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刚平静下来的皇帝顿时又急了。

“难道狗咬了一口不算咬吗?朕还要伸出腿让它咬掉才能喊痛吗?”他喝骂道,“那是朕的子民,别说一个府城,就是一个百姓,也是心痛啊。”

那臣子早已经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认罪。

皇帝犹自不解气喊人将这官员免职拖下去问罪。

看到这场面,宁炎等几个大臣的面色微微沉,被太监搀扶着坐下的黄诚则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陛下。”宁炎站出来说道,“陛下息怒,这是刚收到的急报。”

他说着躬身拿出封信。

“成国公已经收复了河间府。”

听到这个消息大殿里的气氛显然轻松一些,不过皇帝没有什么惊喜,很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亡羊补牢!死掉的百姓们还能活过来吗?”皇帝拍案喝道。

“陛下。”黄诚颤声说道,“金人骑兵尚未离开边境,依旧驻扎,可见其贼心未退。”

“陛下,成国公已经率部迎战,势击退金贼。”宁炎立刻接过话说道,带着几分郑重,“陛下,成国公这么多年征战,请陛下放心。”

他不说这话还好,听到这话皇帝再次恼怒。

“成国公征战多年,朕信任他,将北地交给他,如今却出了这种事,这就是他说的为朕守门夜不寐,让朕安睡吗?”他说道,将几案一拍,“朱瓒呢?把朱瓒从大牢里拎出来,朕要问问他,他们父子是不是在北地天天睡大觉呢?”

此言一出,本是被呵斥的宁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是。”宁炎低下头掩去喜色,声音沉重的说道。

自有太监和禁卫领命前去,朝堂里也响起低低的议论。

“必须问罚!”

“怎么会出如此纰漏。”

“去年冬才损了真定,这才多久,就又失了河间。”

“这北地到底是成国公说的固若金汤,还是满地纰漏啊?”

满殿都是质问声,但坐在椅子上的黄诚面色却是很难看。

陆云旗站在殿外,看着随着禁卫太监晃晃悠悠走过来的朱瓒。

朱瓒还穿着囚服,胡子拉渣做出一副凄惨模样,但无奈他的眼神明亮精神奕奕,实在违和。

“看来刑部大牢的伙食不错啊。”陆云旗看着他说道,“世子爷好像又胖了些。”

朱瓒看着他,忽的抬手就冲他脸上打来。

太监禁卫都吓了一跳,谁想到在勤政殿外还穿着囚服的朱瓒一言不合就打人。

陆云旗抬手挡住,没有让朱瓒的手落在他的脸上。

朱瓒对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

“看看,我是不是力气还大了?”他说道。

似乎自己这动作只是回应陆云旗说的那句你胖了。

陆云旗看着贴近的他神情木然无波。

“世子爷运气真好。”他说道,“老天爷都帮你。”

朱瓒呸了声,啐了他一脸。

这动作太监禁卫,甚至陆云旗都没有办法阻挡住。

谁想他会想小孩子一样吐口水啊,真是…

“果然只有畜生听到边民遭难生灵涂炭,还只想到是别人运气。”朱瓒看着陆云旗冷冷说道。

禁卫和太监紧张的看着他们。

“世子爷,陛下可…”太监尖声说道。

话音未落,朱瓒已经甩开了陆云旗,大步向殿内走去。

“陛下。”

人还没有进内,就已经先扬声喊起来。

“冤枉啊!”

“陛下再不见臣,臣就要死在大牢里了。”

这话喊的似乎人都要哭出来,无比的凄凉。

但可惜这声音中气十足,几乎掀翻了勤政殿,实在是不像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原本气氛沉郁的殿内随着朱瓒的走进去,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陆云旗犹自站在殿外,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锦帕,慢慢的擦着脸上被啐的口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臣请戴罪立功

朝堂的争执一直持续,连午膳都顾不上用,这自然惊动了后宫里的太后。

一个太监疾步走来,看到站在殿外的陆云旗忙上前施礼。

“还没完吗?”他低声问道,“太后娘娘担心。”

“还要再等一个时辰差不多。”陆云旗说道。

他的话太监们是绝对奉为圣旨的,闻言应声是又道谢。

“那奴婢一个时辰后准备好御膳。”他说道,转身要走,又想到什么,“还有,陆大人,听说江太医被您请去了?”

虽然太医院江友树如今在外边不如以前受欢迎,但太后还是很信任他的。

江友树去了北镇抚司几日不归,家人当然急了,因为涉及到陆云旗,不知道是否是皇帝的旨意,他们倒也不敢直接就告闹到太后面前,就先托太后身边的内侍打探一下。

陆云旗嗯了声。

“福州押来的监军武泰,不知道是不是原有旧疾,有点熬不住了。”他说道,“为了不耽搁审问查案,让江太医帮帮忙。”

福州监军武泰军饷贪腐,据说还有成国公牵涉其中,事关重大,太监也是知道的,闻言立刻不敢再问。

根本就不敢追问探究武泰是真有旧疾还是被打出了毛病,更不用说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奴婢知道了。”他笑盈盈的说道,“主要是几日不见他进宫,怕耽搁了太后娘娘的用药。”

“太医院的李长海,师承先掌院孙经,一手的好脉息。”陆云旗说道。

太监心领神会,又有些惊喜。

这李长海不知道下了多大的血本,竟然能让陆云旗为他举荐,能让陆云旗欠个人情可不容易。

而且这个人情也可以说是白送,毕竟能进太医院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医术也都是有真本事的,很多时候就是差一个被举荐的机会。

“奴婢知道了。”太监笑吟吟的说道。

话说到这里,听得殿内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什么被砸下来。

皇帝这是又大怒了,太监缩缩头,对陆云旗做个手势忙悄无声息的颠颠跑开了。

陆云旗看着他离开,神情木然的转身走进殿内。

朱瓒跪在正中。

“陛下,臣冤枉…”他委屈的说道。

话音未落,皇帝就从面前的箱子里拿出一本奏章砸向他。

“这是参朱山延误军机的。”他怒声说道。

又拿起一本砸向朱瓒。

“这是参朱山欺诞不忠的。”

“这是参你们父子截留军费扩建府邸的。”

一本又一本,不断的砸向朱瓒。

朱瓒跪着一动不动任凭这奏章杂乱的打在他的头上肩上脸上。

皇帝砸了一通似乎也累了,喘气指着两个箱子。

“看到没,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他说道,“朕信任你们,压下这些,结果呢?结果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朕的脸都被你们抽肿了。”

“陛下,是金贼…”朱瓒认真的要分辨。

皇帝更是恼火。

“是金贼抽朕的脸?不是你们父子抽的吗?”他喝道,“你们守北地守的让金贼来去自如,还很得意吗?”

如果换做别的大臣,皇帝喝骂之下都只会说臣有罪,待事后再辩驳,但朱瓒自从进了这里面说他一句,他必然是要回一句。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冤枉。”朱瓒果然又说道。

皇帝气的瞪眼,将一个木箱子一脚踹到,其内的奏章哗啦倒了一地。

“你们冤枉?你们拥兵自重、侵占军资、避战、延误、谎报军情,你们冤枉?朕还冤枉呢。”他喝道,“怪不得北地都说南有皇帝,北有成国公,你们真是厉害啊。”

这话可真的严重了,在场的大臣们不敢再装不存在,纷纷要跪地请息怒。

“不是这个意思。”朱瓒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句话是北地的百姓感恩皇恩浩荡,说有陛下您在,才有我父亲在,才有北地安泰。”

很好,这个解释很完美,不愧是朱瓒啊,在场的大臣们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神情复杂。

皇帝被气笑了。

“你个兔崽子,照你这么说,北地现在不安不泰都是朕的缘故了?”他骂道。

“怎么会,陛下您又想歪了…”朱瓒喊道。

皇帝抬脚将另一个木箱子也踹翻。

“朕想没想歪,北地现在都是不安不泰,民众生灵涂炭,这就是你们父子给朕的回报…”他喝道。

朱瓒猛地向前跪行一步,重重的叩头,声音盖过了皇帝的呵斥,然后再抬起头。

“陛下,臣请立刻回北地,臣一定将折干答的脑袋给陛下您送来当球踢!”他肃容大声说道,“如果臣做不到,臣就将自己的头给陛下当球踢。”

皇帝看着他一刻。

“朕不爱踢球。”他喝道,“要你的头有什么用!”

宁炎上前一步。

“陛下,请让成国公戴罪立功,成国公至今未有自辩,亲率兵马追击金贼,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机会。”他躬身说道。

伴着他说话,另有七八个官员也都站出来纷纷劝请。

皇帝余怒未消,看着这些官员最终长叹一声。

“陆云旗呢?”他喝道。

站在最后的陆云旗应声是上前。

“拟旨。”皇帝说道,一旁的太监忙躬身。

“拿不到折干答的头,就让锦衣卫拿你的头来见。”皇帝接着说道。

太监飞笔写下,将圣旨高高举起。

“钦赐!”他尖声说道。

陆云旗上前接过。

“臣领命。”他说道。

说完这些皇帝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也耗费了心神体力,他拂袖转身。

“退朝。”

大臣们纷纷躬身高呼万岁,朱瓒的声音又在其中夹杂。

“陛下,那我呢?”他喊道,起身看着要迈步的皇帝。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

“你?你就去京城司牧监养马吧,免得打不过金贼又说马惊了。”他说道,说罢拂袖而去。

朱瓒不服气的要追上,被宁炎拦住。

“世子爷,不可不可。”他肃容说道。

朱瓒看他一眼,冲他一拱手转身大步向外而去。

殿内的官员们也纷纷离开,宁炎也和同僚们低声说话向外走去。

“宁大人。”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后唤道。

宁炎停下脚回过头,看到坐在椅子的黄诚。

他的官帽还放在膝头,白发散乱,看上去几分狼狈,但他的眼神却一片森寒。

“河间府失守这么大事,在你眼里也能将功赎罪?”黄诚慢悠悠说道。

宁炎对他施礼。

“黄大人,临阵换帅也是大忌啊。”他诚恳说道。

黄诚的嘴角扬起,脸上浮现笑容。

“你还不如干脆说,金贼一日在,成国公就要一日在呢。”他说道。

宁炎神情肃重。

“黄大人,我可没有说这话。”他说道,“但成国公对于北地多么重要,也是人尽皆知,陛下也是圣明的。”

是啊皇帝是圣明的,当初金贼劫掠都城带来的恐惧还没消散,所以吓到了,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敢动成国公。

黄诚眼垂了垂似乎精神不济无力说话了。

宁炎看了眼四周的太监。

“好好送黄大人回去歇息。”他叮嘱道。

内侍们应声是,看着宁炎等人走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黄诚一人,内侍们怀疑他睡着了或者昏过去了要叫太医的时候,黄诚抬起头站起身来。

“休想。”他淡淡说道。

内侍们听得糊涂。

“黄大人您说什么?”他们问道。

黄诚冲他们笑了笑。

“没什么,我老了,让你们多费心了。”他和善的说道,将手搭向一个内侍的手上,同时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绿松石滑进了这内侍的手里。

那内侍顿时笑颜逐开,将黄诚稳稳扶住。

“黄阁老,您这可是折煞奴婢了。”他笑道,一面对其他内侍催促,“去,给大人抬腰舆来,这可是陛下应允的。”

内侍们应声是。

黄诚慢慢悠悠的被内侍搀扶着向外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事有不便

接了圣旨的陆云旗当然不会亲自去北地,看着一队锦衣卫跟随传旨的太监以及握着尚方宝剑的监察使疾驰出了京城。

城门里外的行人忙忙的避让。

这队人马过去,还有人马从外疾驰而来。

最近传递消息的驿马很多,毕竟北地出了事,避让在一旁的路人低声议论着。

“不会像当年那样再打到京城来吧。”有年长的人忧心忡忡。

但更多的人则是嗤之以鼻。

“怎么会,现在的京城可不是在河南了。”

“再说当年可是没有成国公。”

“有成国公在绝对没问题。”

“其实就被攻破了一天而已,成国公第二日就收复了。”

“再说也不能怪成国公啊,他又没有驻守在河间府,要怪也该怪河间府的官员们。”

听着街边路人的议论,江百户哼了声。

“一日也是攻破啊。”他说道,“他是没有守着河间府,但整个北地不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出了事就不怪他了?”

“这些人说话也不尽然是为了他。”陆云旗说道,“为了自己图个安慰。”

是啊,难道要说成国公不行了,金贼要打过来了,大家都被吓破胆子惶惶不安吗?

江百户笑了。

“成国公世子果然乖乖的去司牧监了。”他说道。

“乖乖?”陆云旗说道。

朱瓒长这么大还没有跟乖乖二字有关系过,指望他乖乖怎么可能。

指不定私下动了什么鬼心思。

江百户轻咳一声。

“下官会盯好他,决不让他跑了。”他肃容说道。

“现在我们最主要的事就是盯着他。”陆云旗说道,“成国公北地那边,反而不用我们操心。”

成国公那边现在是满朝都盯着了,黑也好白也好,他们自有心思。

反倒是朱瓒,这个时候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也回到北地,要不然对成国公真是一点制掌也没了。

江百户眼神转了转,再次应声是。

京城外的官路上又一快骑驶来,看到这一个,江百户眼一亮。

“是山西老金的人。”他说道,人也从城门楼里走出来。

城门附近的人这才看到锦衣卫在这里,再看到隐没在门内暗处的陆云旗,顿时噤声作鸟兽散。

快骑已经下马疾步上前,对陆云旗单膝下跪举起一封信。

因为仇人太多,陆云旗的行事很是小心,别人递来的东西都是轻易不接,以免被下毒暗伤。

江百户如同往常一样要先接过信打开,陆云旗已经先接过了。

金十八是最信任的人,这个没有问题。

江百户将手收了回去。

“他们还在阳城吗?”他问道。

陆云旗已经一目扫过信纸。

“现在已经快到了河北西路界了。”他说道。

速度真够快的,江百户笑了笑。

“希望君小姐马到功成。”他说道。

这样金十八也能抓了人交差了,其实有点不太明白陆云旗的想法,何必要等到君小姐解决痘苗的事再动手呢?

难道是担心君小姐因为痘苗出错而名声受损?

人都要抓了从此销声匿迹,还在乎什么名声,再说了,陆云旗什么时候在乎这君小姐的名声了?

他当初也问了,陆云旗的确没有说担心君小姐的名声,而是只说了三个字。

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他想不明白。

而九黎公主得知后,则有些明白。

她是径直询问陆云旗要对君小姐做什么,而陆云旗也很痛快的回答了,抓她。

“你也知道种痘的功绩这么大,抓她不方便,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被你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九黎公主说道。

“并不是。”陆云旗说道,“跟功绩无关,只是她还有用,痘苗不解决,事关自身利益,很多人都不会罢休,等痘苗问题解决了,没人需要她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他说着微微笑了笑。

“当然,我不怕麻烦,只是这种事还是少些麻烦多些平静更愉悦。”

九黎公主看着他轻叹口气。

“陆大人,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她说道,“她做过的这些事,不会就这样被人忘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怕你的。”

陆云旗嗯了声。

“是吗?”他木然说道,“那这世间还挺美好的。”

“我就知道君小姐出马绝对没有问题。”

一场大雨让炎夏的闷热消散的时候,陈七也带着母亲到了京城,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君小姐在河北西路的消息。

冯老大夫在九龄堂激动的说道。

方锦绣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眼睛熬的有些发红的冯老大夫笑了笑。

“没看出来。”她说道。

冯老大夫讪讪笑了,陈七则忍不住又想到了方承宇。

“锦绣,你弟弟可会说话了,哄的人心花怒放。”他说道。

“别自作多情,他并不是要哄你。”方锦绣撇了他一眼说道。

陈七也讪讪。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痘苗的问题吗?”他想起重要的事忙问道。

冯老大夫点点头。

“的确是痘苗的问题。”他说道。

陈七的面色都微微紧张,如果真是痘苗的缘故,那…

“但是这痘苗是假的。”冯老大夫接着说道。

陈七一口气提起瞪眼看着他。

“相州有几个大夫,看重种痘的大利,又因为知道了痘苗的原理,就私自从种痘人的身上提取了痘苗,假充官府的种痘大夫,蒙蔽了一些民众,结果那些痘苗提取的不够严谨,毒性过大,导致出了问题。”方锦绣说道。

和冯老大夫一样,方锦绣也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事,甚至比冯老大夫还要早两日。

听到这里陈七才拍拍胸口松口气。

“冯老大夫,你吓死我了。”他说道。

冯老大夫哈哈笑了,又带着几分感叹。

“其实我们的人也怀疑是假痘苗的缘故,但无奈百姓们不信。”他说道,“还是君小姐到了说了他们才信了。”

陈七抚掌。

“不管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就行。”他说道,又看向方锦绣,“那君小姐是要直接来京城吗?还是回阳城?”

方锦绣微微皱了皱眉头。

“谁知道她。”她说道,“也没个准信。”

没准信?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去哪里吗?

大雨过后,路上一片泥泞,行进的车队变得缓慢,人喊马嘶也显得有些忙乱嘈杂。

雷中莲催马来到君小姐的车边。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相州,沿着河北西路向更深处而去,炎夏的气息更消退,雨后很是凉爽。

车帘掀起,柳儿正倚着窗户抖着一把野花哼小曲,君小姐则神情淡然的看着外边的苍翠,显得舒适又自在。

只可惜如今的情形并不是舒适又自在。

“锦衣卫的人又跟上来了。”雷中莲低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路向北

锦衣卫的人其实一直跟着,君小姐也是知道的。》し

这锦衣卫只有五人,不远不近甚至不躲不避的跟着。

痘苗致死的事发生在相州境内,经过半个多月的处理事情已经安稳,然后君小姐突然离开相州向西而行,三天后又突然转向北,此时已经进入了磁州。

这样突然的行进,就是为了甩开这五个锦衣卫。

“他们看起来只是跟随监控,并没有对我不善。”君小姐说道,“但我跟他们真的不熟,他们这样跟着我也不是闲的,只是还没到动手的时候罢了。”

“那现在到了动手的时候了?”雷中莲说道,又很是恼火,又有些不解,“那我们不是应该往回走?沿途熟路。”

为什么往北边这些不熟的地方来?

“熟路就没问题了吗?”君小姐说道,“我说过了,他们先前不动手,不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只是还没有他们打算的动手的时候。”

雷中莲点点头,虽然这几个锦衣卫他并没有在近处见过,但远远的偶尔看过一两眼闪过的身形。

这几个人功夫非一般。

“至于我为什么向这边走看起绕远路。”君小姐笑了笑,看着雷中莲,“是跟令九公子学的。”

令九公子。

雷中莲愣了下,想起那个砍柴人。

“他当初是从北地向京城去。”君小姐说道,“但是却绕路到山西,也是为了甩开这些锦衣卫。”

原来那位令九公子是要去京城的。

雷中莲想道,又看着君小姐。

她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他们在京城又见了?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欢问为什么的人了。

但他不问了有人问。

“令九公子是谁啊?”柳儿在一旁问道。

“成国公世子啊。”君小姐答道。

雷中莲有一瞬间怔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国公世子啊!原来那位令九公子!成国公!

雷中莲忽的觉得浑身火燎一般热起来。

“…锦衣卫他们还跟着也别太紧张。”君小姐的声音接着说道,“让他们跟上也不一定是坏事,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失踪不可控了,就更警惕将我们逼迫更甚,反而不利于我们甩脱他们。”

雷中莲觉得思绪有些恍惚。

“这个也是令公子…不不,成国公世子的办法吗?”他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君小姐笑了说了声是,他就是靠着这个让锦衣卫一路未能限制他的自由,顺利的到达了京城,保证了足够的自由做自己要做的事,且还显得理直气壮。

君小姐看向前方,现在到了磁州,距离成国公所在的保州…

还是有很远的距离。

但是,也许,可以试试往那边走走?

君小姐有些出神,雷中莲也有些出神,也记不得自己说了句什么就催马恍恍惚惚的回到镖师队伍里。

“雷爷怎么了?君小姐说什么了?”几个镖师看他神情不对忙关切的问道。

雷中莲听到他们说话,似乎一个机灵醒过神,瞪眼看着他们。

“你们知道我让你们学的队形是谁教的吗?”他说道。

镖师们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他们用的队形跟别家镖局不同,都知道雷中莲是跟着方家君小姐去了汝南,而且还闯过官兵充作的山贼的杀阵。

他们一直以为这是方家教授的。

“是成国公世子。”雷中莲哑声说道,神情激动,“那可是成国公世子,是成国公的阵法。”

竟然是成国公。

在场的镖师们也都激动起来。

“怪不得这么厉害呢。”

“我们这算是得到成国公的真传了。”

“原来雷爷你认得成国公世子啊。”

成国公世子啊,雷中莲想着那个聒噪的动不动就要钱的年轻人,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跟成国公世子一起闯过杀场。

“反正君小姐肯定认识。”

“对呀据说在京城成国公世子为了君小姐跟陆千户打起来。”

有关君小姐在京城被人相争的事,自然在阳城也流传着,只不过这种传言对君小姐不敬,人前说的话会被唾骂,所以只是在私下闲谈。

果然听到这话雷中莲立刻清醒过来。

“胡说八道什么。”他呵斥道。

镖师们立刻噤声讪讪笑了。

雷中莲当然也知道那些传言,那些传言说成国公世子倾慕君小姐的美色,所以出手相争,以前他也觉得会是如此,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现在得知令九就是成国公世子,雷中莲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怎么回事?”镖师们好奇的问道。

“因为君小姐付了钱。”雷中莲整容说道。

“阿嚏。”

一根马尾扫过来,穿着一身杂役服的朱瓒打个喷嚏,他有些恼怒的踹了马儿一脚。

“滚滚滚,一边吃去。”

马儿摇着尾巴向饲料槽去了,朱瓒伸手挖了挖耳朵,在拴马桩前蹲下,神情沉沉。

“二哥。”

有人在外喊道,同时二人探头向内张望。

四凤还用手帕掩着鼻子。

蹲在木桩前的朱瓒头也没抬,扬了扬手。

四凤和张宝塘走进来。

“这里臭死了,你还真来喂马啊?”四凤说道。

朱瓒没理会他,专心致志的沉思。

四凤挑了挑眉。

“君小姐出事了。”他又说道。

朱瓒抬起头,皱眉。

“她又怎么了?”他带着几分嫌弃几分不耐烦,“痘苗出事被人打了?”

四凤嘻嘻一笑,刚要调侃两句,张宝塘已经等不及。

“不是,痘苗没事,解决了。”他说道,“但是君小姐不见了。”

朱瓒哼哼两声。

“那女人鬼头的很。”他说道,“谁知道她又兴起跑哪里去了。”

“陆云旗的人也在抓她。”四凤说道。

朱瓒再次哼哼两声。

“抓就抓呗,抓住了再说。”他说道,“大不了,再打死一个了事。”

再打死一个?

这个再字可是包含很多意思的。

张宝塘和四凤立刻警惕的看四周。

“不用紧张,这里除了畜生没有别人。”朱瓒说道,又想了想补充一句,“除了马这种畜生,没有别的畜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所向何处

别的畜生指的谁四凤和张宝塘都知道,二人笑了,但这个话题不是此时要说的。

他们在朱瓒身边也蹲了下来。

“伯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局面已经控制了。”四凤说道。

“对,这次真是意外,都是永兴军章斗生那兔崽子急功好战,被金人抄了后路钻了空子。”张宝塘说道。

朱瓒从鼻子里哼了声。

“这叫什么意外?这就叫事实。”他说道,“谁管你是谁的错,败了就是败了,一个人败了就是整个北地都败了。”

四凤和张宝塘沉默不语。

“章斗生保不住了。”朱瓒说道,“永兴军也保不住了,肯定要被人替换接手了。”

这被人替换自然不会是成国公的人。

“他娘的。”张宝塘骂道,“一个个的不是来帮忙的,都是来啃肉,外人还没啃,先让自己人把自己咬死了。”

“这种事就是这样。”四凤苦笑一下说道,“哪有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瓒将嘴里叼着的牧草呸的吐出来。

“我想回去了。”他说道。

张宝塘和四凤再次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陛下不会同意的。”张宝塘低声说道,“我老子他们都试过了,不能提,才透露一点意思就被赶出去了。”

“谁让他们同意了?”朱瓒挑眉说道,“跟怎么来那样,我再怎么回去呗。”

张宝塘哦了声嘿嘿笑了。

“我忘了。”他说道。

四凤没有笑皱皱眉。

“不好办,没有你来的时候那样轻松。”他说道,“而且这次途中肯定会要你的命。”

毕竟来的时候皇帝的命令是抓人来问事,并没打算要朱瓒的命,如果朱瓒这次离京的话,还背负着嫌犯的身份,可就能被定义为逃犯了。

对于逃犯,就可以杀无赦了。

“不如等你父亲来接。”四凤接着说道,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真不用担心,伯父肯定没事。”

朱瓒没有说话,马厩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这是提前约好的信号,张宝塘和四凤闻声便站起来。

“还有。”朱瓒抬起头说道,微微皱眉,“那个女人你们照看着点。”

那个女人…自然就是指君小姐。

张宝塘立刻拍胸口。

“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的。”他说道。

“她很厉害,一般情况能对付,就是被那几个锦衣卫抓住也没事,你们要做的就是避免她落在陆云旗手里。”朱瓒说道。

陆云旗那个畜生什么事做不出来。

张宝塘立刻拍胸口。

“我一定看好陆云旗。”他说道。

朱瓒却皱眉。

“看陆云旗干什么,看住她才最要紧。”他说道,“她要是把陆云旗杀了,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谁把谁杀了?四凤和张宝塘都愣住了。

合着你担心的不是陆云旗对君小姐不利,而是君小姐会对陆云旗不利?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奇怪什么呀奇怪,她要是杀了陆云旗,对她屁好处都没,当然是对她不利了。”朱瓒没好气的说道。

四凤轻咳一声。

“她,能杀了陆云旗?”他说道。

那个纤弱的安静的女孩子?

当然,纤弱的安静的女孩子也能杀了黄小大人,不过陆云旗可不是黄小大人那种废物。

虽然看起来陆云旗是沉迷这女孩子的美色,但是陆云旗毕竟是陆云旗。

朱瓒哼了声。

“那女人也是个疯子。”他嘀咕道。

你们是没见过她手上身上睡觉时身边遍布的那些东西,件件都能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