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家挨户的找也不是没有过。”柳掌柜喃喃说道。
当初在阳城,据说这女孩子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心血来潮半夜去挖药,结果让方老太太以为她被人绑架了,急的把圣旨都拿出来,将阳城翻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后,君小姐就离开阳城来京城了。
柳掌柜哦了声几分恍然。
也许是方老太太实在是不敢其扰,眼不见心静,将她打发到京城来了。
还真是…
柳掌柜伸手掐着额头嘶嘶口凉气。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这可是京城啊,就算方家拿着圣旨。也休想将京城也翻个底朝天。
“去找吧去找吧去能找的地方找找吧。”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自己也站起身来。
…
此时的一家宅院里灯火通明,丫头仆妇都站在廊下神情不安。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声。
“不要哭了,没事的。”
一个柔和的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声也从内传出来。似乎在抚慰。
床上的妇人泪流满面,神情惊恐,哪里还有半点白日里的精神奕奕,她紧紧抓着床边坐着的女孩子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他天天来,自我来了京城,他就天天来。”她哭着说道,“我都不敢睡。当初我不是故意跑了的,我是害怕啊,我想着要是出事了,还能给他留个根啊。”
她颠三倒四的说着他他,一旁的仆妇们听得心惊胆战,还有两个神情不悦,要说什么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女孩子,又咽了回去。
女孩子没有丝毫的疑惑,更没有好奇的询问什么。
她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不,况老爷不是怪你的。是有话和你说。”她说道。
她的声音轻柔,但屋子里的几人却如同阴风拂面,毛骨悚然。尤其是看着她看着一方向。
那里,有什么?
而且,她怎么知道,况老爷?
是鬼魂告诉她的吗?
屋子里响起低声的惊呼,几个仆妇便挤到一起,如同床上那妇人一般神情惊恐瑟瑟。
妇人已经吓的不能说话了,君小姐将她的手再次握紧。
“夫人,我先给你用药吧。”她说道。
两只香被柳儿点燃,淡淡的药香味在室内散开。屋子里的人如同吐出一口浊气,贪婪的吸着这药香。心绪渐渐平稳。
君小姐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倒出两丸药,仆妇小心的扶起躺在床上的妇人喂她吃了药。
“每晚点着安神香。再把这药丸吃着,晚上就没事了,就能睡好了。”君小姐说道,将药箱合上。
看她这样子是要走,妇人又忙挣扎着撑起身子。
“君小姐。”她忙唤道,“这就行了吗?”
“可以睡好觉了。”君小姐含笑说道,“能睡好觉,夫人的病情就好了。”
妇人看着她,又看看身旁的仆妇,两个仆妇神情有些复杂。
“君小姐。”一个仆妇上前一步,“这病能除根吗?”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
“睡好了,自然就除根了。”她说道。
那仆妇欲言又止。
“能睡的好吗?”另一个仆妇说道,带着几分恐惧环视屋内,总觉得凉飕飕的。
君小姐笑了。
“这样,你们搬个家,换个地方住吧。”她说道,“再配着药吃,就无碍了。”
搬个家。
妇人和两个仆妇对视一眼。
“这诊费…”君小姐接着说道。
话没说完那妇人从床上踉跄起身噗通就跪在地上。
“君小姐。”她含泪哀求道,“那样也不能除根。”
她说着跪行几步抓住君小姐的衣袖。
“君小姐,求求你,你问问我家老爷一件事。”她说道。
两个仆妇神情惊慌,上前拉住妇人。
“夫人…你…”她们劝道。
话刚开口就被那妇人甩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瞒什么。”她喝道,“君小姐都已经看出我们有难了,主动来解难,还隐瞒她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君小姐,君小姐可是能看到老爷的,现在只有问老爷一条路了,要不然,大家要么走,要么就耗死在这里吧。”
两个仆妇吓的不敢说话了,妇人再次抓住君小姐的衣袖。
“君小姐,你既然能看到老爷,你就帮我问他一件事。”妇人颤声说道。
君小姐哦了声,不待那妇人说出要问什么事,看向那边的墙角,伸出手一指。
“你要找的那个东西,就在那面墙里。”她说道。
此言一出妇人和两个仆妇如同雷击,神情惊骇,一动不动的看着君小姐。
她们可什么都没说呢。
她就知道了她们要问什么。
神…神仙?鬼怪?
噗通一声,两个仆妇也对君小姐跪下了。
…
安静的夜里屋子里响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几个妇人丫头举着灯对着一面墙仔细的敲打着,灯影映照着她们的身影,在屋子里交错乱晃,影影绰绰。
君小姐站在廊下看着室内。
况海镇,大都督府统军检官,因为台州军库贪腐案入狱问斩,夺去了子孙荫荣,三代不许进京,子孙三代不许科举为官。
“虽然当初抄了家,但像况海镇这种官场老手,都是私藏了家产。““他的家产就藏在宝元胡同的宅子里的东厢房右墙夹缝里。”
“当初况海镇死的突然,没来得及交代给子孙家人具体的位置。”
“过了两年,况家的人坐不住了,还挺聪明,让况海镇的一个私养的外室进京。”
“这个外室为了让儿子得到况家的庇护,也甘愿铤而走险进京来找东西了。““她真以为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吗。”
听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那你们怎么不抓她?”她问道。
将她拥在怀里的男人一笑,月光下面容柔亮。
“现在没必要啊,小鱼小虾的,况且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再拿出来,陛下不喜。”他说道,“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对他来说没用的事,对她来说本该是更没用的事,现在就成了很有用的事。
哗啦一声乱响,打断了君小姐的出神,她看着室内,听到其中传来几声惊喜的低呼。
“找到了,找到了。”
她笑了笑,将药箱背上,冲身后的柳儿摆摆手向门外而去。
这夜色笼罩下的京城,多少深宅大户,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秘密是心结,是不安,是能决定生死的大病。
而她就是来治这些心病的。
捡着巧,挑着精,冒着险。
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切莫忧心
晨光蒙蒙的时候,宁云钊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廊下伸展了一下身体,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了,考期越来越近,他也不自觉的调整节奏,晚上多看了几卷书,所以一觉睡过还是带着几分疲惫。
“少爷少爷。”小丁从外边急匆匆进来。
这个时候他该送来早饭了,但这一次小丁却是空着手。
“我看到德盛昌的人都在找君小姐。”小丁急急说道。
她怎么了?
宁云钊一怔。
…
“说是出诊?”
清晨的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多,宁云钊疾步而行一面问道。
小丁在后小跑跟随。
“是啊是啊。”他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白天还在街上转没人求诊呢,大半夜的怎么会被人叫走。”
“难道伙计们不知道去哪家了?”宁云钊问道。
“说是没有伙计在九龄堂,九龄堂里晚上只有君小姐和柳儿两个人。”小丁说道。
竟然这样?
宁云钊的眉头皱起,没有再说话在街上上疾行,很快就看到九龄堂。
九龄堂前站着不少人,且还有人进进出出,形容焦急不安。
看这样子人还没找到。
宁云钊停下脚。
“少爷,过去问问?”小丁问道。
他们也在找人,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而自己这样贸然去问,只怕又会让德盛昌的人多想。
“再看看吧,还不行的话,我去让叔父想想办法。”宁云钊说道。
小丁神情惊讶。
找二老爷帮忙找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是君小姐。
这下子家里人都会知道的吧?
那家里人会怎么想?
不过也可以理解。有了心上人的男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很傻的事。
小丁搓搓手不说话了,站在他身后看着九龄堂。
日光渐渐明亮,街上的人也渐渐增多。只是人来人往中始终没有那个女孩子。
“走。”宁云钊说道转身。
还没等多久呢,小丁有些不安的跟着转身。
“少爷我再去问问他们找的怎么样吧。”他说道。
“不用问了。他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宁云钊说道,吐口气转头又看了眼九龄堂门口,“他们,毕竟不是方老太太。”
做不出也不敢做出更大的动静。
小丁哦了声,看着宁云钊。
但是你也不是方老太太啊…
找宁二老爷出面找人,也不是小动作。
他要说什么,宁云钊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少爷说服别人道理一套套,别人想要说服少爷。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小丁摇摇头只得跟上去,走了没两步就见宁云钊停下了。
怎么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前方,也怔住了。
“君小姐…”他喃喃说道。
就在他们前方,两个女孩子正说笑缓步而来,身上披着晨光,眉间几分倦意,但神采奕奕,药箱背着,幡儿卷着,柳儿手里还拎着两个油纸包。
就好像才逛了早市归来。
不会真的逛早市归来吧?
“宁公子。”君小姐也看到了他们。几步上前停下脚含笑施礼,“这么巧?”
这一次宁云钊没有说真巧。
“你们这是去哪里了?”他问道。
“我们去早市吃饭了。”柳儿说道。
果然…
跟阳城发生的事一样。
一群人惊天动地的闹腾了一夜,结果那女孩子施施然的拎着篮子归来。说是采药去了。
万幸这次还不算闹起来。
小丁心里想到。
宁云钊没有说话,笑了笑。
“宁公子,你该不会是又来请我家小姐吃饭的吧?”柳儿咦了声,说道,“这次可不巧了,我们吃过了。”
宁云钊笑了。
“是。”他说道,“那这次真不巧了。”
君小姐笑了笑,将药箱递给柳儿。
柳儿如今很机敏,明白这是小姐要和宁公子说话。她转了转眼珠,冲小丁招手。
小丁不解的走过来。柳儿将油纸包递给他。
“送给你吃。”她说道,引着他小丁又后退一步。
那边君小姐已经含笑开口询问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你这九龄堂还是多留几个伙计吧。”宁云钊说道。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看,又都吓坏了。”
君小姐看着那边进进出出神情不安的人们,恍然。
“这个真是没想到,是我疏忽了。”她诚恳说道。
“虽然你能确保你平安无事,但是我…我们不知道,还是会担心的。”宁云钊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是。”她诚恳的说道,“我以后留伙计在店里,晚上接诊的话,两个跟随,一个守店等候消息,这样对我的去向大家也都放心。”
这女孩子说倔也倔,但有错也立刻认,坦然又诚恳,没有丝毫的敷衍。
知错且能改,她就是这样的,如同他认为那样。
宁云钊笑着点点头。
“快去把,他们都急了。”他说道。
君小姐要说什么,那边的伙计已经看到君小姐和柳儿了。
“掌柜的,你看,君小姐回来了。”一个伙计喊道。
柳掌柜只觉得脚步有点虚浮,一时间看过去也看不清。
“哎,跟一个男人一起的。”有伙计说道,“好像结伴归来,柳儿丫头还在和那小厮分东西。”
男人…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柳掌柜看着那边,终于看清君小姐,以及那个男人。
君小姐正和那个男人含笑施礼道别。
“那是宁家公子。”掌柜脱口说道。
“是宁家公子吗?”一个伙计凑过来,“但跟那天的那个男人不一样。”
一个男人清晨从九龄堂中被君小姐送出来,又一个男人跟一夜未归的君小姐同行,到底几个男人?
柳掌柜下意识的想到。
啊呸,他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忙疾步迎了过去。
“君小姐,你去哪里了?”他急急的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君小姐看着走过来的他们,神情几分歉意。
“我去出诊了。”她说道。
…
九龄堂里紧张的气氛都散去了,来来去去众多的伙计也都打发走了,只余下柳掌柜。
“无论如何,君小姐你下次也不能这么莽撞了。”柳掌柜说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是鱼龙混杂。”
君小姐应声是,神情诚恳又带着歉意。
柳掌柜还要说什么,柳儿从内走出来,托着两碗茶。
“小姐,茶熬好了。”她说道。
“柳掌柜请用茶。”君小姐说道,示意柳儿端过去。
柳掌柜站起来接过。
“劳烦柳儿姑娘了。”他含笑说道。
“柳掌柜你昨夜急火攻心,又熬夜未睡,这碗药茶能疏肝通气,你快喝了吧,喝两碗,这嗓子就不会哑了。”君小姐说道。
原来是给自己煮的茶?
柳掌柜愣住了,有些意外。
这主仆二人一进门,君小姐就让柳儿进去煮茶。
他们半夜过来,又忙着找人,哪里顾得上烧茶,柳掌柜本以为君小姐是在埋怨,没想到她是让丫头给自己煮茶了。
还是特意给他煮的药茶。
柳掌柜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就好像在外奔波多日回到家小孙孙扑过来将珍藏的糖塞进他嘴里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没了。
这,这孩子,你说她不听话行事随意吧,她又这么懂事,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喝吧。”君小姐含笑说道。
那就喝吧。
柳掌柜将茶一饮而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笔诊金
茶喝了,柳掌柜只觉得干涩哑痛的嗓子瞬时被抚平,满心满怀的舒畅,他不由拍了拍胸口露出笑容。
“这药茶不错,不错。”他夸赞道。
“将药茶给柳掌柜两包,以后家里可以随时用。”君小姐说道。
柳儿应声是,柳掌柜笑着摆手。
“这太客气,这太客气了。”他说道。
“不客气,一家人嘛。”君小姐说道。
一家人啊,柳掌柜脸上笑意更浓。
一旁的柳儿撇撇嘴,我家小姐要哄谁开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掌柜,你拿好了,我家小姐开的药,那可是千金难求。”她说道,将包好的药茶送过来。
柳掌柜哈哈笑了。
“亲兄弟明算账。”他接过茶,又说道,“德盛昌和九龄堂认真来说不是一家,药钱我还是要付的。”
君小姐在京城开了九龄堂,虽然用的都是德盛昌出的钱,但却声明九龄堂是她自己的产业,与方家无关。
柳掌柜等人也可以理解,毕竟君小姐姓君,不姓方,这九龄堂又是君家祖传的。
“不用,德盛昌的钱也是我的。”君小姐笑道。
柳掌柜哈哈笑了,小孩子说话真有趣。
他笑着接过药茶。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道一面下意识的抬脚向外走去,走了一半猛地回过神。
不对啊,他的话还没说完吧?
怎么就笑哈哈的要走了?
正经事还没说呢!
这孩子,差点就被她打发过去了。
“君小姐,我适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他忙整容说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是鱼龙混杂。首先医馆里必须有伙计们留宿值夜。”
君小姐点点头,应声好。
“再者,晚上不要出诊了。”柳掌柜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到底跟别的大夫不一样。这三更半夜的,万一有危险就不好了。”
君小姐笑了。
“掌柜的放心,我晚上出诊的都是我知道的人家。”她说道,“突然上门的我自然不会去。”
知道的人家?
“什么知道的人家?”柳掌柜不解的问道。
“我不随意给人看病的,不是什么人我都看的,当然也不是什么人来半夜问诊我都接的。”君小姐说道,“昨晚来求诊的是我要诊病的那位妇人。”
柳掌柜愣了愣。
“凶兆?”他脱口问道。
君小姐笑了。
柳掌柜则神情惊讶。
怎么可能?那个妇人…
他才要说话,门外响起脚步声。
“君小姐。”
“君大夫。”
两个仆妇走进来。看着堂内的君小姐噗通就跪下了砰砰的叩头。
柳掌柜的吓了一跳。
“你们家夫人已经没事了?”君小姐含笑问道。
那两个仆妇抬起头欢喜的点头。
“是,已经没事了。”她们说道,神情欢喜又复杂。
柳掌柜也认出来了,这两个仆妇果然是那日被君小姐拦住说凶兆的那家人。
难道昨夜…
“昨夜她家夫人突然急病,还好她们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就来请我治病了。”君小姐对柳掌柜说道。
这样啊,柳掌柜看着那两个仆妇。
“是啊是啊。”
“我们当时是没听君小姐的话,没想到夫人真的发了急病了。”
“可不就是应了凶兆了。”
“万幸万幸君小姐提醒,告诉了我们九龄堂,要不然我们还没办法求医。”
两个仆妇激动的说道。一面擦眼抹泪。
哦,这样啊,柳掌柜点点头。竟然是这样啊。
要是这样解释凶兆,倒也合情合理。
“人没事就好。”他含笑说道,看着君小姐带着欣慰。
那两个仆妇也是再次感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锦盒。
“君小姐,这是约定的诊金。”她们说道。
“不急,确定你们夫人好了再给我也不迟。”君小姐含笑说道。
两个仆妇看着她神情很是复杂。
昨晚这君小姐指出东西所在就回避了,告诉她们如果病治好了之后,再把诊金送来就可以了,丝毫没有询问是什么东西。更没有询问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这样知分寸能治病又不多问话的大夫真是不好找。
但转念一想,她都能跟死人沟通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大夫可以得罪,但能通鬼神的大夫可不能得罪。
于是天一亮。收拾好情绪的夫人忙让人把诊金送来了。
柳掌柜笑了笑,诊金而已,能有多少钱。
“九龄堂就在这里,跑不了,如果有反复,再来就是了。”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接过锦盒打开。
柳掌柜捻须含笑。
这是进京城后挣得第一笔钱吧。
想当初自己从阳城来京城出任掌柜,第一个生意收了银子,真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
钱多钱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局面打开的见证。
当然他收的银子也不算少,五千两。
他想着随意的扫了眼锦盒里被君小姐拿出的银票。
五千两。
五千两!
他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因为揪下了几根胡须。
哪个大夫能看一次病收五千两诊金!
柳掌柜这个看了几十年银票的人第一次产生了自己看错银票的念头。
真是疯了。
这怎么可能?
送走了那两个仆妇,柳掌柜也顾不得走了,看着被君小姐随意放在柜台上的银票神情复杂。
“君小姐,这诊金…这么多啊?”他问道。
“是啊。”君小姐看着他笑道,“所以不是什么病什么人都可以找我诊治的,得看这个病值不值我的诊金。”
五千两诊金。
这还真不是谁都能看得起的。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荒诞了?
柳掌柜看着银票,但真的有人找她治病了,而且还治好了。
难道君家的医术真的这么厉害?
送走了满腹心事的柳掌柜,君小姐吩咐店伙计今日还是不开门,带着柳儿进去睡觉了。
柳儿满腹的兴奋又带着几分畏惧。
“小姐,你当时真的看到鬼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君小姐笑了。
“当然没有。”她说道。
柳儿啊了声
“那怎么…”她一脸的不解。
怎么知道那妇人晚上睡不着觉是见到鬼。
君小姐笑了笑,靠在枕头上摇着扇子看着窗外。
“我猜的。”她说道。
柳儿更惊讶。
“猜的?”
猜是猜的,又不仅仅是猜。
猜也是基于所知才能猜。
“她虽然看起来精神很好,但实则眼神混乱,脚步虚浮,这是长期睡不好的表现,但她又竭力的做出精神很好的样子掩盖,可见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不能对人言呢,要么是关系自己私密的利益,要么是匪夷所思的。”
很幸运,这两点况海镇的这个外室都占了。
当初况海镇出事,她第一个就逃了,后来看况家虽然伤了元气,到底是有根基的大家,过了三代的禁令,家族就能再次繁盛过来,所以就动了让儿子入况家的念头,当初逃跑的事到底是对不住况海镇,这也是不愿意告诉况家人的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所虚,神有所见,再加上这么久睡不好,恶性累积循环,越发的神魂不稳,易幻觉易惊惧,所以我就猜她是幻障了。”君小姐含笑说道。
柳儿似懂非懂,但她本身又不是为了懂,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那小姐又怎么推测出她要找东西以及东西在哪?”她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
君小姐看着柳儿。
“还是瞎猜的。”她说道。
柳儿哈哈笑了,丝毫不觉得奇怪也不并觉得被敷衍。
“管它呢,反正小姐把她的病治好了,这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偷不抢不骗,两厢情愿。”她说道。
君小姐笑着点头。
“柳儿说得对。”她笑道。
柳儿也笑着,眼睛亮亮。
“那接下来我们九龄堂就能名声大振财源滚滚了吧。”她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这个,并不会。”她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悄无声息依旧
正如君小姐所说,九龄堂并没有求诊的人涌门而来,依旧是没人上门。
柳儿能坐得住,只要小姐不急她也不会急,但柳掌柜坐不住。
这名声打不出去啊。
“君小姐,我觉得也许应该让那天被诊治的妇人家送个匾额什么的。”他想了想,看着整理药箱准备出门的君小姐,“我想她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君小姐笑了。
“这个就为难人了。”她说道。
五千两的诊金都肯出,一个匾额就为难了?
柳掌柜的愣了下,但旋即反应过来,愿意拿钱但不愿意大肆宣传,那就应该是这病不能为外人道也。
这样啊,那可真是没办法了,只能私下发财锦衣夜行了。
别的不说,就是这辈子只治这一个病人,挣到的诊金也足够这女孩子衣食无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孩子本就不缺钱,就算不挣钱,也能衣食无忧。
开这个医馆最终还不是为了名。
“不急,不急,君小姐真有如此本事,万事不愁。”柳掌柜笑道。
“是啊,不急。”君小姐说道,将药箱背上,拿出铃铛在手,和柳儿走了出去。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街上,柳掌柜目送她们离开。
但几日之后柳掌柜还是悄悄的去打听了,结果得知那日巷子里遇到的妇人一家离开京城了。
原来不是京城人吗?
原本还期望就是不大张旗鼓的宣扬。私下推荐宣传一下也好,毕竟很多大夫的口碑都是这些内宅妇人们互相吹捧起来的。
这下好了,人竟然直接走了。这本就没人知道的事,就彻底的没人知道了。
柳掌柜摇摇头,时也命也,不过经过这一件事,每日再听到君小姐带着柳儿去街上乱逛,也不着急了。
这孩子虽然行事有些古怪,但看起来是个有分寸的。
“来啊来。”他喊道。
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了。
“把这茶给我煮了。”柳掌柜说道。将从君小姐给了那包药茶递给小厮。
“掌柜的,这是什么名品啊?怎么你老人家最近常常喝这个。”小厮笑道。
柳掌柜拍着肚子。君小姐说这茶治嗓子,他原本也没当回事,但连续喝了几次后,觉得年轻时跑街坐柜用坏嗓子留下的干咽的毛病也好了。那天回去小孙孙竟然还夸他说话的声音好听。
到了他这年纪,还用什么名品茶充门面,身体好才是最大的门面。
“这茶虽然不是名品,但价值千金。”柳掌柜说道。
这君小姐看病挑人,出手诊费就是五千两,这药应该也不是谁都能在她哪里拿到的,价钱肯定也不便宜。
柳掌柜这身份喝个千金的茶也合适,小厮笑着退了出去。
柳掌柜坐在屋子里喝着茶还是有些感叹。
这君小姐有能收一万银两的医术,随便想个法子。这名声在京城就宣扬开了,怎么偏偏非要这样行事呢?
她到底是不是要扬名啊?
…
而在另一边的大街上,几个年轻人正结伴而行。
“张宝塘。请你出来吃顿饭可真难啊。”一个年轻人说道,拍着身边年轻人的肩头。
张宝塘憨笑,不待说话另一边一个年轻人搭上他的肩头。
“宝塘不是病了嘛,遵医嘱不能饮酒。”他笑道。
“张宝塘你真病了?”身边的人纷纷问道。
张宝塘依旧没来得及说话。
“当然是真病了,咱们世子爷为了张宝塘的病半夜携两个大夫闯进禁卫营,如今谁不知道。”那年轻人嘻嘻笑道。
他说罢人就向后看。
“二哥。我也病了。”他按着胸口用力的咳嗽两声。
走在后边的朱瓒抬手将他一抓。
“是吗,四凤妹妹。来让哥哥给你治治。”他说道。
被唤作四凤的年轻人怪叫求饶,其他的年轻人则哄笑。
他们这五个人就盖过了一街的热闹。
街上的人看到这群年轻人,见他们身材魁梧,衣着鲜亮,气势不凡,就知道是京中那些高门大户家的衙门。
这些人有家族荫荣,刚出生就得了官职,长大了就去禁卫,吃喝不愁,走马斗狗,横行霸道,可是惹不起。
而现在走在街上的这五个更是其中最有名的,这名声还是从当年跟十一皇子当街打架得来的。
据说当时在校场上相遇,十一皇子一方被以成国公世子为首的衙门打翻在地,一战成名。
连皇子都敢打,且打完了不过是被家人责罚,皇帝一句话都没说,这京城里他们还有谁不敢打。
以往熟悉的都是四个人,成国公世子朱瓒因为很少来京城不在其列,但当他出现时,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陌生,就好像他一直都在。
看到这五人走来,街上的人纷纷避让,朱瓒等人丝毫不以为意,显然早已经习惯这般的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