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铮,正是叶漪澜的儿子。

“苏水镜的部下当街施以暴行,足足抽死了十六个人,这其中有十三个都是今年科考的省举子,就等着入京的院士考核了。如今闹出这件事,鸿儒寺、掌典局,还有太学的那一帮编修翰儒和太学奉正,无不恼恨。见天的聚在大司局门口,要求大司局严惩凶手,天逐的百姓也民情激愤,听说烈武侯和杜明南已经连续三天称病不敢上朝了。现在朝廷上,只有烈武侯的亲信卫青宁还在撑着。依属下看,武侯大人是没空理会湘然这边的事了。”

李铮静静的听着,一手支在下颔处,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微曲,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过了一阵,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一定。”

方潜不解道:“难道烈武侯会真的遂了大司局的心愿,找几个西陵军的脑袋出来平息民怨吗?这不符合淳于烈做事的风格啊。”

“风格?”

李铮极冷淡的一笑,转瞬即逝,就好像不曾笑过一样:“淳于烈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当年没发迹之前,他可以跪在北越晏氏的门前做一条看门狗,后来为了向上爬,又能曲身侍君以色,如今势力强盛,便可做的刚硬跋扈。那么你又如何能肯定,他不会为了保住这一切,而稍微委曲求全,放低一下姿态呢?”

方潜微愣,隐约觉得不太认同,可是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方潜,朝廷上的事,我们只是观望便可。具体会如何走向,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方潜闻言,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李铮点头,问道:“我要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快了,定能在我们到达湘然之前有所回报。”

说到这,他突然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二公子,为何怀疑那位宋老板是女人呢?”

窗外寒风肆虐,一扇窗子有些没关严,冷风袭来,一下子就被吹开了一道缝。森冷的寒气顿时侵入,书案上的烛火微弱的偏转,险些要熄灭。李铮眉心微蹙,脸色有些白,屈指放在唇边,极低的轻咳了一声。

方潜动作却快,连忙将窗子关上,然后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苍青色的披风,走过来披在李铮的肩膀上,说道:“二公子,越往西北天气越糟,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李铮放下手,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若是女的话,那也许是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

方潜一愣。

李铮点头道:“有过几面之缘。”

方潜细想片刻,然后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然后,见李铮再无吩咐,就小心的退了出去。

夜来风疾,坐在房里,只能听到那风一声紧过一声的拍打着窗沿,他坐在灯下,披风从背后滑落仍不自知,凝眉沉思,暗暗道:

“莫非真的是她?”

想起当年那孩子倔强狡黠的眼睛,还有离别时的那一兜吃食,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来。

“但愿是我猜错了。”

时逢隆冬,寒气如冰,墨色的乌云遮在苍穹之上,一场大风雪,又在酝酿之中。

这一年冬天,注定是个风雪不断的大寒日,也注定了宋小舟的爬犁要供不应求,狠狠的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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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招

湘然地处瀚阳军省的西北边境,是三千里边关的第一重城,早些年,也是风带兵戈,戒备森严的。但是这几年,因为青疆西北霍狼部的欺压,使得丹羯人渐渐靠拢大华。前年八月,丹羯首领拓跋术前来朝拜,瀚阳太尉李梁代天子在边境接待,双方在别南城签订了别南十三条,对臣属、朝拜、通商等事宜达成了相应的协议。就此之后,西北瀚阳就越发富庶,湘然也越发繁荣了。

整个大华都知道,湘然城守虽然官职低,但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肥缺,所以这几年来,城守一职走马换任了好几代,每个将要升迁的京官都会先来湘然晃一圈。捞个盆满钵满,再去天逐混日子。时间久了,百姓们也习惯了,很多时候连父母官的姓名都记不得,一律统称为“那位来发财的老爷”。

然而纵然大家经常忘记了这位发财老爷的名讳,但是对于西城宋家旗下的那家邮政快递的老板,可没人会健忘的忘记。

宋小舟旗下商行甚多,大多数名字还都很古怪,什么人民银行啊,人民报社啊,化妆品公司啊,日用品百货超市啊,公交公司啊,实在是五花八门。也难为了湘然城这些没什么文化的百姓们,这样乱七八糟的名字他们竟然硬是记了个牢靠,其实仔细想想,无非就是钱庄、书局、胭脂水粉商号、杂货铺、车马行等等。而这家邮政快递,则是一家镖局。

萧雍,是邮政快递的大掌柜,用小舟的话说就是,萧雍是人民邮局的大局长。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叫萧雍的小名了,这几年的历练,也让当年那个憨憨傻傻的三虎同学彻彻底底的死在了奸商宋小舟的棍棒之下,如今的萧雍,已经是湘然城内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了。

镖局押运货物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问题,所以不同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民邮局,大华朝的邮政快递日常最大的开销就是雇养打手,全局上下二百多人,除了三十多个账房管事,剩下的全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此刻,这些人刚刚运了几十只大木箱从岚溪山回来,小舟坐在银行的内厅里,为一身重裘的萧雍端了杯茶,笑着说道:“虎子,一路还顺利吗?”

“哪能有什么不顺利?”

萧雍接过,却并不喝,说道:“大当家派了四百多个兄弟一路跟着,从庄家沟送到白马坡,探哨提前半个月就蹲在路上,几个点子都有我们的人,你还担心什么?”

“由不得我不担心。”小舟仍旧微微笑着,神情却少见的带了几分凝重:“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全部家当,是飞上天当龙还是掉在地上当虫,就看这一着了。”

萧雍皱眉道:“你是说?”

“差不多了,晏家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再有三个月就是尚野盐市,西凉叶氏方面如果要搏,这个月就会有动作了。”

萧雍听了,神色不免沉重了起来,眉心紧蹙,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舟却一笑,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瞧你,跟个小老头一样,有什么可怕的,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咱们不是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吗?”

萧雍摇了摇头,释然一笑,眼神里的沉重却仍旧没有消散:“毕竟是西凉叶氏,这几年做生意的时候虽然偶尔也接触过,不过都是外围的皮毛。但是就算是一些零碎的散业,就已经足够惊人了。况且他们背后还有安霁侯,安霁侯代表的,可是整个瀚阳军省的势力。”

小舟狐疑的看着他:“虎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

三虎无奈一笑:“小舟,我还是担心你,去年苏皖的越家,哎!”

小舟闻言心头一暖,她如何会不了解这个自小的朋友,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放心吧,叶氏可不是方家,我宋小舟也不是越吴,这些年来,我们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和皇朱家争地皮、从秦岭丽树贩私盐、为保产业都和内库对上过,哪次我们吃亏了?这次也是一样。”

说罢,她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外面的寒风呼啦啦的就吹了进来。

“为了这一仗,我已经准备了两年了,决不允许有差池。叶氏是老虎,我却偏要在老虎嘴里夺食,这一次若是成了,以后谁也不能再小瞧我们。人生嘛,总要有目标有挑战,才有意思。”

萧雍听完,神色也振奋了起来,哈哈一笑,说道:“小舟,你说得对,叶氏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就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

两个好朋友相对一笑,不由得又想起了最初那几年,两个小孩在湘然城里东滚西爬打拼天下时的豪气。登时信心百倍的坐下来,继续商量可能来的危机和及时的应变措施。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就在书房里吃过晚饭,萧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说道:“对了小舟,我们的探子回报说,这段日子,还有几拨人正在湘然城里偷偷调查你。”

小舟微微一挑眉,问道:“都是哪方面的人?”

“具体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有西凉叶家的人,有北越晏家的人,有朝廷内库的人,还有户部的人,也许,还有东越南越,和其他的几个大世家。”

“恩,你猜的差不多。”

小舟点头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三个月后的盐市,我们犯了叶家的忌讳,当然会引人注目。”

“而且,我发现有好几伙人在偷偷查访你是男是女,这其中,以晏七公子的人最活跃。”

小舟不由得一笑,说道:“不简单啊虎子,这样的消息都能被你搞到?”

萧雍笑道:“他们那些人虽然都是大人物,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在湘然经营了这么多年,他们想瞒过我,也没那么简单。”

小舟却狡黠一笑,一双眼睛在灯下尤为璀璨,沉思片刻,才展颜说道:“既然他们这么感兴趣,咱们就得给观众点乐子瞧瞧,也算不辜负了这场好戏。”

第二日一大早,人民银行门前就聚集了一大群人,热热闹闹,一片喧嚣。

原来是一名淮扬湖上的清倌舞姬,声称是宋老板的相好,如今怀了她的孩子,今儿是大着肚子上门来找爹的。

又哭又闹的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宋家才来了人,虽然在人前大声辩驳,骂了那女人几句。可是有的有心人却发现,事后宋家大少奶奶的丫鬟彩娟偷偷来将那女人带走了,马车一路走,一直驶进了宋家大宅。

这样的风流韵事,当天就在湘然城传开了。晏狄的府上自然也得了风声,竹九沉默的站在晏狄身旁,将听来的消息详细上报,说完之后,就一言不发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晏狄转过头,对一旁说道:“你怎么看?”

钱掌柜沉声说道:“属下在瀚阳多年,对于宋掌柜的底细也知道个七八,对于这个,属下的确是没有发觉。但是少爷若是有所疑问,属下觉得,单凭一个舞姬的话,还不能确认。毕竟,她的所为,很有可能是人为安排的,也许是宋掌柜察觉到了少爷的怀疑,而故意作势给我们看。”

晏狄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衣衫上泼墨般的绣着大朵的血莲,看起来妖艳夺目。他靠坐在榻上,眼角轻挑,沉思不语,唇边挂着一丝笑,似乎很以为然。

“不过,属下觉得,就算宋掌柜真的是女人,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钱掌柜大着胆子将心里话说出来,却见晏狄根本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晏狄根本没有听到的时候,那位七少爷却突然低声淡淡道:“自然是有不同的。”

钱掌柜微微一愣,却未敢发问这不同到底在何处。

“竹九,你继续查,我要实际的证据,不想再听什么谣传。”

晏狄转过头来,面色一变,皱着眉沉声说道。

竹九立刻单膝跪地,说道:“属下遵命。”

“七少爷,宋府派人送来了书信。”

话音刚落,那名弹琴的白衣少女突然走进了茶厅,放下一封信,然后乖巧的退到一旁。

钱掌柜问道:“是谁送来的?”

“是经常跟在宋老板身边的那位刀儿小哥,人刚走。”

晏狄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摸出信件,轻轻一抖,一目十行,已是看了一遍。

钱掌柜在一旁小心的问道:“七少爷,宋掌柜说什么?”

晏狄的眉心渐渐皱起,默想了好一阵,才疑惑的转过头来,轻声说道:“难道我猜错了?”

“怎么说?”

“他请我明日一起去苍玉峰泡温泉。”

钱掌柜一愣,随即恍然笑道:“看来宋掌柜是真的察觉了,这是在解少爷之惑呢,不过这也是好事,明日之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他这厢开心的很,晏狄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之前会下那么大的力度去查访这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事情,而在对方如此示之以诚之后,他竟然会隐约的觉得有一丝失望?

“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他皱着眉,俊颜无双,邪气逼人。

窗外大雪纷纷,这年的冬天,似乎别样的冷,也别样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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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推荐天下归元的文章《扶摇皇后》,看过《燕倾天下》与《帝凰》的亲们应该对归元大大记忆犹新吧,冬儿也在追的好文,一定要和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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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折腾

一大清早,宋家的马车就来接了晏狄。他昨晚睡的不好,脸色阴沉着,见宋小舟并不在车里,就冷冷的问赶车的下人道:“你们老板呢?”

那人连忙低着头回答道:“老板在红巷,小的这就去接。”

一阵风吹来,扬起屋檐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往下落。晏狄微微皱了眉,关了车门,暗暗道:又在弄什么玄虚?

果然是有些玄虚的,马车还没到红巷,浓郁的脂粉味就顺风飘了过来,巷子两边的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出,一到夜里,这处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家丁驾着车,走在巷子里,偶尔遇到一些院子里的小丫鬟出来倒水,走远了之后,就听有人在身后小声的议论:“还有这么早来逛窑子的,真是稀罕!”

耐着性子等了好久,终于在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院子前停住。家丁下了车,上前去敲门,敲了老半天,才听里面有人喊道:“来了来了,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声音虽是野蛮,面相却是个难得的风情美人,大冷的天,她就披了一件桃红色的缎面披风,猩红的抹胸都在外面露着,越发显得上面那一截胸脯雪白的耀眼。女子打开门,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他们,靠在门框上,不高兴的说道:“找谁?上午不开张。”

“桃儿姐,不认识小的了,我是来接宋老板的。”

那女子闻言一愣,皱着眉仔细的看了两眼,然后说道:“是你呀,也不早说,跟我进来吧。你再不来,我今儿这买卖可没法做了,你们家那位,折腾了我一宿,现在还……”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院,晏狄坐在车里,渐渐就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了。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早上的时候天才放晴,四下里都是白茫茫静悄悄的,连鸟儿叫的声音都稀罕,风也吹的缓,久违了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有一丝丝的暖,抬起头来,就能看到轻飘飘的云彩,像是一团雪白的蚕丝。

晏狄的心情,也就像这蚕丝一样,凌乱繁复,没头没脑的气闷。

“东家,这边这边,哎呀,您小心点!”

“慢点慢点,别磕着,喂!叫你慢点!鞋!鞋掉了!”

可惜了这样静谧的时光,就被这两人的喧哗声无情的敲碎了。晏狄还没来得及开门,那名手脚利索的家丁就打开了车门,将一人架了上来。

“砰!”

宋小舟被人扔在了车上,就躺在晏狄的脚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外面披着藏红色的披风,领子也是歪的,脚上的靴子只剩下一只,另一只正被那名妓女拿在手里。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从那小小的人身上散发而出。这般的折腾,她却仍旧睡得安稳,大爷一般的挥了挥手,在自己的嘴上胡乱的点了点,嘟囔道:“桃儿,香一个。”

那名妓女似乎也没料到车上还坐了一个人,乍一看到晏狄的脸,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乖乖,我以为宋老板就够俊的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俊的男人!”

这妓女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只是说起话来却满口风尘味,再加上穿衣打扮的艳俗,看起来平白老了好几岁。

晏狄生于豪门大户,生平所见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便是出入风月场所,或是家中豢养的歌舞姬者,也都是气质出尘,高雅不俗的绝世名伶,这样的女人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只是看一眼,就皱起眉来,想起刚刚她的手也曾触碰过小舟的衣裳,不由得缩了下腿,好像生怕那上面有毒药一般。

“我说桃儿姐,你刚刚才接待完我们东家,你那里面弄干净了吗,就敢踅摸着别人?”

“你个杀千刀的,滚一边去,老娘就算配条公狗,这辈子也看不上你。”

“别,你要是真敢配公狗,我还不敢踏你的门呢!”

……

车门关上,家丁站在马车下收拾脚蹬,似乎以为里面的人听不到,就小声的和那妓女调笑,看来他平日里,也是这家妓院的常客。

想到这,晏狄的眉毛就皱的更紧了。

嘎嘎悠悠走了半天,总算出了红巷。晏狄满心阴郁,他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原以为小舟是装睡,可是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在睡觉,而且睡得很香。

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后,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是有心将他引到这来,给他做戏?还是这一切本来就是真的?

如果是做戏,是为了什么?她察觉到自己在调查她,于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打消他的怀疑,想要掩人耳目?可是以她的机狡,不该像是只能使出这种拙劣手段的人?而且,现在他们是在前往苍玉峰泡温泉的路上,如果这位宋老板是女人,那岂不是一下就漏了陷?

可是如果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做戏的话,难道宋小舟真的是个男人?

他皱着眉,越皱越紧,想起猎狐那日,这人坐在自己的身前,腰肢盈盈,脖颈雪白,耳珠圆润,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男人。而且,当日在钱掌柜的府上,她曾经脱了靴,那双小脚……

想到这,他不由得低头看去,只见小舟一只脚蹬着靴子,另一只却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穿着雪白的布袜,小巧玲珑,圆润可爱。

十五岁?

晏狄看着小舟的脚,开始努力的回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脚有多大,似乎,大约,好像,应该比她的要大很多吧。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微微将身子探前,然后缓缓的,缓缓的,伸出一只手,然后,握住了那只露在外面的脚。

柔软的,小巧的,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不管了,晏狄突然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恼怒。他是何人,何必如此费心思量,既然想知道,直接去查证便是,何必在此左思右想?等什么苍玉山,不如现在就来看看她的真正本钱。

如果对方是男人,看一下也没什么了得。如果是女的……

谁教她敢戏弄自己?

于是,他果断的伸出手,就向小舟胸前的衣襟探去。

呼吸相接,肌肤相亲,衣衫的绸缎柔软滑腻,就像是女子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晏狄的手指修长白皙,经验老道的就去解小舟胸前的衣衫,马车缓缓的走,轱辘滚过雪地,发出吱吱的声音。

就在外衫的最后一枚扣子被解开之前,蒙头大睡的宋小舟突然翻了个身,眼未睁,身未起,但是身子一颤,几乎是紧贴着晏狄的脸,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酒嗝!

刹那间,晏狄猛的退后,却还是被那浓烈的呛人的酒气熏的几乎晕过去。

然后某个人身子继续一翻,整个人成大字型趴在车上,仍旧继续睡。而且,小胸脯还一鼓一鼓的,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某位坐在一旁的男人恶狠狠的看着她,突然砰的一声推开窗子,冰冷但却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却不能浇灭他心头无端而起的火气。

马车缓缓而行,到了城门处换了爬犁,套了三十多条狗,车篷精致,丝毫不比马车差。几名早就等在这的下人将小舟抬了上去,这个家伙却仍旧睡得好好的,直到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刀儿,茶。”

她趴在那,嘟囔着说道。晏狄微闭着眼睛,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过了好一阵,可能是愤怒于手下压根就没倒茶来,宋大老板捧着宿醉的脑袋晕乎乎的醒来,一双大眼睛迷茫的转了一圈,陡然看到晏狄,突然一愣,故作惊愕的说道:“七少爷?”

“醒了?”

晏狄睁开眼睛,淡淡的看着她,说道:“宋老板这一觉睡的可安稳?”

小舟似乎有些窘迫,纵然宿醉一夜,气色很不好,但是脸蛋却升起两丝潮红。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哼哼哈哈的说:“还行吧,还行。”

“宋老板家大业大,要什么女人没有,为啥会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

晏狄似乎兴致不错,想要与她闲话家常。宋老板却皱着眉一摆手,很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叫做下三滥?”

她转过头,看着晏狄道:“都是妓女,做的都是皮肉生意,难道那些吟诗作对弹琴唱歌的就高贵许多?我向来最看不上那些明明干了这一行却还要自命清高的名妓,才不爱花钱去捧那些个虚伪的女人。”

她在车内找到了茶,拿起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喝,牛饮一气,才长出了一口气,似乎精神了许多。

此时已经进了岚溪山,一路雪垣如银,茫茫如蛇,顺着窗口望去,一派北国风光。

突然,小舟推开车门就坐了出去,寒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吹得人肌肤生疼。她却坐在御手旁边,回过头来笑道:“七少爷,既然来了湘然,不亲自驾车进山一次,那就是白来了。”

寒风吹来,扬起她鬓角的头发,小舟扬起鞭子,极爽朗的吆喝一声,一举一动极其豪气,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气。

晏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间明白了钱掌柜的话。

是的,整个湘然城,所有熟悉宋小舟的人,没一个怀疑过她是个女人。只因为,真正的接触下来,这个人身上,的确有一份浓厚的豪爽和利落的气度,这个是他在女人身上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