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宇立刻笑着走过去。

“谢谢哥哥。”他不忘礼貌的道谢。

朱瓒哦了声,看着君小姐。

“我的怎么了。”他嘀咕一句。

“你的太厉害了。”君小姐笑着撇他一眼。

厉害吗?他跟皇帝打交道这么多次,自认为表现的确挺厉害的。

朱瓒忍不住笑了笑,又忙抿住。

君小姐已经笑着拉着方承宇向外而去。

她要是好好的说话,还是挺好的,朱瓒想道,虽然心里也闪过一个她以前也这样说话,但看起来就是不正经,不过这个念头立刻就被他抛在脑后。

说了要习惯现在了嘛,以前的那些事就不要套进来了。

朱瓒轻咳两声挺直脊背跟着迈步。

方承宇转过头。

“哎,哥哥还是别送了也别跟来了。”他说道,“我担心你这样跟着被人看到了,对你不好。”

这小破孩子!真太坏了!

朱瓒面色一僵站住脚。

现在已经不是假夫妻的身份了,再这样一同出入的确容易对成国公不好。

君小姐回过头来。

“你回去吧,不用担心。”她笑了笑说道。

朱瓒哦了声,看着他们走出去了。

所以他一点都不喜欢孩子,尤其是熊孩子。

皇帝也不太喜欢孩子,尤其是太过于照耀的女孩子。

此时此刻看着殿内俯身叩拜的君小姐,旁边的内侍捧着的是封赏的文书。

这女子进来之后,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战战兢兢,就算是面对自己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叩拜,仪态也没有半点惶恐。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来过吧。

想到上一次,皇帝的神情更几分复杂。

上一次她因为种痘名声大振而被封赏,这才时隔一年多,她就又一次名声大振,而且得到了县主的封赏。

这女子,够厉害的啊。

要是依照这速度,明年她还指不定搞出什么事,然后封她个郡主公主当当呢。

皇帝靠回椅背上。

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了。

“免礼平身。”他含笑和蔼说道。

君小姐和方承宇再次叩谢起身。

一个内侍先将君小姐的封赏递过来,君小姐捧住,另一个内侍才上前将另一托盘的封赏递给方承宇。

“另外,朕还给德胜昌写了一幅字。”皇帝含笑说道。

能得到皇帝的赐字,那可是堪比圣旨的。

方承宇和君小姐再次叩谢。

皇帝示意她们平身,两个内侍已经展开了一副卷轴,金地大字写着积善之家。

方承宇神情激动不已。

“祖母看到了一定开心。”他说道,伸手便要接过。

皇帝忽的拍了拍扶手,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他说道。

方承宇停下身形,恭敬的垂手侍立应声。

“先皇赐予你家的那个圣旨,不太方便用,如今朕给了你们这个,更便于悬挂且让众人所知,也更合适。”皇帝说道,神情含笑。

这个更合适,意思就是先前的圣旨不合适了。

原来的圣旨啊。

君小姐看着手里捧着的封赏,果然这些不是白给的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放手舍弃

方家的圣旨是很古怪的存在。

来历不知,规格奇特。

方家非文官非武将更不是皇亲国戚世代功勋,圣旨也没有写何事何为,只一句如朕亲临,这规格宛如铁卷丹书。

那可是先皇赐予的如朕亲临啊,如果此时方承宇手持圣旨,别说可以见天子不跪,就算让皇帝做些事,皇帝也是不能拒绝的。

这样的东西自然令皇帝不安,不安到了张口抢夺的地步。

当然皇帝的抢夺很委婉,将先帝的圣旨归于墨宝,这样以孝道之名担忧,又另赐皇帝墨宝,真是仁至义尽合情合理。

端看你如何选择,是感恩戴德还是不识抬举不仁不义。

皇帝的话音才落,方承宇噗通就跪下来。

“小民能得先帝和陛下两次赐字,实在是三生有福。”他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轴高高举起,“此福禄太厚重,小民请陛下收回先帝墨宝。”

皇帝有些惊讶,君小姐也有有些意外。

在方承宇进京后,君小姐就将圣旨给了他,方承宇也没有客套接过收起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带着入宫来。

而且还这么干脆利索的献出来。

且不管他是无可奈何也好,还是识时务,先拿回来再说。

皇帝神情几分不安。

“这,这不好吧。”他忙起身,毕竟面对的是先帝的圣旨,“这是先帝赐予你们的,朕怎么好收回?”

方承宇看着皇帝,一脸的诚恳。

“陛下,我年纪小不太懂什么大道理,祖母常告诉我们,做人不能太贪心。”他说道,带着几分忐忑,“先帝赐予我们家圣旨,是对我们的犒赏,以及要我们家过好日子,现在陛下也给了我们犒赏,也会让我们家过好日子,我觉得要一个就够了。”

真是孩子气的话,皇帝笑了,不过孩子的话才是大实话嘛。

做人真的不能太贪心。

“既然如此。”皇帝轻叹口气说道,“那朕就将先皇的墨宝收回珍藏。”

方承宇俯身叩头。

“谢陛下。”他感激的说道,将手里的卷轴高高举起。

君小姐俯身也跟着下跪,眼角的余光看着内侍取走了方承宇手里的圣旨。

这个让人惊喜又惧怕的东西就此离开方家了,它的到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而它的离开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过福祸自来相依,既来之则应之吧,君小姐垂目。

“谢陛下。”她叩头说道。

“你为什么会带着圣旨来?”

离开皇帝的宫殿,走出皇城,身后相送的内侍已经离开,君小姐低声问道。

“是早就预料到这样?”

方承宇更靠近她。

“没有。”他低声说道,“我只是想以防万一。”

君小姐差点失笑。

原来不是对皇帝多么感激尊敬,而是防着呢。

这话可是大不敬了。

君小姐看着方承宇。

离开了皇帝面前,少年人的神情依旧几分好奇以及有些拘束。

但透过他那清亮的眼,君小姐知道他没有半点的紧张不安,来到这里九五之尊这里没有紧张和不安,也就意味了没有敬重畏惧。

他是因为从小生活隔绝不知敬畏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察觉到她的视线,方承宇对她一笑。

“九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他说道,“死过一次,知道死多可怕,然而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是啊,虽然年纪尚小,受的苦可是比很多活的久的人都多,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君小姐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其实你不拿出来也没事。”她沉吟一刻,又笑了笑说道,“你就这么舍得?”

方承宇似乎有些不安。

“我不太懂,这圣旨就是皇命吧。”他低声说道,“是皇帝有心赐予才有此命,如果皇帝有心要收回,那么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他看着君小姐。

“没有意义的东西,留着不还,不是福,是祸害吧。”

君小姐笑了。

“你这可不是不懂。”她说道,“你是懂的太多了。”

因为受到她的夸赞,方承宇的脸上绽开笑容。

“方家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福气。”君小姐再次感叹说道。

方承宇摇头。

“应该是方家有九龄,真是福气。”他认真说道,“没有你,哪有我?”

君小姐哈哈笑了。

“别人帮扶只是一时,人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在于自己。”她说道,拍了下方承宇的头,“不要甜言蜜语了,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别人。”

方承宇嘻嘻笑点点头。

“好的呀,九龄说得对。”他说道。

君小姐再次笑了,忽的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来,她的笑容一顿,同时视线里也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皇城外,禁卫锦衣卫肃立,陆云旗在他们身后,却并没有泯然,而依旧格外的显眼。

二人视线相对,陆云旗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格外的深邃。

这不是审视,而是凝视。

审视也好凝视也好,她有什么可畏惧的?君小姐看着他没有回避。

但有人打横站过来,隔开了二人的视线。

“看什么看!”朱瓒看着陆云旗沉声说道。

陆云旗的视线看着他。

“现在,还不能看吗?”他说道。

现在?现在君小姐已经不是成国公世子夫人了。

朱瓒知道他的意思。

“不能。”他依旧答道。

“理由呢?”陆云旗问道。

“老子不让你看。”朱瓒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个理由可以吗?”

陆云旗点点头。

“可以。”他木然说道,“世子随意。”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他陆云旗又有什么干系,不想他抄家灭门的人多了,又如何?

朱瓒看着他,二人僵持着。

“朱瓒。”君小姐唤道。

朱瓒这才侧头看过去。

“走了。”君小姐对他微微一摆头说道。

“你们先走吧。”朱瓒负手站着没动,说道,“接你们的人都在外边了。”

君小姐看向御街尽头,那边已经人头攒动,有人看到了她,立刻响起喊声。

“君小姐出来了!”

伴着这声喊,御街上掀起喧闹,更有锣鼓齐响。

君小姐对朱瓒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和方承宇迎着热闹而去,柳掌柜冯老大夫等人已经带着人接过来,将方承宇手里捧着的卷轴展开,挂上红绸彩绢,安置在彩轿上抬着向前。

“陛下隆恩浩荡!”

“陛下圣明!”

外边的喧闹皇宫内的皇帝听不到,也不在意。

他看着面前摆着的圣旨长长的吐口气。

“终于拿回来了。”他说道,手抚过发黄的纸卷,神情是无比的轻松,又带着几分畅快,“再把那些也拿回来,方家就可以不存在了。”

他抬起头看向殿内。

“袁宝。”

听闻一声唤,隐没在殿内阴暗处的太监袁宝立刻出来。

“你去吧。”皇帝说道。

袁宝俯首应声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来个生意人

德胜昌和九龄堂感谢皇恩热闹了足足三天。

德胜昌如同所有商户那般宣泄喜悦的手段是摆流水宴席,给乞丐撒钱,关庙唱大戏。

九龄堂这里方锦绣决定放药,因为暑热正盛,特意让君小姐配置了解暑驱厄的汤药发放。

君小姐的药千金难求,整个京城都为此喧闹起来,外地不少人都闻讯赶来。

这让君小姐在北地的事迹也更加传开。

“当初在北地,君小姐就是这样施粥的。”

“原来君小姐在北地做过这么多事啊?”

“是啊,真是没想到。”

“怎么想不到?君小姐菩萨一般的人,看到北地百姓受难怎么可能不管。”

“哎,你说错了,现在不能叫君小姐了,要叫山阳县主。”

“县主不好听,要是叫郡主公主还不错。”

“君小姐再挣一个呗,有什么难得。”

街上闲谈笑语热热闹闹,而九龄堂里则安静如常,甚至还有些凝重。

“当天就走了。”方承宇说道,“昨日在客栈歇息,铰了银子用。”

他说的自然是袁宝。

自从得知袁宝留在皇宫之后,德胜昌这边就加派了人手盯着,所以当方承宇和君小姐受封后的当天晚上,就发现袁宝离开了京城。

“给了好处,自然是为了拿走什么。”君小姐说道,“圣旨已经拿走了,那余下的就是…”

她看向方承宇。

方承宇点点头。

“是祖母的秘密。”他说道,说罢又笑了笑,“所以我来之前就说了,我们家最危险不是我,是祖母。”

“家里人手怎么样?”君小姐问道。

方承宇看着她眉宇间的担忧,忙笑着点头。

“这一次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他说道,眼睛亮亮似乎兴奋,“就等着他们动手了。”

“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君小姐说道。

方承宇忙摇头。

“京城离不开人。”他说道,“既然知道根在京城。”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九龄你可不能离开。”

君小姐看向皇宫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齐王,到底做了什么事?

“防身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她看向方承宇,“一路顺风。”

方承宇笑着点点头,起身又停下伸手抱住了君小姐。

“真不想离开九龄。”他声音委屈又不舍。

君小姐笑了。

“怎么能是离开呢,我一直都在。”她说道,拍了拍方承宇的背。

这孩子如今比她都高了,时间过得真快。

到底是不一样,比如一直都在,却不能这样抱一抱。

方承宇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不放。

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车马准备好了。”朱瓒说道,瞪眼看着方承宇。

君小姐笑着再次拍了拍方承宇的后背。

方承宇却依旧没有放开。

“不想走,不想走。”他说道。

装什么小孩子,真无耻,朱瓒心里骂道。

“那别走了。”君小姐笑着说道。

方承宇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

“那我真不走了。”他说道。

朱瓒翻个白眼。

“那我去军马都退了。”他说道。

人当然没有真不走,军马也不会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方承宇的车队已经消失在大路上。

君小姐站在高楼的窗边久久未动。

“你也别太担心。”朱瓒的声音在后说道,“事情既然这样,怎么也得去做。”

君小姐轻叹一声。

“也不是担心。”她说道转过身,“就是觉得挺不容易的。”

“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朱瓒说道,“谁都一样。”

君小姐微微歪头想了想。

“也对,那些想要害人的人,一次次的没能得逞,也是挺不容易的。”她说道。

什么话!朱瓒忍了又忍。

“瞧你这不正经的样子。”他最终忍无可忍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负手在背后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朱瓒在后咧嘴笑了笑又忙忍住,也晃晃悠悠的跟上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方老太太院子里的灯点亮,丫头仆妇们在院子里肃立。

元氏迈入室内,又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

“你干什么?”方大太太在内说道。

元氏有些受惊般的忙转过来。

“没什么。”她说道。

方大太太瞪她一眼。

“要是这里也这样戒备,那我们迟早自己先死了,省的别人动手。”她说道。

元氏讪讪。

京城的信已经送来了,方承宇提醒方老太太可能有危险,当年祖父和父亲被害的事也许要再次出现,方家这些日子戒备起来。

事实上自从开始对付宋大掌柜以来方家就一直很戒备。

到如今还有人能潜入方老太太的院子里来,那真是太可笑了。

“我就是有点紧张。”她说道。

“紧张什么。”方老太太从内走出来,摇摇头说道,“他们是想多了。”

方大太太神情凝重上前扶着她。

“母亲,这由不得不想多。”她低声说道,“皇上把咱们家的圣旨收回了。”

“承宇说得对,哪个圣旨在咱们手里的确太扎眼,不是福气还是祸事。”方老太太说道,有些漫不经心。

“还有,他们说的,一个太监的事。”方大太太又沉吟说道。

毕竟袁宝做的事君小姐和方承宇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初宋大掌柜出事时他出现过,又是乔装打扮,只能揣测提醒。

方老太太笑了笑。

“这个也不用担心。”她说道。

自从接到承宇的信,她们都很紧张,但方老太太却似乎没那么在意,若有所思又似乎心不在焉。

这大概跟那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有关吧。

方大太太心里叹口气。

但愿这次是君小姐和承宇杯弓蛇影了。

夜很长也很短,一天又过去了,方大太太一面看着方云绣姐妹报账,一面算着方承宇走到哪里。

“太太,高掌柜来了。”元氏进来说道,神情紧张,“说有客人要见老太太。”

这个时候见客?

是有朋自远方来还是来者不善?

方老太太已经许久不见客,更何况又是现在。

“老太太说要见。”元氏紧张不安的说道,“已经准备出门去票号。”

竟然还要出门。

这是什么要紧的客人?

“我去看看。”方大太太忙说道。

看着方大太太和元氏紧张的走出去,方云绣也有些紧张的看向方玉绣。

“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问道。

方玉绣翻着账册。

“家里,不是一直都有事吗?”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方云绣失笑摇摇头。

好吧,的确如此,她低下头也继续看账册。

“母亲,有什么人还是来家里见吧。”方大太太坐在车上,还在劝说,“票号人多不安全。”

方老太太笑了。

“正是因为人多,才安全。”她说道,“他来票号见我,不是别的地方,才是对的。”

他。

方大太太皱眉。

“母亲,这个他是谁啊?”她问道。

方老太太嗯了声。

“是个生意人。”她说道,放在膝头的手里捏着一块小小的玉雕貔貅。

这是适才那生意人托高管事递来的。

这个玉雕她也有一个,当初从丈夫手里和圣旨一起接过的。

方老太太驶向票号的时候,方承宇依旧在路途上。

谢绝了沿途官府的招待,一心要把皇帝赐予的墨宝尽快送到祖宗案前,这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官府们不能阻拦。

方承宇日夜兼程,同时阳城的消息也不断。

袁宝依旧行踪隐匿,没有出现在阳城。

方家风平浪静,没有刺杀暗杀,连个小偷小摸都没有。

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方承宇放下手里的诸多信条。

是不是想错了?

不是要杀方老太太让秘密成为秘密?

那还有什么?

方承宇凝起眉头。

莫非是,秘密的本身?

“老太太,这边。”高掌柜恭敬的引路,指着德胜昌一间待客的房间。

这是德胜昌很普通的房间,所有的生意人来了都会在这里招待。

虽然这个生意人虽然由方老太太亲自接见,其他待遇上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母亲,我陪你进去吧。”方大太太再次说道。

方老太太抬手制止,方大太太不敢违背,只得看着方老太太自己走了进去。

门被拉开又掩上,屋子里坐着的人听到抬起头。

这是一个胖乎乎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如同所有生意人一样,穿着绸布衣衫,未语先笑。

“方老太太。”他起身拱手施礼,“久仰久仰。”

方老太太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初次见面。”她施礼说道,又抬起头迟疑一下,“不知如何称呼?”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却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这真是有些奇怪的对话。

中年男人和善的笑着。

“这个不重要,我只是做事的,老太太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就足矣。”他说道。

方老太太低头应声是,将手里的玉雕貔貅双手捧着递回。

“不知有什么吩咐?”她问道,“要亲自过来?”

中年男人伸手接过。

“是这样的,东家不打算做这个生意了。”他很干脆的说道。

“果然是这样啊。”方老太太没有什么意外,点点头。

“不过老太太放心,你们的生意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中年男人含笑说道,“我们只是收回余下的本金。”

方老太太应声是。

“您什么时候要?”她抬起头问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越快越好。”他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个决定

临近中元,天气还是闷热。

屋子里站着的丫头们轻轻的摆动着大大的羽扇,将四周摆放的冰盆的凉气扇动,房间内凉爽宜人。

但方玉绣又放下了笔,向另一边的房间望去。

“怎么了?”方云绣问道。

这是今日方玉绣第四次走神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祖母见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方玉绣说道,“祖母看起来…”

方云绣忙向内看去,方老太太在那边休息,隔着珠帘可以看到她歪在美人椅上,本该歇午觉但却睁着眼。

祖母这两日是有些魂不守舍。

“是不高兴吗?”她低声问道。

方玉绣摇摇头。

“似喜似悲。”她说道,“更多的是怅然,这个客人,一定是个旧相识。”

她正低声说着,就见那边的方老太太坐起来。

“来人。”她唤道,“叫高掌柜来。”

方玉绣点点头。

“看来祖母做好决定了。”她说道。

方云绣有些不解。

“什么决定?”她问道。

“太太,太太。”

元氏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不待方大太太抬头就已经凑到她耳边。

方大太太抬手推开她。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她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好好说。”

元氏神情没有羞恼,依旧忧急。

“老太太要开天字地库了。”她压低声说道,“刚叫了高掌柜来。”

方大太太吓了一跳,站起来。

如同所有票号豪商一样,方家的大宅院里也设置了银库,据外界传说,整个方家宅院下都是库房,堆满了金山银山。

这种说法当然夸张,但方家的确有好几个银库,其中天字银库是最神秘的一个。

方大太太嫁进来十几年只知道有天地人三库,地库人库她都进去过,只是这个天字库她甚至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库里的银子都是跟票号汇票账册相对应的,开库就要开账,所以票号也是要动作起来的。

“老太太当年说,这天字库是方家的根本,不到最难的时候绝不打开。”方大太太神情惊异不定的说道,“难道方家的生意到了最难的时候了?”

“不可能啊。”元氏说道,“生意我们都看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

方大太太握住了手。

“那就是跟那个生意人有关。”她说道,“也许,是要兑银子了,他的银子存在那里。”

开个银库也不算什么大事。

方大太太又坐下来,她被承宇说的太紧张了。

“过会儿我们去看看吧,开库很麻烦的。”她说道,“最要紧的还是要加强戒备,运银子的时候人来人往别有疏漏。”

对啊,也许暗处的敌人就等着趁乱呢。

元氏应声是,方老太太的安危才是要紧的,银子不算什么。

方老太太要开地库的消息,元氏告诉方大太太的同时,消息也向方承宇送去。

方承宇如同方大太太一样惊讶,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家里有很多生意是长久的合作,但也难免有人半路停下,要撤走所有的银两。”随从低声说道,“开地库的事也常有的。”

“此时此刻,最常有的事反而是最要警惕的事。”方承宇说道,捏着手里简单的条子。

为了最快的传送消息,内容都说的很简短。

来了一个生意人,老太太亲自见了,然后就要开天字库了。

对于一个做生意的人家来说,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们方家不仅仅是个生意人,做的生意也不仅仅是票号这么简单。

“除了圣旨,还有东西在。”方承宇说道,看着随从,“加快速度回阳城。”

还要再快?

这已经是最快了。

随从垂头应声是。

而这个消息不仅送给了方承宇,也送往了京城的九龄堂,这是方承宇的吩咐,给他的消息必须同时给九龄堂。

“银库的东西不能动。”君小姐将信条子按在桌子上,说道,“方家的秘密就是方家的根本,肯定在银库里。”

“那怎么办?”方锦绣说道,“且不说距离远,就说赶回去,老太太能听吗?她知道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你说的危险,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是猜测,她怎么信?”

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甚至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危险,更别提指明带来危害的人,袁宝找不到抓不住,而且方老太太似乎对太监的出现根本就不在意。

那就意味着方老太太的秘密里有太监的存在。

她总不能说直觉。

虽然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君小姐沉默不语。

“老太太这个人倔强的很。”方锦绣说道,“当初那些人家来求亲,言语折辱,算计我们的嫁妆,说反正也没有儿子,不如都给了女儿们。”

她很少说过去,说着笑了笑。

“祖母就说,那我们何必嫁女儿,我们招婿,我们这三个女儿就是儿子,分家产的,你们贪图我们家富贵,那就嫁进来啊,我们可是要好好的挑媳妇的。”

“你说什么?”君小姐忽的打断她问道。

方锦绣哦了声。

“媳妇是说笑,祖母羞辱他们的,招婿当娶媳妇。”她说道。

君小姐摇摇头。

“前边一句。”她说道,“分家产?”

这个啊,方锦绣点点头。

“是啊,那时候小弟不是…所以我们自小都是当儿子们养,家里的生意都参与,还准备招婿,家产嘛,当然也可以分了。”她说道,说着又有些怅然。

原来这些事她都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的。

下一刻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