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很多人都想到了,但她们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怀王是个禁忌,谁肯去碰。

君小姐嗯了声。

“所以我今天不出去了。”她看着方锦绣说道。

这回答不仅是回答那句今天出不出去,还回答了不顺利,也承认了她这样连日出门是有原因的。

方锦绣想要问最终也觉得没什么可问的。

“别急,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说道。

君小姐含点点头。

“我想到办法了。”她说道。

想到了?

方锦绣看着她。

虽然天刚亮,但太医院内来回走动的人并不少,有一行人从外边走进来,带着几分疲惫。

为首的是江友树,面色沉沉,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几个学徒弟子忙上前伺候。

屋子里众人用热毛巾擦了手脸,喝了热茶舒缓了几分疲惫。

“真是没想到怀王这病这么棘手。”一个太医说道。

“该想的办法都用了,这药就是不起效,又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太医说道,他的脸上几分不安,“我看,就这几天了。”

此话一出在屋子里的弟子们忙都退了出去,在门外守好。

江友树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大家再研究下再想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治不好丧了命说出去我们也没面子。”他说道。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

“因为风寒丧命的也多的是。”一个太医说道。

“但这个人是怀王。”江友树看着他说道。

别人死了就死了,除了自己的家人谁会理会,但怀王活着没人理会,死了全天下人都看得到。

没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胡言乱语。

虽然太后已经开口维护太医们,但这是皇帝母子唱红白脸,他们的命运说白了还是不稳妥。

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就要做替罪羊。

如果不想做替罪羊,那就必须让怀王的病合情合理,而不能是简单的风寒,风寒的确有很多种,风寒也的确能致命,但这对民众们来说还是太难解释,也很难接受。

一个太医捻着胡须的手放下来。

“我觉得这不是风寒。”他说道。

怀王府里,比起以前,怀王府里的人明显多了很多,寝宫里宫女太监端着热水汤药进进出出。

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

九黎公主从宫女捧着的水盆里拧了拧手巾,小心的放在九褣的额头。

相比于出嫁前,九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公主。”一个宫女捧了药碗过来。

九黎起身到床头,将九褣抱起来在怀里,一面拿起汤勺喂药。

九褣并不张口,药顺着口角流下,宫女忙擦拭。

“公主,不行的,用壶灌药吧。”她说道。

就在昨日喂药还能吞咽,今日就不行了,九黎看着怀里九褣青白的脸,伸手抚摸一下。

“好。”她柔声说道。

不管九褣的病看起来多严重,自从来了后,九黎公主没有哭也没有慌乱,更没有责问太医们,她只是守在九褣身边,喂药擦拭更衣日夜不离。

太医们就在隔壁,宫女忙去取灌药用的鹤嘴壶,九黎公主将九褣揽在怀里,轻柔的抚着他的脸。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宫女神情慌张的跑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她们说道,“太医们说王爷是的了痘疮了。”

痘疮?

九黎公主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怀里的九褣。

九褣的脸虽然瘦了一圈,但面皮白净,不止面皮,身上也是如此。

痘疮。

九黎公主的嘴角浮现一丝笑,继续抚摸着九褣的脸额头。

“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她柔声说道。

怀王府里无数用白巾蒙着口鼻的太监们拎着药桶到处泼洒药水,另有不少太监宫女被驱散,哭声喊声不断,嘈杂而混乱。

“快告诉宫里…”

“皇子公主郡主们都不要再来探望…”

“那些探访过的人都要说道,快些用药…”

陆云旗站在大门外,看着不断从内涌出的人从身边穿过,肃立一动不动。

“竟然是痘疮。”

“怪不得风寒怎么治也治不好,高热不退,原来是痘疮。”

“这可完了完了,那可治不了。”

太医院里也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几个门吏在门前低声议论,忽的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几个门吏原本不在意,专心的谈论这最新的消息,但这铃声越来越近,他们不由抬起头寻声看去,见街的一边有两人正慢慢的走来,然后停在了太医院门前。

门吏们看向她,扫过她背着的药箱,手里的铃铛,以及旁边小丫头举着的幡儿,顿时恍然。

这就是九龄堂那个铃医。

虽然满城的民众和大夫都对她推崇,但太医院这边可没有。

“你来这里干什么?”门吏们沉脸带着几分倨傲说道,一面不耐烦的摆手,“快走快走,这里可没人求你看凶兆。”

“我不是来看凶兆的。”君小姐说道,“我是来找江太医的。”

门吏愣了下。

“你找江大人干什么?”一个门吏忍不住问道。

君小姐微微一笑。

“江太医曾与我有约,他治不好的人我来治。”她说道,“现在我来应赌约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希望你能治好

江太医曾与我有约,他治不好的人我来治,现在我来应赌约了。

这叫什么意思?

这叫挑衅!

听到门吏来报,太医们神情愕然旋即愤怒。

“真是太过分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将她打走打走。”

大家纷纷说道,江友树却抬手制止。

“她说来应约了?”他看着门吏问道,“她知道我在治什么病什么人吗?”

应该是知道,门吏点头。

原先可能不知道,但现在怀王得了痘疮的消息散开了,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君小姐肯定也会知道。

“她知道啊。”江友树重复一遍,意味深长。

她知道现在得病的事怀王,那她可知道怀王是什么人吗?

她莫非以为王爷身份高贵,就可以借机扬名了吗?

真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她…”江友树说道。

话没说完屋子里的太医们就站起来。

“大人不可啊。”

“大人怎么能让她诊治怀王。”

反应这么大?这是生气呢还是畏惧不敢接受挑战?

门吏心里有些惊讶。

“怀王如此尊贵,怎么让人这个黄口小儿接诊。”一个太医察觉失态,轻咳一声,神情肃穆说道。

那倒也是,痘疮这种病可是不治之症,门吏低头退了出去。

看到门吏离开,屋子里的太医们立刻站过来几步。

“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一个太医说道,“可不能让这君小姐接诊,毕竟…”

毕竟怀王得的不是痘疮。

他们用些药可以让怀王显出痘疮的症状,骗过其他人,甚至其他的大夫,但君小姐可不敢保证。

毕竟不管厌恶还是不服气,这些日子看下来不得不承认的君小姐的医术的确不错,有没有她吹的那么神暂不论,肯定有几分真本事。

怀王的真实病情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一点他当然也知道,江友树想道,不过这是一个机会。

他端起茶杯慢慢的转动。

“首先,怀王的病的确很严重,就算不是痘疮,也是如同痘疮般足以致命的。”他看着太医们说道,“我们之所以说是痘疮,只是为了让民众们明白怀王这次病的严重凶猛。”

意思就是说不怕被君小姐指出不是痘疮?

太医们看着江友树,神情不解。

“她指出我们误诊,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要她能治好。”江友树说道,“我们是大夫,只要病人能治好,怎么都行。”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她要是治不好呢?”一个太医脱口问道。

江友树端起茶杯到嘴边。

“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他说道,“就不能怪罪我们了。”

说罢吸溜了一大口茶水。

那就不能怪罪我们了。

太医们对视一眼,原来如此啊。

怀王的病肯定是治不好了,而怀王的身份到底是特殊,虽然现在将病情改换成不治之症,但出了事肯定还是少不得一番议论。

有人非要出来当替罪羊,他们何乐而不为。

。…

君小姐和柳儿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太医院连大门都关上了。

“小姐,他会不会怕了根本就不敢应承?”柳儿撇撇嘴带着一脸不屑的说道。

君小姐看着紧闭的大门笑了笑。

“不会。”她说道,“他不会怕,他会很高兴。”

她的弟弟病了,很多人都高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机会。

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踩着刀尖能前行,纵然痛也是很高兴。

。…

看着太医们领会意思去见那君小姐,江友树将茶杯放下来,神情比之先前更复杂几分。

太医们是因为想到治不好有人出来当替罪羊很高兴。

他则想的更多一些,他甚至想到她能治好。

江友树拿出几案上夹在一本医案里的册子,这是锦衣卫送来的有关九龄堂的记录,这几个月他还添加了一些。

这个女孩子医术不凡,他虽然不太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这个女孩子也不傻,虽然有沽名钓誉之心,行事看起来荒唐嚣张,但却粗中有细步步精巧。

这个病,她既然站出来了,就极有可能是能治好的。

不过,他并不担心也不害怕她能治好,因为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江友树将册子合上,因为这个得病的人是怀王啊。

皇帝因为怀王的病发脾气,太后则护着太医们,看起来是让他们尽心不要有后顾之忧的治病,但实际上也是说明了这病治不好也不怪他们。

治不好不怪他们,那治好了呢?是不是要怪他们?

江友树端起茶杯再次喝了一大口,茶香萦绕令人愉悦。

有些名声可以要,有些名声可是断头的刀。

年轻人,还是还年轻太天真了。

。…

看到几个太医走过来,门吏们忙几分探问。

是要把人赶走还是抓起来?

“开门,请她进来。”为首的一个太医说道。

竟然是要请进来?难道真的同意了?门吏们心里想着忙打开了门,但开了门却愣住了。

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太医们也站出来,神情愕然的说道。

“大人,真的刚才在外边的。”门吏们忙说道。

并不是他们故意逗大人们玩的。

他们忙忙的向两边看,冬日的六部衙门街上安静无人。

方才难道是眼花了吗?是做梦吗?那也不能是大家都一起做梦嘛。

“大概是自己说了又害怕了,就跑了吧?”一个门吏说道。

跑了?

什么玩意!

“现在想跑,晚了!”一个太医面色铁青的说道,“去九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