是应该把你刚才的话好好为我解释一遍。”

刘玉楼却不解释,反而淡笑着安坐在座位上,笑的很贱的说道:“士庶有别,我可不敢与宋老板称兄道弟,宋老板家学渊源,极有风格。听说少年时就曾男扮女装躲避兵役,近年来从乡下发迹,财大气粗,真是令人羡慕。”

小舟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一旁的辛老爷和她交情不错,忙扯住她的袖子小声说道:“宋老弟,莫和他一般见识。”

“据说当年宋老板的父亲,就是因为品行不端,勾引姨娘,而被宋家扫地出门。没想到宋老板果然继承了乃父之风,也是一样的放浪形骸,风流不羁啊!”

宋小舟突然上前几步,越过几张桌子,就向刘玉楼走去。

众人大惊,谁不知道这位小爷的脾气,前几天还曾当街痛揍张家公子,如今被这般挤兑,便是对方家世不凡,也保不准她会不会顾念着谁的面子?

孟尧眉头一皱,孟童熙连忙从上席跑下来,正要去拦阻她。谁知她走到刘玉楼那一席的桌子上突然捡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砰的一声就趴在桌子上,大叫道:“醉了醉了,头晕眼花,刀儿,送我回家!”

众人一见她这样,顿时放下心来,孟童熙也止了步,暗暗道小舟怕是也知道对方权大势大,不好招惹,才借酒装醉来给自己一个台阶。

刘玉楼见她如此,更是得意,冷冷一笑,道:“果然是商人本色,欺软怕硬,胆小怕事。”

他这番话,却是将在场的诸位全都骂了。士绅们面色都难看了起来,再看向这位刘公子,都没什么好眼色。

可是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远,浪静风平的时候,只见趴在桌子上,原本走路都里倒歪斜的宋小舟突然顺手操起一只铜壶,轮了个半圈,猛的就砸在刘玉楼的脑门上!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闷响,刘玉楼顿时脚下画弧,迷迷糊糊的就要倒。小舟却不肯善罢甘休,抡圆了胳膊几下猛砸,砰砰砰砰,三五下的功夫,就已是血溅当场!

刘玉楼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额头鲜血直流,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小舟哈哈笑了两声,犹自拿着已经被撞瘪了的铜壶,仰头对着壶口喝了一口酒水。一身火红锦袍,两道柳叶修眉,眼睛红红的,有着一丝酒醉后的兴奋狂妄之色,大着舌头高声诵道:“壮志饥餐龟孙肉,笑谈渴饮王八血,好诗,好诗!”

“大胆!”

刘玉楼的下属突然大叫几声,刘守备是武将,家中下人都以习武为荣,是以这会跟随刘玉楼的几名随从都带着刀。见到少爷被人家几铜壶就揍趴下了,顿时大怒,拔刀就冲了上来。

这时只见一直站在下人群中的刀儿突然好似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从众人的头顶飞跃而来,一下落在小舟的身前,唰的一声拔出匕首。几道白光闪过,就已是干脆利落的抵挡了几下利刃长刀。眼神狠辣,犹如孤狼,刘家的人被他的悍勇吓到,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往上冲!

反观小舟,却好整以暇的提着铜壶坐下来,脚踩在刘玉楼的脑袋上,摇头晃脑的说道:“十步杀一人,千里……哈哈!”

忘了下面怎么背的某人哈哈一笑,对着满座惊讶的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下来的人挥手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滚蛋都滚蛋。”

“小舟!你胡闹什么?”

孟童熙吓得冷汗都流下来,说着就要过去,不想却被孟尧一把拉住。这位四十多岁的孟校尉紧紧皱着眉,沉声说道:“宋老板,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小舟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哼一声,一幅我懒得理你的模样。却对孟童熙说道:“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众人相对无语,这位小爷揍了人不说,如今脚还踩着人家大少爷的脑袋,却口口声声的说别人欺负她?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小舟,不要胡闹!”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竟是东城宋家的家主宋离图。

谁都知道东城宋家和宋小舟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个时候他出来说话,倒是有点分量。只可惜,某个人压根不买他的帐。

“你是哪头蒜?”

小舟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皱着眉头问:“你算老几,也敢来管我的事?”

宋离图面色铁青的看着她道:“离泉就是这样管教子女的吗?”

“你是谁呀?”

小舟似乎喝多了,有些醉的看着他,皱眉道:“怎么跟宋离图那个老王八蛋长得这么像,滚一边去,别给我添堵。”

宋离图顿时被气了个七窍生烟,正想说话,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的传来。二三十拿着棒子的下人冲进场中,其中一人吆喝道:“抢回少爷!揍那小子,给我往死了揍!”

噼里啪啦的掀桌子声顿时响起,孟童熙大惊,心道这还不出了人命,小舟定是要吃亏的,纵身就要往里冲。不想却被他父亲一把拉住,孟尧沉声说道:“不许去。”

“爹!会出人命的!”

“出了人命也有刘家顶着!”

孟尧面容冷肃,心里却几乎被气得发了疯,在自家老母的寿宴上出了这档子事,搁谁谁也不能快活。不过刘家的儿子在自己家受了这么大的欺负,若是不让他们出气,后果定是更加不堪设想。

“爹!小舟会吃亏的!”

“把少爷带下去!”

孟尧冷冷的吩咐一声,然后就有下人将发了疯一样的孟童熙给架了下去。

而此时,场中早已打成了一团乱。好汉架不住人多,刀儿就算身手再好,也打不过这么多的人。小舟摇摇晃晃的举着酒壶,也加入战局,奈何貌似真是喝大了,打没打倒几个,倒是挨了好几下。

砰的一声,后肩一阵疼,她脚步一个踉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正想回头报仇,一名发了狠的刘家下属,竟然挥着刀就朝小舟的胸口砍来!

“小心啊!”

辛老爷在人群外大喊一声,一众跟小舟关系好的老板们也叫出声来。

小舟似乎毫无所查,仍在揉着刚才挨了一下的后肩膀,不解的抬起头,雪亮的刀光映的她的脸一团银白,双眼璀璨如猫,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就在所有人都捂住眼睛不忍再看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飞跃而起,砰的一声闷响响彻全场,然后就见那名持刀的下人一张嘴狂喷鲜血,身子如虾米一般佝起,雷霆般的倒飞出去!

而宋小舟,却被一名紫袍男子抱在怀里,仍旧在不甘的揉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满腹委屈。

“哪来的不要命的兔崽子!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下来,少爷我赏银千两!”

刘玉楼此刻已经清醒,正满头血的被家人扶着,见到那人更是气得发昏,张开血盆大口就破口大骂。

喜宴变闹剧,一地的佳肴美酒,碗筷狼藉。灯火闪烁间,晏狄缓缓抬起头来,侧着脸,斜睨着刘玉楼。双眉修长,眼角微挑,灯火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透出一小片淡淡的剪影,他的目光并不如何锐利冷辣,但是却只是轻轻一扫,就好比寒冰没胸,让人一时间呼吸都不畅快了起来。

“我们走。”

他低下头,对怀里的小舟淡淡说道。

“不行!”

宋小舟却一梗脖子,就像是跟家长告黑状的孩子一样,撅着嘴说道:“我吃亏了!他欺负我!”

晏狄早就来了,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位宋老板的真实面目,不想却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他歪着头笑道:“你吃亏?”

“恩。”

小舟用力的点头,红着眼睛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侧过身子给他看自己的肩膀:“我挨打了,可疼了。”

她这边说的来劲,那厢被打的满头冒血的刘玉楼却恨的几乎炸了肺,一脚踢在自己一名下属的身上,怒道:“去呀!都是死人吗?”

孟尧早就看出事情不对了,正想赶过来阻止,一时间人多却挤不过来。

“你能有一天不惹出点事情,我都会觉得稀罕。”

晏狄笑了一声,却看也不看后面追上来的刘府下人,拉着小舟转身就往屋外走。

混乱骤起,雪亮如电,砰砰几声坠地的闷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晏狄仍旧很平静的拉着小舟的手,小舟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频频回首举着中指,做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懂的手势。而那些追着他们而来的刘家下人却没这么幸运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惨哼不断,捂着脖颈,鲜血直流。

一些不懂的老爷们吓得大惊失色,狂声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孟尧却是个半生驰骋的武将,一眼就看出对方身手高明,只是挑破了他们脖子上表面的一层皮,看着流血流的凶,但是很快就会止住,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一片狼藉的场地中央,两名身穿褐色衣衫的刀客,手握长刀,面容冷漠,眼光泛寒,像是两尊石像一般,牢牢的站在原地。

刹那之间,便刀挑八人的脖子,刀法之快,角度之准,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这时,再去看小舟两人,早已去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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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很畅快,冬儿就不分成两章发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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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有风来袭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留下几道深深的车辙。车里有一种淡淡的松香味,嗅到鼻子里,很清香,很好闻。

小舟低着头,眼睛困的都睁不开了。晏狄坐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笑,可是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一双勾魂的眼睛微微上挑着,风轻云淡的打量着小舟。倒了一杯葡萄酒,却并不喝,只是在杯中轻轻摇晃着,暗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来回荡漾,泛着好看的波纹。

“听钱掌柜说,这酒,还有这杯子,都是你的商号秘制的。”

小舟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窗沿上蹭了蹭,无精打采的点头:“恩。”

“你知道这些东西在大越都卖到什么价钱了吗?”

小舟懒懒的抬起眼皮,不太高兴的说道:“我好困啊。”

晏狄却不理她,自顾自的说道:“上等的玻璃樽,比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上五倍。上品的葡萄酒,便是有钱都无处买,每年只有进贡的那三百瓶。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只有你的商号才有,外面便是想要仿制,也仿制不来。你的保密系统做的非常好,好的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我听说,不论是西凉叶氏还是大华内库,都对你的这些东西动过心思,最后却都铩羽而归了。“

他这边说的热闹,那边的小舟,却已经快要睡着了。晏狄淡淡一笑,神态如同慵懒高贵的白狐,语气清淡的说道:“宋小舟,我们的买卖成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某人,在听到这话之后,猛的抬起头来,立马来了精神。

一把抓住晏狄的袖子,喜滋滋的问:“此话当真?”

“商场最重信誉,我怎会与你开玩笑?”

小舟大喜,转身就在马车上翻纸笔,忙说道:“签合同签合同,免得你明天不认账。”

晏狄却一笑:“不必着急。”

小舟立刻苦着一张脸说道:“干啥?要反悔啊?”

晏狄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轻声说道:“我承认你的确有超凡的经商头脑,也认可你的商业手腕和行动能力,但是在我们成为合作伙伴之前,你要先保证你自己能在西凉叶氏马上就要到来的商业轰炸中存活下来。”

小舟一愣,一张脸顿时委屈了起来,瘪着嘴说道:“你不帮我呀?”

“我有什么理由帮你?”

“我们是合作伙伴?”

“暂时还不是。”

“现在不是将来也总会是呀。”

“不。”晏狄凑过来,鼻息喷在小舟的脸颊上,目光如狐,唇角如魅,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般的浅笑说道:“如果你连这点风浪都应付不了,那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伙伴?”

马车摇晃,灯烛的光线也跳脱的游移,两只铜炉放在一角,散发着赤红色的热量。两人坐在狭窄的车厢里,呼吸可闻,目光相接,视线如同两柄犀利的刀子,静静的凝在一处。

“呲……”

宋小舟咧开嘴角,发出一声极清淡的笑,她很优雅的伸出右手,举在身前,眼波如水,带着一丝骄傲,甚至有些尊贵的自信,开口说道:“成交。”

晏狄洒然一笑,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成拳,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我期待你的表现。”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晏狄亲自拉开车门,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拦在自己的马车之前,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坐在当先的马背上,英姿勃勃,极有朝气。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却见那人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在马背上伸长脖子,向着马车里叫道:“小舟!你在里面吗?”

“嗯?”

说完了正经事,宋小舟似乎又恢复了她刚刚的那份慵懒模样,迷迷糊糊的从晏狄腋下探出脑袋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到来人突然开心起来,笑呵呵的叫道:“虎子,你找我呀?”

三虎大名萧雍,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丹羯血统,母亲是丹羯舞姬,长得非常秀美。可是三虎的长相比较像他父亲,只看一眼,就会让你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见了小舟,他顿时开心起来,忙说道:“我听说孟家宴上出了事,就连忙带人来帮你。”

果然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众人就嘻嘻哈哈的冲着小舟打招呼,一个个笑着叫道:“东家,听说你又出了大风头,咱们是来给你撑场子的。”

“一群马后炮,指望你们?等你们到了,东家我都让人家给五马分尸了。”

小舟却不领情,一边打哈欠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众人闻言也不生气,呵呵的笑起来。

“七少爷,多谢你今天帮忙。”

连打了几个哈欠,一双眼睛越发的水雾蒙蒙,月光下看起来,别样的明亮动人。小舟从晏狄的腋下仰着头,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对着挡在门口的晏狄道谢。

“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甭送我了。”

谁知向来眼高于顶的晏大少爷却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是我送你吧,你不是嫌骑马冷吗?你的马车还在孟府呢。”

小舟却很豪气的一摆手,说道:“没事,就当醒醒酒。”

说罢,竟然一下就灵巧的自晏狄的身边钻了出去,不成想刚一落地脚下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小心点!”

三虎顿时跳下马,准确的抱住了她,皱着眉说道:“老是这么顾前不顾后。”

“嘿嘿。”

七分醉的某人傻呵呵的呲牙笑,将头靠在三虎的肩膀上,嘟囔道:“我困死了,虎子,我要回家。”

两个人站在马车前,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就像是家人一般和谐。晏狄静静的看着他们,缓缓的缩回了刚刚仓促间伸出去相扶的手,指尖没入袖管,有些寒气萦绕着,寒森森的冷。

扶着小舟上了马,三虎也翻身跳了上去,就坐在小舟身后扯着马缰。

“七少爷,我走啦!”

小舟笑着冲他打招呼:“明儿见明儿见。”

晏狄点了点头,然后就关上了马车的车门。车外的马队迅速转身,一阵马蹄滚滚,呼啸间就跑的远了。

“竹九,那个人是谁?”

方才一刀劈倒了七八个刘府侍卫的褐衣刀客之一,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马车外的驰道上,语调低沉,声音沙哑,好像不常说话一样,很生硬的说道:“是宋老板的贴身保镖,也是自小就跟随他的下属之一,名叫萧雍,是岚溪山猎户的儿子,小名叫三虎。”

晏狄的眉心轻轻皱起,喃喃默念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想起刚才那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去仔细查探,我要宋老板这些年在湘然的全部资料,无论大事小情,最重要的是……”

他沉默片刻,想起刚刚肌肤相亲时,指尖的那一丝滑腻。

“我要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竹九应命点头,似乎这世界的一切事情都不会让他惊愕:“是。”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暗的长街上响起,马车内的男子秀眼微眯,便是这样算计人时,眼内闪烁着的,也是充满邪气的绝代风华。转眸之间,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刚刚小舟在席间玩笑骂人的对子:

壮志饥餐龟孙肉,笑谈渴饮王八血。

他不由得失笑,眉眼弯弯,说不出的风流之气。

若他所料不错,那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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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晏狄吩咐竹九查访小舟的资料的时候,湘然城的千里之外,阳关垣的四海客栈里,也有人发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命令。

一身白衣的李铮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曲起,抵住下巴,正在静静的听方潜汇报从天逐传来的最新消息。

房间内灯火不明,只点了一盏灯,墙角的香炉已经灭了,似乎住在这屋的主人并不喜欢那种奢华的香气。烛火的光华照在身上,却好像穿不透那人一身白衣所散发的清雅之气。他神色平静,无喜无悲,双眼好似一汪浩瀚的沧海,纵然平静,但却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不同于少年的纯净,青年的朝气,暮年的睿智,他的眼睛,似乎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综合在一起,既有通透的明烁,又有深沉的沧桑,幽深如海,却并不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光芒之下,也许很少有人能移开目光去注意他的容貌。即便是注意到了,想必也不会为这惊人的俊美而感到惊讶。

毕竟,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再有什么,都不算是稀奇了。

西凉叶家的小女儿,曾有西凉第一美人之称。若不是有着那样超凡于世的容貌,以叶漪澜在叶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被叶氏当做宝贝进献给当时还是瀚阳太尉的李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