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不随人愿,那金民丢的两只羊还真的就给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是两具死羊。

之所以辨认出来,是因为这两只羊羊尾是染成红色的。

当地没有这个习惯。

“俺们不知道是谁的羊,是被狗撵了摔断了腿,顺手捡回来就死了。”两个村民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在村里问了,都说不是自己家的羊,没想到…”

虽然说太平了,但金人到底是让他们很害怕的字眼,现如今又听说这两只死羊是金人的,吓的脸都白了。

他们会不会被抓走去给金民的羊陪葬?

张知城心里骂了声,围着死羊转了转,眼珠也转了转。

“天下的羊长的都一样。”他说道,忽的拔出腰刀。

两个村民吓的要跪倒,刀风划过,羊尾飞起。

“这不就好了。”张知城将腰刀放回去,带着几分满意看着地上两只被割了尾巴的死羊,一面抬手,“来,既然老乡们盛情,咱们就不客气,今晚回去吃烤羊。”

村民和兵丁都愣了下,旋即明白了。

村民们神情感激的连连叩头,兵丁们则故意夸张的欢呼笑闹拎起死羊。

夜幕降临的时候,屯堡下燃起了篝火,十几个兵丁围着,看着伙头兵忙碌着,架子上的两只烤羊油光滋滋香气四溢,就着这香气已经有不少人喝了好几碗酒,张知城更是被属下围着划拳灌酒。

“烤好了。”那边兵丁大声喊道,一面将羊腿的肉割下来,“先请大人尝尝。”

张知城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就在准备接过羊肉的时候,有一大群人马疾驰而来。

“张知城。”李都监声音有些尖利的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原来是都监大人来了。

张知城半醉着举起酒。

“李大人快来,正要请你。”他说道。“来来吃羊肉。”

李都监跳下马脸都僵了,不断的对张知城使眼色。

“谁让你饮酒的。”他一面喊道。

但还是晚了一步,有人从他身后一步跨过。

“你们这羊哪里来的?”那人声音尖利的喝道。

篝火照耀着他的文官官袍,面色阴暗不定看上去有些吓人。

张知城的酒醒了一半,知道这位大概就是经略大人派来的询问金人丢羊事件的官员。

“是老乡们送我们的。”他大声说道,“大人要是不信去问问就知道。”

他的话音落,就见有人从一旁钻出来噗通跪下。

“大人,小的举报,这是抢的金人的羊。”他喊道,将手高高的举起。

他手里捧着的两只羊尾巴,篝火照耀下其上染的红更加的刺目。

第十章 一句话

“有什么消息吗?”

君小姐看着从驿站走出来的朱瓒问道。

“没什么消息。”朱瓒说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君小姐说道。

“这话可不对。”朱瓒说道,话出口又忙抬头看着她一笑,“不过有时候也对,你说的也对。”

君小姐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干什么口是心非?”她说道,“就因为我是楚九龄?你这么瞧不起人吗?”

又来了…

朱瓒伸手按额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道。

“你不是吗?”君小姐竖眉说道,“我要还是君九龄,你会这样说吗?”

当然不会,只会乐滋滋的不放过嘲讽她的机会,朱瓒按着额头的手掩住眼,一句话没敢再说。

君小姐一甩马鞭催马向前疾驰而去,不多时听的朱瓒在后跟上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开心。

“你觉得事情不好,是怎么不好?”她转头问道。

只要前一刻没事找事发个脾气,接下来就没事了,朱瓒看着她颇有些无奈,不过当然他也不会再惹事。

“我觉得那边太平静了。”他认真说道,“要知道现在那边主事的是清河伯。”

清河伯这个人她真不了解,父亲在世那些年清河伯是几乎被朝廷遗忘的,只大概知道这个人风评不好。

“那是个小人。”朱瓒说道,“不可否认他英勇善战,但也正因为英勇善战,后来就越发的自大了,且贪财刚愎自用,那些御史常说我父亲好大喜功,其实真正好大喜功的是清河伯。”

君小姐点点头。

“我有所耳闻。”她说道,“听父亲提及过,所以一直反对任用他。”

朱瓒哦了声。

“他一直认为是我父亲抢占了他的功劳。”他说道,“这次终于有机会接手北地,你觉得他会甘心放手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君小姐也沉默一刻,尤其是皇帝很明显对成国公不喜。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你怀疑北地的消息被阻拦了?”她问道。

一路走来君小姐也知道朱瓒会从驿站去得到各处的消息,这是当初卖朝京里程图建起的。

朱瓒点点头。

“至少没先前那么可信了。”他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放之四海而皆准。”

成国公离开北地没有定归期,清河伯入驻北地肯定会趁机清除成国公的人手。

君小姐默然一刻。

“我们尽快回京。”她说道,一面再次催马。

已经几乎连续六七日没有好好歇息了,朱瓒看着她难掩憔悴的面容,虽然她也急着回京,但更焦急的是他离开京城,唯恐耽搁成国公的事。

除了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她都是极好的,朱瓒心里想着,忍不住捏着手指笑。

“你又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古怪。”君小姐没好气的说道。

又来了!朱瓒打个激灵。

“没什么。”他忙说道。

“没什么?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笑?”君小姐挑眉说道。

朱瓒欲哭无泪,是啊,他真后悔啊,以前怎么就那么蠢啊。

君小姐不理会他再次哼声催马向前疾驰。

不能这样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朱瓒一咬牙追上去。

“你不能这样了。”他纵马拦住君小姐,肃容说道,“你这样是不对的。”

“我什么样?”君小姐说道,“我一直都这样,怎么不对了?”

“你不能因为我现在对你好,你就为以前的你不平,你这岂不是自己在吃自己的醋。”朱瓒整容说道。

话一出口,二人都愣了下。

吃醋?

吃醋么?

原来这些日子的莫名其妙是因为吃醋?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吃醋?

自然是…

朱瓒觉得身上被泼了一锅热油,整个人都红透了。

原来是吃醋吗?

“真的吗?你是…”他结结巴巴问道。

君小姐的脸也涨红了,眼睛瞪的圆丢丢。

“不是。”她说道,“你胡说八道胡思乱想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说罢一甩马鞭催马绕过。

“你一直都是莫名其妙。”她再次扔下一句。

朱瓒整个人都热蒸蒸的,马儿疾驰过去带的风吹的他些许清凉。

“不是。”他说道。

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胡思乱想,不是的。

他调转马头看着前方的人疾驰追去。

马蹄纷乱搅动的深秋的旷野都变得喧腾。

而此时的祁州安国小城里气氛也有些紧张,因为一队锦衣卫正穿行在大街上。

街上的民众屏气噤声面色惊恐,看着这群人奔向府衙。

“是谁犯事了?”

“没听说啊。”

“最近没什么事啊?”

“有,好像有个当兵的吃了老乡两头羊。”

“这算什么事?”

街上的人低声议论着。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安国府的牢房里,张知城亦是浑不在意说道。

“这羊跑到我们这里了,那就是我们的。”

李都监站在牢门外气的瞪眼。

“你还不知错?”他低声喝道,“你还有理了?”

“我当然有理了,大人你说这叫事吗?不就是吃了两只死羊?”张知城亦是瞪眼,“吃了咱们老乡的我认个罚,吃了金人的,我觉得该给我奖。”

李都监呸了声。

“你就等死吧。”他没好气的骂道,“你知不知道,经略大人要给金人一个交代,要是把你供出去,你不受罚是不可能的。”

他来回踱步。

“你就实话实说吧,是那两个村民的事。”

张知城跳了起来。

“关那两个村民什么事。”他说道,“羊是狗咬死的,肉是我吃的,要交代,就把我和狗一起送去交代。”

说着又呸了声。

“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我张铁头没因为杀金人而死,因为吃了金人的羊而死,也算是留名青史了。”

李都监气的面色铁青狠狠瞪他一眼,要说什么门外兵丁进来。

“李大人,况大人回来了要见你。”他说道。

况大人就是经略大人的派来主管此事的官员,抓了张知城吃羊的现行后回去禀告,此时是领命回来了。

“你给我老实点。”李都监狠狠瞪了张知城一眼,疾步出去了。

况大人已经坐在了官厅内,其中还坐着锦衣卫们。

李都监看到这些人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

“大人。”他忙上前施礼,神情卑微恭敬,“诸位大人。”

锦衣卫们没有理会他。

“李大人,因为奉命要查一下,所以经略大人让他们来问个话。”况大人说道,指了指身旁的锦衣卫。

李都监哪里敢阻拦,就要亲自带着进去,却被况大人拦住。

“他们问话不喜欢外人在场。”他说道。

李都监只得看着锦衣卫们进去了。

“况大人。”他急忙拉住况大人,将一个钱袋塞进他袖子里。

况大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他忙推回去。

“张知城这小子就是个棒槌,没心眼。”李都监诚恳的说道,“一路打杀上来的,一家老小都死在金人手里,他对金人是不会有好脸色的,这次吃了羊,还请大人多担待。”

况大人看着他摇头叹气。

“家仇国恨大家都有,但是得讲规矩吧。”他说道,“怎么能乱来?”

李都监连声应是。

“这次还请多多担待,我保准好好罚他,绝不让他再犯。”他说道,再次将钱袋塞去,“小小敬意小小敬意。”

况大人将钱袋推回去按住李都监的手。

“我明白。”他神情和煦的说道,“你们心里不安,想着如果成国公在,这点事肯定不算事,现如今清河伯治下,你们难免心里忐忑。”

李都监将头摇的飞快连声否认。

“告诉你放心吧。”况大人说道,“经略大人已经见过金人了,告诉他们,羊没有找到,让他们在自己那边好好的找找,且看好自己的羊。”

竟然这样解决了?李都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明白况大人说的意思,顿时大喜。

“大人们英明。”他激动的施礼。

况大人哼了声。

“上边的大人们又不是傻,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难道不知道?”他说道,“自己家兄弟怎么闹都行,对外可不能丢份。”

李都监真是激动又欣慰再次道谢。

“是我们狭隘了。”他诚恳说道,“请大人们放心,我一定管好下属,决不再出现这种丢份的让大人们为难的事。”

况大人亦是点头,将钱袋塞回去。

“你们能做到这样就足够了,比塞钱好的多。”他说道。

李都监带着几分羞愧又感激,再无疑虑将钱袋收回,站直身子。

“是。”他恭敬的施礼。

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响,那群锦衣卫们走了出来。

“已经问清了。”为首的一人面色冷冷说道,将手里的一张纸抖动了下,“张铁头承认是收到成国公朱山指使,要挑起与金人的纷争。”

李都监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耳朵嗡嗡响,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那锦衣卫手里拿着的纸上,上面写的字看不清,只看到一个鲜红的手印。

怎么来者?

“原来如此啊。”

李都监听到况大人说道,声音忽远忽近。

“怪不得会做出这种事。”

做出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李都监只觉得心慌意乱,他有些站立不稳。

“大人…”他下意识的伸手看着况大人喊道。

那锦衣卫忽的指了指后边。

“哦,对了,还有。”他声音淡淡的说道,“张铁头受刑不过,签字画押后,就死了,你们安置吧。”

死了?

谁死了?

李都监呆呆的回头,看到两个衙役抬着一个门板走出来,其上躺着一个大块头,正是适才还在牢房里跟自己跳脚瞪眼的张铁头。

他身上倒不见伤痕,看上去似乎睡着了,只是那一双眼暴瞪,面色铁青而扭曲已经僵硬。

李都监只觉得心跳一瞬间停滞,人摇摇晃晃的向后跌坐,他下意识的伸手向前抓握。

天怎么黑了?

他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

出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十一章 三声问

偏远的安国府发生的事,此时此刻行驶在通往京城的路上的朱瓒和君小姐尚不知道。

他们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不停。

“有件事…”朱瓒喊道。

“有什么事进京再说。”君小姐打断他,“更何况也没什么事值得说。”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他们这样的对话,朱瓒要说话,君小姐打断。

“君九龄。”朱瓒喊道,拦住她,“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说话?”

他喊她君九龄,这感觉倒是有意思。

然而,君小姐看也没看他一眼。

“不能。”她说道。

朱瓒噎的瞪眼。

“真拿你没办法。”他气道。

“那是你拿现在的我,楚九龄这样没办法,要是以前的君九龄呢?”君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

“以前的君九龄我也没办法。”朱瓒说道,“你也念着从前,你想一想,我可有真的奈你何。”

没有吗?

君小姐神情微转。

“别说阳城花灯银子。”朱瓒接着说道,“那时候不算,就从那次紫英仙株说起,我是抢了你的药草,但是你我是陌生人,我收取报酬没问题吧?我自认不害人,但也不当好人。”

君小姐默然一刻。

“你是一个好人。”她说道,笑了笑。

他纵然对人态度恶劣,但并没有做过恶事,反而一直在做大勇大善的事…

“是,我对你态度不好,这并不是针对你,我对所有人,尤其是女人都态度不好。”朱瓒说道,一面伸手抚着自己的脸,“主要是我这人太耀眼太招人喜欢了,稍微对女人好点,就容易让她们误会,真是烦人。”

君小姐神情有些古怪。

“虽然你说的大概是事实,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好笑。”她说道。

朱瓒没理会她的笑。

“我那时候对你不好,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有很大原因。”他肃容说道。

“我知道了,我不想说这个,走了走了。”君小姐打断他要催马前行。

她也就是想起来就发个脾气玩一玩,但要真的说的这个,总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不行!”朱瓒跳下马伸手夺过她的马缰绳,带着不容拒绝。

“你还跟我耍横了。”君小姐竖眉说道,劈手夺缰绳,“给我。”

朱瓒任她夺去缰绳,却伸手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君小姐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她喊道。

“这件事必须说清楚。”朱瓒肃容说道,将她按在身前不许动,“你那时候认出我,我却不认得你,我对于你来说是熟人,所以你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但我呢,我可不认得你,你想想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对你举止熟悉肆意,你不害怕吗?你不怀疑她另有图谋吗?我当然要防着戒备着,但你拍良心说,我态度不好,但我对你做过不好的事吗?”

其实,当然,并没有,他救过她的命,帮她挡着陆云旗,不惜惹麻烦替她杀了黄小大人,许诺护着她的性命,帮她找来试药的又能说服大夫们的罪犯后人…

君小姐用力扯开他的手。

“我知道了。”她说道,“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朱瓒按着她不放。

“你不知道。”他说道,“我对你不好,就是觉得你很好。”

这什么道理?

君小姐看着他。

“但是,我喜欢楚九龄,我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朱瓒看着她说道,“所以我只能对你不好,让你也别再对我好。”

这又是什么道理?

君小姐看着他。

“这道理是我怕我喜欢你。”朱瓒说道,“我怕我喜欢君九龄,忘了楚九龄。”

明明没有说什么,当听到这一句话时,君小姐莫名的眼睛一涩,眼泪差点涌出来。

“你。”她轻轻喃喃说道,“楚九龄已经死了,你跟她也不熟,忘了就忘了呗。”

朱瓒看着她,忽的一笑,抬眼看天。

“是,我跟你不熟,你都不记得我。”他说道,“我也只见过你两次。”

说到这里又笑起来。

“一次是被你打,一次是看着你被打,真是狼狈又可笑。”

被她打是城门那次,果然是他啊,君小姐默然,自己被打则是翻成国公家墙头的那次。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朱瓒接着说道,“就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就不自觉的多关注了一些,就想着有机会认识一下,有机会…”

他再次笑了笑,只不过笑的有些难看。

“…有机会对她好。”他说道,“只是没想到后来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嫁了,她死了,世上再也没有她了…

他看向君小姐。

“你说,她都死了,那么年轻就死了,那么多人要忘记她,要抹杀她的存在,我如果也忘了,她多可怜,多孤独…”

他的话没说完,君小姐伸手抱住了他。

朱瓒身形微微僵硬,但并没有停下话。

“…你总是说我把前后的你另眼相待,说我如果你不是楚九龄还会对你这么好,但是你忘了你对我也很好,你如果不是楚九龄,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对我一家这么好吗?你跟我还会相遇相识像现在这样吗?”

不知道,因为她一开始就是楚九龄,她不知道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事情会怎么样。

他不会遇到她,她也不会结识他,他会继续怀念他的楚九龄,而她过着自己的人生,与楚九龄完全无关的人生。

君小姐在他身前摇摇头。

“我是不认识不了解九龄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没想到你是她,你是很好,很好的。”朱瓒接着说道,“但我还是不想也不能忘记那个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好的人,我想过我欠你的,这一辈子就跟着你听任你使唤,直到你不需要直到你成亲直到你赶我走的时候我再离开。”

他低下头,看着身前小小的女子,抬手慢慢的放在她的肩头,慢慢的交错。

“我没想到老天爷会给我这个机会。”他将她紧紧的抱住,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后,“让我有机会对她好,让我觉得好的人竟然就是最想要对她好的人。”

君小姐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气在脖颈后散开,打湿了衣领,这让她打个机灵。

“喂。”她挣开推开他,“好了,我知道了。”

朱瓒看着她。

“知道什么?”他问道。

君小姐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吃草的马儿。

“我知道你不是前倨后恭,你对君九龄楚九龄都好,一样的好。”她说道。

朱瓒依旧看着她。

“然后呢?”他问道。

能有什么然后啊…

“以后我不再拿着个闹你了…”君小姐说道…

朱瓒继续看着她…

“然后呢?”他问道…

第十二章 不确认不否认

然后,然后还要怎么样?

她都已经说了以后不因为以前的事对他发脾气了,他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君小姐有些恼火又有些羞急。

“然后快赶路。”她说道,推开他要去牵马。

好容易说到这里了,怎么能这么就算了。

朱瓒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我都说完了,你然后就,就不说点啥。”他说道。

君小姐羞恼更甚,觉得被他抓着的胳膊极其的不舒服。

“说什么啊,我不是说了嘛。”她用力的要甩开说道。

说什么?

他要听的以及想要她说的是以后,但并不是以后不再对自己发脾气。

“我都说我喜欢你,你呢?”朱瓒说道。

是喜欢你,不是喜欢楚九龄,也不是君九龄,是你。

这句话说出来他耳朵脸都火辣辣的,下意识的将脚在地上碾了碾,恨不得将地上碾出个洞然后跳进去,再用土盖上自己,盖上后再用脚踩的结结实实,只有这样才心终于着落。

君小姐听他说出这句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有些慌张,但看到朱瓒这样子又有些想笑。

既然他比自己更慌乱,那她就觉得稍微安稳一些。

“哦。”她说道。

哦是什么意思?朱瓒抓着她的胳膊忍不住晃了晃。

君小姐有些羞恼的甩了甩。

“我不知道。”她说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你又想不负责。”朱瓒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急道。

“我怎么你了我不负责,我为什么要负责。”君小姐又好气又好笑。

话已经说道这地步了,也不要脸了。

“反正,你得给句话。”朱瓒闷声说道,看着她,“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

终于明明白白的问出这句话了。

明确的指出你,询问我,再无逃避以及推脱。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人反而冷静下来。

慌乱和羞恼都消散了,君小姐认真的想了想。

“嗯。”她说道,“不讨厌。”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朱瓒也认真的想了想。

“就是我并不讨厌你。”君小姐接着说道,神情认真又平静的看着他,“至于喜欢这件事,我不知道。”

不知道?朱瓒认真的看着她。

喜欢,是什么样的?就是时时刻刻想着一个人,见到他就会开心,想着永远要跟他在一起那样吗?

那她也喜欢过。

君小姐神情有些怅然,比如她嫁过的人,想要白头偕老的人,然而那都是假的,耻辱的。

她又几分悲愤。

当然,她知道人不是一样的人,事也不能一样的对待,现在不能以这个做论断。

现在啊…

“现在我没有想喜欢不喜欢。”她看着朱瓒,眼神清明,神情认真,“因为不知道喜欢之后要如何。”

是啊,她是楚九龄,她的父亲被害尚无人知晓,她的姐弟被囚禁困居生死难料。

最关键的是,她没有说不,而是说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

现在不讨厌,以后也许会喜欢的。

朱瓒的神情也恢复了平静。

“不急。”他说道,微微一笑,“以后我再问你,你再回答。”

这个问题就算解决了吧。

似乎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

但朱瓒看着君小姐,君小姐也看着他,适才的慌乱归于平静,但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那走吧。”君小姐说道,没有回避,视线看着他。

朱瓒也没有回避。

“走吧。”他说道。

君小姐却没有动。

“那你先放开我的手。”她说道。

朱瓒怔了下,这才察觉还抓着她的胳膊,他忙放开,有些慌乱又有些好笑,然后他真的笑起来。

君小姐瞪了他一眼,也笑了。

与先前的羞恼慌乱不同,他们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以及对方的笑都轻松又愉悦,但一旁的两匹马打个喷嚏,晃着尾巴看过来,似乎有些疑惑自己的主人们为什么要互相看着傻笑。

而此时两只羊引发的小事在安国府已经蔓延开来,一匹快马疾驰出城但并没有走多远就被拦下来。

“大人,我是驿兵。”被掀下马的兵丁神情不解的说道,一面拿出怀里的卷轴,“都是驿信。”

他的面前一队人马肃立,铠甲森严,手中更是弓弩待射。

为首的将官神情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接他拿出的卷轴。

“上边有令,驿站译马清查,暂停驿信传递。”他说道,一摆手,“请回吧。”

驿兵神情惊讶。

“我并没有接到这个消息。”他说道,又带着几分为难,“大人,您看这驿信极其重要,万一耽搁…”

“万一耽搁了自有上头负责,你不用担心。”将官冷冷打断他。

驿兵还想说什么,那边的兵丁们已经齐声呵斥,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他。

“再不后退,以违抗军令论处格杀勿论。”他们喝道。

驿兵只得起身忙忙的牵着驿马调转回头,这队兵丁始终在后用弓弩盯着他,直到他进了城。

“走,严防巡查。”为首的将官说道,转头看到大路上退避看热闹的民众。

见他看过来民众们吓的忙向后躲避开视线。

“还有你们,如今两国接近,有没有做奸细之事?”将官冷声说道。

民众们吓的忙摆手更有人跪地。

“不敢不敢。”

“官爷明鉴。”

这些人肩挑手提,一看就是当地的民众,将官一眼扫过也不再理会,带着人疾驰而去。

直到官兵们走远了,民众们才抬起头,又好奇又不安,但也不敢多议论,忙四散而去,其中一个背着两只野鸡一担柴的男人神情微沉,看了眼城门肃立明显增多的兵丁,低下头大步向前奔去。

“出什么事了?”

看着从驿站走出来的朱瓒,脸色明显与前几次不同,君小姐忙上前问道…

“有消息了吗?”

朱瓒面色沉沉…

“你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说道…

那就是有消息了,要不然他不会如此脸色…

大约是一直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所以并不觉得如何,反而有一种鞋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是什么?”君小姐平静的问道…

“朱山…”

朝堂上一位御史转身指着队列中的成国公,声音沉沉的喝道…

“你可知罪!”

成国公抬起头,从队列中走出来…

“不知…”他神情平静的说道…

那御史上前一步,手中的笏板举起…

“你可有暗令北地官兵与金人不和?”他竖眉喝道,”你可有蛊纵官兵与金人纷争?”

皇帝神情似乎有些惊讶,又不安…

“成国公,可有此事?”他问道…

这并不是大朝会,勤政殿里只有重要的文武官员在场,人数并不多,但都是身居高位不会轻易说话,一说话就能左右政事的,当然,除了一个人例外…

黄诚的视线落在站在队末一个年轻官员身上,那是宁云钊,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资历官职皆不够的家伙…

然而皇帝却因为起居录的官员生病为由让宁云钊来随侍身边…

且不说宁云钊顶替这个位置够不够资格,那位官员根本就没有生病…

皇帝想听几句好听话被人追捧竟然做出如此荒诞的事,真是太不像话了!

黄诚为此很是痛心…

不过,最好你今天还吹捧皇帝,唯陛下之命为尊,以后再收拾你…

黄诚从宁云钊身上收回视线重新看着成国公,毫不掩饰阴寒…

证据确凿,看你怎么反驳…

“臣…”成国公俯身,”确有此事…”

竟然承认了?

御史和黄诚神情都微微惊讶一下,队末的宁云钊则低着头轻叹一口气。

看来成国公要来真的了。

第十三章 请辞

暗令北地官兵与金人不和。

且不说官兵与金人不和是挑起争端引发边境不稳,就说暗令便是私自行径违背圣名目无君上。

这都是要被弹劾的大罪。

成国公竟然承认了?